帳簾被掀開,一個身材魁梧、滿臉虬髯的將領(lǐng)大步走了進(jìn)來。
正是霍去病的副將,張謙。
他一進(jìn)來,就大大咧咧地說道:“將軍,鷹嘴崖那邊兄弟們都準(zhǔn)備好了!這次定要讓那幫西戎崽子有來無回!”
說完,他才注意到我,眉頭一皺:“咦,這小子是誰?怎么在將軍大帳里?”
霍去病沒有理會他的問題,而是指著沙盤,沉聲問道:“張謙,鷹嘴崖兩側(cè)的山林,你可派人仔細(xì)探查過?”
張謙一愣,隨即拍著胸脯道:“將軍放心!末將派了最得力的斥候,來來回回探了三遍,別說伏兵了,連個兔子窩都給摸清了!絕對萬無一失!”
他說得斬釘截鐵,但我卻從他的眼神深處,看到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
“是嗎?”
霍去病的語氣聽不出喜怒,“沈越,把你剛才的顧慮,跟張將軍說說。”
張謙這才正眼看我,眼神里充滿了不屑和輕蔑。
我頂著他的目光,將剛才對霍去病說的話,一字不差地重復(fù)了一遍。
聽完我的話,張謙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哈哈大笑起來。
“將軍!您從哪兒找來這么個黃口小兒?戰(zhàn)場上的事,豈是他一個毛都沒長齊的書生能懂的?”
他指著我的鼻子,一臉譏諷,“誘餌?陷阱?我看他就是被西戎人嚇破了膽!我軍士氣正盛,正該一鼓作氣,挫其銳氣!若是畏首畏尾,錯失良機(jī),這責(zé)任誰來負(fù)?”
他的話極具煽動性,典型的激將法。
上一世,霍去病正是被他這番話激得熱血上頭,才毅然出兵的。
我冷冷地看著他,開口道:“張將軍,兵者,詭道也。兵法有云,虛則實之,實則虛之。西戎人故意暴露三千兵力,如此明顯的破綻,反而最可疑。我雖是書生,但也知‘事出反常必有妖’的道理。敢問張將軍,您如此篤定沒有埋伏,是您比西戎的可汗更了解他的心思,還是……您根本就是希望將軍踏入這個陷阱?”
我最后一句話,說得極重。
整個營帳的空氣,瞬間凝固了。
張謙的臉色“唰”地一下變得慘白,繼而轉(zhuǎn)為鐵青。
“你……你血口噴人!”
他指著我,手指都在發(fā)抖,“我張謙對將軍忠心耿耿,天地可鑒!你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子,竟敢在此妖言惑眾,動搖軍心!將軍,末將懇請,將此人就地正法,以儆效尤!”
他說著,竟真的抽出了腰間的佩刀。
陳平見狀,立刻擋在我身前,警惕地看著張謙。
而霍去病,自始至終都沒有說話。
他只是靜靜地坐在帥位上,目光在我和張謙之間來回逡巡,那雙深邃的眼睛里,看不出任何情緒。
但我知道,我的話,已經(jīng)在他心里種下了一顆懷疑的種子。
他原本就對我提出的疑點有所警覺,而張謙此刻過激的反應(yīng),更是坐實了這種懷疑。
“夠了?!?/p>
霍去病終于開口,聲音不大,卻帶著不容抗拒的威嚴(yán)。
張謙握著刀的手一僵,不甘地看向他:“將軍!”
霍去病緩緩站起身,走到沙盤前,拿起一支代表西戎軍隊的小旗,插在了鷹嘴崖兩側(cè)的山林里。
“沈越的擔(dān)憂,不無道理。”
他淡淡地說道,“傳我軍令,原定出征鷹嘴崖的計劃,取消?!?/p>
“將軍!”
張謙失聲驚呼,“萬萬不可!此乃天賜良機(jī)啊!”
霍去病沒有看他,而是繼續(xù)下令:“改由陳平率領(lǐng)三千輕騎,從孤狼谷西側(cè)的密道繞后,佯攻西戎人的糧草大營。”
他又看向我:“沈越,你隨我來?!?/p>
說完,他便轉(zhuǎn)身走進(jìn)了內(nèi)帳。
我跟了上去,臨走前,回頭看了一眼張謙。
他站在原地,臉色灰敗,眼神中充滿了震驚、憤怒,以及一絲……計劃敗露的恐懼。
他死死地盯著我,那眼神,恨不得將我生吞活剝。
我知道,從這一刻起,我與他,已是不死不休。
內(nèi)帳里,霍去病卸下了身上的鎧甲,只著一身白色中衣。
他倒了一杯茶,遞給我,示意我坐下。
“你似乎,從一開始就認(rèn)定張謙有問題?!?/p>
他開門見山地問,語氣平靜,卻帶著一股洞察人心的力量。
我接過茶杯,溫?zé)岬挠|感從指尖傳來,稍稍緩解了我內(nèi)心的緊張。
“不是認(rèn)定,只是懷疑?!?/p>
我斟酌著詞句,“張將軍急于求戰(zhàn),言辭間多有夸大和煽動之處,不似一個沉穩(wěn)的副將所為。戰(zhàn)場之上,任何一絲反常,都可能導(dǎo)致萬劫不復(fù)。屬下人微言輕,也只能將心中所想,盡數(shù)告知將軍?!?/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