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銘。
他穿著深灰色休閑西裝，沒打領帶，看起來比在公司時隨意許多。當他抬眸看到林雨晴時，眼中閃過一絲她無法解讀的情緒，然后徑直走到她身邊的空位坐下。
"巧合。"他簡短地說，聲音低沉。
林雨晴微微蹙眉："你跟蹤我？"
齊銘嘴角微揚："公交車是公共交通工具，林小姐。"他頓了頓，"不過，我確實知道你今天會去掃墓。今天是你父親的忌日。"
"你怎么——"林雨晴的話戛然而止，一個念頭擊中了她，"墓前的白玫瑰，是你放的？"
齊銘沒有立即回答，目光投向窗外飛逝的景色："你父親喜歡白玫瑰。"
"不，他喜歡康乃馨。"林雨晴糾正道，然后恍然大悟，"那是你父親喜歡的花，對嗎？齊老先生。"
齊銘的側臉線條在陽光下顯得格外分明，喉結微微滾動："我父親去世前，囑托我每年替他送一束白玫瑰給林教授。他們...曾經(jīng)是很好的朋友。"
林雨晴的心突然柔軟下來："我父親生前經(jīng)常提起齊老先生，說他雖然身在商界，卻有文人風骨，是他最敬佩的商界奇才。"她笑了笑，"沒想到他們感情這么深。"
齊銘轉過頭，深邃的眼睛直視她："你不知道他們的事？"
"父親很少談自己的朋友，只是偶爾會說起幾句。"林雨晴回憶道，"他說齊老先生是難得一見的君子商人，在爾虞我詐的商場上仍能保持原則。"
齊銘的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后來他們...有些誤會。斷了聯(lián)系。"
公交車顛簸了一下，兩人的手臂不經(jīng)意間相觸，又迅速分開。林雨晴突然意識到這是她第一次在非工作場合與齊銘相處，而且距離如此之近，近到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龍涎香混著薄荷的氣息。
"你要去哪兒？"她試圖轉移話題。
"城南。"齊銘回答得很模糊，"你呢？"
"回家。我住在梧桐巷。"
齊銘點點頭，沒再說話。公交車繼續(xù)前行，兩人之間的沉默卻不顯得尷尬。林雨晴偷偷瞥了一眼身邊的男人，發(fā)現(xiàn)他今天看起來沒那么冷峻，眉宇間甚至有一絲疲憊的痕跡。
"你經(jīng)常坐公交車嗎？"她忍不住問。
"第一次。"齊銘的回答讓她差點笑出來。
"堂堂齊氏總裁擠公交，說出去誰會信？"
齊銘的嘴角微微上揚："體驗生活。"
車到站了，林雨晴站起身："我到了。"
出乎她的意料，齊銘也站了起來："我送你。"
"不用了，就在前面——"
"我堅持。"齊銘已經(jīng)邁步下車，不容拒絕的姿態(tài)。
林雨晴搖搖頭，跟著下了車。梧桐巷是老城區(qū)的一條安靜小巷，兩旁是有些年歲的梧桐樹，夏季時分綠蔭如蓋。兩人并肩走在樹蔭下，斑駁的陽光透過樹葉間隙灑在地上，形成晃動的光斑。
"你住在這里多久了？"齊銘突然問。
"從父親去世后。"林雨晴指了指前方一棟老式公寓樓，"五樓。"
正當他們走到樓下，一個背著書包的小男孩急匆匆從樓道沖出來，一頭撞在齊銘身上。男孩手里的書本和文具散落一地，而齊銘昂貴的西裝也被男孩手中的冰淇淋蹭上一大片污漬。
"對不起對不起！"男孩驚慌失措地道歉，大眼睛里滿是恐懼。
林雨晴剛要開口，卻見齊銘蹲下身，幫男孩撿起散落的書本和鉛筆盒："趕著去補習班？"
男孩怯生生地點頭："數(shù)學課要遲到了..."
齊銘將書本整理好遞給他："去吧，下次小心點。"說完，他脫下西裝外套搭在手臂上，絲毫不在意上面的污漬。
男孩如釋重負，道謝后飛快跑走了。林雨晴驚訝地看著這一幕："我以為你會大發(fā)雷霆。"
"為什么？"齊銘挑了挑眉，"因為一件衣服？"
"因為...因為你平時的樣子。"林雨晴老實說。
齊銘輕笑一聲："我在你心里就那么可怕？"
林雨晴沒有回答，但心中泛起一絲異樣的感覺。這個會為小孩撿書、不在意弄臟西裝的齊銘，與那個在公司里令人聞風喪膽的齊總裁判若兩人。
"謝謝你送我回來。"她站在樓道口說，"還有...謝謝你送我父親的白玫瑰。"
齊銘的目光在她臉上停留了幾秒："不請我上去喝杯茶？"
林雨晴的心跳突然加速："我家里很簡陋，恐怕——"
"開玩笑的。"齊銘打斷她，"我還有事。改天見，林雨晴。"
這是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全名，聲音低沉而溫柔，讓她的耳根微微發(fā)熱。看著他離去的挺拔背影，林雨晴站在原處許久，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巷口。
回到家，她給父親的照片上了一炷香，輕聲說："爸爸，我今天見到了齊老先生的兒子。他...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樣。"
窗外，夕陽西下，梧桐樹的影子被拉得很長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