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十五萬,醫(yī)生勸我治病我拒絕了。這筆錢,我沒資格花。宋白說我欠她的不光是十五萬,
還有嶄新的未來。可后來,她怎么跪在我的墓碑前一遍遍磕頭懺悔?……1我快要死了,
我沒瞎說,是醫(yī)生告訴我的。“堅持化療還可以有三個月的時間,
不化療的話最多只有一個月?!蔽覔u了搖頭。我沒錢,準確的說是卡里的錢不屬于我。
我是個孤兒,無父無母,死了就死了,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我的老婆宋白。
當年宋白資助我上了大學(xué),小到一根筆一個本,大到學(xué)費,她資助的每一筆我都記了下來。
總共十五萬。宋白經(jīng)常罵我白眼狼,說當年不如選擇資助林奕凱。林奕凱是宋白喜歡的人,
我一直都知道。只是當時她為什么選擇資助我,到現(xiàn)在我也想不明白。我打電話給宋白,
告訴她我生病了。宋白暴躁的罵聲傳了出來:“有病治病,別閑的給我打電話!
”我知道她沒空搭理我,因為林奕凱今天回國,宋白急著去接機。我也是賤,
非要去試探我在宋白心里的地位。2我打算離婚,給林奕凱讓位。
在我還沒和宋白在一起的時候,林奕凱就出現(xiàn)了。他們二人曖昧許久,
而林奕凱卻因為介意當時宋白選擇資助我,認為我們之間有感情。兩個人都是火爆脾氣,
吵起架來誰都不肯低頭,宋白一氣之下和我結(jié)了婚。我像是走在路邊的流浪漢,
突然被人施舍了未來。我去到公司辭了職,我不想突然死在公司里,搞得大家都不舒服。
回到家里,我把自己所有的東西翻了個遍,只有幾身洗得發(fā)白的衣服。
唯一貴重的是宋白送我的一塊手表。我舍不得戴,一直貼身收著。在離婚之前,
我打算把欠宋白的錢還上。我送起了外賣,今天運氣不錯,接到了配送費二十塊的單子。
“您好,您的外賣?!蔽耶吂М吘吹碾p手拿著外賣?!斑@不是許洲嗎?怎么淪落到送外賣了?
”熟悉的聲音在耳邊炸開,抬眼一看,正是林奕凱。面對突如其來的熟人,
我有些失態(tài)地別開了臉。我們二人一同在孤兒院長大,宋白資助了我,
而林奕凱被迫放棄了大學(xué)。這件事一直是他心中的刺。我的唇角微微顫抖,
仿佛有一雙手狠狠的掐住我的脖子,竟連一個音節(jié)都發(fā)不出。林奕凱猶如世界的掌控者一般,
居高臨下的看著我。凜冽的寒風像一把尖刀刺傷我的臉頰,門內(nèi)傳來嬌嗔的女聲:“奕凱,
外賣還沒拿到嗎?我都快餓死了。”那是宋白的聲音,我聽得出來。腳步聲越來越近,
我的心臟不受控制的狂跳?!霸S洲,你發(fā)什么瘋!竟然送外賣!”“你是不是想錢想瘋了,
之前我怎么不知道你是個守財奴!”“趕緊回去別丟人了!”突然宋白的眼神變得犀利,
“對了,你不會在奕凱的外賣里吐口水吧?!蔽覔u了搖頭。顯然林奕凱并不相信,
故意朝著宋白說:“好惡心,我可不敢吃了?!彼伟讓⑼赓u打開,推到我面前,
語氣冷冷的說:“你嘗一口我才信?!毙晾钡拇碳馕吨睕_鼻腔,
喉嚨中的癢意像是有千百只螞蟻在爬。我強忍著咳嗽推開了面前的毛血旺。
“他肯定在里面吐口水了,你看他那難受勁兒,他怎么這樣啊!”林奕凱在一旁煽風點火,
宋白直接一把將我的頭按在菜上。辣油瞬間涌入鼻腔,
強烈的燒灼刺痛感瞬間讓我喘不上來氣,仿佛吞下一口燃著火的高度白酒。我拼命的掙扎,
雙手不停的揮舞著,滑稽又可笑。宋白隨手將外賣一扔,
還沒來得及開口問為什么她會跟林奕凱在一起,大門砰的一聲關(guān)在我面前。不知道為什么,
嘴里苦的不行,應(yīng)該是生病的原因吧。我知道宋白不愛我,但她給了我一個家,
我從沒有過家,只可惜這個家也快沒了。我踉蹌地走在路上,后臺提醒我收到一個差評,
宋白給的,理由是外賣員惡意往食物中吐口水。忽然間覺得身體輕飄飄的,
周圍的景物變得模糊不清,想要張嘴呼喊,卻沒有一絲力氣,
只能任由身體重重的摔在地面上。等我睜眼醒來,已經(jīng)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醫(yī)生長嘆一口氣,
緩緩說道:“你的身體狀況已經(jīng)無法支撐你日常生活了,盡快化療吧?!蔽业椭^一言不發(fā),
那是宋白的錢,我沒資格花?!澳銜灥沟臅r候,我們嘗試聯(lián)系你老婆,但是一直無法接通,
我建議你盡快入院接受治療。”沒必要,我一把扯下手上的輸液針,
一步一步踉蹌著走回家了。剛走兩步就收到了林奕凱發(fā)來的照片,宋白依偎在他的身邊,
露出少女般的微笑。我好像從來沒見宋白這樣笑過,唯一一次是她來孤兒院那天。好懷念??!
3家里依舊很冷清,沒有任何的煙火氣。宋白已經(jīng)好幾天沒回來了,看著漆黑一片的房間,
我突然很想哭。平時我也沒那么脆弱,可能是因為生病吧。南方冬天的寒冷格外的刺骨,
整個房間像是一個巨大的冷庫,我裹緊了身上的羽絨服,寒氣還是一個勁兒的往骨子里鉆,
跟一根根銀針似的,刺得關(guān)節(jié)發(fā)脹發(fā)痛。我縮進被子里,打開空調(diào)暖風,眼皮沉甸甸的,
好像被綁上了鉛塊一般,幾乎睜不開,很快就睡著了。我做了一個夢,夢見宋白回來了,
輕輕拍著我的后背,哄我睡覺。又好像是媽媽,我分不清了,只感覺好溫柔。
我睡得很沉很沉,沉在夢中醒不過來?!霸S洲!你是不是瘋了,給我打那么多騷擾電話!
”我累的睜不開眼,眼皮微抬??赡苁沁@樣敷衍的態(tài)度徹底激怒了宋白。宋白關(guān)了空調(diào),
直接把窗打開,寒冷的北風呼嘯著涌了進來。一把掀開我的被子,我冷的縮成了一團,
瑟瑟發(fā)抖?!澳阊b什么裝!什么天氣還要開空調(diào),我們家還沒富裕到可以24小時開空調(diào)!
”看著我窩囊的樣子,宋白更是一肚子火?!霸S洲我是不是欠你的,我資助你上學(xué),
你就是這樣報答我的。早知道那十五萬我拿去喂狗,狗見了我還會搖搖尾巴。
”宋白越罵越起勁,聲音大的好像要將我的耳膜穿破。她一副歇斯底里的樣子,
看起來好像是真的后悔資助了我,如果當時資助的是林奕凱,他們應(yīng)該會很幸福。
一半一半的概率,選錯總是會讓人懊悔不已,我能理解。電話鈴聲響起,
宋白立馬換了一副溫柔語調(diào):“好,我馬上就過去,老地方等著我?!蔽抑?,
是林奕凱打來的,只有面對他的時候,宋白才會展現(xiàn)出溫柔的一面。掛了電話后,
宋白轉(zhuǎn)身就走,走吧,我也快忍不住了,門關(guān)上的一瞬間,一股鮮血噴涌而出。我吐血了,
還好宋白沒看到??粗R子里的自己,臉色蒼白,雙頰凹陷,活脫脫一副死期將至的模樣。
宋白依舊徹夜未歸,我賭氣地想,干脆我現(xiàn)在就死了算了,說不定她還會為我流下幾滴眼淚。
第二天晚上,林奕凱發(fā)了一條視頻。他在餐廳里吃飯。出現(xiàn)在鏡頭里的另一個人,
正是一夜未歸的宋白,她正貼心的幫他剝?nèi)ノr殼。宋白滿臉笑意的看著林奕凱,
嬌嗔的埋怨他犯懶,連蝦殼都不愿自己動手剝。而林奕凱則是頑皮的吐著舌頭,
扮鬼臉逗宋白開心,看起來他們更像是一對甜蜜的情侶。我在想,
會不會我才是偷走宋白幸福的小偷呢。4“睡睡睡,你是要死了嗎天天睡!
”“天天看你在家里我就夠!能不能滾出去別礙我的眼!”“我用你給我做飯嗎?
管的夠?qū)挼?!”剛一進門,宋白對著我就是一頓罵,不過?她說得對,我真的快要死了。
我虛弱的起身幫她把外衣掛起來,將已經(jīng)熬好的粥端到她面前。
宋白撇了撇嘴說:“不用你虛情假意,我已經(jīng)吃過了。”“是……是和林奕凱一起吃的嗎?
”我不敢置信的問出已經(jīng)知道答案的問題,換來的是宋白斬釘截鐵地回答:“沒錯!
”一瞬間積壓許久的不甘心徹底爆發(fā),我生氣的將桌子上的粥狠狠的砸在地上。
所有能看見的,順手的物件,統(tǒng)統(tǒng)砸了個遍。宋白抬手給了我一巴掌:“許洲,
我是不是給你臉了!”這一刻,我的心徹底死了,我隨手抄上一件外套轉(zhuǎn)身就走?!霸S洲,
你敢走一個試試!你要是走了,這個家就再也別回來了!”家嗎?我之前沒有家,
我不知道家到底是幸福,還是桎梏。寒風呼嘯而過,像一把尖銳的刀,
割裂著我裸露在外的皮膚,雙腳早已失去了知覺。我好像不應(yīng)該這樣對待宋白,想到這里,
我又走了回去。“滴,您輸入的密碼錯誤?!薄暗?,您輸入的密碼錯誤。
”“密碼輸入錯誤5次,請等待30分鐘后解鎖”家里的防盜門密碼被改了,
看樣子宋白真的生氣了。門里面?zhèn)鱽黼娨暤穆曇?,我試著敲了幾下門,卻換來宋白的一聲滾。
樓道里的燈光亮了又暗,我站在門口一動不動。記憶里,我在孤兒院的時候,
也發(fā)生過這樣的事情,同樣是因為林奕凱。林奕凱哭著找院長媽媽,
說我聯(lián)合其他的小朋友孤立他,甚至還要打他。院長媽媽看到林奕凱頭上鼓起的包,
二話不說就把我推出門外,說不乖的小朋友要受到懲罰。也是一個冬天,外面下著鵝毛大雪,
我咬著牙一聲不吭,任由雪花飄落在我身上。我明明沒犯錯,是林奕凱偷走了我的玩具,
自己跑的時候撞到了墻上,為什么要我受罰。雪越下越大,院長媽媽擔心的朝窗外張望,
我的身上積了一層厚厚的雪,遠遠的看過去就像一個雪人。院長媽媽拗不過我,
把我拉進屋子里,洗了個熱水澡,早已凍僵的手腳才緩過勁兒來。當時氣憤多一些,
而現(xiàn)在站在幽暗的樓道里,更多的是一種無力感,像一拳打到棉花里。最后宋白還是開了門,
不過不是因為心疼我,而是林奕凱生病了?!拔荫R上過去,你先好好躺著,
生病了就不要亂跑了,聽話?!彼伟走叴螂娫掃叴┬樕先菗鷳n??吹轿疫€在門口站著,
宋白愣了一下,隨即又恢復(fù)了一臉的冷漠?!盎厝グ?,大晚上站在門口想要嚇死誰!
”房間里開了暖風,不知怎么,感覺比樓道里還要冷上幾分。5最近胃越來越疼了,
疼的我?guī)缀鯚o法入睡,加量了止痛藥才勉強休息一下。有時候根本分不清我是睡著了,
還是疼暈過去了?;秀遍g,好像聽到客廳傳來一陣細細簌簌的聲音,可能是宋白吧?!霸S洲!
你給我滾出來!”宋白的尖叫聲把我吵醒,一睜眼,窗外早已漆黑一片。
我佝僂著身子走出房間,宋白罵罵咧咧的在我的身上摸索著?!澳氵€是不是人??!
我的金項鏈你也偷,你他媽到底是多缺錢??!”宋白惡狠狠的瞪著我,
恨不得要將我生吞活剝。她只有一條金項鏈,就是她生日的時候,林奕凱送給她的生日禮物。
“我沒有,我真的沒有?!薄澳憬o我拿出來!”宋白氣的失去理智,
拿起桌子上的文件夾就朝我砸來。我沒力氣閃躲,金屬夾扣直接砸到我的頭上,
一股股殷紅的鮮血順著腦袋流了下來??諝忪o悄悄的,
只能聽到微弱的呼吸聲和血滴在地板上的聲音。滴答,滴答……“許洲,你拿出來就沒事了,
否則別怪我報警!”我不可置信的看著宋白,所以我們之間的關(guān)系真的不如一條項鏈嗎?
滴的一聲,家門被打開,竟然是林奕凱?!八伟?,你怎么不接我的電話,我好擔心你,
趕緊過來看看?!彼伟琢ⅠR換了一副模樣,安撫似的拍了拍林奕凱的后背:“沒什么,
只是項鏈找不到了,日防夜防家賊難防,我正打算報警呢?!绷洲葎P神色有些慌張,
急忙奪下宋白的手機:“不要報警,我想許洲也不是故意拿的,我們?nèi)コ燥埌桑?/p>
我定了你最愛的餐廳?!薄澳阍趺床粦岩伤兀克部梢噪S意進出我們家。
”我?guī)е鴳嵑藓筒桓手钢洲葎P?!八伟啄悴恢?,他小時候偷東西嫁禍到我頭上!
你相信我??!”宋白一巴掌拍掉我的手,像看垃圾一樣嫌棄的眼神:“你也配指他?
”林奕凱輕笑一聲,滿滿的嘲諷意味:“許洲,小時候的事難道不是你自導(dǎo)自演的嗎?
現(xiàn)在喊什么冤?!薄笆悄?,肯定又是你,你把項鏈拿出來!
”我死死拽著林奕凱的衣服上下摸索著?!澳惴攀?!
”林奕凱掙扎著想要擺脫我這個纏人的小鬼。宋白看到這一幕,
像是怕沾染上什么臟東西一樣,不由分說地上來掰我的手指,
小小的拳頭一下接著一下砸在我的頭上,猙獰著嘴臉仿佛用盡全身的力氣。一瞬間眼冒金星,
腦袋上像是被砸出幾個窟窿,恍惚間聽見了血液汩汩的聲音。“你放開他?。。?/p>
”宋白聲嘶力竭的怒吼。我放開了手,身上全部的力氣已經(jīng)用光了,躺在地上大口的呼吸,
像一只狗。宋白直接無視掉我,拉起林奕凱的手,徑直出了門我低頭苦笑了幾聲,媽媽,
如果這是家的話,我寧愿不要。一口鮮血涌了出來,地上一片狼藉,
正好被回來拿車鑰匙的宋白撞見。我像是做錯事的小孩子一樣,驚慌失措的跪在地上,
用衣袖擦拭地上的鮮血:“我會弄干凈的,你不要生氣?!彼伟讛Q起眉頭,捂住口鼻,
滿臉的嫌惡?!澳闶遣皇怯惺裁磦魅静“?!”我急忙搖頭否認,嘴里的血液混著唾液,
從嘴角微微滲出。“你有病可別傳染給我!萬一傳給奕凱怎么辦!你趕緊搬出去租房住,
我不能拿兩個人的健康開玩笑!”我試圖抓住宋白的褲腳,卻撲了個空?!扒笄竽懔怂伟?,
我真的沒得傳染病,不要趕我走好不好!”情緒過于激動,被嘴里的血沫嗆了一下,
劇烈的咳嗽帶著整個身體顫抖,血沫四濺。宋白嫌棄的退后了好幾步,“你別說了,
你把雜物間收拾出來住那里,在你沒好之前不要出來睡!”我像是獲得了極大的恩典一般,
感恩戴德的不停說著謝謝。躺在擁擠狹小的雜物間里,我想起還沒被拋棄的時候。
爸爸整日酗酒,一個不順心就拿我和媽媽撒氣。“你個臭娘們兒,老子讓你不給我錢,
老子打死你!”媽媽讓我躲進雜物間里,用自己的身體死死的堵住房門,我蜷縮成一團,
緊緊的捂住耳朵。那天之后,我沒有家了,媽媽被爸爸活活打死,面目全非,
連我都認不出那竟然是媽媽。我想我應(yīng)該很快就可以見到媽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