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堂檐角銅鈴輕響的那天,我一眼淪陷在謝梵聲垂眸捻佛珠的側影里。六年癡纏,
我算計他身邊所有女人,終于戴上謝太太的婚戒。
可新婚夜他握著我的手按在冰涼佛珠上:“見鹿,我修禪多年,不習慣這些?!敝钡奖┯暌?,
我親眼見他那個沒有血緣的妹妹謝棠梨咬著他袈裟哭泣。他眼底翻涌的占有欲,
是我六年未得的烈火?!案?,你身上有香水味...她碰你了?
”他任由她指尖探進僧袍領口:“只有你?!?佛堂檐角的銅鈴,在暮春的風里叮當作響,
聲音清冷又寂寥,像極了我嫁給謝梵聲兩年來的心境。六年前,也是在這樣的鈴聲中,
我第一次見到他。彼時他一身素白僧袍(雖未剃度,卻常年以居士自居),
垂眸捻著一串烏沉沉的佛珠,站在謝家老宅供奉的鎏金佛像前。夕陽的金輝穿過窗欞,
勾勒出他清絕的側影,眉骨高聳,鼻梁挺直,下頜線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
周身散發(fā)著一種生人勿近的冷冽與禁欲氣息。只那一眼,我便如飛蛾撲火,一頭栽了進去。
六年癡纏,我耗盡了一個女人所有的心機和勇氣。我調查他身邊出現(xiàn)的每一個女人,
不動聲色地制造誤會,精準地在他脆弱或需要時出現(xiàn)。最終,
一場精心設計的“意外”——他被人下藥,而我“恰好”出現(xiàn)“解救”了他,
并付出了自己的清白——成了我通往謝太太寶座的敲門磚。謝家重聲譽,他骨子里刻著責任,
我們結婚了。新婚夜,沒有紅燭羅帳,沒有溫存軟語。他穿著常服坐在書房,
手里依舊捻著那串佛珠。我鼓起勇氣靠近,指尖剛觸及他的手腕,他便猛地抽回手,
仿佛被什么臟東西碰到。佛珠冰冷的觸感還殘留在我指尖。“見鹿,”他的聲音比佛珠更冷,
“我修禪多年,清心寡欲已成習慣。以后,不必做這些無謂的試探?!彼鹕?,
徑直走向隔壁專為他辟出的禪房,留下我穿著昂貴的定制婚紗,
獨自站在空曠得能聽見回聲的新房里。那晚,價值連城的婚戒硌得我指骨生疼,
像一枚冰冷的嘲笑?;楹蟮娜兆?,是日復一日的重復與煎熬。我像一個盡職盡責的演員,
扮演著完美妻子的角色。我為他洗手作羹湯,研究他可能喜歡的菜式,
盡管他從未準時回家吃過一頓。我布置溫馨的家,擺放他喜歡的禪意插花,
卻只換來他一句淡淡的“俗物擾心,撤了吧”。我穿著精心挑選的睡衣,在深夜等待,
等來的往往是他一句“陪棠梨”的冰冷短信,或者干脆是徹夜不歸的寂靜。謝棠梨,
他名義上沒有血緣的妹妹,實則謝家早年收養(yǎng)的孤女,是他心尖上碰不得的白月光,
也是懸在我婚姻頭頂?shù)倪_摩克利斯之劍。她像一道無處不在的陰影,籠罩著我的生活。
她嬌縱任性,稍有不如意便“抑郁癥發(fā)作”,而謝梵聲永遠會第一時間拋下一切趕去,
包括我這個法律上的妻子。那個暴雨傾盆的夜晚,是壓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謝梵聲又一次因為謝棠梨的“突發(fā)狀況”匆匆離去,
甚至沒看一眼餐桌上我耗費五個小時準備的、他曾經隨口提過想吃的法式大餐。
冰冷的牛排漸漸凝固,燭光在空曠的餐廳里搖曳,映照著我狼狽的倒影。
一股巨大的不甘和絕望攫住了我。我抓起車鑰匙,像個瘋子一樣沖進雨幕,
直奔謝棠梨的公寓。玄關處,散落著一雙精致的高跟鞋和一只被撕破的絲襪,曖昧又刺眼。
客廳里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緊接著是謝棠梨帶著哭腔的、近乎癲狂的質問:“哥!
你告訴我實話!你娶那個女人,是不是為了氣我?是不是因為我當年拒絕了你?你說過!
你說過你袈裟下的身體,永遠只屬于我!你怎么能碰別的女人!”我僵在門外,
雨水順著發(fā)梢滴落,冰冷刺骨。透過未關嚴的門縫,
我看到了一幕足以將我心臟凌遲的畫面——謝棠梨像藤蔓一樣緊緊纏在謝梵聲身上,
雙手用力撕扯著他居家服的領口,露出線條清晰的鎖骨。謝梵聲沒有推開她,
反而用手掐著她的腰,以一種絕對占有的姿態(tài)將她按向自己。他素日清冷的眼底,
此刻翻涌著我從未見過的、近乎病態(tài)的熾熱與偏執(zhí)的寵溺,
那是我耗盡六年癡心妄想都未曾點燃的烈火!“棠梨,”他的聲音低沉沙啞,
帶著一種蠱惑人心的磁性,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扎在我心上,“六年了,
從你十八歲生日那天起,我的心就只為你跳動。娶她…是謝家的責任,是意外后的不得已。
但我的身體,我的靈魂,從來都只認你一個主人。你要我怎么證明?嗯?”他低下頭,
鼻尖幾乎蹭到她的額頭。更讓我如墜冰窟的是,
他手腕上那串視若珍寶、我碰一下都會被他用眼神警告的沉香木佛珠,
此刻正隨著他手臂的用力,深深硌在謝棠梨雪白的大腿上,留下曖昧的紅痕。
那串象征著清凈、戒律的佛珠,此刻成了他們禁忌之戀最荒誕的見證。那一刻,
我清晰地聽到了自己心臟碎裂的聲音。原來,我處心積慮得來的婚姻,
不過是他為心愛的妹妹精心打造的金絲牢籠,
個用來遮蔽世俗眼光、安撫家族壓力、同時又能牢牢將謝棠梨鎖在他視線范圍內的完美工具。
而我秦見鹿,從頭到尾,都只是一個可悲的、自欺欺人的囚徒。2自那夜之后,
我徹底死了心。那場暴雨不僅淋透了我的身體,
也澆滅了我心中最后一絲殘存的、不切實際的幻想。我不再精心準備晚餐,不再深夜等待,
甚至不再主動和他說一句話。偌大的別墅,成了兩個最熟悉的陌生人同住的冰窖。
謝梵聲似乎察覺到了我的變化,但他什么也沒說,只是投向我的目光里,
偶爾會掠過一絲極淡的、不易察覺的困惑,隨即又被謝棠梨的“新狀況”吸引過去。
謝棠梨的挑釁變本加厲。她開始頻繁地“無意”出現(xiàn)在我們的家里,
留下她的香水味、她的發(fā)圈,甚至故意在謝梵聲面前,
用那種天真又惡毒的語氣提起我們新婚夜的“意外”,暗示我的處心積慮。每一次,
謝梵聲都只是皺皺眉,輕描淡寫地對我說:“見鹿,棠梨年紀小,不懂事,你多擔待些。
”“不懂事?”有一次,我終于忍不住冷笑出聲,
看著被謝棠梨“失手”打碎的我母親唯一的遺物——一個古董花瓶,“她二十五歲了,
不是十五歲!謝梵聲,你的縱容毫無底線!在你眼里,是不是無論她做什么都是對的?而我,
連呼吸都是錯的?”他看著我眼中燃燒的怒火和深不見底的絕望,似乎怔了一下,
隨即眉頭鎖得更緊,語氣帶著明顯的不耐煩:“你又來了!秦見鹿,
你能不能不要總是這么斤斤計較?我說了,棠梨她心理狀態(tài)不穩(wěn)定,需要包容!
你就不能懂事一點嗎?非要和一個病人較勁?”“懂事?”這個詞像一把鈍刀,
反復切割著我早已血肉模糊的心。六年癡戀,兩年婚姻,我所有的付出、隱忍、卑微的愛,
最終只換來一句輕飄飄的“不懂事”。原來,在他構建的世界里,
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種錯誤,一種需要被“包容”的麻煩。而謝棠梨,
無論她如何瘋狂、如何踐踏我的尊嚴,都是那個需要被無限呵護、被偏袒的“病人”。心死,
真的就在一瞬間。所有的委屈、痛苦、不甘、憤怒,都在他這句“不懂事”里,
徹底化為了冰冷的灰燼。又一個深夜,謝梵聲的手機急促響起。不用看,又是謝棠梨。
他接起電話,聲音瞬間變得無比溫柔:“棠梨?別怕,哥馬上到?!彼踔翛]有看我一眼,
抓起外套就沖出了門。巨大的關門聲在死寂的別墅里回蕩,像一個無情的休止符。
我安靜地走到書房,打開臺燈。燈光下,我拿出早已準備好的離婚協(xié)議。
簽下“秦見鹿”三個字時,我的手異常平穩(wěn),沒有一絲顫抖。筆尖劃過紙張的沙沙聲,
像是我六年來所有癡心妄想的葬禮進行曲。我把簽好的協(xié)議放在客廳最顯眼的茶幾上,
旁邊放著我那枚從未被真正珍視過的婚戒。然后,我拖著一個小小的行李箱,
里面只裝了幾件換洗衣物和我母親的一張舊照片,
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座埋葬了我整個青春的冰冷墳墓。深夜的機場空曠而寂寥。
德國的初雪紛紛揚揚落下,覆蓋了這座陌生的城市,也覆蓋了我過去所有的痕跡。寒意刺骨,
我裹緊單薄的外套,指尖凍得失去知覺。就在這時,
一件帶著體溫的、厚實的羊絨圍巾輕柔地裹住了我凍得發(fā)僵的手。我愕然抬頭,
撞進一雙盛滿心疼與擔憂的眼眸里。“見鹿?!鄙蚰艿穆曇舻统炼鴾嘏?/p>
像冬日里的一杯熱茶。他高大的身影站在我面前,雪花落在他濃密的睫毛上,又迅速融化。
這位沈氏醫(yī)藥集團的年輕掌舵人,此刻眼底的紅血絲和掩飾不住的疲憊,
讓他看起來像個長途跋涉后終于找到歸途的旅人?!鞍亓帧麻_了一家中餐館,
”他小心翼翼地開口,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和久別重逢的沙啞,
“主廚…據(jù)說很擅長做糟熘魚片。我記得…你以前最愛吃這個。”他的手臂微微張開,
似乎想擁抱我,又帶著少年般的遲疑和尊重,最終只是輕輕拍了拍我肩上的落雪,
那動作里帶著一種失而復得的珍重。十年了。從我年少無知逃婚讓他收拾爛攤子,
到我風光嫁給謝梵聲時他沉默地送來價值連城的翡翠屏風作為賀禮,
再到如今我聲名狼藉、狼狽逃離,淪為全城的笑柄,他張開的手臂,
始終帶著一種不變的、令人心安的溫暖和小心翼翼的守護。這份沉默而長久的守候,
在此時冰天雪地的異國他鄉(xiāng),像一束微弱卻堅定的光,照進了我荒蕪的心田。
我冰冷麻木的身體里,似乎有什么東西,極其微弱地動了一下。3柏林的生活,
在沈墨衍細致入微的安排下,平靜地展開。他幫我聯(lián)系了德國頂級的醫(yī)學院,
以訪問學者的身份,讓我能繼續(xù)中斷的醫(yī)學研究。他從不刻意靠近,
卻總在我需要時恰到好處地出現(xiàn):一本難尋的醫(yī)學文獻,一盒緩解失眠的草藥茶,
一場能讓人暫時忘卻煩惱的音樂會……他像一道無聲的影子,
溫柔地填補著我生活里巨大的空洞。我努力讓自己沉浸在學術中,
試圖用理性的光輝驅散心底的陰霾。然而,謝梵聲的影子并未完全消失。偶爾深夜驚醒,
那種被全世界拋棄的冰冷孤獨感仍會如潮水般涌來。沈墨衍似乎總能感應到我的低落,
他會默默遞上一杯熱牛奶,或者只是安靜地坐在客廳看書,
用他無聲的陪伴告訴我:你并非一個人。日子在平靜中滑過半年。一個異常寒冷的冬晨,
大雪封城。我正在沈墨衍公司贊助的生物實驗室里,
協(xié)助他進行一項關于神經修復藥劑的重要測試。窗外是零下十幾度的嚴寒,室內卻溫暖如春。
忽然,實驗室的自動門無聲滑開,一股凜冽的寒氣裹挾著風雪涌入。我下意識地抬頭,
整個人瞬間僵在原地,手中的試管差點滑落。是謝梵聲。他站在那里,
像一尊被風雪侵蝕的石像。身上依舊穿著那件標志性的素白僧袍,
只是此刻袍子早已被雪水浸透,沉重地貼在身上,邊緣結滿了尖銳的冰凌。
他的臉色是病態(tài)的蒼白,嘴唇凍得發(fā)紫,眼窩深陷,顴骨突出,短短半年,他仿佛老了十歲,
曾經清冷矜貴的氣質蕩然無存,只剩下一種瀕臨崩潰的枯槁與絕望。
最刺目的是他右手緊握著一個銹跡斑斑、邊緣扭曲變形的舊鐵盒,
指關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著青白。他的目光穿透冰冷的空氣,死死地鎖住我,
那雙曾經盛滿對謝棠梨無限寵溺、對我只有漠然疏離的眼睛里,
此刻翻涌著巨大的、令人心悸的痛苦、悔恨和一種近乎卑微的祈求?!耙娐埂彼_口,
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被寒風嗆得劇烈咳嗽起來,咳得撕心裂肺,
仿佛要將五臟六腑都嘔出來。他踉蹌著向前一步,將那個鐵盒顫抖地遞到我面前。
我認得那個盒子。那是我離開前,在別墅后院親手燒掉的日記本!我以為它早已化為灰燼,
沒想到他竟然……從廢墟里把它扒了出來?鐵盒的蓋子因為高溫變形,卡得很緊。
他徒手去掰,凍得通紅的、甚至有些凍傷的手指被鋒利的邊緣劃破,滲出暗紅的血珠,
他卻渾然不覺。終于,“咔噠”一聲,盒子開了。里面是半本燒得焦黑卷曲的日記本。
封皮已經碳化,內頁也殘缺不全,被煙熏火燎得字跡模糊。
沈墨衍不動聲色地站到我身前半步,形成一個保護的姿態(tài)。我深吸一口氣,從他身后走出,
接過了那沉重的鐵盒。指尖觸碰到冰冷的鐵皮和他溫熱的血跡,讓我心頭猛地一顫。
我翻開了那殘存的日記。*“X年3月7日,晴。今天家庭聚餐,棠梨插了一瓶花,
他說‘有靈氣,像她人一樣’。我默默記下,回來剪禿了滿園他喜歡的玫瑰,
跟著視頻學了一整夜的劍山插花技法。第二天興沖沖捧給他看,他卻只看了一眼,
淡淡地說‘俗物,配不上你的氣質’,然后讓人把那瓶花供在了佛龕前。原來,不是花俗,
是我這個人,從頭到尾都不配入他的眼?!?*“X年5月13日,暴雨。
我終于知道了他為什么那么抗拒碰我。他那個圈子里的‘朋友’想討好他,
在他酒里下了最烈的藥,想送個‘干凈’的女人給他‘解悶’。他硬生生咬破了自己的舌尖,
靠著劇痛維持清醒,跌跌撞撞沖進浴室,用冷水把自己淋到昏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