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中倒影在此刻緩步上前。
月光穿過她顫抖的身體，將“影子”投在墻上——
那影子抬起手，指尖蘸著她額角冷汗，在鏡面一筆一劃書寫：
“離”字還剩七筆…
“你猜，是名字先消失…”
“…還是體重先破百？”
---…
冰涼的冷汗順著江燼離的鬢角滑落，滴在梳妝臺上，濺開一小片濕痕。鏡面上，那行用她冷汗書寫的字跡，在慘淡的月光下幽幽發(fā)亮： “離”字還剩七筆… “你猜，是名字先消失…” “…還是體重先破百？”
每一個字都像冰錐，扎進她的神經(jīng)。63.5kg的數(shù)字還烙在眼底，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沉甸甸的鉛墜感。鏡中的“她”靜靜立著，嘴角噙著一絲冰冷的、洞悉一切的微笑，那眼神不像倒影，更像一個耐心的獵人。
“滾開！”江燼離抓起桌上的木梳，狠狠砸向鏡面！ “嘩啦——！” 裂紋瞬間炸開，蛛網(wǎng)般割裂了那張詭異的臉。碎裂的鏡片中，無數(shù)個倒影同時對她裂開了嘴。
她喘息著后退，撞到冰冷的體重秤。液晶屏紅光一閃，數(shù)字跳動：63.6kg。 僅僅因為這一下的驚怒。
長生鎖的錦盒就放在裂鏡旁。她顫抖著打開，鎖背上，“江招娣”三個字已經(jīng)褪成了枯葉般的灰褐色，邊緣模糊，仿佛隨時會風化消失。而ID“黃泉路客”的打賞附言，像詛咒般懸在手機屏幕上：【新名好聽嗎？江燼離?！?/p>
新名？她猛地想起書房里那卷族譜，朱砂小楷的“江燼離”后面，刺眼的“第三十九任”。這個名字，從一開始就是謝家為她刻好的墓志銘。
門外傳來極輕的腳步聲，停在門口。 “燼離？”謝重淵溫潤的聲音隔著門板傳來，聽不出一絲異樣，“我熬了安神湯。”
寒意瞬間竄遍全身。她想起書房里偷聽到的對話——“喂足怨氣”、“鏡影剝離速度太慢”、“下月十五前必須獻祭”。這碗湯，是催命的飼料！
“我不餓，睡了。”她努力讓聲音平穩(wěn)，手指死死摳住冰冷的秤盤邊緣。
門外靜默了幾秒?！昂?，湯放門口。”腳步聲漸漸遠去。
直到那聲音徹底消失在樓梯盡頭，江燼離才虛脫般滑坐在地。月光透過窗欞，將地上那抹從鑰匙上刮下的銅銹照得發(fā)亮。她盯著那點暗綠，一個念頭瘋狂滋長——必須知道這把缺角鑰匙能打開什么！
后半夜在極度的疲憊與驚懼中煎熬而過。天蒙蒙亮時，江燼離被一陣奇異的“沙沙”聲驚醒。聲音來自梳妝臺的方向。
她屏息望去。 裂開的鏡面碎片中，其中一個較大的碎片里，她的“倒影”正背對著她，低著頭，手里拿著一把…桃木梳？那“沙沙”聲，正是梳齒劃過虛空氣流的聲音。
鏡中的“她”梳得很慢，很仔細，一縷縷看不見的長發(fā)被梳理著。然后，“她”緩緩側(cè)過頭，從鏡子的碎片里看向現(xiàn)實中的江燼離，嘴角勾起一個極其溫柔，卻令人毛骨悚然的微笑。接著，“她”抬起手，將那把虛幻的桃木梳，輕輕插在了“自己”的鬢邊。
江燼離的呼吸幾乎停止。那梳子的樣式…她從未見過！
“今日直播，鑒兇物《雙生梳》?！?早餐桌上，謝重淵將一把桃木梳推到江燼離面前，語氣平常得如同談論天氣。
梳子通體暗紅，齒縫里死死糾纏著幾根黑白相間的長發(fā)，梳背雕著并蒂蓮，蓮心卻鑲嵌著兩顆渾濁的黑色石子，像凝固的眼珠。正是鏡中倒影“把玩”的那一把！
江燼離的指尖瞬間冰涼?！斑@梳子…”
“民國舊物。”謝重淵舀起一勺白粥，霧氣氤氳了他的眉眼，“前后兩任主人，一個跳了河，一個在臥室上吊。死狀相同——梳子插在發(fā)髻上?！?/p>
他放下勺子，目光落在她蒼白的臉上：“最有趣的是，法醫(yī)報告說，上吊那位死前…曾瘋狂增重三十斤，像個被吹脹的人偶?！?/p>
增重！江燼離胃袋一陣痙攣。63.6kg的陰影沉甸甸壓下來。
“直播準備吧?！敝x重淵起身，袖口不經(jīng)意擦過她手背，留下一絲冰冷的觸感。“觀眾很期待科學破解‘雙生索命’的謎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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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播鏡頭聚焦在桃木梳糾纏的發(fā)絲上。江燼離強迫自己集中精神。 “紫外線檢測開始。”紫光燈管點亮，掃過梳齒。 “滋——！” 燈光觸及黑白發(fā)絲的瞬間，梳子猛地一顫！梳背上那兩顆渾濁的石子，驟然閃過一絲猩紅的光！
彈幕瞬間爆炸：【梳子動了！】【石頭眼睛亮了！】 【血紅ID：主播小心！梳子在看你的影子！】
影子？江燼離下意識瞥向地面。慘白的射燈將她身影投在地上，輪廓清晰。然而，就在她目光觸及影子的剎那—— 地上的影子頭部，竟緩緩地、極其詭異地，向旁邊歪了一下！一個完全不屬于她此刻姿勢的角度！
冷汗瞬間浸透后背。 “聲波捕捉啟動！”她幾乎是吼出來的，將探頭狠狠壓在梳背上，試圖掩蓋自己的失態(tài)。
儀器嗡鳴，直播間里響起兩個重疊的聲音，一個凄厲尖銳，一個幽怨低沉： “姐姐…為什么你總是對的？” “妹妹…為什么你總能得到？” 兩個聲音交織撕扯，最終化作同一聲怨毒的質(zhì)問： “為什么活下來的…不能是我？！”
【精神分裂？】【雙胞胎怨靈？】 彈幕猜測紛飛。
江燼離卻如墜冰窟。這聲音…這質(zhì)問…竟隱隱戳中她心底某個被遺忘的角落。關(guān)于江水村，關(guān)于那個早夭的弟弟…母親絕望的哭嚎似乎又在耳邊響起：“招娣啊…你招來了弟弟…怎么守不??？！”
她猛地搖頭，驅(qū)散幻聽。視線回到聲波儀屏幕，準備解讀數(shù)據(jù)。然而，屏幕上呈現(xiàn)的聲紋圖譜旁邊，儀器自帶的攝像頭小窗里，映出的畫面讓她血液幾乎凍結(jié)！
小窗里，她的直播影像旁邊，赫然站著另一個“她”！ 那個“她”穿著一樣的衣服，梳著一樣的發(fā)型，嘴角卻掛著鏡中倒影那抹冰冷的微笑。更恐怖的是，那個“她”的手，正緩緩抬起，伸向直播鏡頭前江燼離的——后頸！
“呃！”江燼離猛地向前撲倒，狼狽地躲開那無形的觸碰！ 直播鏡頭劇烈晃動，拍到她驚恐扭曲的臉和空無一人的身后。
【主播怎么了？】【見鬼了？】 【血紅ID：嘻嘻，另一個你來搶位置了！】
“故障！設備故障！”江燼離手忙腳亂地去關(guān)聲波儀，指尖發(fā)抖。
就在她手指即將按到開關(guān)的瞬間，地上的影子又動了！這一次，影子的手臂猛地抬起，做出一個狠狠下劈的動作！
“咔嚓！” 一聲脆響！ 江燼離愕然低頭——她握在左手里的紫外線燈管，竟從中憑空斷裂！玻璃碎片和電子元件迸濺開來！
這絕不是意外！是她的影子…或者說，是鏡子里那個東西，隔著空間，在影響現(xiàn)實！
“關(guān)播！立刻關(guān)播！”謝重淵的聲音帶著罕見的急促，從鏡頭外傳來。他快步上前，一把扯掉了直播電源線。屏幕瞬間漆黑。
死寂的庫房里，只有江燼離粗重的喘息和玻璃碎片滾動的輕響。她癱坐在地，右手下意識撫上后頸——剛才被那個“影子她”觸碰的位置，一片刺骨的冰涼。
謝重淵蹲下身，冰冷的指尖拂開她頸后的碎發(fā)。他的動作很輕，眼神卻凝重如冰。 “被‘它’碰到了？”他低聲問。
江燼離驚魂未定地點點頭。 謝重淵的指尖在她頸后那片冰涼的皮膚上停留片刻，然后緩緩收回。他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一種奇異的、近乎殘酷的平靜： “小心點，燼離。雙生梳的詛咒一旦開始，‘另一個你’就會不擇手段…取代你的人生?！?/p>
他站起身，目光掃過地上斷裂的紫外線燈管，又落到那把靜靜躺在黑絲絨上的桃木梳。梳齒間糾纏的黑白發(fā)絲，在昏暗的光線下，仿佛微微蠕動了一下。
“收拾一下?！敝x重淵轉(zhuǎn)身，語氣恢復了慣常的溫潤，“晚上…需要你幫我整理一批新到的古籍。在書房。”
他走向門口，長衫下擺拂過門檻。江燼離的目光死死鎖在他的影子上。 一步，兩步。 就在他即將邁出庫房的瞬間—— 地上那道屬于謝重淵的影子，頭顱部分極其輕微地、幾乎難以察覺地，向左側(cè)歪了一下。 一個與他挺拔身姿截然不同的、帶著點懶散和玩味的姿態(tài)。
江燼離的心臟驟然縮緊！寒意順著脊椎炸開！ 那不是謝重淵的影子！ 或者說…不完全是！
謝重淵消失在門外。庫房里只剩下江燼離、一地狼藉，還有梳齒間纏繞的、仿佛有生命的發(fā)絲。她扶著冰冷的桌沿，顫抖著站上墻角的體重秤。
液晶屏的紅光，像惡魔睜開的眼睛： 64.1kg。
鏡面上，那行冷汗書寫的字跡，在昏暗的光線中似乎又淡去了一點點。 “離”字還剩七筆… 而那個“另一個她”，已經(jīng)能觸碰現(xiàn)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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