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是巨大的彈幕我醒來發(fā)現(xiàn)租的共享女友正在煎核彈當(dāng)早餐。
上班路上看見廣場舞大媽用《極樂凈土》召喚外星飛碟。公司飲水機流出珍珠奶茶，
老板說這是最新KPI飲品。暴雨天打傘，頭頂卻只有我這一塊干燥地，
路人頂著彩虹合唱團《感覺身體被掏空》。世界瘋了，而我只是一面行走的鏡子。直到那天，
所有人突然齊聲對我喊出同一句爛梗——清晨六點半，鬧鐘沒響。我，阿喪，
是被一股混雜著焦糊金屬和硫磺的怪味兒生生嗆醒的。眼皮像灌了鉛，勉強撐開一條縫，
視線模糊地聚焦在出租屋那個油漬斑斑的廉價小廚房里。身影晃動，
是我昨天剛從“速配APP”上租來的共享女友，代號“小甜”。此刻，她正背對著我，
身上那件印著巨大卡通貓爪的粉色圍裙，被灶臺上跳躍的幽藍色火焰映得鬼氣森森。等等，
灶臺？我掙扎著坐起來，視線清晰了一些。沒錯，那玩意兒根本不是煤氣灶。
小甜正哼著不成調(diào)的《學(xué)貓叫》，
熟練地在一個……造型極其硬核、表面布滿散熱孔和警示燈的鐵疙瘩上操作著。
那東西像一口倒扣的巨型黑鍋，鍋底正中央，
一顆形狀過于標(biāo)準(zhǔn)、還帶著放射性標(biāo)志貼紙的金屬球體，正在高溫下滋滋作響，
邊緣甚至呈現(xiàn)出一種危險的暗紅色?！霸绨?，親愛的！”小甜頭也沒回，聲音甜得發(fā)膩，
帶著職業(yè)化的活力，“餓了吧？早餐馬上好！今天給你露一手絕活兒——流心溏心核彈！
單面煎，保證外焦里嫩，爆漿效果一流！”她說著，拿起一個巨大的金屬鍋鏟，
小心翼翼地試圖給那顆滋滋作響的“蛋”翻面。我喉嚨發(fā)緊，干咳了兩聲，
才擠出點聲音：“……水?！薄昂绵?！”小甜答應(yīng)得飛快，轉(zhuǎn)身拉開冰箱門。
我眼睜睜看著冰箱冷藏室里，幾個貼著“農(nóng)夫山泉”標(biāo)簽的瓶子安安靜靜地躺在那里。
小甜的手卻毫不猶豫地掠過它們，徑直伸向了冷凍區(qū)深處。
她掏出一個碩大的、冒著森森寒氣的冰塊，足有籃球大小，表面還凝結(jié)著白霜?！斑旬?dāng)！
”一聲悶響，冰塊被粗暴地丟進我的搪瓷杯里，震得杯底在床頭柜上跳了一下。“喏，
透心涼，心飛揚！”小甜的笑容依舊標(biāo)準(zhǔn)得像AI生成的模板，“趁熱喝效果最好哦！
”我看著杯子里那塊冒著寒氣、紋絲不動的巨大冰塊，
又看看廚房里那個正在被煎烤的、疑似大規(guī)模殺傷性武器的東西。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算了，
這共享女友的腦回路，顯然已經(jīng)超出了我每月三千塊租金能負(fù)擔(dān)的售后服務(wù)范圍。
我默默掀開薄得像紙的被子，下床，繞開廚房那片“核試驗”區(qū)域，
走向散發(fā)著霉味兒的洗手間。生存第一要務(wù)：用冷水把自己澆醒。
地鐵一如既往地擠成了沙丁魚罐頭。我，阿喪，像一塊被強力膠黏在車廂壁上的破抹布，
隨著列車每一次粗暴的剎車和啟動，
在汗味、包子味以及某種難以名狀的化學(xué)香氛混合氣體中，
體驗著物理意義上的“隨波逐流”。窗外是飛速倒退的、千篇一律的灰色水泥森林，
乏味得讓人眼皮打架。就在意識即將沉入混沌的前一秒，列車駛?cè)胍粋€露天站臺。站外，
是一個巨大得離譜的市民廣場。清晨七點，
本該是上班族行色匆匆、大爺大媽遛鳥打太極的寧靜時刻。然而，眼前的景象讓我瞬間清醒，
瞳孔地震。廣場上，黑壓壓一片。不是人群，是清一色的廣場舞方陣，人數(shù)之多，
幾乎鋪滿了整個廣場的每一寸地磚。但這絕非普通的廣場舞。沒有《最炫民族風(fēng)》，
沒有《小蘋果》。取而代之的，
是節(jié)奏強勁、旋律魔性到足以鉆入骨髓的熟悉前奏——《極樂凈土》！
數(shù)百名統(tǒng)一身著熒光綠緊身運動服的大媽（間或夾雜著幾位精神矍鑠的大爺），
動作整齊劃一，如同經(jīng)過精密編程的機器人。她們踢踏著厚底運動鞋，
手臂劃出極具二次元風(fēng)格的弧線，每一個甩頭、每一個眼神都卡在節(jié)拍點上，
帶著一股視死如歸的專注。最離譜的是她們的道具。每人手里揮舞的，不是扇子，
也不是彩帶，而是一根根……閃爍著七彩跑馬燈的熒光棒！
隨著她們每一次有力的揮舞和踏步，那些熒光棒在灰蒙蒙的晨曦中劃出一道道刺目的光軌，
交織成一片令人眩暈的光污染海洋。這還不是終點。在廣場中央，大媽們陣型核心處，
地面詭異地鑲嵌著一圈巨大的、發(fā)出幽幽藍光的LED燈帶，
正隨著《極樂凈土》的鼓點瘋狂閃爍。燈帶圍成的圓圈中央，空氣似乎都在高溫下扭曲。
緊接著，一道粗壯的、由無數(shù)細(xì)小光點和亂碼符號組成的扭曲光柱，
伴隨著“嗶嗶嗶啵啵”的電子噪音，猛地從圓圈中心沖天而起，直刺鉛灰色的云層！
光柱頂端，在離地大約幾十層樓的高度，空間像被撕開了一道口子。
一個巨大的、碟形輪廓緩緩顯現(xiàn)。它通體散發(fā)著油膩的金屬光澤，
底盤不斷旋轉(zhuǎn)著令人眼花的霓虹燈廣告牌，
上面滾動播放著碩大的、不斷變換顏色的方塊字：**【銀河系特快物流！包郵！
滿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光年免運費！認(rèn)準(zhǔn)宇宙老字號！
聯(lián)系電話：*****（一串意義不明的閃爍符號）】**巨大的碟形飛碟，
像個醉漢打出的酒嗝，不情不愿地懸停在廣場上方。
艙腹位置“嗤”一聲噴出一股濃烈的白色蒸汽，一個圓形的艙門緩緩滑開。
一條閃爍著廉價彩燈的伸縮舷梯“哐當(dāng)哐當(dāng)”地伸了下來，
末端精準(zhǔn)地搭在了廣場中央那圈發(fā)藍光的LED燈帶邊緣。一位領(lǐng)頭的大媽，
戴著頂插著巨大羽毛的熒光綠鴨舌帽，放下?lián)]舞的熒光棒，
拿起一個拴著紅繩的塑料擴音喇叭，湊到嘴邊，
樂凈土》魔性旋律的、穿透力極強的方言大嗓門吼道：“快遞編號‘宇宙無敵美少女戰(zhàn)隊’！
對暗號！奇變偶不變！”飛碟艙門內(nèi)，
頂著碩大章魚腦袋、穿著皺巴巴星際物流制服、觸手上還纏著幾圈透明膠帶的生物探出頭來，
幾只復(fù)眼滴溜溜亂轉(zhuǎn)，
甕聲甕氣地用帶著奇怪回音的宇宙通用語（聽起來像漏氣的風(fēng)箱）回應(yīng)：“符號看象限！親！
您訂購的‘仙女星系限定版八心八箭鋯石廣場舞音響套裝’到貨啦！麻煩簽收一下！
給個五星好評喲親！”章魚快遞員揮舞著一根末端閃著紅光的電子簽收筆。
地鐵門在我呆滯的目光中“嗤”地一聲合攏，
極樂凈土》、漫天亂舞的熒光棒、巨大的霓虹廣告牌飛碟和章魚快遞員魔性的聲音隔絕在外。
車廂重新陷入一種詭異的、只有列車運行噪音的寂靜。我靠著冰冷的車廂壁，
緩緩?fù)鲁鲆豢跐釟猓杏X大腦處理信息的核心CPU剛剛過載重啟了一次。行吧，
外星物流都內(nèi)卷到包郵免運費了，地球人還有什么理由不努力？我麻木地想著，
緊了緊肩上快要滑落的廉價電腦包帶子?！皢剩“?！魂兒被廣場舞大媽勾走啦？
”肩膀被重重一拍，我猛地回神。眼前是同事小李那張放大的、油光锃亮的臉，
他端著一個巨大的馬克杯，一臉促狹地湊近：“快！趁熱！老板搞來的新福利，KPI特飲！
提神醒腦，喝了包你靈感如尿崩，方案一次過！
”一股濃烈到發(fā)膩的甜香混合著濃郁的茶味撲面而來，霸道地鉆進我的鼻孔。
我低頭看向他手里那杯所謂的“特飲”。
杯子里液體呈現(xiàn)出一種極其可疑的、渾濁的奶茶褐色，
表面漂浮著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黑色顆?！渲椋康鹊?，
那些珍珠怎么看起來……有點過于圓潤了？像是塑料珠子？“這……能喝？
”我喉嚨有點發(fā)干，視線不由自主地飄向辦公室角落那個巨大的立式飲水機。
平時它吐出的水流細(xì)得像得了前列腺炎，今天卻一反常態(tài)，
出水口正嘩啦啦地流著……正是和小李杯子里一模一樣的、渾濁的奶茶褐色液體！
飲水機頂部貼著一張嶄新的、金光閃閃的A4紙，
上面是老板龍飛鳳舞的手書：**【最新KPI能量補充劑——‘珍珠奶茶（奮斗版）’！
由行政部傾情調(diào)配，內(nèi)含雙倍珍珠（象征碩果累累），三倍糖分（寓意甜蜜成功）！
喝出效率！喝出未來！今日起強制供應(yīng)，每人每日至少三杯！——王總】**飲水機旁邊，
行政部那位總是板著臉、綽號“容嬤嬤”的張姐，像一尊門神般抱著胳膊杵在那里。
她鷹隼般的目光掃視著每一個經(jīng)過飲水機的人，手里還拿著一個登記本，
嘴里念念有詞：“小劉，一杯！記錄在案！小王，才一杯？不行！目標(biāo)三杯！回來！小孫，
別想溜！我看得清清楚楚！……”整個辦公室彌漫著一股濃得化不開的奶茶甜膩味兒，
混雜著中央空調(diào)吹出的陳舊冷風(fēng)，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混合氣體。
我甚至看到對面工位的老趙，一邊皺著眉頭盯著屏幕改方案，
一邊機械地舉起杯子灌下一大口“奮斗版奶茶”，喉結(jié)艱難地滾動著，
嘴角還掛著一顆頑固的黑色“珍珠”?！般吨陕?，喪哥！
”小李不由分說地把那個沉甸甸的馬克杯塞到我手里，杯壁溫?zé)?，甚至有點燙手，
那股甜膩的味道更加洶涌地沖擊著我的嗅覺神經(jīng)，“趕緊的！容嬤嬤盯過來了！喝一口，
就當(dāng)為KPI獻身了！你看老趙，都快喝出工傷了！”馬克杯溫?zé)岬谋谧浦业恼菩模?/p>
那股混合著香精和焦糖的甜膩氣味頑固地往鼻子里鉆。我看著杯子里渾濁的液體，
里面那些過于圓潤、仿佛塑料玩具的黑色“珍珠”沉浮不定。小李還在旁邊擠眉弄眼地催促，
容嬤嬤那兩道X光般的視線已經(jīng)鎖定了我，手里的登記本蠢蠢欲動?！肮具恕蔽议]上眼，
視死如歸地仰頭灌了一大口。一股難以形容的味道瞬間在口腔里炸開！齁甜！甜得發(fā)苦！
緊隨其后的是一種工業(yè)香精的虛假茶味，像劣質(zhì)空氣清新劑。最可怕的是那些“珍珠”，
它們堅硬、滑膩，毫無糯米的Q彈，更像某種橡膠制品，頑強地卡在我的喉嚨口，
噎得我直翻白眼?！翱瓤瓤龋 蔽依仟N地彎腰猛咳，感覺食道被強行塞進了一串塑料珠子。
小李在一旁幸災(zāi)樂禍地拍著我的背：“哎呀，慢點喝！KPI再重要也得細(xì)水長流嘛！
”好不容易把那口要命的“奮斗版”咽下去，胃里已經(jīng)開始翻江倒海。我推開小李的手，
的“珍珠”一股腦倒進了腳邊的垃圾桶——那桶里已經(jīng)快被這種褐色液體和黑色顆粒填滿了。
容嬤嬤在我身后發(fā)出了一聲不滿的冷哼。整整一天，
我都感覺自己像一臺被灌入了劣質(zhì)燃料的機器，在甜膩得令人窒息的空氣里，
聽著鍵盤敲擊聲和同事們吞咽奶茶的咕咚聲，艱難地處理著無窮無盡的表格和文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