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頂”酒店頂樓的“星河”旋轉餐廳，名副其實。巨大的弧形落地玻璃外，是整座城市匍匐在腳下的璀璨星河，流動的車燈匯成蜿蜒的光河。廳內(nèi)，水晶吊燈灑下碎鉆般的光芒，映照著衣香鬢影，觥籌交錯?？諝饫锔又呒壪銠壍奈Ⅴ浮嘿F香水的馥郁，還有久別重逢刻意放大的歡聲笑語。
冷翡坐在靠窗的位置，一身香檳色真絲吊帶長裙，勾勒出曼妙的曲線，頸間一條細細的鉑金鏈子墜著一顆淚滴形的藍寶石，襯得她鎖骨精致，肌膚勝雪。她無疑是今晚的焦點之一，身邊圍著幾個妝容精致的女同學，話題無非是名牌、保養(yǎng)和自家那位“還算過得去”的老公。
“阿翡，你這皮膚狀態(tài)絕了！閻總真是把你當公主養(yǎng)著呢！”一個染著栗棕色頭發(fā)的女人語氣艷羨，指尖輕碰了一下冷翡的手臂。
冷翡抿唇一笑，端起面前剔透的香檳杯，淺金色的液體微微晃動?！斑€好啦。”她語氣輕飄飄的，目光卻像是不經(jīng)意地，越過攢動的人頭，投向靠近吧臺的角落。
那里，衛(wèi)遲獨自倚著吧臺。一身剪裁合體的深藍色西裝，沒打領帶，領口隨意地松開兩顆扣子，露出一點鎖骨。他手里捏著一個威士忌杯，琥珀色的液體在冰塊間沉浮。他似乎有些游離于熱鬧之外，微側著頭，看著窗外無垠的燈火，側臉的線條在迷離的燈光下顯得有幾分落拓的英俊。那姿態(tài)，帶著一種刻意的、極易勾起女人好奇和母性的疏離感。
似乎是感應到了她的視線，衛(wèi)遲轉過頭來。隔著喧囂的人群，他的目光精準地捕捉到了她。沒有驚訝，只有一種了然于心的、帶著鉤子的笑意。他遙遙地，朝她舉了舉杯。
冷翡的心臟像是被那目光燙了一下，握著杯腳的手指微微收緊。她垂下眼睫，掩飾性地啜飲了一口香檳。冰涼的液體滑入喉嚨，卻像點燃了一簇小火苗。衛(wèi)遲…這個名字，連同他看人時那種專注又帶著點漫不經(jīng)心的眼神，曾經(jīng)是她整個少女時代最隱秘的心跳和最深切的痛楚。
一曲慵懶的爵士樂響起。人群自然地分開，給中央留出小小的舞池。
“翡翡，”一個略帶沙啞、如同低音提琴般磁性的聲音在她身側響起。是衛(wèi)遲。他不知何時走了過來，高大的身影在她面前投下一小片陰影。他身上有淡淡的雪松和煙草混合的味道，陌生又熟悉。他微微躬身，向她伸出手，掌心向上，姿態(tài)優(yōu)雅而篤定，帶著不容拒絕的邀請?！百p光跳支舞嗎？老同學?！?/p>
周圍的起哄聲瞬間響起，夾雜著曖昧的輕笑。
“哇哦！衛(wèi)遲出手了！”
“校草邀舞，冷翡快答應啊！”
“就是就是，重溫舊夢嘛！”
冷翡的臉頰飛起兩朵紅云，像被香檳熏染，又像是別的什么。她看著眼前這只骨節(jié)分明、帶著力量感的手，又抬眼撞進衛(wèi)遲那雙含笑的、深不見底的眼眸里。那里面像是盛滿了整個夜晚的星光，只對她一個人閃爍。五年來被閻燼妥帖安置、精心呵護的生活，閻燼那張永遠溫和卻似乎少了點激情的臉，在這一刻被一種久違的、帶著危險氣息的悸動猛烈地沖擊著。
她幾乎沒有猶豫，或者說，身體先于理智做出了反應。她將自己的手，輕輕放進了衛(wèi)遲的掌心。他的手掌溫熱干燥，帶著薄繭，瞬間包裹住她的指尖，一股細微的電流沿著手臂竄上。
“當然?！彼牭阶约旱穆曇簦瑤е唤z不易察覺的輕顫。
衛(wèi)遲的嘴角勾起一個完美的弧度，牽著她的手，將她帶入舞池中央柔和的燈光下。他的手臂自然地環(huán)上她纖細的腰肢，隔著薄薄的真絲衣料，掌心的熱度清晰地傳遞過來。冷翡的手搭上他的肩，指尖下是他西裝下結實有力的肌肉線條。
他們隨著音樂緩緩移動，步伐并不復雜，卻異常契合。衛(wèi)遲微微低下頭，溫熱的呼吸若有似無地拂過她的耳廓。
“你還是那么美，翡翡?！彼穆曇魤旱煤艿停袂槿碎g的呢喃，帶著微醺的酒意和一種刻意的喑啞，“比當年更美。時間好像…格外優(yōu)待你?！?/p>
冷翡的心跳驟然失序，撞擊著胸腔。他身上強烈的男性氣息將她包裹，耳邊是他低沉的話語，腰間是他滾燙的手掌。四周的喧囂仿佛都退潮了，只剩下這方小小的、被燈光和音樂籠罩的空間，以及眼前這個曾經(jīng)讓她刻骨銘心的男人。
“你也是…一點沒變?！彼曇粲行┌l(fā)緊，目光躲閃了一下，又忍不住抬起來看他。他眼中那種熟悉的、帶著侵略性和誘惑力的光芒，像漩渦一樣吸引著她。
“是嗎？”衛(wèi)遲輕笑一聲，摟著她腰的手收得更緊了些，兩人的身體幾乎貼在一起。他帶著她轉了個圈，裙擺劃出優(yōu)美的弧線。“可我變了，翡翡。這些年，我錯過太多。”他的目光緊緊鎖住她，帶著毫不掩飾的欣賞和一種深沉的、引人探究的遺憾，“比如…錯過你?！?/p>
音樂變得纏綿悱惻，衛(wèi)遲帶著她，舞步越來越慢。他的下巴幾乎抵著她的額角，唇瓣離她的太陽穴只有毫厘之遙。冷翡能清晰地聽到他沉穩(wěn)有力的心跳。一種混合著背叛的刺激和久旱逢甘霖的暈眩感，徹底攫住了她。閻燼溫和的面容在腦海中一閃而過，隨即被衛(wèi)遲此刻灼熱的氣息和充滿暗示性的話語徹底覆蓋。
“阿遲…”她無意識地低喚出那個塵封已久的昵稱，聲音輕得像嘆息。
衛(wèi)遲的回應是更緊的擁抱，他低頭，溫熱的唇，極其自然地、帶著不容錯辨的占有欲，印在了她光潔飽滿的額頭上。那是一個超越老同學界限的吻，帶著宣告和挑逗的意味。
“別推開我，翡翡?！彼拇劫N著她的額際皮膚，聲音低沉得如同蠱惑，“這一次，我不想再錯過了?！?/p>
冷翡的身體僵硬了一瞬，隨即徹底軟化在他的臂彎里。她沒有推開他，反而像尋求庇護般，將臉頰更近地靠向他的頸窩。
同學會變成了一個巨大的、浮華的背景板。窗外的城市星河依舊璀璨，卻再也照不進冷翡此刻被舊情烈焰徹底點燃的心房。那道在表蒙上出現(xiàn)的裂痕，無聲無息地，在她精心構筑的婚姻壁壘上，蔓延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