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夜我獨自在出租屋分娩,電視正直播沈氏繼承人的世紀婚禮。
五年后他母親甩來支票:“五百萬,買我孫子。
” 法庭上他父親溫聲勸我:“孩子需要最好的教育資源?!?我松手的瞬間,
七歲兒子突然拽住我衣角:“媽媽別不要我?!?再睜眼竟回到18歲初夜那晚。
沈夫人正用驗孕棒砸我臉:“懷了就給我打掉!” 我笑著吞下避孕藥:“放心,
您兒子不配當我孩子爹?!?后來沈氏股價暴跌時,我創(chuàng)建的珠寶品牌正登陸紐約時代廣場。
沈夫人舉著親子鑒定闖進發(fā)布會:“這是我沈家血脈!
” 閃光燈下我輕撫孕肚:“可法律上,您才是他法定祖母。
” 身后大屏幕突然彈出收養(yǎng)文件—— 申請人姓名欄赫然寫著沈家死對頭的名字。
冰冷的雨點砸在銹跡斑斑的鐵皮屋頂上,發(fā)出沉悶而絕望的鼓點,
像無數只冰冷的手在敲打著棺材蓋。屋里沒開燈,只有角落里那臺老電視屏幕幽幽亮著,
熒熒藍光勉強勾勒出屋內寒酸的輪廓——一張吱呀作響的木板床,一個瘸腿的舊木桌,
墻角堆著幾個塞得變形的廉價編織袋。電視屏幕里,是另一個世界。
流光溢彩的水晶吊燈將奢華宴會廳照得亮如白晝,
空氣里仿佛都飄蕩著金錢與權勢特有的、冰冷又芬芳的氣息。
鏡頭優(yōu)雅地掃過衣香鬢影的人群,最終定格在那對璧人身上。沈宴,
他穿著剪裁完美的黑色禮服,身姿挺拔如松,唇角噙著恰到好處的、屬于勝利者的微笑,
溫柔地挽著身邊一身昂貴潔白婚紗的林薇。林薇微微仰著頭,脖頸纖長脆弱,
臉上是精心描繪過的幸福,盡管那笑容深處,
隱約透著一絲被昂貴珠寶和盛大場面也掩蓋不住的蒼白?!艾F在向我們走來的,
是沈氏集團繼承人沈宴先生,與他美麗的新娘,
林氏珠寶的獨女林薇小姐……”主持人甜膩的聲音透過劣質電視喇叭傳出來,
帶著滋滋的電流雜音,刺耳地撕扯著這間出租屋里令人窒息的空氣。
又是一陣劇烈的、幾乎要將人撕裂的宮縮猛地攫住了黎燦。
她死死咬住早已浸透冷汗和淚水的毛巾,喉嚨深處發(fā)出野獸瀕死般的嗚咽,
身體不受控制地向上弓起,像一張被拉到極限、瀕臨崩斷的弓。
指甲深深摳進身下那張廉價涼席的縫隙里,斷了好幾根,指縫間滲出血絲,混著汗水,
在涼席上留下暗紅黏膩的印跡。劇痛像無數把燒紅的鋼刀,在她下腹瘋狂地絞動、切割。
每一次呼吸都牽扯著撕裂般的痛楚,肺部火燒火燎。電視屏幕上,沈宴正俯身,
深情款款地在林薇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吻。那畫面美好得如同最昂貴的油畫。
閃光燈瞬間亮成一片銀色的海洋,幾乎要吞沒那對新人?!斑腊 ?!
”一聲凄厲到變調的嘶喊終于沖破黎燦的喉嚨,毛巾從她脫力的齒間滑落。
她用盡全身殘存的、最后一絲力氣,向下狠狠一掙!“哇——!”嬰兒嘹亮得驚人的啼哭聲,
猛地刺破了出租屋里沉甸甸的絕望和電視里虛偽的喧鬧,
像一道劈開厚重烏云、帶著原始生命力的閃電!黎燦像被瞬間抽干了所有骨頭,
重重地癱軟在濕透的涼席上,胸膛劇烈起伏,
大口大口貪婪地吞咽著混雜著血腥味和霉味的空氣。汗水浸透了她的頭發(fā),
一縷縷黏在慘白如紙的臉上。她艱難地、顫抖著側過頭,望向自己雙腿之間。
一個小小的、沾滿血污和白色胎脂的肉團,正閉著眼睛,皺巴巴的小臉憋得通紅,
用盡全身力氣發(fā)出響亮的哭聲。那哭聲帶著一種不管不顧、宣告存在的蠻橫力量,
一下下砸在黎燦早已破碎不堪的心上。她的兒子。在她最愛男人迎娶別人的盛大婚禮之夜,
在這間被世界遺忘的冰冷出租屋里,獨自降臨到人間的兒子。眼淚毫無征兆地洶涌而出,
滾燙的液體混著冰冷的汗水和血水,沿著她干裂的唇角流下,咸澀得發(fā)苦。她伸出手,
那手抖得如同風中的枯葉,帶著一種近乎虔誠的恐懼,小心翼翼地、極其輕柔地,
碰了碰嬰兒溫熱的、沾著粘液的小小胸膛。那微弱卻真實的心跳,隔著薄薄的皮膚,
一下下撞擊著她冰冷的指尖。“寶……寶寶……”干裂的嘴唇翕動著,
聲音嘶啞得幾乎聽不見,卻用盡了此刻靈魂里所有的溫柔,“媽媽……在呢……”窗外,
暴雨如注,無情地沖刷著這個冰冷的世界。屋內,
電視屏幕依舊閃爍著那個遙不可及、光鮮亮麗的婚禮現場,主持人激動的聲音還在持續(xù)。
而在這片被隔絕的、潮濕陰暗的角落里,黎燦用盡最后一點力氣,
將那個初臨人世、放聲啼哭的小小生命,顫抖著,緊緊摟進了自己滾燙而虛弱的懷里。
她冰冷的臉頰貼上嬰兒溫熱、帶著羊水腥氣的額頭,淚水無聲地浸濕了那細軟的胎發(fā)。
這是她的世界。唯一的,僅存的,用血與痛換來的世界。五年時光,像指縫里握不住的沙礫,
無聲流逝,卻又沉重得在黎燦瘦削的肩頭刻下無法磨滅的印痕。
陽光艱難地透過那扇永遠擦不干凈的小窗戶,在狹小的出租屋地上投下一塊模糊的光斑。
空氣里彌漫著廉價的洗衣粉味道和飯菜的煙火氣。黎燦背對著門口,
正專注地給兒子小辰穿一件洗得發(fā)白卻很干凈的舊T恤。小家伙剛洗完澡,
頭發(fā)濕漉漉地貼在飽滿的額頭上,皮膚白皙,眉眼間依稀能看出那個男人的影子,
卻比那個男人多了許多溫暖和靈動。“媽媽,快一點嘛!”小辰扭動著身體,
帶著奶音的催促里滿是雀躍,“王奶奶說今天公園有新的小火車!”“別動,手手抬起來。
”黎燦的聲音帶著笑,溫柔地抓住兒子不安分的小胳膊,利落地把T恤套進去,
又仔細地撫平衣領。陽光落在她低垂的側臉上,勾勒出柔和的輪廓,只是眼底深處,
沉淀著揮之不去的疲憊,像一層洗不去的薄灰?!昂昧耍』疖囁緳C準備出發(fā)!
”她笑著在兒子粉嫩的臉頰上親了一口。就在這時,一陣突兀而沉悶的敲門聲響起。
“咚、咚、咚?!辈患膊恍?,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居高臨下的分量感。那聲音像一塊冰,
瞬間砸碎了屋內溫馨的暖意。黎燦臉上的笑容僵住了,一點一點褪去,血色也隨之消失。
一種源自骨髓深處的冰冷預感,順著脊椎蛇一樣迅速爬升。她猛地回頭,
死死盯住那扇單薄的、漆皮剝落的木門。心臟在胸腔里狂跳起來,咚咚咚,
蓋過了兒子好奇的聲音?!皨寢?,誰呀?”小辰仰著小臉問。黎燦沒回答,
身體卻下意識地繃緊了。她幾乎是挪動著灌了鉛的雙腿,一步一步,極其緩慢地走到門邊。
深吸一口氣,壓下喉嚨里的顫抖,她猛地拉開了門。門外站著的人,像一道驟然降臨的陰影,
瞬間吸走了樓道里所有微弱的光線。沈夫人。
五年時光似乎并未在她精心保養(yǎng)的臉上留下多少痕跡,
昂貴的香奈兒套裝勾勒出依舊嚴苛的線條,一絲不茍的盤發(fā),只有那雙看人的眼睛,
比五年前更加銳利、冰冷,像淬了毒的刀鋒。
她身后跟著一個穿著黑色西裝、面無表情的司機兼保鏢,像一尊沉默的鐵塔。沈夫人的目光,
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嫌惡,越過黎燦的肩頭,
精準地落在屋內那個正睜著烏溜溜大眼睛、好奇地望向門口的小男孩身上。
那目光銳利得仿佛能穿透皮肉,直抵骨髓,帶著一種評估貨物價值般的冷酷。
小辰被這陌生的、冰冷的注視看得有些害怕,下意識地往黎燦身后縮了縮,
小手緊緊攥住了媽媽微涼的手指。沈夫人收回目光,重新落在黎燦臉上,
那眼神里的嫌惡幾乎要溢出來。她沒說話,只是從手里那只價值不菲的愛馬仕鱷魚皮包里,
慢條斯理地抽出一個薄薄的東西。不是支票本。是一張早已打印好的、金額清晰的銀行支票。
她兩根保養(yǎng)得宜、涂著裸色指甲油的手指,夾著那張紙片,動作帶著一種施舍般的輕慢,
隨意地往前一遞。紙張的邊緣幾乎要碰到黎燦洗得發(fā)白的廉價T恤。“五百萬。
”沈夫人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冰冷得像寒冬屋檐下垂下的冰凌,
帶著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拿著。買我孫子?!笨諝夥路鹉塘恕?/p>
樓道里腐朽的氣息混合著沈夫人身上濃郁的香水味,形成一種令人作嘔的窒息感。
支票上那一長串冰冷的“0”,在昏暗的光線下,反射著刺目的、嘲諷的光芒。
黎燦全身的血液,在那一刻,似乎瞬間沖上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她看著那張紙,
看著沈夫人那張寫滿輕蔑與勢在必得的臉,
前那個暴雨之夜的劇痛、被拋棄的絕望、獨自撫養(yǎng)的艱辛……所有被強行壓抑的痛苦和憤怒,
如同沉寂多年的火山,在這一刻轟然噴發(fā)!“買?”黎燦的聲音陡然拔高,
因為極致的憤怒而尖銳顫抖,像繃緊到極限的琴弦,下一秒就要崩斷。她猛地抬手,
不是去接,而是帶著一股狠勁,狠狠地拍向那張懸在面前的支票!“啪!”一聲脆響!
支票被重重打落,打著旋兒飄落在積滿灰塵的水泥地上?!吧蚍蛉?!
”黎燦的眼睛死死盯著對方,瞳孔因為燃燒的怒火而收縮,里面跳躍著近乎瘋狂的赤紅,
“他是我兒子!不是你們沈家可以隨意買賣的貨物!給我滾!滾出去!
”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帶著血腥氣。她胸口劇烈起伏,
單薄的身體因為激動而微微發(fā)抖,像一張拉滿的弓,隨時準備撲上去撕咬。
她本能地張開手臂,像護崽的母獸,
將身后已經完全嚇呆、小臉煞白的小辰嚴嚴實實地擋在自己身后,
隔絕開那道冰冷貪婪的目光。沈夫人被黎燦這激烈的反應和那聲“滾”激得臉色一沉,
精心描繪的眉毛危險地擰起。她似乎完全沒料到這個在她眼中如同螻蟻的女人竟敢如此反抗。
她沒看地上那張支票,反而上前一步,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的聲音異常刺耳,
強大的壓迫感瞬間籠罩住這狹小的空間。她身后的保鏢也微微繃緊了身體?!袄锠N,
”沈夫人的聲音壓得更低,帶著赤裸裸的威脅,每一個字都像冰錐,“你以為你是什么東西?
憑你?一個無父無母、連像樣工作都沒有的下等人,也配養(yǎng)我沈家的孫子?你這是在毀他!
識相點,拿著錢,去過你該過的日子,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她的目光越過黎燦劇烈顫抖的肩膀,再次鎖住她身后那個小小的身影,
語氣斬釘截鐵:“這孩子,我今天必須帶走。”“你休想!”黎燦嘶吼著,
巨大的恐懼和憤怒讓她渾身都在戰(zhàn)栗,她猛地后退一步,
砰地一聲用盡全力關上了那扇單薄的木門!老舊的門板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
她背死死抵住門板,身體因為巨大的情緒沖擊和用力而劇烈顫抖,幾乎站立不住。門外,
傳來沈夫人冰冷而清晰的命令,穿透門板:“去查清楚,走法律程序。撫養(yǎng)權,沈家要定了。
”然后是高跟鞋踩在樓梯上,漸漸遠去的、篤定而冷酷的聲音。黎燦順著門板滑坐在地,
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面硌著她的腿。門外那腳步聲像重錘,一下下砸在她心上。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間滅頂而來,淹沒了剛才那短暫的憤怒火焰,
只剩下徹骨的寒冷和無助?!皨寢尅毙〕角由?、帶著哭腔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小小的身體靠過來,小手抱住黎燦冰冷的手臂,烏黑的眼睛里盛滿了驚懼的淚水,“媽媽,
那個奶奶……好兇……她要把我?guī)ё邌幔?/p>
我不要離開媽媽……”孩子帶著哭腔的、充滿依賴和恐懼的話語,像一把最鈍的刀子,
狠狠捅進黎燦早已千瘡百孔的心臟,在里面反復攪動。她猛地轉過身,
用盡全身力氣將兒子小小的、溫軟的身體死死摟進懷里,抱得那么緊,
仿佛要將他揉進自己的骨血里。
媽不會讓任何人帶走你……不會的……”她把臉深深埋進兒子帶著奶香和洗發(fā)水味道的頸窩,
滾燙的眼淚終于決堤,洶涌而出,瞬間濡濕了孩子柔軟的衣領。她語無倫次地重復著承諾,
聲音哽咽破碎,身體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門外沈夫人留下的冰冷威脅,
如同懸在頭頂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懷中兒子溫熱的體溫和恐懼的顫抖,
是她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卻隨時可能被奪走的浮木。巨大的無助和絕望像冰冷的藤蔓,
纏繞住她的心臟,越收越緊。她該怎么辦?拿什么去對抗只手遮天的沈家?
拿什么去保護她視若生命的兒子?冰冷的絕望,無聲地在這間狹小的出租屋里蔓延。
法庭肅穆,空氣里彌漫著消毒水和舊紙張混合的沉悶氣味。高懸的國徽下,
一切聲音都被壓得很低,唯有法槌偶爾的輕響,能短暫地撕裂這片令人窒息的寂靜。
黎燦獨自坐在原告席——不,此刻她更像是被告席上等待宣判的囚徒。對面,
是沈家聘請的、西裝革履、表情倨傲的金牌律師團,像一排沉默而堅固的堡壘。
沈夫人端坐在旁聽席第一排,昂貴的套裝在略顯陳舊的法庭里格格不入,她的坐姿筆挺,
下頜微抬,眼神銳利如鷹隼,牢牢鎖定著黎燦,帶著毫不掩飾的勢在必得和一絲冰冷的厭煩。
沈父,沈氏集團如今的掌舵人,則坐在她旁邊,神情顯得溫和許多,
甚至帶著一種沉痛的、悲天憫人的惋惜。他的目光落在黎燦身上,
帶著一種長輩審視晚輩的復雜意味。庭審的過程,對黎燦而言,是一場漫長而殘酷的凌遲。
沈家的律師,用精準而冷酷的法律語言,
擊的邏輯牢籠:她的“不穩(wěn)定生活環(huán)境”——那間不足十平米的出租屋照片被放大投影出來,
陰暗、擁擠、堆滿雜物,像一個無聲的控訴。
她的“低收入與缺乏保障”——臨時工合同、微薄的工資流水單,
每一份證據都指向她無力承擔一個孩子“應有”的未來。
她的“單親家庭結構”——被反復強調為“天然的缺陷”,是孩子成長路上無法回避的陰影。
律師的聲音平穩(wěn)而有力,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秤砣,不斷加碼在黎燦這一端的天平上。
他引用的法律條文,
那些關于“未成年人最大利益”、“撫養(yǎng)能力評估”、“物質保障優(yōu)先性”的冰冷詞匯,
像一道道無形的枷鎖,沉重地套在黎燦的脖子上,讓她每一次呼吸都無比艱難。
對方律師陳述完畢,法庭陷入短暫的寂靜。這時,沈父緩緩地站了起來。他沒有走向證人席,
只是微微側身,目光越過冰冷的空氣,直接落在孤立無援的黎燦身上。
他的動作自然而帶著一種上位者特有的、令人信服的從容?!胺ü俅笕耍鄙蚋傅穆曇舨桓?,
卻清晰沉穩(wěn)地傳遍法庭的每個角落,帶著一種歷經世事的滄桑感和不容置疑的說服力,
“作為一個父親,也作為一個祖父,我懇請法庭,拋開一些無謂的意氣之爭和個人情感,
真正地、冷靜地考慮一個問題:什么才是對這個孩子未來最好的選擇?
”他的目光轉向坐在旁聽席角落、由保姆陪著、正緊張地摳著手指的小辰,
眼神變得異?!皽睾汀倍按葠邸??!昂⒆?,尤其是男孩子,需要開闊的眼界,
需要頂尖的教育資源,需要能夠支撐他探索世界、實現理想的堅實平臺。
”沈父的語氣充滿了“真誠”的憂慮,“我們沈家,可以提供最好的國際學校,
最專業(yè)的興趣培養(yǎng),可以帶他游歷世界,接觸最前沿的知識和思想。這些,
是金錢可以衡量的,更是金錢買不到的‘未來’?!彼D了頓,
目光重新落回黎燦蒼白的臉上,帶著一種近乎“痛心”的惋惜:“蘇小姐,我知道你愛孩子。
作為一個母親,你的付出,我能理解一部分。但是,愛,有時不能僅僅依靠本能和勇氣。
現實很殘酷,孩子的成長只有一次,錯過了最好的起點,
未來需要付出十倍、百倍的努力去追趕,甚至可能永遠也追不上?!彼穆曇舻统料聛恚?/p>
帶著一種推心置腹的沉重感:“你忍心,因為一時的……不舍,就讓他輸在起跑線上嗎?
讓他將來,因為資源的匱乏、眼界的局限,而不得不重復……某些艱辛的道路嗎?
”最后這句話,像一根淬毒的針,
精準地刺穿了黎燦心臟最深處那道從未愈合的傷口——她自己的身世。無父無母的孤兒,
在底層掙扎的艱辛,
因為沒有好的教育而處處碰壁的困窘……那些她拼命想要為兒子規(guī)避的黑暗過往,
被沈父用如此“溫和”、如此“講理”的方式,血淋淋地剖開在她面前,
成為剝奪她撫養(yǎng)權最有力的武器。黎燦的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不是因為憤怒,
而是因為一種深入骨髓的寒冷和恐懼。沈父的話,像冰冷的潮水,
一遍遍沖刷著她搖搖欲墜的信念堤壩。她看著對面沈夫人冰冷而篤定的眼神,
看著沈父那充滿“無奈”和“責任”的“講理”姿態(tài),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
配合得天衣無縫。巨大的無力感,如同沉重的鐵幕,轟然壓下。法官的聲音,
仿佛從遙遠的水底傳來,帶著審判的終結意味:“……綜合雙方陳述及提交的證據,
本庭認為,為保障未成年人沈辰(小辰的大名)的最大利益,
其撫養(yǎng)權應判歸其父親沈宴一方行使。黎燦女士享有探視權……”后面的話,
黎燦已經聽不清了。世界在她耳邊嗡鳴,法庭里肅穆的光線扭曲變形,
周圍的一切都像隔著一層厚重的、晃蕩的水幕。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她輸了。
輸得一敗涂地。冰冷的絕望,像毒液,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
她感到自己的靈魂正在被一點點抽離身體。法警示意她履行最后的程序。
她像一個被抽走了所有提線的木偶,僵硬地、一步一步地挪到法庭中央。
沈夫人已經迫不及待地示意保姆把小辰帶了過來。小辰似乎懵懂地意識到了什么,
他掙脫了保姆的手,像只受驚的小鹿,跌跌撞撞地撲向黎燦,死死抱住她的腿,
仰起的小臉上滿是淚水,烏黑的大眼睛里盛滿了巨大的、無法理解的恐慌?!皨寢?!媽媽!
我不要走!我要媽媽!”他哭喊著,聲音尖銳凄厲,撕心裂肺。黎燦的心,
在這哭喊聲中被徹底碾碎。她蹲下身,最后一次,用盡生命里所有的力氣,
緊緊抱住兒子溫軟的小身體。淚水洶涌而出,滾燙地滴落在孩子細軟的頭發(fā)上。
“寶寶……”她的聲音破碎不堪,每一個字都帶著血,
“媽媽……媽媽愛你……永遠愛你……”她顫抖著,吻著兒子的額頭、臉頰,
像要把這最后的溫度刻進靈魂深處。然后,她用盡殘存的、幾乎要崩斷的意志力,
強迫自己松開手。手臂沉重得像灌滿了鉛,每一個細微的移動都牽扯著剜心剔骨的劇痛。
就在她的手,即將完全脫離兒子小小的肩膀,
向那個穿著光鮮、面無表情的保姆的瞬間——一只溫熱的、帶著孩子特有柔軟和力量的小手,
猛地死死攥住了她衣角!那力道如此之大,攥得指節(jié)都泛了白?!皨寢?!別不要我!
媽媽——!”小辰撕心裂肺的哭喊,如同最尖銳的冰錐,
狠狠刺穿了法庭里最后一絲虛偽的平靜!那聲音里蘊含的恐懼、依賴和絕望的挽留,
像一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黎燦早已血肉模糊的靈魂上!黎燦的身體猛地一僵,
如同被無形的閃電擊中!她低頭,看著兒子那只死死抓住自己衣角、因為用力而顫抖的小手,
看著他布滿淚痕、寫滿無盡恐慌的小臉……巨大的悲痛和無力感如同海嘯般將她徹底吞沒!
眼前的一切開始天旋地轉,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從四面八方洶涌而來,
瞬間淹沒了她所有的感官……意識沉淪的最后一瞬,她仿佛聽見沈夫人冷漠的催促聲,
和沈父那一聲充滿虛偽無奈的嘆息。無邊無際的黑暗,徹底降臨。尖銳刺耳的剎車聲!
橡膠輪胎在濕冷路面上瘋狂摩擦發(fā)出的、令人牙酸的嘶鳴!
還有……那兩道撕裂濃重黑暗、瞬間逼近、帶著死亡氣息的慘白車燈光柱!“砰——!?。?/p>
”一聲沉悶到令人心臟驟停的巨響!身體被一股無法想象的、狂暴到極致的力量狠狠撞飛!
輕飄飄的,像一片被狂風撕扯的落葉。骨頭碎裂的聲音清晰地傳入自己的耳膜,沉悶而驚心。
劇痛?不,那一刻反而感覺不到具體的疼痛,
只有一種靈魂被瞬間砸出軀殼的、徹底的空白和剝離感。
世界在眼前瘋狂地旋轉、顛倒、碎裂。天空是鉛灰色的,很低,壓得人喘不過氣。
冰冷的雨點砸在臉上,卻感覺不到絲毫涼意。視線開始模糊,渙散,
像蒙上了一層濃重的血霧。她好像飛起來了,又重重地砸在冰冷堅硬的水泥地上。
粘稠溫熱的液體,帶著濃重的鐵銹腥氣,迅速從身下蔓延開來,浸透了單薄的衣衫,
帶來一種詭異的、逐漸流失的暖意。周圍似乎響起了模糊而遙遠的驚叫聲,
像隔著厚厚的海水傳來?!白踩肆?!”“天啊!流了好多血!”“快叫救護車!
”混亂的聲音忽遠忽近,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片毫無意義的嗡鳴背景音。
黎燦的意識在劇痛和冰冷的拉扯中浮沉。她艱難地、極其緩慢地轉動了一下眼珠。目光所及,
是路邊巨大的、閃爍著霓虹的廣告燈箱。燈箱上,沈氏集團最新的樓盤宣傳海報光鮮亮麗,
沈宴那張英俊而疏離的臉龐,在迷離的燈光下顯得格外清晰。他微微側著頭,
唇角帶著一絲成功人士特有的、掌控一切的微笑,
眼神平靜地“注視”著下方倒在血泊中的她。那目光,隔著冰冷的玻璃和生死的距離,
依舊帶著一種高高在上的漠然。呵……一絲微弱的、帶著無盡嘲諷和悲涼的氣息,
從黎燦破碎的胸腔里艱難地逸出。連最后一眼,看到的依舊是這張讓她萬劫不復的臉。
好恨啊……恨自己的愚蠢,恨沈宴的薄情,恨沈夫人的狠毒,恨沈父的偽善,
恨這冰冷不公的世道!小辰……她的兒子……那張哭得撕心裂肺的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