攤牌之后,我和陸哲之間那層虛假的溫情面紗被徹底撕下。
別墅里的空氣每天都像是凝固的冰。我們同床異夢,彼此戒備,像兩只在黑暗中對峙的困獸。
他不再掩飾對蘇氏香堂的覬覦,開始頻繁地將公司的一些「核心人員」帶回家開會,故意當著我的面,討論如何將蘇家的傳統(tǒng)香料生意,包裝成可以迅速圈錢的金融產品。
而我,則利用我「遺容化妝師」的身份,開始進行我的反擊。
我接了一個特殊的「工作」——為本市一位因病去世的金融大鱷,鄭先生,做最后的遺容整理。
鄭先生的追悼會,邀請了全江城的名流。我知道,陸哲和他背后的「凈靈會」,也一定會出席。
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在為鄭先生化妝的時候,我「無意」中從他悲痛的兒子口中得知,鄭先生生前最大的一筆投資就是在一個叫「龍謙」的人手里,結果血本無歸,直接導致他急火攻心,一病不起。
龍謙!
又是這個名字!
我心中一動,一個大膽的計劃開始醞釀。
追悼會那天,我作為鄭家的特邀化妝師,得以進入最核心的內場。
我看到了陸哲,他正和那個被稱為「尊主」的陰鷙中年男人站在一起,低聲交談。而在他們不遠處,一個面色白凈、戴著金絲眼鏡、看起來斯斯文文的男人,正和幾位賓客談笑風生。
直覺告訴我,他就是龍謙。
我利用工作的便利,悄悄接近了鄭先生的兒子,小鄭總。
「小鄭總,節(jié)哀?!刮疫f上一杯水,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聲音說,「令尊的遺容我已經處理好了,他走得很安詳?!?/p>
「謝謝你,蘇小姐。」小鄭總眼眶通紅。
「其實……」我猶豫了一下,壓低聲音,「有句話,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我是蘇氏香堂的蘇清,家父生前,也曾和那個龍謙打過交道?!?/p>
小鄭總的眼神瞬間變了:「你認識他?」
「不認識?!刮覔u搖頭,「但我父親曾提醒過我,這個人,背景很深,手段很黑,他的資金盤,就是一個無底洞,專門坑害我們這些做實業(yè)的。他說,龍謙背后,有一個叫『凈靈會』的組織。」
我故意點到為止。
小鄭總的臉色瞬間變得鐵青。他死死地盯著不遠處那個談笑風生的龍謙,拳頭捏得咯咯作響。
我知道,懷疑的種子已經種下了。
接下來,我只需要一把火。
追悼會進行到一半,我借口補妝,再次進入內堂。然后,我用一個微型投影儀,將我早就準備好的一張圖片悄無聲息地投射到了追悼會現場那塊巨大的白色幕布上。
圖片上是那個蛇眼符號。
符號只出現了一瞬間,快得像一個錯覺,然后就消失了。
但已經足夠了。
我看到陸哲、尊主,還有那個龍謙,臉色同時劇變。
而小鄭總,也看到了。他震驚地看著那個符號,又看了看龍謙,眼神里的懷疑,變成了滔天的怒火。
他當場發(fā)作了。
「龍謙!」小鄭總一聲怒吼,沖了過去,揪住了龍謙的衣領,「你這個騙子!還我父親的血汗錢!」
全場嘩然。
龍謙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搞懵了,臉色漲紅:「你……你胡說什么!」
「我胡說?」小鄭總指著他的手腕,「你手腕上那個紋身,別以為我沒看見!就是那個符號!你和那個什么『凈靈會』是一伙的!你們這群吸血的魔鬼!」
龍謙手腕上,果然也紋著那個蛇眼符號!
現場徹底亂成了一鍋粥。記者們的閃光燈瘋狂閃爍,將這戲劇性的一幕全部記錄了下來。
陸哲和那個尊主,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來。他們想上前解圍,卻被憤怒的鄭家人和聞訊而來的保安死死攔住。
我站在人群的角落,冷冷地看著這一切。
陸哲,這只是第一道開胃菜。
我讓你們最引以為傲的斂財工具,變成了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混亂中,我悄然離場。
我知道,我徹底激怒了他們。接下來,他們會不惜一切代價地報復我。
果然,當天晚上,我接到了夏優(yōu)薇的電話。
她的聲音,不再是之前的尖銳刻薄,而是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靜。
「蘇清,你真有種?!?/p>
「過獎。」
「你以為,你這樣做,就能贏了嗎?」她輕笑一聲,「我告訴你,你惹了不該惹的人。尊主很生氣,后果很嚴重?!?/p>
「是嗎?我等著?!?/p>
「你會等到的?!瓜膬?yōu)薇頓了頓,用一種近乎殘忍的語氣說,「對了,忘了告訴你。城南那家花店,前幾天失火了。老板娘沒跑出來,燒得面目全非。你說,她死的時候,會不會和你一樣疼啊?」
我的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
阿蘭……死了?
被他們,用同樣的方式,燒死了?
「夏優(yōu)薇!」我用盡全身的力氣,嘶吼出她的名字,「你們這群畜生!」
「哈哈哈……」電話那頭,傳來她瘋狂的笑聲,「這才只是開始,蘇清。我們會把你身邊的人,一個一個,全部清除掉。最后,再來慢慢地炮制你?!?/p>
電話被掛斷了。
我握著手機,渾身冰冷,抖得像風中的落葉。
我以為我做好了心理準備,我以為我能承受一切。
可我錯了。
我低估了他們的殘忍和毫無人性。
阿蘭的死,像一把尖刀,狠狠地捅進了我的心臟。
是我害了她。
如果我沒有去找她,她就不會死。
巨大的悲痛和自責,像潮水一樣將我淹沒。
我沖進浴室,打開水龍頭,任由冰冷的水從頭頂澆下。
我想哭,卻流不出一滴眼淚。
我的心里,只剩下無邊無際的、燃燒著地獄業(yè)火的仇恨。
陸哲,夏優(yōu)薇,凈靈會……
我蘇清對天發(fā)誓,不把你們挫骨揚灰,我誓不為人!
我關掉水,從浴室走出來,看著鏡子里那個渾身濕透、狼狽不堪,眼睛里卻燃燒著瘋狂火焰的自己。
夠了。
躲藏和迂回,已經夠了。
既然你們不守規(guī)則,那我也沒必要再當一個循規(guī)蹈矩的玩家。
我要用我自己的方式,為阿蘭,為我父親,也為前世的自己,討回一個公道。
我回到房間,拿出了那串古樸的倉庫鑰匙。
然后,我撥通了陸哲的電話。
「在哪?」我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電話那頭的陸哲似乎有些意外:「怎么了?」
「我同意了。」我說,「把蘇氏香堂,賣掉吧?!?/p>
他沉默了。
「但是,我有一個條件。」我一字一句地說,「我要親眼看著,你們把倉庫里的東西,一件一件地搬空。我要在蘇家祠堂,和我父親的靈位前,做最后的告別?!?/p>
「時間,就定在今晚午夜。地點,城郊祖宅。」
「你,還有夏優(yōu)薇,還有你們那個所謂的『尊主』,都必須到場。」
「我會在那里,把鑰匙,和你們想要的一切,都交給你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