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干凈!”
趙福貴那冰冷的三個字,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鑿穿了林秋的心臟!
“洗干凈”——洗干凈身上的泥土、血污、井水的腥臭,然后……成為一件新鮮的、潔凈的祭品,被投入枯井,去喂飽那井底的“月亮”?
巨大的恐懼如同冰冷的淤泥瞬間塞滿了林秋的喉嚨!她死死抓著那根粗糙的救命樹根,指尖深陷,指甲幾乎要剝落!身后的坡下是吞噬了太多生命的枯井深淵,身前是火把光焰中倀鬼環(huán)伺的死局!
村民們動了!如同得到了明確的指令,沉默而高效。幾個手臂上帶著深黑色新鮮環(huán)形烙印的壯漢上前一步,動作迅捷如鷹隼!他們手中并未持有刀斧繩索,而是——鮮紅的、濕漉漉的符紙!那是用朱砂混合了某種暗紅色粘稠液體新畫就的符咒,散發(fā)著刺鼻的腥甜氣,像是腐敗血塊與濃烈草藥混合的味道!
其中一人俯下身,蒲扇般的大手如同鐵鉗,瞬間攥住了林秋那只死死摳在樹根上、早已鮮血淋漓的手腕!劇痛傳來,她感覺自己腕骨幾乎要被捏碎!
“放開我!”她嘶聲尖叫,如同野獸垂死的掙扎,另一只手瘋狂地拍打推拒!但力量的差距如同鴻溝!她的反抗在這些人面前顯得如此微不足道!第二個壯漢已然靠近,那雙帶著深褐色環(huán)形烙印、如同干涸河床般粗糙的手,徑直伸向她的額頭!
冰冷的、沾滿了腥甜符水的粗糲手指,帶著一股無法抗拒的邪異力量,狠狠地按在了她的眉心!
“嗡——!”
林秋全身劇震!仿佛有一道無形的、冰冷的電流從那被觸碰的額頭瞬間傳遍全身!意識海像是被投入了一塊巨大的冰石,思維瞬間凍結!所有的掙扎動作陡然僵直!力氣像是被瞬間抽空!只有無邊的冰冷和一種絕對的禁錮感,從身體內部、從骨髓深處滋生出來!
她的眼神瞬間失焦,如同蒙上了一層白翳。身體不再聽從大腦的指令,如同被切斷了引線的提線木偶,軟軟地從坡緣滑落下來。那只傷痕累累的手,也無力地從樹根上松開。
幾個村民熟練地接住她癱軟的身體。她像一件沒有生命的貨物,被他們平抬起來。視野一片模糊,只有濃霧翻滾的天穹和周圍跳躍的、猙獰的火焰光影,如同地獄的走馬燈在眼前飛速旋轉。她能感知到身體在移動,能聞到那刺鼻的腥甜符水味和抬著她的人身上濃重的汗味、土腥味,能聽到沉悶的腳步聲和火把燃燒的噼啪聲,但身體卻無法做出哪怕一絲一毫的反應!大腦的命令完全無法傳遞到四肢百?。?/p>
這是遠超物理束縛的禁錮!是邪力對她的肉身和精神進行的徹底封印!
人群在趙福貴篤、篤、篤……的拐杖敲擊地面的引領下,沉默地抬著她。方向,并非朝著任何村民的屋舍,而是徑直再次回到了枯井所在的荒蕪空地!火光將這死域再次照亮,井口如同深淵巨口張在場地中央。空氣里那濃烈的餿腐腥氣,混雜著新鮮朱砂符咒的甜腥,構成一種令人作嘔的“祭品”氣息。
他們將林秋平放在枯井邊緣——冰冷粗糙的石質井沿緊貼著她的后背。幾個村民立刻行動,動作熟練而快速。他們用沾滿了腥甜符水的毛刷,一遍遍刷過她的額頭、臉頰、脖子、手臂…那冰冷的液體滲透單薄濕透的布料,接觸肌膚,如同無數(shù)只陰冷的蛆蟲在爬行,帶來生理上的極度厭惡和靈魂深處的顫栗!
這是在“洗凈”?更是在進行某種邪惡的獻祭前最后的“涂抹”和“標記”!符水滲入皮膚,那被點在眉心的邪異禁錮似乎也隨之加深、加固!
趙福貴就站在井沿旁,拄著拐杖,假腿穩(wěn)穩(wěn)地踩著地。他微微低頭,火光映照著他那張此刻毫無波瀾的臉,像冰冷的巖石雕刻。他沒有看井口,也沒有再看林秋,目光掠過正在被涂抹符水的林秋,投向空地邊緣那塊平整的巨大巖石——那塊形似祭壇的石頭!
白天林秋夜探枯井時,曾看到上面散落著焚燒后殘余的灰燼和符紙。此刻,那祭壇已被清理干凈,但空氣中似乎還殘留著之前焚燒的煙味。而在祭壇的正中央,一個東西被搬到了上面!
是奶奶常用的那個小神龕!
那個被常年香火熏得烏黑發(fā)亮的小神龕!此刻里面的土地神像不翼而飛,空落落的!在神龕前方,端端正正地放著一個東西——一個用褪色紅布仔細包裹的、長條形的、像是什么盒子或者卷軸的東西!
林秋眼角的余光瞥到這一幕,瞳孔驟縮!奶奶的神龕!那紅布包裹里是什么?奶奶最后的遺物?還是……某種連奶奶都恐懼、需要藏起來的東西?!
趙福貴的目光落在紅布包裹上,再看了看被符水“洗凈”得如同人偶般的林秋。他那冰冷無波的眼底,掠過一絲極其隱晦、卻又充滿掌控力的光芒,仿佛一切都在計劃之中。他微微抬起了右手,那只布滿老繭的手,虛空做出一個向下按壓的姿態(tài),如同在進行無聲的儀式溝通。
然后,他張開了嘴,似乎要對那些忙碌的村民下達新的指令。
但,就在他嘴唇翕動的瞬間!
一道極其微弱、卻又無法忽視的暗紅色光芒!如同地獄裂縫中睜開的一線血眸,再次在神龕內部、在那個紅布包裹的下方縫隙里!極其詭異地——一閃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