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善晚宴的光芒尚未散去,蘇曉月在顧家的地位因顧承淵的公開宣告而陡然拔高,卻也因這份獨一無二的“寵愛”而身處漩渦中心。周雅琴的冷臉越發(fā)明顯,沈清漪更是徹底沉寂,如同蟄伏的毒蛇,空氣中彌漫著山雨欲來的壓抑。
蘇曉月內(nèi)心的煎熬卻比外界的壓力更甚。顧承淵的強勢維護和那份日益明顯的占有欲,讓她心底冰封的角落不斷松動。小寶對父親的依賴日漸加深,父子倆在花園踢球、在書房“辦公”的畫面,溫暖得讓她心酸。然而,那份替嫁契約如同沉重的枷鎖,蘇曉月的存在如同懸在頭頂?shù)倪_摩克利斯之劍,隨時可能斬斷這份虛假的平靜。
她享受著小寶康復(fù)后的溫馨,貪戀著顧承淵偶爾流露的、不再冰冷的眼神,卻又在夜深人靜時被巨大的愧疚和恐懼吞噬。她不是蘇晚星!她是用謊言偷來這一切的蘇曉月!這份偷來的幸福,建立在欺騙之上,隨時可能崩塌,將她和無辜的小寶碾得粉碎。
就在這時,一個如同噩夢的電話,徹底擊碎了她最后一絲僥幸。
“喂?我親愛的‘好妹妹’?”電話那頭,傳來蘇晚星久違的、帶著刻骨怨毒和得意洋洋的聲音,“嘖嘖,真沒想到啊,你頂著我的名字,倒是把‘顧太太’的位置坐得挺穩(wěn)當嘛?還生了個小野種?攀上高枝了,就把重病的老娘和幫你擦屁股的親姐姐忘了?”
蘇曉月渾身血液瞬間冰涼!“蘇晚星?!你想干什么?!”
“我想干什么?”蘇晚星陰冷地笑著,“我的好妹妹,你和你那個小野種現(xiàn)在錦衣玉食,風(fēng)光無限。我呢?被你害得有家不能回,東躲西藏,像條喪家之犬!顧家給你的錢不少吧?還有顧承淵……他現(xiàn)在是不是對你這個冒牌貨百般寵愛???”她的聲音充滿了嫉妒和扭曲的快意。
“五千萬!”蘇晚星獅子大開口,“給我五千萬!打到這個賬戶!否則,我就把替嫁的協(xié)議、你冒名頂替的證據(jù),還有你那個小野種根本不是顧家血脈的‘真相’(她并不知道親子鑒定),全部賣給媒體!賣給顧承淵的死對頭!我要讓顧家顏面掃地!讓顧承淵看看他捧在手心的‘顧太太’是個什么貨色!讓你那個小野種一輩子抬不起頭!”
蘇曉月如墜冰窟!五千萬!她怎么可能有?蘇晚星不僅要錢,更是要毀了她和小寶!毀了她好不容易才在小寶和顧承淵之間建立起來的那一點點溫情!一旦真相以如此不堪的方式被揭露,顧承淵會如何震怒?小寶要如何面對?顧家……會如何對待他們母子?
“你瘋了!蘇晚星!媽還在醫(yī)院……”
“少拿媽威脅我!”蘇晚星厲聲打斷,“她的死活關(guān)我屁事!我只給你三天時間!三天后,看不到錢,你就等著身敗名裂,和你那個小野種一起滾出顧家,流落街頭吧!記住,別想告訴顧承淵!你敢說一個字,我立刻曝光!說到做到!”電話被狠狠掛斷。
忙音如同喪鐘,在蘇曉月耳邊轟鳴。絕望如同黑色的潮水,瞬間將她淹沒。她靠著冰冷的墻壁,身體無力地滑落在地。巨大的恐懼和壓力讓她幾乎窒息。蘇晚星的威脅像毒蛇纏繞著她的脖頸。三天……她只有三天時間!
是繼續(xù)用謊言茍延殘喘,等待被蘇晚星撕碎?還是……親手揭開這血淋淋的真相,承受顧承淵的怒火,換取一線渺茫的生機?至少,這樣小寶的身世不會被污蔑成“野種”……
巨大的痛苦撕扯著她的心。她看著手機里顧承淵發(fā)來的信息,是幾張他和小寶在游樂場的照片,小寶笑得燦爛,顧承淵的側(cè)臉線條柔和。她的指尖顫抖著,撫摸著屏幕上顧承淵的臉龐,眼淚洶涌而出。這份遲來的、讓她心悸的溫暖,終究是偷來的,該還了。
書房里,氣氛凝重。顧承淵剛剛處理完“云頂”項目泄密事件的收尾,泄密者已被揪出(是沈清漪暗中收買的一個設(shè)計部副總監(jiān)),法務(wù)部正在走程序。雖然損失無法完全挽回,但總算穩(wěn)住了局面。
書房門被輕輕敲響。顧承淵抬頭,看到蘇曉月站在門口。她的臉色蒼白得嚇人,眼睛紅腫,像是哭了很久,但眼神卻異常平靜,平靜得……讓他心頭發(fā)慌。她穿著一條簡單的米白色連衣裙,沒有戴任何首飾,素凈得像一株隨時會折斷的蘆葦。
“有事?”他放下文件,聲音不自覺地放柔。晚宴后,他對她的感覺更加復(fù)雜,那份欣賞和悸動日益強烈。他甚至開始思考,如何讓她真正以“蘇曉月”的身份,光明正大地站在他身邊。
蘇曉月走進來,沒有像往常一樣坐下,只是站在書桌前,隔著寬大的桌面看著他。她的目光清澈而決絕,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孤勇。
“顧承淵,”她開口,聲音有些沙啞,卻異常清晰,“我們談?wù)??!?/p>
顧承淵微微挑眉,示意她說下去。
“關(guān)于我的身份,”蘇曉月深吸一口氣,每一個字都像用盡了全身力氣,“我……不是蘇晚星?!?/p>
顧承淵的眼神瞬間銳利起來,但并未打斷她,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示意她繼續(xù)。他知道她不是,但想聽她親口說。
“我叫蘇曉月,是蘇晚星同父異母的妹妹。”蘇曉月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巨大的悲涼,“五年前,我們在不同的城市生活,互不相干。直到三個月前,我媽突發(fā)重病,需要天價醫(yī)藥費。蘇家為了攀附顧家,逼蘇晚星嫁給你,但她……逃婚了。”
她頓了頓,眼神空洞地看著虛空:“為了救我媽,我……我簽了替嫁協(xié)議。協(xié)議規(guī)定,我以‘蘇晚星’的身份嫁給你,扮演好顧太太,顧家支付我媽所有醫(yī)療費用。如果我身份暴露或違約,協(xié)議作廢,費用追回,蘇家和我……承擔(dān)顧家怒火?!?/p>
顧承淵的眉頭越皺越緊,臉色陰沉。雖然早已知道,但親耳聽到她為了救母被迫替嫁的無奈和絕望,心臟還是被狠狠揪了一下。
“至于小寶……”蘇曉月的眼淚終于控制不住地滑落,聲音哽咽,“他是你的兒子。五年前……在‘夜色’酒吧,我那時是那里的調(diào)酒師……那晚……是個意外。我不知道你是誰,醒來后你就不見了。后來……我發(fā)現(xiàn)自己懷孕了。我選擇生下了他,獨自撫養(yǎng)。替嫁之前,我根本不知道要嫁的人……是你?!?/p>
她抬起淚眼,直視著顧承淵深邃的眼眸,那里翻涌著驚濤駭浪:“對不起,顧承淵。我騙了你。從名字到身份,到小寶的存在……所有的一切,都是謊言?!?/p>
巨大的死寂籠罩了書房。只有蘇曉月壓抑的啜泣聲。
顧承淵緩緩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帶著山雨欲來的壓迫感。他繞過書桌,一步步走到蘇曉月面前。他的臉色鐵青,下頜線繃得死緊,眼底是翻騰的怒火、被欺騙的屈辱,還有……一種更深沉的、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的劇痛!
他為了她,當眾宣告她是獨一無二的顧太太!他為了她和孩子,不惜與母親、與沈清漪對抗!他甚至開始計劃他們的未來!可這一切,竟然都建立在徹頭徹尾的謊言之上!她連名字都是假的!她接近他,只是為了錢!為了救她的母親!
“所以,”他的聲音冰冷刺骨,如同淬了毒的冰凌,每一個字都砸在蘇曉月的心上,“從頭到尾,你對我,對這個位置,對我們的……婚姻,都只是交易?一場用謊言堆砌的交易?嗯?”
他的質(zhì)問如同利刃,將蘇曉月的心凌遲。她痛苦地閉上眼,淚水洶涌:“是……是交易。對不起……是我欺騙了你。協(xié)議……作廢了。我會帶著小寶離開。顧家支付給我媽的治療費用……我會想辦法還清。求你……放過小寶,他是無辜的……”
“離開?”顧承淵猛地打斷她,怒極反笑,眼底卻是一片冰封的寒潭,“帶著我的兒子離開?蘇曉月,誰給你的權(quán)利?簽了那份狗屁協(xié)議,生下了我的兒子,現(xiàn)在想一句‘對不起’就帶著他消失?把我顧承淵當什么了?把顧家當什么了?!”
他猛地伸手,用力攥住她的手腕,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他逼近她,兩人鼻尖幾乎相觸,他灼熱而憤怒的氣息噴灑在她臉上:“利用完就想跑?天底下哪有這么便宜的事!你想都別想!”
巨大的屈辱和絕望讓蘇曉月崩潰了,她用力掙扎,嘶喊道:“那你想怎么樣?!殺了我嗎?!顧承淵,我欠你的,我還!要打要殺隨你便!但小寶是我的命!我死也不會把他交給你這種人!”
“我這種人?”顧承淵的怒火被徹底點燃,他一把將她甩開!蘇曉月踉蹌著后退,撞在書架上,脊背生疼。
顧承淵看著她倔強流淚的臉,看著她眼中毫不掩飾的恨意和絕望,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撕裂!憤怒、屈辱、還有那該死的、無法抑制的心疼交織在一起,讓他幾乎失去理智!
“滾!”他指著門口,聲音如同受傷的野獸在咆哮,帶著摧毀一切的暴怒,“帶著你的兒子,給我滾出顧家!滾得越遠越好!在我改變主意之前,立刻!馬上!滾!”
最后那個“滾”字,如同驚雷炸響在蘇曉月耳邊。她身體劇烈地顫抖了一下,最后深深地、絕望地看了顧承淵一眼,那眼神復(fù)雜到極致,有痛楚,有解脫,有不舍,最終歸于一片死寂的荒蕪。
她沒有再看他一眼,挺直了早已不堪重負的脊背,轉(zhuǎn)身,一步一步,走出了這間承載了她所有屈辱、謊言和短暫溫暖的書房,也走出了顧承淵那冰冷而憤怒的視線。
追妻火葬場,在這一刻,正式拉開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