鑰匙在我手中，溫度不斷攀升，像是有股無形的力量在其中涌動。
我盯著那塊磚，剛才它軟下去的地方，現(xiàn)在看起來和別的磚沒兩樣，灰撲撲的，沾著墻灰。但我的手指還記得——那不是磚，那是活的。
我咬牙，把鑰匙舉起來，對準(zhǔn)磚面上那塊深色污漬。圓點(diǎn)對圓點(diǎn)，嚴(yán)絲合縫。不是巧合。我爸留下的照片、日記里的字、鑰匙上的標(biāo)記，全都咬合上了。這面墻，是假的。后面有東西。
我后退半步，低頭看日記本。最后一頁那句“別讓我做的事，變成你的命”還在，可墨跡邊緣多了點(diǎn)東西——一點(diǎn)點(diǎn)暗紅，像干掉的血，正從紙縫里慢慢滲出來。我沒動它，也不敢碰。我怕一碰，整頁都會化開，露出我不敢看的東西。
胖虎蹲在我腳邊，尾巴卷著爪子，一動不動。剛才它用爪子按在這塊磚上時(shí)，磚面軟了一下，像被人輕輕推了一把。現(xiàn)在它不叫，也不動，就盯著我看。
“你到底知道多少？”我聲音啞得不像自己的。
它沒反應(yīng)。但我知道它聽懂了。
我伸手進(jìn)夾層，摸出那半片枯葉。葉脈是放射狀的，像一張網(wǎng)。我把它翻過來，貼在胖虎的前爪上。紋路對上了，嚴(yán)絲合縫，就像這葉子本來就是從它爪子里長出來的。
它喉嚨里滾出一聲低嗚，不是貓叫，像人在壓抑著什么。我猛地抬頭看那塊磚——磚縫邊緣，一絲青灰色的霧正往外冒，轉(zhuǎn)瞬就散了?？删驮谀庆F散開的瞬間，鑰匙表面的銅綠突然裂開一小片，底下露出銀白色的金屬，上面刻著一個(gè)符號——和日記本里父親寫的某個(gè)標(biāo)記一模一樣。
我屏住呼吸。
這不是普通的鎖。也不是普通的鑰匙。
這是一套系統(tǒng)。鑰匙是引子，胖虎是鑰匙的一部分。它們得一起用，才能開。
我蹲下，雙手顫抖著貼上那塊磚，雖是涼的，卻能清晰感覺到磚下有極其輕微的顫動，仿佛有生命在呼吸。 我爸最后一次站在這里時(shí)，是不是也這樣？他是不是也摸著這塊磚，聽著里面的東西，想著要不要開門？
我睜開眼，把鑰匙插進(jìn)磚縫。
不是鎖孔，是縫。鑰匙滑進(jìn)去半寸，卡住了。我用力推，推不動。它不是要轉(zhuǎn)，是要“進(jìn)去”。
“得有它?！蔽业吐曊f，看向胖虎。
它抬頭，眼神不像貓。像在等這一刻等了很久。
我抱起它，把它前爪按在磚面中心。就在那一秒——
磚面軟了。
像皮，像肉，像一張嘴張開了一條縫。鑰匙猛地往下沉了一截，整面墻發(fā)出一聲低沉的“嗡”，像是什么東西松了扣子。墻內(nèi)依次傳來三聲‘咔噠’聲，一聲比一聲重，像是機(jī)括一層層被打開。
我手一抖，差點(diǎn)松開鑰匙。
胖虎的眼睛瞬間變得漆黑，仿佛藏著一個(gè)深不見底的深淵。 它爪子壓著磚面，沒動，可我能感覺到它在用力，像是在對抗什么。
墻里的“嗡”聲停了。
鑰匙卡在縫里，只進(jìn)去一半。
還差一點(diǎn)。
我咬牙，把全身的力氣壓上去。鑰匙又往下沉了半分，幾乎沒到柄。墻內(nèi)傳來第二聲“咔噠”，比剛才重，像是鎖芯轉(zhuǎn)了一圈。
第三聲沒來。
我喘著氣，抬頭看那塊磚。表面恢復(fù)了堅(jiān)硬，像什么都沒發(fā)生過。可鑰匙還在里面，卡著，動不了。門沒開，但我知道——它松了。只要再推一次，就能進(jìn)去。
可我推不動了。
不是力氣不夠。是墻在頂我。那股力從磚面?zhèn)魃蟻?，順著鑰匙往我胳膊里鉆，像有東西在另一頭死死抵著門，不讓我開。
胖虎跳了下來，爪子離開磚面。它繞到我身后，用頭輕輕頂了頂我的小腿。不是催我，是提醒我什么。
我回頭看它。
它沒看我，看的是我褲兜。
我伸手進(jìn)去，摸出日記本。它自動翻到了最后一頁。那句“別讓我做的事，變成你的命”還在，可那滴暗紅的痕跡，已經(jīng)順著紙邊流了下來，滴在地板上，沒聲音，也沒濕。
我盯著那滴東西。
它不是往下落。
是往上爬。
順著紙面，往“命”字的末筆爬，像要把它改掉。
我猛地合上本子，塞回兜里。
鑰匙還在墻里，卡著。門沒開，但我知道它在等。等一個(gè)決定。等我選——是推開，還是走開。
我低頭看胖虎。
它坐得筆直，爪子收在身下，眼睛盯著那塊磚，像在守門。
我深吸一口氣，雙手死死攥住鑰匙柄，拼盡全力將全身重量壓上去。
“爸，”我喉嚨發(fā)緊，“我進(jìn)去了?！?/p>
鑰匙猛地一沉，整根沒入磚縫。
磚面開始裂開，一道細(xì)縫從鑰匙插入的地方蔓延出去，像蜘蛛網(wǎng)，無聲無息。
縫里透出光。
不是電燈，不是月光。
是暗紅色的，像從地底滲出來的。
胖虎突然低吼，全身毛炸起，死死盯著那道縫。
我伸手去推。
磚面像紙一樣塌了一角，露出后面——
沒有樓梯。
沒有門。
只有一片黑，深得不像墻后該有的空間。那紅光從黑里透出來，照在鑰匙上，銅綠開始一片片剝落，露出底下刻滿符文的銀白金屬。
我聽見里面?zhèn)鱽硪宦暫粑?/p>
不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