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兼程,馬不停蹄。
我們換了七匹馬,終于在第五天的黃昏,趕到了京城。
巍峨的城墻,熟悉的宮殿,再一次出現(xiàn)在我眼前。
三年前,我從這里狼狽逃離。
三年后,我卻以這種方式,被“請”了回來。
真是造化弄人。
皇宮里,氣氛肅殺,一片愁云慘霧。
宮女太監(jiān)們,走路都低著頭,不敢發(fā)出一點聲音。
林風(fēng)帶著我,一路暢通無阻地,來到了皇帝的寢宮——乾清宮。
殿外,跪滿了心急如焚的文武百官。
為首的,是當(dāng)朝宰相,一個年過花甲的老臣。
他看到我,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驚訝,但隨即又化為了一種復(fù)雜的了然。
顯然,他知道我的身份。
林風(fēng)沒有理會他們,直接推開了那扇沉重的殿門。
一股濃重的藥味和血腥味,撲面而來。
我走了進去。
巨大的龍床上,躺著一個面如金紙的男人。
他閉著眼,嘴唇干裂發(fā)紫,胸口微弱地起伏著。
若不是那起伏,我?guī)缀跻詾樗呀?jīng)是一具尸體。
他身上蓋著明黃色的錦被,但依舊能看到,被子下面,滲出了一片暗紅色的血跡。
這,就是那個不可一世的蕭玨?
這就是那個談笑間便能伏尸百萬的帝王?
他看起來,是那么的脆弱,那么的不堪一擊。
床邊,圍著幾個太醫(yī),個個愁眉苦臉,束手無策。
他們看到我進來,都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都出去。”
我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量。
太醫(yī)們面面相覷,看向林風(fēng)。
林風(fēng)點了點頭。
他們?nèi)缑纱笊?,躬身退了出去?/p>
很快,偌大的寢宮里,又只剩下了我和躺在床上的蕭玨。
我走到床邊,坐下。
我伸出手,想去探一探他的額頭,卻又在半空中停住了。
我有什么資格去碰他?
我只是一個來看他笑話的仇人,不是嗎?
可我的心,為什么會這么痛?
“蕭玨?!?/p>
我輕輕地叫他的名字,“我來了?!?/p>
他的眼睫毛,輕微地顫動了一下。
然后,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那雙曾經(jīng)如鷹隼般銳利的眸子,此刻,已經(jīng)失去了所有的神采,變得渾濁而渙散。
他看了我很久,仿佛在確認(rèn),眼前的人,是真實還是幻覺。
“令秧……”
他開口,聲音微弱得像蚊子叫,“你……你終于……肯見我了……”
一句話,說得斷斷續(xù)續(xù),耗盡了他所有的力氣。
我的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大顆大顆地,砸落下來。
“你這個傻子……”
我哽咽著,“誰讓你逞強的?那些世家大族,是那么好對付的嗎?你以為你是神嗎?”
他看著我哭,竟然笑了。
那笑容,虛弱,卻又無比滿足。
“看……看到你為我哭……我就是……現(xiàn)在就死……也值了……”
“你閉嘴!”
我厲聲喝斷他,“不許說死字!”
我猛地站起身,擦干眼淚,用我從未有過的、冷靜到可怕的語氣,對殿外的林風(fēng)下令:
“去!把宮里所有能找到的烈酒、金瘡藥、干凈的布條,都給我拿來!”
“還有,去準(zhǔn)備一盆炭火,把這把刀,給我燒紅了!”
我從靴子里,抽出了那把皇兄送給我的,防身的短刀。
林風(fēng)和太醫(yī)們都驚呆了。
“司長大人!您……您要做什么?”
一個年長的太醫(yī)顫聲問。
我轉(zhuǎn)過頭,冷冷地看著他:“做什么?救人!”
“他中的是‘腐骨草’的毒,毒素已經(jīng)順著血液,侵入心脈。你們開的那些湯藥,根本沒用!”
“唯一的辦法,就是把箭頭周圍的腐肉,全都剜掉!用烈酒清洗傷口,再用烙鐵止血!”
“這……這……”
太醫(yī)們嚇得臉都白了,“陛下龍體金貴,這……這無異于刮骨療毒,稍有不慎,陛下就會……就會……”
“就會死,是嗎?”
我接過他的話,“不這么做,他今晚都撐不過去!這么做了,至少還有一半的活路!”
“你們,誰敢擔(dān)這個責(zé)任?”
所有人都沉默了。
“既然你們不敢,那就我來!”
我擲地有聲地說,“出了任何事,我一人承擔(dān)!”
我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最后,落在了林風(fēng)的臉上。
“林風(fēng),你信不信我?”
林風(fēng)看著我,又看了看床上氣息奄奄的蕭玨。
他猛地一咬牙,單膝跪地:“屬下,聽?wèi){司長大人差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