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中考試前的圖書館燈火通明。凌晨兩點半，程暖揉了揉酸脹的眼睛，《熱帶病學》課本上的字跡已經(jīng)模糊成一片。她強撐著又翻了一頁，卻在某個瞬間失去了意識......
陽光刺在眼皮上時才猛然驚醒。身上披著一件熟悉的深藍色外套——袖口磨損處還留著上次她不小心潑到咖啡的淡褐色痕跡。抬頭四顧，不遠處的座位上，周敘白只穿著一件單薄的白襯衫低頭寫著什么,時不時掩嘴輕咳兩聲。
桌上放著一杯已經(jīng)涼了的咖啡和整整齊齊一疊手寫筆記。翻開第一頁是工整的重點整理,不同顏色標注了重要程度,邊角還畫了些丑萌的小圖標幫助記憶——就像高中時每次大考前他塞給她的那種筆記。
"醒了?"察覺到動靜,他抬起頭,眼下掛著明顯的青黑,"離考試還有三小時,要不要再睡會兒?"
聲音沙啞得不像話,臉頰泛著不自然的潮紅。鬼使神差地,她伸手貼上他的額頭——燙得嚇人!
"你發(fā)燒了!"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從包里翻出常備藥,"什么時候開始的?怎么不去醫(yī)務室?"
他乖乖接過藥片就著冷水吞下:"沒事...小感冒而已。"說完又是一個沒忍住的噴嚏。
目光落在那件外套上,心里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揪了一下:"你...就這樣坐了一晚上?"
"看你睡得香..."他低頭收拾書本避開她的視線,"再說這些重點還沒整理完。"
拿起那疊筆記粗略翻看至少有二十頁密密麻麻全是手寫從寄生蟲生命周期到抗瘧疾用藥禁忌甚至還有簡易流程圖展示如何在野外條件下建立靜脈通路...
"為什么要做這些?"喉嚨突然發(fā)緊,"我明明說過不需要你的幫助。"
窗外晨光熹微照在他微微顫抖的睫毛上投下細小的陰影:"...習慣了"
簡簡單單三個字卻像一把鈍刀緩慢地割開記憶高中三年每次大考前夕書桌上總會莫名出現(xiàn)這樣的手寫筆記那時她還天真地以為是哪個暗戀者送的...
藥物開始發(fā)揮作用他的眼皮漸漸沉重卻還強撐著要送她去考場最終被她按回座位:"老實待著!考完我?guī)闳メt(yī)務室"
第一門《流行病學》出人意料的順利試卷上幾乎所有大題都能在那疊筆記里找到對應知識點提前半小時交卷沖回圖書館卻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不在原地只在筆記本最后一頁留下一行潦草的字:「去掛水了別擔心好好考」
后面還畫了個歪歪扭拙的笑臉和當年父親葬禮后塞進她手里的那張紙條如出一轍那天所有人都忙著安慰哭到昏厥的母親只有十三歲的周敘白偷偷往她書包里塞了一包紙巾和巧克力還有張畫著同樣笑臉的字條:「暖暖別怕我在」
三天考試轉(zhuǎn)瞬即逝最后一場結(jié)束走出考場秋日的陽光溫柔地灑在肩上遠處銀杏樹下站著個熟悉的身影穿著那件深藍色外套手里還拎著什么東西
走近才發(fā)現(xiàn)是食堂打包的熱粥他不由分說塞過來:"慶?？纪?
塑料碗傳遞過來的溫度剛好不燙手打開蓋子香氣撲面而來是她最喜歡的皮蛋瘦肉粥上面撒了細細的蔥花
"...謝謝你的筆記"小口啜飲著熱粥猶豫片刻還是開口,"如果沒有那些重點我肯定答不上來"
他眼睛亮了一下隨即又恢復平常那種懶散神情:"不用謝反正我也要復習"
并肩走在校園小道上落葉在腳下發(fā)出清脆聲響經(jīng)過公告欄時發(fā)現(xiàn)「醫(yī)療無國界」選拔賽決賽通知已經(jīng)貼出來了他們和林妍組并列積分第一將在下周進行最后對決
"聽說林妍找過你?"這個問題脫口而出立刻后悔了聽起來簡直像是在...吃醋?
果然他嘴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怎么?關心我的社交圈?"
熱氣一下子沖上臉頰:"隨口問問而已!"
"她是來找我組隊參加決賽"他突然停下腳步直視她的眼睛,"我拒絕了"
心跳漏了一拍故作鎮(zhèn)定地問:"為什么?你們不是有什么'非洲計劃'嗎?"
秋風卷起幾片金黃的銀杏葉從他肩頭掠過陽光在那雙漆黑的眼睛里折射出琥珀色的光斑:
"...因為我已經(jīng)有最佳搭檔了"
決賽當天體育館被布置成模擬災難現(xiàn)場煙霧彌漫中隱約可見幾個渾身是血的"傷員"(其實是醫(yī)學院志愿者)分散在各處有的哀嚎有的昏迷不醒場景逼真得令人窒息
主席臺上坐著幾位評委除了秦墨還有院領導和來自「醫(yī)療無國界」組織的代表氣氛凝重得像真正的戰(zhàn)地醫(yī)院
比賽規(guī)則很簡單:每組需要在二十分鐘內(nèi)盡可能多地救治傷員評分標準包括診斷速度處置準確度和團隊協(xié)作但有個隱藏陷阱——部分傷員傷勢輕微應該優(yōu)先處理重傷者如何快速分類(triage)才是真正的考驗
哨聲響起林妍那組立刻沖向最近的傷員而周敘白卻站在原地快速掃視全場然后拉著程暖直奔角落一個安靜的傷者:
"休克癥狀瞳孔放大呼吸微弱大概率內(nèi)出血!"
果然檢查發(fā)現(xiàn)患者腹部僵硬血壓幾乎測不到他們迅速建立靜脈通路進行液體復蘇同時準備緊急轉(zhuǎn)運整個過程行云流水配合得天衣無縫當其他組還在處理表面?zhèn)跁r他們已經(jīng)救了兩個危重病人
最后一分鐘他們發(fā)現(xiàn)一個小女孩被困在倒塌的書架下情況危急但救援需要至少兩人合作正當他們要行動時林妍突然沖過來假裝絆倒狠狠撞在程暖肩上劇痛瞬間從左臂傳來——
轉(zhuǎn)頭對上林妍充滿惡意的眼神和她那句壓低的「別想贏」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見周敘白一個箭步插進她們之間力道大得差點把林妍推倒在地
"再有下次我會直接向組委會舉報!"他的聲音冷得像冰完全不同于平時的吊兒郎當連評委席都注意到這邊的騷動秦墨皺起眉頭拿起記分板寫了些什么
沒有時間爭執(zhí)了他們迅速救出小女孩并完成基礎生命支持結(jié)束時程暖的左臂已經(jīng)疼得抬不起來但她咬牙堅持到最后評分環(huán)節(jié)
宣布結(jié)果前秦墨特意走到他們面前看了看程暖的肩膀意味深長地說:"戰(zhàn)場上最危險的不是子彈而是背后的自己人好在..."目光轉(zhuǎn)向周敘白,"真正的伙伴永遠會護住你的死角"
最終成績出乎所有人預料——他們以絕對優(yōu)勢獲勝!領獎時「醫(yī)療無國界」的代表特別稱贊了他們快速分類傷員的判斷力和默契配合并當場宣布獲得暑期赴非實習資格臺下掌聲雷動閃光燈晃得人睜不開眼恍惚中感覺有人輕輕握了一下她的手又迅速松開...
慶功宴上觥籌交錯不斷有人來祝賀唯獨不見周敘白的蹤影溜出來透氣時無意間聽到女洗手間里的對話:
"...明明看到他們倆的名字都在名單上怎么突然就改了?"一個陌生女生的聲音
接著是林妍咬牙切齒的回答:"誰知道那個瘋子怎么想的!居然主動要求撤掉自己名字說什么'她有我就夠了'..."
腦子嗡的一聲后面的話再也聽不進去了跌跌撞撞沖到組委會辦公室墻上的正式名單顯示得一清二楚:國際援助醫(yī)學專業(yè)獲選者——程暖(單獨)
夜色已深校園里人影稀疏手機屏幕亮了又滅全是媽媽發(fā)來的詢問短信卻一條也不想回滿腦子都是那個荒謬的問題:如果不是為了和林妍一起去非洲那他改志愿陪她來這個專業(yè)到底圖什么?
男生宿舍樓下徘徊許久最終還是撥通了電話響了好幾聲才被接起背景音嘈雜似乎有很多人
"...暖暖?"他的聲音帶著明顯的驚訝通常只有在特別緊張或特別放松時才會叫這個小名
"我在你樓下現(xiàn)在立刻下來!"沒給他拒絕的機會直接掛斷電話
五分鐘后電梯門開走出來的不止是他還有四五個勾肩搭背的同學看樣子是在開小型派對眾人看到她明顯愣了一下隨即露出曖昧的笑容作鳥獸散只剩下站在原地的周敘白衣領微敞臉上帶著運動后的紅暈手里還拿著半罐啤酒整個人散發(fā)著罕見的放松氣息看來奪冠確實讓他心情不錯但這只會讓接下來的對話更難開口...
"...為什么放棄名額?"直截了當?shù)貑?"我們明明一起贏的比賽!"
他似乎早有準備從容不迫地喝了口啤酒:"你需要這個機會比我多"
這是什么荒謬理由?! "我需要?所以你做這一切都是為了滿足我的需要?!改志愿陪我讀書幫我解圍熬夜做筆記現(xiàn)在又把名額讓給我?!你到底圖什么?!"聲音越來越高幾乎是在喊了,"是為了贖罪還是因為林妍?!"
易拉罐在他手中咔噠一聲變形酒液濺在地面上向來玩世不恭的臉上第一次出現(xiàn)近乎暴怒的表情:
"...你以為我做這些都是為了什么?!"
路燈下他的眼睛亮得驚人像是壓抑許久的火山終于找到噴發(fā)口下一秒?yún)s猛地轉(zhuǎn)身大步走向電梯只留下最后一句飄散在夜風中的話:
"...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