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板的震動帶著哭腔。
“魏忠!你開門!” 她的指甲刮過木頭,發(fā)出刺耳的聲響,像貓爪在撓人心,“你個閹人!你以為你躲得掉嗎?”
我坐在灶前的矮凳上,指尖轉(zhuǎn)著那枚 “安” 字玉佩。玉質(zhì)被體溫焐得發(fā)燙,刻痕里的冰卻滲進了骨頭縫。
門外的哭喊混著刀劍碰撞聲,王顯之的叫罵像破鑼似的響:“陛下莫怕!奴才這就替您除了這亂黨!”
“哐當” 一聲巨響,門閂斷了。
她跌跌撞撞地闖進來,鳳釵徹底掉在地上,珠翠滾了一地。王顯之帶著幾個禁軍跟在后面,刀鞘撞在門框上,發(fā)出囂張的脆響。
“抓住這閹人!” 他笑得嘴角咧到耳根,“陛下,您看奴才……”
話音未落,他突然僵住。我的指尖彈出的氣勁穿透他的咽喉,血珠像斷線的珠子濺在她明黃色的裙角上。禁軍們嚇得刀都掉了,跪在地上篩糠似的抖。
她盯著王顯之直挺挺倒下的尸體,瞳孔擴得像口井?!澳恪?她指著我,聲音卡在喉嚨里,“你殺了他?”
“他吵?!?我站起身,拍了拍沾在衣袍上的柴灰。油燈的光在我身后拉出長長的影子,把她整個人都罩在里面。
她突然瘋了似的尖叫:“你憑什么殺他?你一個閹人!你有什么資格!”
她踢開地上的尸體,鳳袍被血漬染得斑駁,“當年若不是朕求情,你早就被處死了!你以為你是誰?真把自己當九千歲了?”
我笑了。這笑聲在狹小的破屋里回蕩,驚得油燈的火苗突突亂跳。
我一步步逼近,她的影子在墻上被擠成一團,“陛下可知,當年先帝為何暴斃?”
我的聲音輕得像嘆息,卻在她耳邊炸響,“他死前喝的那碗?yún)锏您Q頂紅,是我親手調(diào)的。他想廢了你,立三王爺?shù)膬鹤?,我怎能容他??/p>
她踉蹌著后退,撞翻了身后的柴堆,干柴滾落一地?!安弧?不可能……” 她搖著頭,眼淚混著血水流下來,“你胡說!先帝是病死的!”
“病死?” 我撿起一根柴禾,手指輕輕一捏,柴禾碎成粉末,“他夜夜寵幸妖妃,不理朝政,若不是我用‘牽機引’讓他癱瘓在床,這江山早被他敗光了!”
禁軍里有個年輕的小旗官,大概是嚇傻了,突然喊:“你…… 你竟敢弒君!”
我沒回頭,只是抬了抬手指。那小旗官捂著喉嚨倒下,嘴里涌出黑血。剩下的人把頭埋得更低,連呼吸都不敢出聲。
“三王奪嫡時,你才七歲?!?我繼續(xù)往前走,她的后背抵住了土墻,退無可退,“大王子在圍場被熊瞎子撕碎,是我放的藥讓熊發(fā)狂;二王子沉迷煉丹暴斃,是我在他的丹里加了鉛;三王子……”
我頓了頓,看著她驚恐的眼睛。
“他想對你行不軌之事,” 我的聲音冷得像冰,“我把他的手腳筋挑了,扔進了毒蛇窟。那天你問我他去哪了,我說他去封地了,你還記得嗎?”
她的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聲響,像是被人掐住了脖子。
“還有北疆?!?我站直身體,無形的威壓讓她滑坐在地,“蠻族可汗說要娶你當小老婆,你嚇得躲在我身后哭。第二天我單騎闖營,把他的頭掛在雁門關(guān)樓上,你總該記得吧?”
她突然尖叫著撲過來,指甲往我臉上抓:“你是魔鬼!你是魔鬼!”
我捏住她的手腕,稍一用力,就聽見骨頭碎裂的脆響。她疼得慘叫,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像極了當年被我從蛇窟里抱出來時的模樣。
“我是魔鬼?” 我松開手,她癱在地上,抱著斷腕痛哭,“可這魔鬼,是你親手喂大的?!?/p>
我從懷里掏出那枚 “安” 字玉佩,扔在她面前。玉佩滾到她手邊,她卻像燙著似的縮回手。
“你嫌棄的這雙閹人的手,” 我攤開手掌,掌心的老繭在燈光下泛著黃,“沾的血比你喝的水都多。扶你上龍椅的是這雙手,替你擋冷箭的是這雙手,為你掃平障礙的…… 還是這雙手?!?/p>
她突然不哭了,只是呆呆地看著我,眼神空洞得像口枯井。
“你以為這龍椅好坐?” 我踢了踢地上的柴禾,“那是我在陰影里替你扛著江山!你以為朝臣們服你?那是他們怕我!你以為蠻族不敢南下?那是他們怕我!”
我俯下身,看著她蒼白如紙的臉。
“如今我把這雙手抽回來了,” 我的嘴角勾起一抹極淡的笑,“這樓,自然就塌了?!?/p>
她猛地睜大眼睛,指著我,聲音破碎得不成調(diào):“你…… 你是……”
“我是什么?” 我直起身,轉(zhuǎn)身往門口走,“不過是個被你趕走的老太監(jiān)罷了?!?/p>
走到門口時,我停了停,沒回頭。
“外面雪大,陛下…… 好自為之?!?/p>
我拉開門,寒風卷著雪沫子灌進來,吹得油燈徹底熄滅。黑暗中,傳來她撕心裂肺的哭喊,像困獸在絕境中的悲鳴。
可我沒再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