濱港市立博物館的恒溫恒濕展廳里，空氣凝滯如膠。林颯站在那幅《云山圖》贗品前，燈光打在畫布上，顯微鏡的冷光映著她毫無波瀾的臉。這幅畫已被警方正式列為“周臨案”關(guān)鍵物證，暫時封存于博物館物證庫。她指尖輕觸玻璃罩，仿佛能感知到畫布纖維中潛藏的惡意。
“熒光刀痕的化學(xué)成分分析出來了?！碧K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低沉而穩(wěn)定。他遞過一份報告，指腹在“檸檬酸+氯化鐵”幾個字上輕輕一劃，“典型的隱形墨水配方，常見于情報傳遞。但兇手用它來標記死亡，像在畫布上簽名?！?/p>
林颯接過報告，目光未移：“不是簽名，是儀式。周臨是‘褻瀆者’，趙明遠是‘共犯’，現(xiàn)在輪到下一個‘不潔之人’?！彼D了頓，“而他選中了我?！?/p>
蘇沉沒接話，只是將一枚溫潤的舊銀幣在掌心緩緩轉(zhuǎn)動。他知道林颯的“被選中”并非妄想——那條匿名短信“你看見了刀。但你看見光嗎？——影”，像一根刺，扎在兩人共同的神經(jīng)上。
“老鬼查到馬老板的‘古藝齋’昨夜失火?！碧K沉聲音平靜，“火勢不大，但燒毀了三幅待售的‘冷門大師’畫作，包括那幅‘林風(fēng)眠’?！?/p>
林颯眼神一凜：“滅口？還是銷毀證據(jù)？”
“都有可能?！碧K沉遞過平板，“周清揚從消防監(jiān)控里扒出一個身影——穿灰風(fēng)衣，左手殘缺。是趙明遠。”
“不可能?！绷诛S斷然否定，“趙明遠昨晚已死，尸體還在法醫(yī)處。”
“所以是有人冒充他。”蘇沉目光深邃，“兇手在清理痕跡，同時，繼續(xù)傳遞信息。”
“古藝齋”門口，焦糊味混著雨水的濕氣撲面而來。攤位已成廢墟，木架倒塌，畫框碎裂。吳伯蹲在角落，用煙斗撥弄著半焦的畫布殘片，抬頭見林颯和蘇沉走近，咧嘴一笑，露出幾顆黃牙：“來晚了，好貨都燒沒了?！?/p>
“馬老板呢？”林颯問。
“跑了?！眳遣艘豢?，“半夜卷了錢，說是去鄉(xiāng)下躲債?！彼[眼打量林颯，“林小姐，你惹上不該惹的人了。這火，燒的不是畫，是警告?！?/p>
蘇沉蹲下身，從灰燼中拾起一小塊未完全燒毀的畫布。畫面殘存一角教堂尖頂，與周臨書房那幅如出一轍。他用鑷子夾起，對著光：“背面有壓痕，像是被硬物反復(fù)刻畫過?！?/p>
林颯立刻取出便攜式紫外線燈。光線下，灰燼中浮現(xiàn)出斷續(xù)的熒光線條——不是刀，而是一個扭曲的符號，像被撕裂的十字架，又像一張痛苦的人臉。
“他在升級?！绷诛S聲音冷得像冰，“從標記到符號，從宣告到挑釁?！?/p>
“他在逼你回應(yīng)?！碧K沉將證物袋封好，“而他，知道你一定會來?！?/p>
警局會議室，氣氛凝重。
陳鋒將幾張現(xiàn)場照片釘在白板上：周臨的“觸電”現(xiàn)場、趙明遠的血字“贗品，當(dāng)焚”、灰燼中的熒光符號。他環(huán)視眾人：“兩死一逃，線索全指向一個瘋子藝術(shù)家。林顧問，蘇顧問，你們說，下一個是誰？”
林颯站在白板前，目光掃過照片：“不是隨機。周臨策劃‘藝術(shù)復(fù)興展’，公開批判贗品交易；趙明遠是造假鏈條的一環(huán)；馬老板收售假畫牟利。兇手在清除‘污染藝術(shù)純粹性’的人。”
“那他為什么殺趙明遠？”陳鋒皺眉，“趙明遠也是受害者。”
“因為趙明遠知情。”林颯指向趙明遠尸體照片，“他被殺前，墻上的血字是‘贗品，當(dāng)焚’——這不是兇手的宣言，是趙明遠最后的求救。他想說：‘我造了贗品，我該死，但有人在利用我’?！?/p>
蘇沉接道：“兇手殺了他，卻留下這句話，是在嘲弄我們——你們連求救都看不懂?！?/p>
陳鋒沉默片刻：“所以，下一個目標，是下一個‘褻瀆者’？”
“不。”林颯搖頭，“是下一個‘能看懂他藝術(shù)的人’?！彼讣恻c在熒光符號上，“他在和我對話。周臨的假畫，是第一封信；趙明遠的死，是第二封；這灰燼中的符號，是第三封。他在等我‘回信’?！?/p>
會議室一片死寂。
“你打算怎么回？”陳鋒問。
林颯抬眼，目光如刀：“用他的語言?！?/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