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想著不寫閱讀前情提要但是架不住有好多各種各樣的問題我無法解答……】
【本文如你所見是火影同人文,角色會有ooc,時間線會前移,情節(jié)會更改】
【作者是女主媽,為女主開掛,一切服務(wù)于女主,女主至上】
【本文含有g(shù)k/少男少女/熟男單戀等,目前沒定任何cp,盡量在番外多更一些甜】
【另:請不要看到gk就提生孩子,這是二次元不是三次元,我筆下的女主無論是正文還是番外都不生孩子。雷這點的可以撤了?!?/p>
產(chǎn)房那扇緊閉的門里,斷斷續(xù)續(xù)傳出母親的呻吟聲。一句句呻吟聲被撕扯開來,變成一聲聲凄厲到極點的慘叫。
躲在日差背后的寧次聽著那仿佛能劃破人耳膜的聲音,渾身一抖,死死咬住了下唇,嘗到一絲鐵銹味。
緊接著,一切聲音都消失了。
死一樣的寂靜沉重地壓下來,比剛才的慘叫更讓人喘不過氣。慘白的燈光照應(yīng)著冰冷的墻壁,空氣里彌漫著消毒水和一種若有若無、卻令人心頭發(fā)緊的腥甜氣息。
寧次小小的身體繃得像一張拉滿的弓,白色的瞳孔緊緊盯著那扇隔絕了一切的門。他覺得有一種不好的預(yù)感,卻又無比期盼。
門“砰”的一聲被撞開,父親日差的身影沖了上去。他素日沉穩(wěn)的臉上此刻展露無遺焦慮,嘴唇哆嗦著,詢問產(chǎn)房的狀況。
他根本沒看到蜷縮在墻角的寧次,視線慌亂地掃過空蕩蕩的走廊盡頭,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每一個字都像絕望前的怒吼:“再去叫點醫(yī)忍!再去叫”
幾個等候在遠處的仆人這才如夢初醒,跌跌撞撞地跑開,雜亂的腳步聲在死寂的走廊里空洞地回響。
寧次的心突然猛地沉了下去,沉進一片冰冷刺骨的深潭里。
不好的感覺出現(xiàn)了,他不敢問,只是把自己小小的身體更深地縮進墻角的陰影里。他垂著頭,視線死死釘在自己腳上那雙小小的、沾了點灰塵的布鞋鞋尖。產(chǎn)房里曾經(jīng)傳出的那些壓抑的痛呼和喘息,此刻都變成了冰冷的鉆頭,一下下鉆在他幼小的心臟上。
時間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緩慢爬行,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般難熬。走廊盡頭終于傳來腳步聲,不是醫(yī)忍急促的奔跑,而是另一種沉穩(wěn)、近乎刻板的節(jié)奏。
一個穿著日向宗家標志性素白和服的中年男人走了過來,衣料挺括,一絲褶皺也無。他神情肅穆,沒有絲毫波瀾。他停在日差面前,微微頷首,動作標準得如同尺子量過,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疏離。
“日差大人,”他的聲音平淡,卻清晰地回蕩在空曠的走廊里,“宗家聽聞消息,深感遺憾。夫人不幸……為家族延續(xù)血脈而殞命,實乃壯烈?!?他刻意停頓了一下,目光似乎不經(jīng)意地掃過產(chǎn)房緊閉的門,又回到日差失魂落魄的臉上,“至于新生兒,分家血脈,依循慣例,當由分家自行撫養(yǎng)處置。宗家事務(wù)繁忙,無法分心過多,望日差大人體諒,妥善處理?!?/p>
這樣的話語落下,沒有絲毫溫度,只有一種別樣的切割。仿佛門內(nèi)剛剛逝去的生命和門外這個新生的存在,都不過是需要“妥善處理”的物件,與宗家那高貴而繁忙的世界毫不相干。
日差的身體劇烈地晃了一下,他咬緊牙關(guān)想要說點什么,卻一個字也未說出口。
宗家的使者仿佛完全沒看到日差眼中那瀕臨崩潰的眼神,再次微微躬身,姿態(tài)依舊一絲不茍,然后轉(zhuǎn)身,邁著那種特有的、不疾不徐的步子,消失在走廊昏暗的盡頭。
走廊里,沉重的死寂再次籠罩下來。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幾分鐘,也許漫長如一個世紀,產(chǎn)房的門又一次被推開。這次走出的老婦人動作遲緩,臉上刻滿了疲憊和一種無能為力的哀傷。她懷里抱著一個小小的、用素白布巾裹成的襁褓,那襁褓小得可憐,幾乎沒什么分量。老婦人走到寧次面前,動作帶著一種近乎小心翼翼的沉重。
“寧次少爺……”老婦人的聲音干澀沙啞,帶著濃重的疲憊,“……這是你妹妹?!?/p>
她彎下腰,小心翼翼地扒開那個裹著素白布巾的襁褓,給寧次看。
他低下頭。
襁褓里,一張皺巴巴的小臉露了出來,皮膚白白的,像只剛出生的、脆弱的小貓。稀疏的胎發(fā)貼在額頭上。她似乎被剛才驚擾了,小嘴微微癟了一下,發(fā)出貓兒般細弱的、幾乎聽不見的嚶嚀。
就在這時,那雙緊緊閉著的、小小的眼皮,毫無預(yù)兆地顫動了幾下,然后緩緩地睜開了。
一雙眼睛,純凈得沒有一絲雜質(zhì),是日向一族純凈的白眼。
“啪嗒。”
一滴淚,砸在嬰兒柔嫩的臉頰上。那冰涼的觸感讓襁褓里的小人兒明顯地瑟縮了一下,小小的眉頭本能地蹙起,小嘴扁得更厲害,眼看就要爆發(fā)出響亮的啼哭。
寧次一下子慌亂得不知所措。他笨拙地想要抬手去擦。
就在這慌亂的一瞬,一只更小的、帶著初生嬰兒特有柔嫩和微溫的小手,忽然從襁褓邊緣掙了出來。那小小的手指在空中胡亂地抓撓了幾下,帶著一種懵懂卻執(zhí)著的本能,竟準確無誤地,一把抓住了寧次那只想要為她擦掉眼淚的手。
一只小手牽著另一只小手。
一股陌生的、洶涌的熱流堵在喉嚨口,又酸又脹。寧次張了張嘴,干澀的嘴唇翕動了幾下,最終,一個異常沙啞、帶著稚氣未脫卻無比堅定的聲音,艱難地從喉嚨深處擠了出來,破碎地落在這冰冷而空曠的走廊里:
“我是哥哥……哥哥在?!?/p>
日向家偏院的晨光,帶著一種揮之不去的冷清,許是因為夫人剛?cè)ナ溃鹤右槐姸继幵诒瘋沫h(huán)境中。
寧次,小小的身體倚靠在門框邊,讓一歲的他接受母親去世還太難,他勉強的支撐自己站穩(wěn),專注地盯著回廊下跪坐的女仆,以及她懷里那個裹在素白襁褓中、正發(fā)出不滿哼唧聲的小小身影——他的妹妹,日向渦真。
女仆阿椿現(xiàn)在臉上寫滿了疲憊和無奈,讓一個剛出生的孩子就喝奶粉實在有些難以下手。她一手穩(wěn)穩(wěn)地托著渦真的后頸,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端著一個小小的瓷碗,里面盛著溫熱的奶。
她用一只極小的木勺,舀起一點奶水,湊近渦真的唇邊,聲音放得又輕又柔:“小姐乖,喝一點,喝了就不餓了…”
可襁褓里的渦真卻固執(zhí)地緊閉著小嘴,小腦袋拼命地向后仰,試圖躲開那近在咫尺的勺子。她細弱的哭聲帶著委屈和抗拒,小臉憋得通紅,純凈的白眼盈滿了淚水,小手在襁褓邊緣徒勞地抓撓著。
“唉…”阿椿嘆了口氣,勺子懸在半空,進退兩難。她試了各種角度,甚至用指尖沾了點奶水點在渦真的唇上,可雛只是哭得更兇,小嘴抿得緊緊的。
寧次靜靜地看著,小小的眉頭微微蹙起。他看著妹妹哭得通紅的小臉,看著她無助揮舞的小手,一種模糊卻強烈的感覺在他小小的心口涌動。
妹妹在哭,哭得很傷心。是因為餓嗎?還是因為……沒有人能讓她安心?
阿椿再次嘗試,勺子又一次碰到渦真的唇瓣。渦真立刻爆發(fā)出更尖銳的哭嚎,小小的身體在襁褓里劇烈地扭動,幾乎要從阿椿的手臂里掙脫出來。
就在這時,倚著門框的寧次動了。
他的身體因為受了風寒還有些搖晃,扶著門框的手指因為用力而微微發(fā)白。他試探性地邁出了一步,小小的腳丫踩在冰冷的木地板上,發(fā)出輕微的聲響。緊接著是第二步、第三步……
他走得并不穩(wěn)當,但帶著一種搖搖晃晃的執(zhí)著,目標明確地朝著哭泣的妹妹走去。
“寧次少爺?”阿椿驚訝地抬頭,看著這個小主人一步步靠近。
寧次沒有回應(yīng),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那個哭泣的妹妹身上。他走到阿椿身邊,小手無意識地扶住了阿椿的膝蓋,踮起腳尖,努力地將自己的小臉湊近襁褓里的妹妹。
他的靠近,像手心里突然攥了一顆鵝卵石,奇跡般地,制止了渦真的哭嚎聲。
她的哭聲變成了委屈的抽噎,小嘴還扁著,盈滿淚水的白眼卻不由自主地轉(zhuǎn)向了湊近她的那張小臉——那張和她有著同樣純凈白眼、同樣輪廓稚嫩的臉龐。
寧次伸出他小小的、還有些肉乎乎的手指,沒有去碰勺子,而是極其輕柔地、帶著一種懵懂的安撫意味,碰了碰渦真緊攥著的小拳頭。
渦真的抽噎聲又小了一些。她純凈的白眼一眨不眨地看著近在咫尺的哥哥,里面映著寧次小小的、帶著一絲擔憂的倒影。那是一種源自血脈深處的、無法言喻的親近和信賴,超越了饑餓和恐懼。
阿椿完全愣住了,端著碗的手都忘了動。她看著渦真的視線牢牢地鎖定在寧次臉上,看著她緊攥的小拳頭微微松開了一點。
寧次似乎也感覺到了什么。他抬頭,看了看阿椿手里還盛著羊奶的勺子,又看了看妹妹的眼睛。他沒有說話,無聲地傳遞著一種孩童的堅持——哥哥在這里。
阿椿猛地回過神來,她深吸一口氣,再次舀起一小勺溫熱的羊奶,這一次,她不再試圖強硬地塞過去,而是將勺子緩緩地、試探性地遞到渦真的唇邊,同時,寧次的小手依舊輕輕搭在雛的襁褓邊緣。
勺子碰到了渦真柔軟的唇瓣。
這一次,渦真沒有躲開。
她小小的眉頭還微微蹙著,純凈的白眼依舊望著寧次的臉,但小嘴卻微微張開了一條縫。溫熱的羊奶順著縫隙流了進去。她的小嘴本能地蠕動了一下,喉頭發(fā)出微小的吞咽聲。
阿椿屏住了呼吸,動作更加輕柔。一勺,又一勺。渦真不再抗拒,她依偎在女仆懷里,視線卻始終沒有離開站在旁邊的寧次。她的小手不再胡亂揮舞,而是無意識地抓住了寧次扶在襁褓邊的一根手指。
寧次也安靜地站著,小小的身體挺得直直的,任由妹妹抓著自己的手指。他看著奶水一點點被妹妹喝下去,看著妹妹臉上那令人心碎的委屈慢慢平復(fù),一種奇異的、溫暖的滿足感。
他小小的嘴角,似乎也極其輕微地向上彎了一下,雖然轉(zhuǎn)瞬即逝,卻讓渦真輕易捕捉到了。
碗底很快見了空。渦真吃飽了,打了個小小的奶嗝,眼皮開始沉重地打架,小手卻依然沒有松開寧次的手指。
阿椿看著安靜下來的雛,又看看旁邊安靜守護著妹妹的一歲小主人,對著寧次露出一個疲憊卻真心的笑容:“小姐吃飽了,多虧了寧次少爺呢?!?/p>
寧次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女仆抱著妹妹走向里間。直到妹妹的身影消失后,他才慢慢離開。小小的身體晃了晃,然后轉(zhuǎn)過身,一步一晃,像來時一樣,搖搖晃晃地走回他剛才倚靠的門框邊。
晨光落在他小小的背影上,那身影依舊稚嫩單薄,卻仿佛在無人知曉的地方,悄悄撐起了一方小小的、只屬于他和妹妹的天空。
就這樣,小小的寧次陪伴著小小的渦真度過了每一個成長的瞬間。
日向家后院的訓(xùn)練場是寧次常呆的地方。
陽光才剛剛升起,兩歲的日向?qū)幋尉驼驹趫龅刂醒?,等待著他的父親,日向日差,與他訓(xùn)練。日差任務(wù)繁忙,很少陪同寧次,但每一次寧次與他切磋,他都能感到這個孩子在一點一點的進步。
空氣里彌漫著青草和泥土被陽光蒸騰出的微腥氣息,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感。
“寧次,”日差的聲音低沉而清晰,“看清我的動作。柔拳的起手,不在力,而在‘意’與‘線’?!?他緩緩抬起右手,五指并攏,掌心向下,動作平穩(wěn)得如同拂過靜止的水面。那手臂劃出的軌跡,并非大開大合,而是沿著一條精準、近乎苛刻的直線向前遞出,手臂伸展的長度,恰好是自身臂展的一半,不多一分,不少一毫。那是一種將力量凝聚于一點、不浪費絲毫氣力的極致控制。
緊接著,日差腳下步伐微錯,身體隨之側(cè)轉(zhuǎn)。他的左臂并非隨意揮動,而是如同被無形的尺規(guī)牽引,沿著與右臂軌跡垂直的方向,劃出一道短促卻同樣精準的弧線,臂展伸展的幅度,同樣被嚴格限定在一半。這一轉(zhuǎn)一劃,瞬間構(gòu)筑起一個無形的、簡潔高效的防御空間,將身前要害穩(wěn)穩(wěn)護住。
寧次純凈的白眼睜得極大,一眨不眨地緊盯著父親每一個細微的動作。他小小的胸膛微微起伏,似乎在努力將那些無形的軌跡刻印進腦海里。
他模仿著父親的樣子,稚嫩的手臂抬起,嘗試著向前遞出,小腳笨拙地挪動,試圖做出那個側(cè)轉(zhuǎn)的動作。他的動作遠不及父親的流暢精準,帶著孩童特有的生澀和搖晃,但那份專注和竭力模仿的認真,卻讓日差嚴肅的眼中掠過一絲極淡的贊許。
“不錯,你又進步了,寧次?!比詹畹穆曇魶]有波瀾。
訓(xùn)練在沉默中進行,只有衣料摩擦的窸窣聲、腳步落在地上的輕響,以及寧次偶爾因為用力而發(fā)出的短促呼吸聲。
日差耐心地一遍遍示范、糾正,寧次則一遍遍地模仿、調(diào)整。汗水漸漸浸濕了寧次額前柔軟的碎發(fā),小小的鼻尖上也沁出了細密的汗珠,但他始終抿著唇,眼神倔強。
訓(xùn)練場的邊緣,拉門敞開著。
一歲的日向渦真,穿著小小的淺色和服,像一團軟綿綿的云朵,趴在木地板上。她的身體已經(jīng)完全沐浴在溫暖和煦的陽光里。
她似乎對兄長的訓(xùn)練懵懵懂懂,但從有記憶起,她的兄長就經(jīng)常帶她來這里。
幾只色彩斑斕的蝴蝶,被庭院里不知名的野花吸引,輕盈地飛舞著,偶爾會掠過渦真趴著的門廊。
渦真被這飄忽的光影吸引了,小腦袋微微轉(zhuǎn)動,視線追隨著蝴蝶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軌跡,小嘴里發(fā)出無意識的、軟糯的“咿呀”聲。
陽光暖融融地包裹著她,蝴蝶翅膀帶起的微弱氣流拂過她柔嫩的臉頰。
這一刻,門廊外是寧靜慵懶、被陽光和精靈眷顧的桃源;門廊內(nèi),則是汗水、專注與力量初生的軌跡。
終于,日差停下了動作。他看著眼前氣喘吁吁、小臉通紅卻依舊努力挺直脊背的兒子,微微點了點頭。這無聲的肯定,比言語都更讓寧次振奮。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尚帶著奶音的稚嫩嗓音,無比認真地、一字一頓地說道:“父親大人,謝謝您陪我訓(xùn)練?!?/p>
聲音在安靜的庭院里顯得格外清晰。
就在這時,門口那團曬太陽的小云朵似乎被哥哥的聲音吸引了。渦真慢吞吞地、像只笨拙的小烏龜一樣,用手臂支撐著,把自己從趴著的姿勢拱成了坐姿。她靠在門框上,那雙純凈的白眼望向場地中央汗涔涔的哥哥,似乎乎感受到了某種結(jié)束的歡快氣氛。
然后,她抬起兩只肉乎乎的小手,毫無預(yù)兆地、用力地拍打起來。
“啪!啪!啪!”
掌聲并不連貫,甚至有些笨拙,帶著嬰兒特有的軟糯無力感,但在寂靜的庭院里卻異常清晰。渦真一邊拍,小嘴里一邊發(fā)出“??!啊!”的、意義不明卻充滿喜悅的短促音節(jié),小小的臉上綻開一個毫無保留的、燦爛的笑容,仿佛哥哥完成了一件驚天動地的偉業(yè)。
寧次聞聲轉(zhuǎn)頭,看到妹妹坐在陽光下為自己鼓掌歡呼的模樣,汗水浸濕的小臉上先是一愣,隨即也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個有些靦腆、卻無比明亮的笑容。訓(xùn)練帶來的疲憊仿佛在這一刻被妹妹純粹的笑容沖散了。
日差的目光,靜靜地掃過訓(xùn)練場上汗水未干的幼子,又落在門口陽光下那個笨拙鼓掌、笑得像朵小太陽的女兒身上。一種極其柔軟的情緒,悄然漫過。
他臉上常年籠罩的沉郁似乎被陽光和孩子們的笑靨驅(qū)散了些許,嘴角極其難得地、緩緩向上彎起一個清晰的弧度。
那笑容很淡,卻帶著真實的暖意。
他收回目光,看向?qū)幋魏蜏u真,聲音比平時溫和了許多,帶著一種家常的煙火氣:
“今晚,一起回家吃鯡魚蕎麥面吧?!?/p>
陽光灑滿庭院,蝴蝶仍在花間翩躚。汗水、掌聲、父親嘴角的笑意和那句帶著暖意的晚餐約定,共同構(gòu)成了這個清晨最溫柔的印記。
夜晚降臨,分家宅邸走廊被月色籠罩。門內(nèi),矮桌上,那兩份精心準備的鯡魚蕎麥面,早已失去了氤氳的熱氣。鯡魚子不再油亮,蕎麥面條也微微坨在了一起,無聲地訴說著漫長的等待。
寧次跪坐在桌邊,小小的背脊挺得筆直,像一棵倔強的小松樹。他一眨不眨地望著緊閉的玄關(guān)方向,嘴唇抿成一條細細的、蒼白的線。
他知道的。
他知道父親是忍者,任務(wù)繁重,背負著沉重的枷鎖。他也知道“任務(wù)”兩個字意味著無法推卸的責任,意味著身不由己的離開,意味著不得不。
他一遍遍在心里告訴自己:父親不是故意的,父親很忙,要理解。
可道理是道理,心里那沉甸甸的、名為失落的石頭,卻壓得他胸膛發(fā)悶,喘不上氣。
今天,是父親親口說“一起回家吃鯡魚蕎麥面”的日子啊。為數(shù)不多的,能一起坐在桌邊,不是沉默的訓(xùn)練,而是安靜吃飯的日子。
那份小小的期待,像一顆被小心翼翼捧在手心的糖,在漫長的等待里慢慢融化,只剩下指尖接觸糖時的黏膩,揮之不去。
坐在他旁邊的渦真,也顯得有些沒精打采。她歪靠在寧次的手臂上,眼皮沉重地耷拉著,小腦袋一點一點地打著瞌睡。
一歲的孩子,對時間的流逝和等待的意義懵懂無知,但兄長的沉默和空氣中彌漫的低落氣息,像無形的網(wǎng),也籠罩了她小小的世界。她的小手無意識地抓著寧次和服的袖子,嘴里發(fā)出含糊不清的咕噥。
時間在寂靜中一點點爬過,玄關(guān)那邊始終沒有任何動靜。
寧次眼里的光,一點一點黯淡下去。那根緊繃的、試圖維持平靜和理解的弦,終于承受不住內(nèi)心洶涌的委屈和傷心,無聲地斷裂了。
他低下頭,難以抑制地微微抽動起來。沒有哭聲,只有壓抑的、短促的吸氣聲,還有幾顆滾燙的淚珠,砸落在他緊緊攥成拳頭、放在膝蓋的小手上。
淚珠迅速在深色的布料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痕跡。
就在這無聲的悲傷幾乎要將小小的寧次淹沒時,一只更小的、溫軟的手,摸索著覆蓋在了他緊握的拳頭上。
寧次的身體猛地一僵。
是渦真。
她似乎被哥哥壓抑的抽泣驚醒了,困倦地揉了揉眼睛,純凈的白眼望向?qū)幋蔚痛沟?、淚濕的側(cè)臉。她不明白哥哥為什么哭,但那濃烈的悲傷像無形的波紋,清晰地傳遞到她小小的感知里。
“喝…喝…” 渦真努力地發(fā)出音節(jié),小手在寧次冰涼的手背上笨拙地拍打著,試圖引起他的注意。她的小臉湊近,帶著嬰兒特有的奶香氣和擔憂,“喝…喝…” 她固執(zhí)地重復(fù)著,聲音軟糯,帶著急切,像是在呼喚,又像是在笨拙地安慰。
那帶著體溫的觸碰和熟悉的、不成調(diào)的音節(jié),像一道微弱卻溫暖的光,猝不及防地刺穿了寧次心頭的陰霾。
他抬起頭,淚眼朦朧地看著妹妹近在咫尺的、寫滿擔憂的小臉。她那雙純凈的白眼里,清晰地倒映著他此刻狼狽又傷心的模樣,里面沒有嘲笑,沒有不解,只有一種純粹得讓人心顫的依賴和關(guān)切——她只知道哥哥在難過,而她要叫哥哥。
寧次深深吸了一口氣,努力想把那洶涌的淚意壓下去,但聲音還是帶著濃重的鼻音和哽咽后的沙啞。他反手輕輕握住了妹妹那只小小的、溫暖的手,用指腹極其輕柔地擦去她小臉上蹭到的一點淚痕,然后,認真地、一字一頓地糾正她:
“不是…喝喝。” 他的聲音很輕,帶著淚水的濕意,卻異常清晰,“是…哥、哥?!?/p>
“哥…哥…” 渦真懵懂地看著他,小嘴笨拙地模仿著這個新的、更復(fù)雜的音節(jié),發(fā)出一個模糊的“鍋…鍋…”聲。她似乎并不在意發(fā)音是否準確,只是感覺到哥哥握住了她的手,哥哥在和她說話,哥哥的眼淚好像停了。
這讓她安心了些,小臉上的擔憂漸漸散去,又往寧次身邊依偎得更緊了些,小小的身體傳遞著毫無保留的溫暖和信賴。
寧次看著妹妹努力模仿卻依舊含混不清的發(fā)音,看著她毫無保留貼近自己的依賴姿態(tài),心口那塊沉甸甸的石頭,仿佛被這小小的溫暖一點點捂熱、融化。
父親未歸的失落感依舊存在,像夜色的背景,但此刻,卻被妹妹這笨拙卻純粹的光芒點亮了一角。
他再次深吸一口氣,這一次,氣息平穩(wěn)了許多。他抬手,用袖子胡亂抹了一把臉上的淚痕,然后小心翼翼地端起自己面前那碗早已涼透的鯡魚蕎麥面。
“渦真,”他看著妹妹,聲音雖然還帶著一絲沙啞,卻已經(jīng)恢復(fù)了平日的溫和,“我們吃飯吧?!?/p>
他夾起一小筷子冰冷的蕎麥面,送到渦真嘴邊。渦真乖乖地張開小嘴,盡管味道遠不如熱乎時鮮美,她還是努力地咀嚼著。寧次也低頭,吃著自己碗里涼掉的面條。味道是冷的,但身邊妹妹小小的體溫和緊緊抓著他衣角的小手,卻成了這個失落夜晚里,最真實、最溫暖的慰藉。
庭院里,月光悄然爬上屋檐,清冷地照著那兩份無人歸來的晚餐,也溫柔地籠罩著廊下互相依偎的兩個小小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