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團建?"我盯著陳默遞過來的通知單,像在看什么外星文件,"顧氏集團還搞這個?"
陳默推了推眼鏡:"每年一次,全員參加。今年是KTV包場,明天晚上七點。"
我撇撇嘴。在我的想象中,陸謹言這種行走的冰山應該會把"娛樂活動"歸類為"無用的人類行為"。他能同意這種浪費時間的活動?
"陸總也去?"我忍不住問。
"當然,"陳默點頭,"陸總每年都會出席,雖然..."她突然住了口。
"雖然什么?"我來了興趣。
陳默左右看看,壓低聲音:"雖然他通常只待半小時就走,而且從來不唱歌。"
這還差不多,符合我對陸謹言的人設認知。我正想把通知單扔進垃圾桶,突然瞄到底下一行小字:出席情況將計入年終考核。
...算你狠,顧氏集團。
第二天晚上,我踩著點到達KTV。包下整個樓層的土豪行為很"顧氏",但更讓我驚訝的是現(xiàn)場氣氛——平時西裝革履的高管們一個個解開領帶,財務部的幾個姐姐甚至穿了亮片裙,活像要去參加音樂節(jié)。
"蘇董事!這邊!"市場部的小張向我招手。
我剛走過去,就被塞了一杯雞尾酒。"特調'藍色妖姬',我哥們兒的拿手好戲!"小張熱情地說。
我抿了一口,甜中帶辣,還挺好喝。環(huán)顧四周,沒看到陸謹言的身影。果然,那種人不會真的來參加這種活動吧?
幾杯下肚,氣氛越來越嗨。我正和幾個年輕同事玩骰子,突然聽到一陣騷動。抬頭一看,陸謹言穿著深藍色休閑襯衫站在門口,依舊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氣場,但沒打領帶的樣子居然多了幾分...親和力?
"陸總居然真的來了!"小張在我耳邊驚呼,"還這么早!才七點二十!"
公司高層一窩蜂涌上去打招呼,陸謹言微微點頭,說了幾句什么,然后徑直走向最角落的沙發(fā)坐下。服務員立刻送來一杯...礦泉水。果然很陸謹言。
"要不要去敬酒?"小張躍躍欲試。
我翻了個白眼:"你想死別拉上我。"
一個小時后,我已經完全沉浸在K歌的歡樂中。當我第五次搶過麥克風時,小張哀求道:"蘇董事,給條活路吧!您這調都跑到太平洋去了!"
"嫉妒!純粹的嫉妒!"我仰頭喝完最后一口"藍色妖姬",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洗手間!"
從洗手間出來,我迷路了。這家KTV的走廊七拐八拐,每個包間看起來都一樣。正當我打算隨便找個服務生問路時,一陣熟悉的旋律從一個半開的包間門里飄出來。
"...小兔子乖乖,把門開開..."
我僵在原地。這聲音...低沉磁性,咬字清晰,唱得一本正經,但歌詞分明是《小兔子乖乖》!而且這聲音怎么那么像...
我鬼使神差地湊近門縫。包間里只有一個人——陸謹言。他正站在大屏幕前,手持麥克風,神情專注地唱著兒歌,屏幕上蹦跳著卡通兔子。
"噗——"我沒忍住笑出了聲。
陸謹言猛地轉身,看到門縫中的我時,那張常年冰封的臉上居然閃過一絲慌亂。他迅速按了靜音鍵,但屏幕上還在歡快地播放著《小兔子乖乖》的動畫。
"抱、抱歉!我迷路了!"我趕緊解釋,但笑意怎么也壓不下去,"沒想到陸總喜歡...呃...兒歌?"
陸謹言的耳根紅了。他放下麥克風,輕咳一聲:"這是我母親...生前經常給我唱的。"
這句話像一盆冷水澆滅了我的笑意。我想起那張照片上和他父親站在一起的母親,想起那場可疑的車禍。
"很...很好聽。"我真誠地說。
陸謹言看著我,眼神復雜。正當氣氛要變得尷尬時,我的手機響了。是陳默:"蘇董事,您在哪?趙總監(jiān)說要討論下周董事會的事。"
"馬上回來。"我掛斷電話,看向陸謹言,"那個...要一起回去嗎?"
他點點頭,關掉了音響。我們一前一后走回主包間,誰都沒提剛才的事。
主包間里氣氛正high??吹轿液完懼斞砸黄疬M來,幾個同事的眼神立刻變得曖昧起來。我裝作沒看見,溜回自己的座位。
"蘇董事,"財務總監(jiān)趙明突然舉著酒杯走過來,臉上掛著假笑,"敬你一杯。聽說你最近和陸總走得很近啊。"
這話說得陰陽怪氣,周圍幾個人都豎起了耳朵。我保持著微笑:"趙總監(jiān)說笑了,工作上難免有接觸。"
"是嗎?"趙明壓低聲音,"我聽說新加坡那個項目,是你給陸總吹了枕邊風才拿到主導權的?"
我的笑容僵在臉上。這老狐貍!明明是他自己盡職調查沒做好,現(xiàn)在倒打一耙!
"趙總監(jiān),"我正要反擊,一個冷冽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新加坡項目的成功歸功于蘇董事敏銳的市場洞察力。如果你有疑問,可以直接問我。"
陸謹言不知何時站在了我身后,眼神冷得像刀。趙明的臉一下子白了:"陸、陸總,我不是那個意思..."
"那就好。"陸謹言淡淡地說,然后轉向我,"蘇董事,M&A項目的初步報告我看過了,有幾個問題需要討論?,F(xiàn)在方便嗎?"
我立刻會意:"當然。"然后對趙明甜甜一笑,"失陪了,趙總監(jiān)。"
跟著陸謹言走到角落,我小聲說:"謝謝。"
他微微點頭:"趙明是顧振海的人,一直想找機會排擠我。你最近和我走得太近,成了他的目標。"
"所以我是被殃及的池魚?"我挑眉。
陸謹言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揚:"你可以這么理解。"
我們正說著,包間門突然被推開,一個熟悉的身影走了進來——蘇媛。她穿著一身亮片短裙,妝容精致,一進門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抱歉遲到了!"她甜膩膩地說,"顧叔叔說我也該來認識一下大家呢!"
我的胃沉了下去。顧振海這是什么意思?讓蘇媛參加公司內部活動?
蘇媛的目光在房間里掃視,看到我和陸謹言時,眼睛一亮。"姐姐!陸總!"她踩著高跟鞋走過來,"你們在聊什么這么開心呀?"
"工作。"我和陸謹言異口同聲地說。
蘇媛的笑容僵了一下,隨即更加燦爛:"陸總,我最近在研究顧氏的市場戰(zhàn)略,有幾個問題想請教您呢~"
她說著就往陸謹言身邊湊,胸幾乎要貼到他手臂上。陸謹言不動聲色地后退一步:"可以預約我辦公室時間。"
"那姐姐不會吃醋吧?"蘇媛眨著大眼睛,聲音故意提高,"聽說你們最近形影不離呢~"
周圍幾個同事的耳朵立刻豎了起來。我感覺到陸謹言的身體微微繃緊。
"蘇媛,"我笑瞇瞇地說,"你是不是又看了什么奇怪的總裁小說?現(xiàn)實中的CEO都很忙的,沒空玩'女人,你引起了我的注意'那套。"我模仿著霸總小說的語氣,引得周圍幾個人笑出聲。
蘇媛的臉一陣紅一陣白:"姐姐真會開玩笑..."
"說到小說,"我繼續(xù)道,"你上次推薦給我的那本還挺好看的,就是男女主明明是兄妹還談戀愛那段有點毀三觀。哦對了,就像你現(xiàn)在這樣,總想往自己名義上的哥哥身邊湊,是不是很有代入感?"
周圍響起幾聲壓抑的笑聲。蘇媛這才想起,陸謹言是顧振海的養(yǎng)子,理論上確實是我們的"哥哥"。她的臉色一下子變得難看。
陸謹言輕咳一聲:"失陪了。"轉身走向門口。
我趕緊跟上:"等等,我也該走了。"
走出KTV,夜風一吹,我才發(fā)現(xiàn)剛才喝的雞尾酒有點上頭。陸謹言站在路邊等車,側臉在霓虹燈下顯得格外立體。
"剛才...謝謝。"我走到他身邊,"不過你其實不用幫我解圍的,我能應付蘇媛。"
陸謹言轉頭看我:"我知道。"停頓了一下,他又說,"你反應很快。"
這是在夸我?我忍不住笑了:"陸總,你今晚說了好多話,是不是喝多了?"
他居然沒生氣,反而問道:"你怎么回去?"
"叫個車就行。"
"我送你。"他說著,一輛黑色轎車已經停在我們面前。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上了車。車內彌漫著淡淡的檀香,和陸謹言身上的味道一樣。我們都沒說話,但這種沉默并不尷尬。
"你妹妹,"他突然開口,"為什么對你敵意這么大?"
我望著窗外閃過的霓虹:"因為我爸把大部分財產留給了我媽媽,而蘇媛是她媽媽和我爸的私生女。"我苦笑,"錢真是個好東西,能讓親姐妹變成仇人。"
陸謹言沉默了一會兒:"顧振海突然把她安排進公司,目的不單純。"
"我知道。"我嘆了口氣,"八成是沖著我的股份來的。"
車停在我家門口,我正要下車,陸謹言突然說:"明天上午的董事會,顧振海會提出擴大管理層,可能會安排蘇媛進市場部。"
我猛地轉頭看他:"你怎么知道?"
他沒回答我的問題:"做好準備。"然后對司機說,"回公司。"
看著車尾燈消失在夜色中,我站在門口發(fā)愣。陸謹言這是在...幫我?為什么?
第二天董事會,果然如陸謹言所說,顧振海提出了管理層改組方案,其中包括"引進年輕人才",并點名推薦蘇媛?lián)问袌霾扛笨偙O(jiān)。
"我認為不妥。"我直接反對,"蘇媛沒有任何相關經驗,對集團業(yè)務也不熟悉。"
顧振海面帶微笑:"蘇媛在國外學的是市場營銷,成績優(yōu)異。年輕人需要機會,就像你一樣,蘇曉。"
這話說得巧妙,把我堵得啞口無言。我看向陸謹言,他正低頭看文件,似乎不打算插手。
"我提議,"我深吸一口氣,"如果確實要引進新人,應該走正常招聘流程,公開競聘。顧氏一向以任人唯賢著稱,不應該因為私人關系破例。"
幾位董事小聲議論起來,有人點頭表示贊同。
"有道理。"一直沉默的陸謹言突然開口,"我建議按蘇董事說的辦。如果蘇小姐確實優(yōu)秀,應該不懼公開競爭。"
顧振海的眼神在陸謹言和我之間掃視,笑容不變:"好,那就按規(guī)矩來。"
會議結束后,我在走廊上追上陸謹言:"謝謝。"
他腳步不停:"不用。我只是維護公司制度。"
"昨晚的提醒,還有剛才的支持,"我堅持道,"我很感激。"
陸謹言終于停下腳步,轉身看我:"你學得很快。"他的目光中有種我讀不懂的情緒,"但這場游戲比你想象的更危險。小心點。"
看著他離去的背影,我握緊了手中的文件夾。他說得對,我必須學得更快?;氐睫k公室,我打開電腦,開始研究顧氏集團過去五年的所有重大決策和財務報告。
如果這是一場游戲,我不能再當任人擺布的棋子了。
幾天后,我在董事會上關于市場細分的一個建議讓所有人大吃一驚,連顧振海都多看了我兩眼。而陸謹言那個微微挑眉的表情,竟然讓我心頭涌起一股奇怪的成就感。
我開始期待每次會議后他簡短的"還不錯",甚至偷偷把他給我的那些商業(yè)書籍全都啃完了。這種變化讓我自己都感到驚訝——曾經只想躺平的我,現(xiàn)在居然在努力學習如何成為一個更好的董事。
而每當我有什么新發(fā)現(xiàn)或想法時,第一個浮現(xiàn)在腦海的,竟然是陸謹言聽到后會有什么反應。
這太危險了。我對自己說。但心跳卻不受控制地加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