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剛從住院部下來，還沒拐彎，就聽到了那堆“輝煌戰(zhàn)績”。
“唉 唉 ，我還聽說了 葉輕語，咱們的葉大夫，好像還是他未婚妻呢。”
“靠？真的假的？那個剛回國的葉輕語葉大夫？怎么攤上這么個禍害？”
“我也聽說了，兩家老爺子定下的娃娃親，說林家一開始還裝模作樣地捧他，后來不是一直在遮丑嘛。嘖，天仙配臭蟲，活活浪費了一個女神?！?/p>
“真是可惜了，葉輕語那種級別的，聽說醫(yī)院里的男大夫們想追的人都排隊抽號了……誰想到被林默那個二世祖先劃了道?！?/p>
“別酸了，人家不照樣和他訂著親？你再干凈也沒那命。”
“行了行了，葉大夫也在這家醫(yī)院，小心讓人聽見了……”
葉輕語站在角落，指尖收緊，捏住手機的邊緣。
她臉色沒什么起伏，卻連睫毛都不動一下，像是那些難聽話全都沒入耳。
只有她自己知道——心口那一下一下一鼓一縮，仿佛有人正拿刀子慢慢割著。
她當然生氣，當然覺得屈辱，可偏偏，這些人說的……跟她自己調(diào)查的一樣都是已經(jīng)發(fā)生的事實。
她抬頭望去，林默的背影正消失在旋轉(zhuǎn)門外，陽光落在他身上，照出一層淡淡的冷光。
干凈，帥氣，痞氣十足。
不像是傳聞里的瘋子，但也不像個徹底無辜的人。
她看著他的背影，喉頭動了動，想說點什么，卻什么也說不出口。
她只知道，那個名字，已經(jīng)成為了她命運里無法繞開的刺。
林默。
你要是沒有做出那些渾事該多好。
林默渾身上下干干凈凈，連根線頭都挑不出來，問題是——他真是一窮二白，連手機和錢包都不知道搞哪去了。也虧得這張臉夠體面，不然這會兒往街上一站，還真跟醫(yī)院門口溜出來的傻子沒兩樣。
他站在馬路邊，眉眼淡漠地掃了一圈，最終伸手攔下一輛出租車。
司機是一位頭發(fā)花白的中年漢子，車剛停下就打量了林默一眼，眼神里先是狐疑、再是復雜，最后干脆冒出幾分“社會經(jīng)驗豐富”的意味。
“去哪啊，小兄弟？”
“龍泉灣?！?/p>
“噢？龍泉灣？”司機拉長音調(diào)，嘴角一撇，眼神突然有了點意思，“那可是有錢人住的地兒啊……你這是去打工，還是上班？”
林默靠著椅背，閉目養(yǎng)神，懶得解釋。
司機見他不搭話，只當他是默認了。腦子里立刻開始演小劇場：這年頭帥哥多，長得像他這么干凈的少見……該不會是那種靠臉吃飯的吧？賣身不賣藝的那種……
他嘴上倒也沒停，語氣忽然變得“誠懇”起來：“兄弟，我看你長得人模人樣的，眼神也正氣，可別走歪路啊。錢不好掙，身體更不能隨便搭進去，這幫富人的小調(diào)調(diào)可厲害著呢，你要真有難處，哥可以給你聯(lián)系個搬磚的活，包吃包住，雖說累點，但人活著嘛——要有個正道。”
林默微微睜眼，看了他一眼，沒說話。司機那些話，他聽得一清二楚，卻懶得拆穿。倒不是覺得好笑，單純覺得這種時候多解釋一句，反而落了下乘。
于是整段路，他都沉默著，仿佛真被教育得入了神。
等車開到龍泉灣門口，司機剛準備問“到底幾棟”，結(jié)果就看到一位穿西裝的老管家已經(jīng)等在門前，身姿挺拔，滿頭白發(fā)，手上還拎著一沓紅色的老爺爺。
“吳叔？”林默懶懶地抬眸。
“少爺?！眳鞘骞Ь吹鼐狭藗€躬，將車錢遞過去，“醫(yī)院剛那邊打了電話，說您出院了。我想著您身上沒東西，大概也沒法聯(lián)系，就提前在門口等著了?！?/p>
司機這會兒才反應過來，臉色“唰”一下變了。
我靠，這小子原來是富二代？！
他接過錢，嘴都笑歪了，差點沒對著親一口，“哎喲我的親爺！您瞧我這張嘴，車上那幾句碎嘴子，全是我瞎叭叭的廢話，您就當聽個響兒，聽個響兒哈！哈哈哈，服務第一，服務第一！要是有評星的地兒，您給我打個五星好評，不打白不打！”
說著一邊收錢，一邊迅速上車，車門一甩就開走了，走之前還低聲咕噥：“這幫有錢人也太能玩了，打個車都不帶錢……還好我說得含蓄點兒，不然指不定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林默站在原地，望著那輛出租車遠去，嘴角輕輕一挑。
吳叔則微微彎腰做了個“請”的手勢：“少爺，您累了吧，我已經(jīng)吩咐廚房備好午餐，浴室也放好了水?！?/p>
林默點了點頭，沒說話，踩著柔軟的地毯往里走。
客廳內(nèi)的空調(diào)調(diào)得剛好，陳設依舊豪奢，每一處裝飾都透著花錢不眨眼的氣派。吳叔跟在他身后，繼續(xù)匯報：“老爺還在談項目，今天暫時回不來。您原先的手機和錢包……會所和醫(yī)院那邊說查了監(jiān)控也沒找到，估計是被順走了。我已經(jīng)重新給您配了新手機，新卡也辦好了，密碼和原來一致，方便您用?！?/p>
說著，他遞上一個精致的黑色皮質(zhì)盒子，里面是嶄新的手機、銀行卡、一串車鑰匙。
“警局那邊已經(jīng)把您的瑪莎拉蒂送了回來，清洗過了，停在車庫?？ɡ锵冉o您轉(zhuǎn)了三百萬，是老爺特別交代的，您花著順手?！?/p>
林默接過盒子，沒有多余表情，也沒客套，點頭算是回應。
三百萬，對于前身那種作風的人來說，不過是周末喝酒砸店的零頭。但現(xiàn)在落在林默手里，卻像是一枚沉甸甸的籌碼。他的指尖微微摩挲著那張黑金銀行卡，眼神幽深，此刻的有種莫名的情緒。
水汽氤氳，熱霧模糊了鏡面，也模糊了林默的輪廓。
他半躺在定制石浴池中，水線剛好沒過胸膛。整具身體像是被徹底放空，那雙本該桀驁玩世的眼，如今卻冷得像刀。
這具身體體質(zhì)在林默看來差的不是一點兒半點兒，甚至用“爛”來形容也不算夸張——營養(yǎng)失衡、神經(jīng)反饋遲緩，甚至連基礎肌群都存在明顯萎縮跡象。若不是年紀尚輕，還勉強保有一點器官彈性與修復潛力，放在他過往所處的戰(zhàn)場評估系統(tǒng)中，怕是連做戰(zhàn)地清潔工的資格都達不到。
不過林默卻并不慌。
三百年后世界的特種兵，從來都不是靠血統(tǒng)和蠻力混出來的。
那是一個知識即武器、智慧即殺招的時代。
機械工程、戰(zhàn)場醫(yī)學、神經(jīng)反饋控制學、量子感知力學、納米維修術(shù)、伽馬頻譜隱匿技術(shù)……這些知識哪怕在現(xiàn)在被奉為天書，可在三百年后的“特戰(zhàn)兵科”訓練體系里，卻只是入門的必修課。
林默曾在那個時代的前線服役，被歸入“死亡回收小隊”，專門處理無法回收的數(shù)據(jù)殘軀與自毀情報。他知道，真正的強者，絕不是肌肉發(fā)達的蠻子，而是能一邊黑入敵軍神經(jīng)中樞，一邊赤手拆掉戰(zhàn)斗機械的人形兵器。
所以他很清楚，只要自己愿意動手，哪怕這個時代的科技再落后，只需要掏出他腦海中的百分之一知識，就足夠在現(xiàn)在這個世界橫行無忌了。
——只不過，眼下缺乏些時間。
這個世界并沒有前世的資源讓他來提升，
現(xiàn)在最重要的，是迅速讓這副身體“能用”，哪怕是臨時性的，哪怕只是短時間可控的戰(zhàn)斗力爆發(fā)。
他沉默片刻，閉上眼睛，腦海中迅速閃過一段極其古老的記憶。
那是他在“邊防18營”服役時，一個退役老兵塞給他的東西。
那人早年在第三次“南極火線”戰(zhàn)役中全尸未歸，被緊急換上傳統(tǒng)神經(jīng)系統(tǒng)，再通過基因融合保留部分意識。他常年浸泡在廢土污染水中，靠一副老中醫(yī)手抄本活下來，并獨創(chuàng)出一套結(jié)合東方內(nèi)養(yǎng)與西方戰(zhàn)技的“極速恢復訓練法”。
他還記得那老兵抽著煙罵他時的原話：
“年輕人，你要是真有命活下去，不妨記?。鹤铌P(guān)鍵時刻能救你命的，從來不是高科技，而是你身體里那點‘原始本能’。能動、能打、能熬，那才叫人?！?/p>
“別小瞧這些偏方，它們撐過了戰(zhàn)爭機器斷油、仿生裝備故障、電磁風暴下通訊中斷……你別等真死透了才后悔?！?/p>
林默沒等死透，他活下來了，也把那份偏方完整地記了下來。
現(xiàn)在，是時候翻出來用了。
他飛速在腦海中重建臨時方案：
先以紅花，伸筋草，當歸和黃芪，獨活、狗脊....等等中藥搭配泡浴，刺激身體活性，再輔以八極拳訓練激活身體反應和動手能力，正是老兵的偏方，中藥泡浴通血路，八極拳訓練提反應，一個周就可以速成身體反應能力到低階入門程度，不過現(xiàn)在這個世界，低階入門的身手也足以勉強自保。
洗完澡、吃過午餐后，林默換了身干凈衣服，簡單吹了吹頭發(fā)，看起來更加干凈利落一些。他沒通知任何人，也沒叫司機，自己拿了鑰匙，開著那輛剛從警察局取回的瑪莎拉蒂，沿著城市主干道一路駛出。
車窗半開，陽光斜斜灑進來，車內(nèi)卻沒一點躁意，反而顯得靜得過分。他一手搭在方向盤上，另一只手扶著下巴，眼神懶洋洋地掃過沿街的行人，嘴里不時默念著藥材的名字：黃芪、紅花、當歸、伸筋草……路線早就規(guī)劃好，目的地是市中心一家在老城區(qū)小有名氣的老牌中藥鋪——“德仁堂”。
這是一家有點年頭的老藥鋪，門臉不大，裝修談不上氣派，但一眼看去就知道是那種“開了幾十年，從來不打廣告”的地方。門口連塊燈牌都沒有，只有一塊泛黃的木匾，上頭的“德仁堂”三個字是用朱砂寫的，字跡遒勁，略有些脫色，卻越看越沉穩(wěn)。
瑪莎拉蒂開進老街窄巷時，引起了不少路人的側(cè)目。
“喲，這不瑪莎拉蒂嗎？誰開這種車來買中藥啊？”
“年輕人不都信西醫(yī)嗎？現(xiàn)在都講究泡中藥養(yǎng)生了？”
“不會是腎虛吧？酒色過度了，這么早開始補??？”
“嘖嘖，也有可能是來拍視頻的，搞個‘中藥一條街探店’什么的?！?/p>
“管他呢，這年頭有錢人連藥都講究風格。”
林默對這些竊竊私語毫不在意，連眼皮都懶得抬，穩(wěn)穩(wěn)將車停在巷口一個位置上，鎖了車，抬腳走進藥鋪。
鋪里的人不多，但藥香很濃，混著些許木材的氣味。他走進去，徑直走向靠墻的藥柜區(qū)，一邊低聲向伙計報出藥名份量，一邊拿出手機記賬?；镉嬕宦犓_的方子，頓時有些愣神，這一套藥不是常規(guī)滋補配方，全是走強筋健骨、活血通絡的路數(shù)，精得像是哪個老中醫(yī)親自開的練功方。
這時，藥柜后坐著的一位老中醫(yī)動了。
他姓沈，叫沈仲安，七十多歲，滿頭白發(fā)，精神卻十分矍鑠。手里正捻著一串老黃玉珠子，眼神有些混濁卻異常銳利。他緩緩抬頭，看了林默一眼，然后又低頭看那張紙上的藥名和劑量，眼神微變，開口道：
“這些藥，不是普通人能隨便用的。紅花、獨活、狗脊、當歸這幾味搭一起是激活骨血的，火氣沖得太猛，反而傷身。但你這搭配……火氣有、藥引也有，收得住。像是練家子用的方子，不錯不錯?！?/p>
林默微微側(cè)頭，看了他一眼，沒有否認，只是淡淡笑了笑。
老中醫(yī)點點頭，也不追問，反而語氣緩和下來：“看得出來，小家伙你有高人指點，好事?，F(xiàn)在愿意動身體，不靠藥靠命的年輕人不多了?！?/p>
說著，他親自吩咐伙計去抓藥，又親手從柜臺后端出一個藥酒壇子，舀了點藥湯讓林默聞一聞，道：“這壇是我自己喝的，也用你那配方做底，再加了點蟲草和老川貝，你如果想自己泡，也可以參考參考。”
林默聞了聞，輕輕頷首，還是沒說話，只把準備好的錢掃給柜臺，等所有藥材分裝好，用袋子提了出去。
走出藥鋪時，他目光不動如水，腳步卻比來時更穩(wěn)了些。藥袋的重量不大，但分量沉，像是他重新?lián)炱鸬哪撤N節(jié)奏，也像是他早該歸位的某種身份。
打開副駕駛，把藥放進去，關(guān)上車門后，一陣‘嗒嗒‘的鞋跟聲傳來——細碎、輕快，帶著急促。
是葉輕語。
她從對面街口走過來，正好看到林默拎著藥袋上車的瞬間。
陽光下，那輛灰銀色瑪莎拉蒂亮得晃眼，林默的身影在車門折光中晃了一下，安靜得像幅畫，卻讓她腳步頓住了幾秒。
“他來這干什么？”葉輕語站在人行道邊，腳步微頓，目光下意識地落在那家熟悉的中藥鋪門口。
她沒出聲，卻不自覺地皺起了眉。
那家藥鋪她認得——海市老字號，傳了好幾代都沒關(guān)過門，連她小時候跟著爺爺去抓藥時都來過幾次，柜臺后坐著的老人眼神清澈，說話不急不慢，是她印象中為數(shù)不多帶著古意的記憶。
可林默來這種地方做什么？
他那種人，從小就是別人家長口中的“壞榜樣”——成績不行，打架出名，嘴還賤，一身痞氣，唯獨不缺錢和膽子。她印象里林默的生活里就沒有“調(diào)理”“滋補”這類字眼，不是夜場燈紅酒綠，就是跑車亂晃，根本不像會踏進藥鋪的人。
她瞇起眼，望著他推門而入的背影，有些迷惑，又有些不安。
難道身體出事了？不太像，他步伐輕快，看起來精神得很。
但如果不是生病，那他在里面買什么？藥材？什么病需要中藥來調(diào)理？
她越想越亂。
“該不會真像我媽說的那樣……酒色過度、虧空了身子，現(xiàn)在來補救？”這個念頭一閃而過，她自己都覺得荒謬，忍不住輕哼了一聲，試圖甩掉腦海中那種荒唐畫面。
可不知怎么地，心里卻浮起一絲奇怪的煩躁。
林默的動作干脆利落，眉眼冷靜而干練。他沒看到她，或者說——看到了也根本不在意。
車門啪地關(guān)上。
瑪莎拉蒂低鳴一聲，像一只蓄勢待發(fā)的獵豹一躍而出，瞬間融進街道上的車流。只留一陣濃淡不一的尾氣，在空氣中迅速擴散，和中藥味混在一起，竟生出一股說不清的復雜氣息。
葉輕語站在原地，望著那道車影漸遠的方向，輕咬了一下唇角，手指下意識握緊了挎包的帶子。
她不是那種愛管閑事的人。也從沒對林默抱有什么不切實際的期待。
但此刻，不知為什么，那股說不上來的違和感，就像一根細針，悄悄扎在心頭，讓她不由自主地一遍又一遍地回想：他到底在做什么？他……不會真的虧空了身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