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硯把手機塞進我手里時,屏幕還帶著他掌心的余溫?!翱窗??!彼Z氣平淡得像在遞一張紙巾。
我低頭看著這黑色方塊,第一反應是莫名其妙:“我自己有手機啊?”還是最新款呢。
頭頂傳來一聲極輕的氣音,抬頭就看見林硯鏡片后的眼睛微微瞇起,嘴角抽動了一下,像是被我的腦回路噎住又強行忍住。
他深吸一口氣,耐著性子解釋:“我是說,看里面的記錄。從和前女友分手之后,社交軟件、短信、通話記錄……沒有和任何人有過曖昧聯(lián)系?!?/p>
他頓了頓,補充道,“包括樓梯間那位,和前天送花的?!?/p>
“哦?!蔽疫@才反應過來,指尖在冰涼的屏幕上隨便劃拉兩下。
近期的聯(lián)系人寥寥無幾,短信列表全是快遞通知和驗證碼,社交軟件最近對話停留在半年前的班級群??菰锏孟袼膶嶒瀳蟾?。
我把手機塞回他手里:“看完了。”
林硯接過手機,眉頭卻微微蹙起:“劃這么快?真看完了?”
“沒細看,”我聳聳肩,語氣理所當然,“但我相信你啊?!?/p>
空氣突然安靜了一瞬。
走廊聲控燈熄滅,只有宿舍門縫透出的光勾勒著他側(cè)臉的輪廓。
林硯站在原地,手指無意識摩挲著手機邊緣,鏡片在陰影里反著微光。半晌,我聽見他壓低的聲音,像羽毛掃過寂靜的夜,帶著一絲我從未聽過的、近乎遲疑的試探:
“陳銳…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轟——!
這句話的殺傷力比廁所強吻還大!
我猛地抬眼,震撼得差點咬到舌頭。
林硯?! 這個智商碾壓全系、情緒穩(wěn)如精密儀器、永遠一副掌控全局模樣的林硯,居然在懷疑自己不被喜歡?!
這感覺就像看到廟里的玉菩薩忽然低頭問香客“你覺得我靈驗嗎”,荒誕又……讓人心尖發(fā)軟。
可仔細一想,好像……確實沒毛???親也親了,約會(雖然看了爛片)也約了,黏黏糊糊的日子也過了,但我好像……真的沒說過那句“喜歡”。
“……還不賴?!?我聽見自己干巴巴的聲音冒出來,試圖蒙混過關。
他立刻上前半步,氣息逼近:“‘還不賴’什么意思?”
“……就、還行??!” 我開始頭皮發(fā)麻。
“還行是?” 他聲音沉了點,走廊燈光重新亮起,照見他微微繃緊的下頜線——他在黑臉!
我被他這刨根問底的架勢逼得退無可退,自暴自棄地吼出來:“哎呀就是跟你在一起挺開心的!行了吧!”
緊繃的空氣瞬間融化。林硯眼底那點陰霾像被風吹散的霧,嘴角無法抑制地揚起,那笑容干凈明亮,甚至有點傻氣,驅(qū)散了所有疏離感。
“嗯,” 他應著,身體已經(jīng)誠實地貼得更近,目光落在我唇上,宣告似的低聲說:“我想接吻?!?/p>
“等……” 抗議聲還沒成形,就被他覆上來的溫熱徹底堵回。
這個吻不同于廁所那次帶著懲罰和宣告意味的掠奪,它綿長、細致、帶著小心翼翼的探索和確認,像在品嘗一顆剛發(fā)現(xiàn)滋味不錯的糖。
分開時,兩人氣息都有些不穩(wěn),黑暗中只聽到彼此交織的心跳。
“那你呢?” 林硯的額頭抵著我的,呼吸拂過我發(fā)燙的耳廓,“之前……有什么感情經(jīng)歷?”
我心里咯噔一下!來了!送命題!
我的感情經(jīng)歷?那根本就是一張出廠自帶、連包裝都沒拆封的A4白紙!
母胎solo二十年的光輝歷史說出來,在這個剛剛確立關系的學霸男朋友面前,豈不是顯得我陳銳毫無魅力、毫無市場、毫無經(jīng)驗?!丟臉丟到姥姥家!
“咳……” 我故作深沉地清了清嗓子,眼神飄向虛無的黑暗深處,試圖營造一種閱盡千帆的滄桑感,“那時候……年齡小,不懂事?!?/p>
嗯,萬能句式!既暗示了“有過”,又顯得云淡風輕、往事如煙!
“呵……” 頭頂傳來一聲悶笑。我心里一緊,抬眼就撞進林硯含笑的眸子里。
那眼神,洞察一切,帶著毫不掩飾的促狹和了然。壞了!
“然后呢?” 他慢悠悠地問,尾音上揚,像逗弄爪子都沒長齊的奶貓。
我惱羞成怒:“不公平!我都沒在意追問你那堆前任的破事,你憑什么扒問我?!”
林硯的笑意更深,指尖輕輕蹭過我發(fā)燙的耳垂:“哦?‘那堆’?聽起來你很在意,還很……回味?”
“你!” 我氣得想咬人,卻被他含著笑意的眼神看得毫無招架之力。
---
就這么稀里糊涂又順理成章地,我和林硯,談起了戀愛。
我自己都覺得這事兒挺奇妙?;盍硕?,戀愛經(jīng)驗值為零,結(jié)果初戀對象就直接跨越性別,是個男的。
這彎拐得又快又急,堪比游戲里的極限漂移。
但更奇妙的是,我心里竟然沒什么驚濤駭浪。
社會壓力?家庭阻力?未來規(guī)劃? 這些在別人看來天大的問題,在我這簡陋的哥布林大腦里,優(yōu)先級低得像游戲里無關緊要的支線任務。
我的邏輯簡單粗暴得像條直線:和他在一起舒服、開心、自在,這就夠了。
管他男的女的,舒服是硬道理!
但林硯顯然想得比我多得多。
他依舊會在食堂幫我打我最愛的糖醋里脊,但會“順手”把餐盤放在桌子對角,留出足夠“直男兄弟”的安全距離。
他依舊會幫我整理亂成狗窩的書桌,但如果有其他舍友在場,他會皺著眉,用極其嫌棄的、符合“潔癖室友”人設的語氣說:“陳銳,你的襪子再亂丟我就塞你枕頭里。”
他甚至刻意減少了“順手”幫我擦嘴、整理衣領這些小動作的頻率,只在絕對安全的、只有我們兩個人的私密空間里,才會放任那些親昵和依賴流露出來,像收起利爪只對特定對象翻肚皮的貓。
這種小心翼翼的“偽裝”,起初我毫無察覺。
直到有一次,隔壁宿舍的老王勾著我脖子調(diào)侃:“銳哥,我發(fā)現(xiàn)硯哥對你真是沒話說啊,你這邋遢鬼居然沒被他掃地出門,還幫你收拾,嘖嘖,親兄弟也不過如此了吧?”
林硯當時就站在旁邊,聞言只是推了推眼鏡,面無表情地“嗯”了一聲,眼神平靜無波,一副“照顧弱智兒童是公民義務”的冷淡表情。
可等老王一走,他關上門,轉(zhuǎn)身就把我抵在門后,帶著點懲罰意味咬了下我的下唇,低聲哼道:“親兄弟?……陳銳,你欠我的‘勞務費’,今晚得連本帶利還。”
那一刻我才恍然,他看似平靜的外表下,藏著怎樣隱秘的克制與保護欲。
他在用他自己的方式,笨拙地、周全地,把我這只懵懂的、還沒完全搞清楚狀況的“哥布林”,護在他劃定的安全區(qū)里。
原來被人這樣珍重地藏著護著,感覺……比打贏一百局游戲還要好上那么一點點。
雖然我依舊覺得,兩個大男人談個戀愛而已,好像也沒什么需要藏著掖著的?不過……既然他覺得這樣好,那就隨他吧。
誰讓他是林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