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母親是商賈之女,一直不被甄家所謂的長輩所喜。
母親早逝,父親將出身是官家女的姨娘扶正,成了我的繼母。
母親死后,牌位一直還放在她之前住過的院子里。
甄家長輩喜好虛名,認為母親的商賈身份會污了甄家的百年好名聲。
前世我便是在這樣的話術(shù)下穿上了嫁衣,被抬進了武安侯府。
我冷哼了一聲,狗屁的名聲。
彼時的甄家,早已金玉其外敗絮其中。
如今的出支,全靠母親豐厚的嫁妝在強撐著。
進甄家祠堂?
我呸!
別臟了母親的輪回路。
我如往常那般沉默不語,以示認同。
那婆子見我溫順,滿意地點點頭。
「大小姐聰慧?!?/p>
屋里只剩下了我一人。
我望著桌子上搖曳的燭火出神。
既重來一世,我自然不可能再給黎深白傷害我一次的機會。
深夜萬籟俱寂,窗外只余幾聲蟲鳴蟬語。
我試探性地敲了敲窗外,沒有什么動靜。
想來之前在門外守著的人認為萬事俱備,只差明日將我送進侯府,便放松了些警惕。
我提起裙擺,從窗子翻了出去。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后來手握內(nèi)閣大權(quán)、聞名天下的陳聽頌此時正周游列國,行至云中,因這場大雪留宿于此。
我拼命地往外跑,洋洋灑灑的大雪落滿了我的肩頭,打濕了我的鬢發(fā)。
我不敢有一絲的松懈,順著打更人的聲音跑。
陳聽頌喜好古籍,云中城只有一家客棧閑云齋,收錄了百年古作,以供留宿之人免費閱覽。
黎深白成為皇帝后,幾次意欲廢后。
若不是那時已位極人臣的陳聽頌開口,我后位難保不說,性命可能早就隕落在深宮之中。
我不確定陳聽頌是不是真的留宿在閑云齋。
我只能豪賭這么一把。
若是能尋到陳三爺。
我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我慌亂地闖入了閑云齋,柜臺前正在打盹兒的店小二被我嚇了一跳。
「姑娘!這位姑娘!天字一號樓有貴客在,姑娘不可擅闖!」
我直接往閑云齋的最高樓跑去,店小二和被吵鬧吸引出來的掌柜的也著急忙慌地追了上來。
我咬咬牙,跑到最里面的一間房。
房門前有兩個小廝在守夜,他們攔在我的面前。
「小姐請留步!」
「求求你們放我進去!」
已經(jīng)追上來的店小二粗魯?shù)刈ブ业母觳?,不由分說地要將我拉下去。
下一瞬,披衣起身的陳聽頌拉開了門。
我跑得披頭散發(fā),身上的鳳冠霞帔也早已因為奔跑顯得很凌亂,融化的雪滴滴嗒嗒在客棧落了一地。
臉上精致的妝容花得不像樣。
再見故人,我忽然鼻頭一酸,滿腹委屈似乎找到了可以宣泄之處。
我掙脫開了小二的手,嗓子沙啞,哽咽著開口:「三爺,我不想嫁?!?/p>
我不想再入侯府,受著無盡的苛責與冷眼相待。
不想再孤身一人入姑蘇,整日惶惶不知死亡會不會在明日降臨。
不想在夫君與其他女子洞房花燭、纏綿悱惻之際被平白絞死在他鄉(xiāng),連尸骨都要被利用來博取帝王仁愛名聲。
緊隨而來的掌柜滿頭大汗,膽戰(zhàn)心驚地開口。
「不知道哪來的怪人驚擾了貴客休息,貴客海涵!我們這就把她帶走!」
陳聽頌挑眉,對他的話置若罔聞。
他攏了攏衣袖,朝我伸出手。
「堂屋風雪深,你進來烤烤火?!?/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