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蜓又升級了。這次用的,是我的絕望。我看著她從自己房間走出來,腳步輕快,
像剛充完電。臉上那種光,遮都遮不住。皮膚透亮,眼睛亮得嚇人。反觀我,
像被人抽干了骨髓,癱在客廳那張舊沙發(fā)上,連手指頭都懶得動一下?!敖?,發(fā)什么呆呢?
”她聲音脆生生的,帶著點剛睡醒的慵懶,挨著我坐下,沙發(fā)陷下去一塊。
她身上有股清甜的果香,是新?lián)Q的沐浴露,挺好聞。以前她總偷用我的。我眼皮都懶得抬,
嗓子發(fā)干:“沒?!薄皨屇??”“屋里躺著?!薄芭?。”她應了一聲,沒再問,
自顧自拿起遙控器,把電視聲音調(diào)大了點。吵得我太陽穴突突跳。這不對勁。從小到大,
易蜓跟我,就像火星子碰汽油桶。她小我兩歲。爸媽中年得女,寶貝得跟眼珠子似的。我?
大概就是眼珠子旁邊那點可有可無的眼白。小時候搶玩具,明明是我的,她一哭,
挨罵的準是我。后來爭爸媽關注,我考第一,她說我死讀書。她考倒數(shù),爸媽說她還小,
有潛力。再后來,爸媽那點家底,明顯只夠供一個像樣的。結果?她上了私立高中,
我去了職校。她說:“姐,你腦子活,學技術好,賺錢快。”爸媽點頭,滿臉欣慰,
覺得小女兒真懂事。我心里那點怨氣,像陳年的老酒,越釀越酸。憑什么?
就憑她那張會哄人的嘴?可最近半年,變了。易蜓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脈,整個人都在發(fā)光。
皮膚好得不像話,身材抽條似的,連以前有點塌的鼻梁都顯得挺直了。以前她頂多算清秀,
現(xiàn)在走在街上,回頭率爆表。更邪門的是她的運氣。買飲料,再來一瓶是常態(tài)。路邊撿錢,
十塊二十塊不稀奇。上個月隨手填了個商場抽獎券,居然中了臺最新款手機。
爸媽笑得合不攏嘴,直夸她福星高照。我呢?我像一塊被吸干了水分的海綿。累。
沒由來的累。睡不夠,吃不下,做什么都提不起勁。職校畢業(yè)在個小公司做文員,
本來就是個跑腿打雜的命,最近更是頻頻出錯,被主管罵得狗血淋頭?;丶蚁敫謰屧V苦,
他們忙著給易蜓削水果,頭也不抬:“小螢啊,你妹妹最近運氣好,你多沾沾她的喜氣,
別老喪著個臉?!币孜?。我的名字。古生物里一種很丑的蟲。易蜓?蜻蜓。多輕盈,多漂亮。
我沾她的喜氣?我看著她那張容光煥發(fā)的臉,再看看鏡子里自己蠟黃憔悴的倒影,
心里的火一拱一拱的。不對勁的源頭,好像就是爭吵。每一次,只要我和易蜓發(fā)生爭執(zhí),
只要我被她氣得渾身發(fā)抖,或者委屈得掉眼淚之后,她整個人就像被澆了水的花,
肉眼可見地鮮活起來。而我,像被抽走了魂。一次是巧合,兩次是意外,
三次四次……幾十次呢?就像剛才。晚飯時,媽又咳得厲害。她肺不好,老毛病了。
爸把最后一塊排骨夾到易蜓碗里,說:“蜓蜓多吃點,補補?!蔽铱粗鴭屜烖S的臉,
心里堵得慌,沒忍?。骸鞍?,媽該去醫(yī)院復查了,上次醫(yī)生不是說……”“復查復查,錢呢?
”爸不耐煩地打斷我,“你妹妹剛交了下學期的什么拓展班費用,好幾千!家里哪還有閑錢?
”“我的工資不是都交家里了嗎?”我聲音有點急。每個月那點死工資,
除了留幾百塊交通吃飯,全給了家里。“你那點錢頂什么用?”爸嗤了一聲。
易蜓慢條斯理地啃著排骨,眼皮都沒抬一下:“姐,你也別急。媽這病啊,是慢性的,
急不來。等我以后出息了,肯定給媽請最好的醫(yī)生。”又是這套!輕飄飄的許諾!
“等你出息?媽等得起嗎?”我氣得聲音拔高,“你那些亂七八糟的班,報了一個又一個,
有什么用?錢花了,成績不還是那樣?”易蜓猛地放下筷子,眼圈瞬間就紅了:“姐!
你怎么能這么說我?我報班不也是為了以后多賺錢,幫家里分擔嗎?我知道我沒你聰明,
可我也在努力??!”她眼淚說來就來,掛在長長的睫毛上,要掉不掉。
爸“啪”地把碗頓在桌上:“易螢!你沖妹妹吼什么?她比你懂事多了!至少知道心疼爸媽!
你呢?就會抱怨!”媽趕緊打圓場:“好了好了,都少說兩句……咳咳咳……”話沒說完,
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咳。我看著易蜓那張委屈巴巴、卻分明透著一絲紅潤光澤的臉,
再看看爸媽對我毫不掩飾的責備,一股冰冷的絕望從腳底板直沖頭頂。吵不下去了。再吵,
媽咳得更厲害。我推開碗,一聲不吭回了客廳沙發(fā),把自己埋進去。累,
從骨頭縫里透出來的累。然后,就是易蜓那副剛“充完電”的樣子走出來。
電視里放著吵鬧的綜藝。易蜓看得咯咯直笑。我閉著眼,耳朵里嗡嗡響,
心里那個念頭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荒謬:易蜓在吸我的“氣”。吸走我的憤怒,我的委屈,
我的絕望,變成她自己的養(yǎng)料。這想法太瘋了。說出去誰信?可身體的感覺騙不了人。
我必須弄清楚。機會很快來了。周末下午,爸媽出門去看一個老親戚。媽本來不想去,
架不住易蜓撒嬌,說想他們了,非讓他們?nèi)?。家里就剩我和易蜓。我借口找本書?/p>
溜進了她房間。她正戴著耳機在電腦前看劇,沒注意我。她的房間明亮整潔,飄著甜香。
跟我那間堆滿雜物、光線昏暗的小房間天壤之別。我心怦怦跳,目光掃過書桌。
她的手機就放在鼠標旁邊,屏幕朝下。我飛快瞥了一眼門口,她背對著我,
笑得肩膀一聳一聳。賭一把。我屏住呼吸,極其小心地拿起她的手機。很輕,
最新款的水果機。我的還是用了三年的國產(chǎn)舊機。屏幕亮起,需要密碼。
我試著輸入她的生日。不對。爸媽的生日?不對。我的生日?哈,怎么可能。
等等……她最近特別沉迷什么?星座?塔羅牌?她好像提過一嘴自己的上升星座。
我鬼使神差地輸入了她的星座縮寫加生日數(shù)字。咔噠。屏幕解鎖了。心臟狂跳,手心全是汗。
我飛快地劃拉著屏幕。微信?朋友圈?購物軟件?沒看出什么特別的。就在我快要放棄時,
手指無意間點進了一個文件夾。里面有個圖標極其簡單的APP,純黑色背景,
上面只有一個白色的、不斷旋轉(zhuǎn)的漩渦圖案。沒有名字。直覺告訴我,就是它!我點開。
屏幕瞬間變成一片深邃的黑色星空背景。正中央,
0)】【當前吸收源:易螢(綁定親屬)】【最近吸收記錄:】【- 來自易螢:深度絕望,
能量+50】【- 來自易螢:強烈憤怒,能量+30】【- 來自易螢:中度委屈,
量+7】【能量商城(Lv.3 可解鎖)】【系統(tǒng)提示:距離下一次升級還需13點能量。
請積極引導綁定目標產(chǎn)生高質(zhì)量情緒波動?!课恕X子一片空白。
全身的血液好像瞬間沖上頭頂,又刷地退下去,手腳冰涼。是真的!那些疲憊,
那些被掏空的感覺,不是我的錯覺!易蜓她……她真的在吸食我的情緒!像吸血鬼一樣!
把她變漂亮、變幸運、變得光彩照人的養(yǎng)料,是我!是我的憤怒、委屈、絕望!綁定親屬?
引導目標產(chǎn)生高質(zhì)量情緒波動?所以每一次爭吵,每一次她故意拱火,
每一次她輕飄飄地激怒我,都是計劃好的?都是為了從我這里榨取更多“能量”?
憤怒像巖漿一樣在我胸腔里翻滾、膨脹,幾乎要沖破喉嚨嘶吼出來。
捏著手機的手指因為用力而骨節(jié)發(fā)白,微微顫抖?!敖??”易蜓的聲音突然在門口響起,
帶著點疑惑。我猛地轉(zhuǎn)身,把手機死死攥在身后,背心瞬間被冷汗浸透。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像要炸開。她倚在門框上,摘下一只耳機,歪著頭看我,
臉上帶著那種我無比熟悉的、看似無辜的表情:“你在我房間干嘛呢?找書?找到了嗎?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臉頰紅潤,整個人散發(fā)著一種健康的、蓬勃的活力。那光芒,
此刻在我眼里,刺目得如同淬毒的針。剛才系統(tǒng)界面里那條“深度絕望,
能量+50”的記錄,像燒紅的烙鐵燙在我的視網(wǎng)膜上。那是我的絕望!她升級的養(yǎng)料!
我看著她那張漂亮得過分的臉,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的惡心?!皼]……沒找到。
”我聽到自己的聲音干澀得不像話,喉嚨像被砂紙磨過,“可能記錯了?!蔽业椭^,
想從她身邊擠出去。她沒動,依舊擋著門,目光在我臉上逡巡,帶著點探究?!敖?,
你臉色好差啊?!彼斐鍪?,似乎想碰我的額頭。我像被毒蛇碰到一樣,猛地往后一縮,
后背撞在書架上,發(fā)出“哐”一聲響。她愣住了,手停在半空。“別碰我!”我脫口而出,
聲音尖銳得把自己都嚇了一跳。那里面飽含的恐懼和厭惡,濃得化不開。
易蜓臉上的無辜迅速褪去,眼神變得有點冷,有點……興味。她慢慢收回手,
嘴角勾起一抹極淡、幾乎看不見的弧度,像是在確認什么?!敖悖阍趺戳??一驚一乍的。
”她語氣放軟了些,帶著點刻意的委屈,“是不是又生我氣了?因為爸媽偏心我?”來了。
又開始了。引導。產(chǎn)生高質(zhì)量情緒波動。我死死咬著后槽牙,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的肉里,
用疼痛逼自己冷靜。不能發(fā)作。現(xiàn)在發(fā)作,正合她意!
那系統(tǒng)記錄上只會再添一筆“強烈憤怒”,成為她升級的墊腳石!“沒有。
”我硬邦邦地吐出兩個字,強迫自己迎上她的目光。那目光深處,
果然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等待收獲的期待?!拔依哿耍胤刻蓵?。”我?guī)缀跏亲查_她,
沖出了她的房間,跌跌撞撞跑回自己那間昏暗的小屋,反手鎖上門。背靠著冰涼的門板,
我大口喘著氣,渾身都在抖。憤怒、恐懼、巨大的被欺騙感和荒謬感交織在一起,
幾乎將我撕裂。那個APP!那個系統(tǒng)!它到底是什么鬼東西?!易蜓知道嗎?她肯定知道!
她就是在利用我!我該怎么辦?告訴爸媽?他們只會覺得我瘋了,嫉妒妹妹,
編出這種天方夜譚來詆毀她!看看他們對易蜓的偏愛,我的話在他們眼里有幾分重量?報警?
怎么說?警察會信一個“情緒被吸走”的故事?說不定直接把我送精神病院。
巨大的無助感像冰冷的潮水,將我淹沒。我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抱住膝蓋,
把臉深深埋進去。絕望,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來,越收越緊。就在這時,隔著門板,
我似乎聽到外面客廳傳來一聲極其輕微、短促的……電子提示音?很熟悉。
就是剛才在易蜓手機上看到的那個系統(tǒng)提示音!緊接著,
我仿佛聽到了一聲極其滿足的、輕輕的喟嘆。我的絕望,又一次,變成了她的能量。
我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不知道過了多久。憤怒的巖漿漸漸冷卻,
凝固成一塊沉重堅硬的石頭,壓在心底??謶诌€在,但被一種更冰冷的決心壓了下去。
不能這樣下去。我不能像個傻子一樣,被她玩弄于股掌之間,成為她升級的養(yǎng)料,
眼睜睜看著自己枯萎,而她踩著我的痛苦扶搖直上。我要反抗。但硬碰硬不行,
那只會給她送能量。得冷靜。得像潛伏的獵手,等待時機。首先,我得活著。
不能讓她把我“吸干”。我得……保護好自己的情緒。這個念頭很可笑,但無比真實。
我開始刻意地避開易蜓。下班盡量晚歸,回家就縮在自己房間里。飯桌上,無論她說什么,
無論爸媽怎么偏心,我都埋頭吃飯,一言不發(fā)。像個鋸了嘴的葫蘆。“姐,今天工作累嗎?
”易蜓給我夾菜,笑容甜美。“還好?!蔽野抢肜锏娘埩?,眼皮都不抬?!耙孜?,
你妹妹跟你說話呢!”爸不滿地敲了敲桌子?!班??!蔽液貞艘宦?,繼續(xù)扒飯。
心里那點委屈和憤怒剛冒頭,就被我死死摁下去。不能給,一點都不能給。
易蜓臉上的笑容淡了點,眼神探究地在我臉上轉(zhuǎn)了一圈。幾天下來,
我明顯感覺到她的狀態(tài)有點不一樣了。那種容光煥發(fā)的勁頭似乎消退了一些,
皮膚沒那么透亮了,眼神也少了點那種攝人的光彩。飯桌上,她變得有點焦躁?!皨專?/p>
我想報個雅思沖刺班,聽說效果特別好?!彼蝗徽f。媽愣了一下,小心地問:“貴不貴啊?
”“一萬二?!币昨颜f得輕描淡寫?!耙弧蝗f二?”爸倒抽一口涼氣,“蜓蜓,
這……太貴了!家里……”“貴什么呀!”易蜓聲音拔高,帶著點撒嬌的蠻橫,
“投資自己懂不懂?等我考過了,去國外鍍個金,回來賺大錢孝敬你們!
現(xiàn)在這點投入算什么?”她說著,目光有意無意地掃向我。我捏著筷子的手緊了緊。又來。
想刺激我?想讓我跳出來反對,然后她好坐收“憤怒能量”?我夾起一塊炒得發(fā)蔫的白菜,
塞進嘴里,機械地嚼著。味同嚼蠟?!耙蝗f二……”爸搓著手,滿臉為難,看向媽。
媽低著頭,捂著嘴壓抑地咳嗽了幾聲?!鞍郑瑡?,”易蜓放下碗,眼圈說紅就紅,
“我知道家里難??晌夷切┩瑢W都報了,就我沒報……老師都說我是有潛力的,
就差臨門一腳了……你們?nèi)绦目次衣浜髥??”眼淚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欲落不落。
我的心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又是這套。用爸媽的愛和愧疚來綁架。
她根本不在乎這一萬二是不是爸媽的棺材本!她只在乎能不能激怒我!或者,
激起爸媽的焦慮和心疼?這些……也是“高質(zhì)量情緒”嗎?我猛地抬眼看向她。
她正偷偷瞄我的反應,眼神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和……貪婪。
一股寒意從脊椎骨竄上來。“咳……咳咳……”媽咳得更厲害了,臉憋得通紅。
爸重重嘆了口氣,像是下了很大決心:“報!爸給你想辦法!砸鍋賣鐵也供我閨女!”“爸!
你真好!”易蜓瞬間破涕為笑,撲過去抱住爸的胳膊,臉上哪還有半點淚痕?
那笑容燦爛得刺眼。她贏了。又一次。而我,死死咬住口腔內(nèi)側的軟肉,
直到嘗到一絲血腥的鐵銹味。硬生生把那口涌到喉嚨的、混合著憤怒和悲涼的濁氣咽了回去。
不能給。一點能量,都不能給她。易蜓的“充電”明顯變得困難了。
她開始變著花樣地在我面前晃悠。穿著新買的漂亮裙子在我面前轉(zhuǎn)圈:“姐,好看嗎?
打折的哦,才五百多?!薄氪碳の业募刀??在我熬夜加班做報表時,
故意把音樂開得震天響?!爰づ??
甚至“不小心”把我珍藏的、過世外婆送的唯一一張照片碰到了水杯里。——想讓我崩潰?
每一次,我都用盡全力,像修煉什么絕世武功一樣,強行壓下所有翻騰的情緒。面無表情,
或者干脆戴上耳機,徹底無視她。她臉上的光彩,肉眼可見地黯淡下去。
皮膚好像也沒那么細膩了,偶爾還能看到她眼下淡淡的青黑。她開始變得煩躁,看我的眼神,
從探究,到不滿,最后帶上了一絲……陰郁。家里的氣氛更壓抑了。
爸媽也察覺出我和易蜓之間的不對勁,但問了幾次,都被我用“沒事”“工作累”搪塞過去。
他們看我的眼神,帶著更多的不解和隱隱的責備,覺得是我不懂事,在跟妹妹鬧別扭。
這天晚上,我加完班回來,已經(jīng)快十一點。家里一片死寂。爸媽房間門關著。
我剛走到自己房門口,易蜓的房門“咔噠”一聲開了。她穿著睡衣,倚在門框上,
走廊昏暗的光線勾勒出她的輪廓。她沒有開燈,整個人像是沉在陰影里。“姐,聊聊?
”她的聲音很平靜,平靜得有點詭異。我停下腳步,沒回頭,手搭在門把手上:“很晚了,
有事明天說?!薄熬同F(xiàn)在?!彼Z氣里帶著不容置疑。我深吸一口氣,轉(zhuǎn)過身。黑暗中,
看不清她的表情,只能感覺到那雙眼睛,像兩點冰冷的寒星,鎖在我身上?!傲氖裁矗?/p>
”“聊聊你最近?!彼白吡藘刹?,離我更近了點,那股清甜的果香飄過來,
此刻聞著卻有點膩人?!澳愫孟裨诙阒??我得罪你了?”“沒有?!蔽艺Z氣平淡。“沒有?
”她輕笑一聲,帶著點嘲諷,“那你像防賊一樣防著我?飯桌上屁都不放一個?
我跟你說話也愛答不理?易螢,我是你親妹妹!不是仇人!”她的聲音陡然拔高,
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尖銳,帶著壓抑已久的怒火。來了。她忍不住了。能量不夠了,
親自下場“引導”了。我心頭一緊,全身的神經(jīng)瞬間繃緊。
憤怒的小火苗“噌”地一下又冒了出來。但下一秒,就被我強行按滅。冷靜,易螢,
她在逼你!“你想多了?!蔽乙琅f沒什么情緒,“工作壓力大,不想說話?!薄肮ぷ鲏毫Υ??
”她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又往前逼近一步,幾乎貼到我面前,壓低了聲音,
帶著一種惡意的、洞悉一切的語氣,“我看你是心里有鬼吧?偷偷摸摸進了我房間,
動了我的手機……你看到什么了?嗯?”我的心猛地一沉!她知道了!她果然知道!
黑暗放大了所有感官。我能清晰地聽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能聞到她呼吸間溫熱的氣息,
也能感受到她身上散發(fā)出來的那種……焦灼的、渴望的情緒。她在等,等我的震驚,
等我的恐懼,等我的憤怒爆發(fā)!不能!不能如她所愿!我強迫自己站直,
迎著她近在咫尺的目光,盡管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表情。我用盡全身力氣,
讓聲音聽起來毫無波瀾,甚至帶著點疲憊的敷衍:“什么手機?我什么時候動你手機了?
易蜓,你是不是睡迷糊了?還是最近壓力太大,出現(xiàn)幻覺了?”我甚至輕輕嘆了口氣,
帶著點無奈:“行了,別鬧了,趕緊睡吧。明天還要上班?!闭f完,不等她反應,
迅速擰開自己的房門,閃身進去,“砰”地一聲關上,反鎖。背靠著門,我大口喘氣,
像剛跑完一場馬拉松,心臟快要從嗓子眼跳出來。門外,死一般的寂靜。過了足足有一分鐘,
我聽到一聲極其壓抑的、仿佛從牙縫里擠出來的冷哼。接著,是她房門被狠狠摔上的巨響。
【滴!來自易螢:高度克制/壓抑,
能量+1(低質(zhì)量)】我仿佛幻聽到了那個冰冷的系統(tǒng)提示音。一點。
她只得到了一點低質(zhì)量的能量。而我,守住了。代價是,我癱軟在地,渾身被冷汗浸透,
像剛從水里撈出來。指尖還在不受控制地輕顫。這場無聲的戰(zhàn)爭,才剛剛開始。易蜓,
絕不會善罷甘休。我低估了易蜓對“能量”的渴求?;蛘哒f,
我低估了那個系統(tǒng)對她的誘惑和控制。在我這里碰了釘子,吸不到“高質(zhì)量情緒”,
她把目標,轉(zhuǎn)向了更虛弱、更容易“引導”的人——媽。媽的咳嗽,一直沒好利索。入秋后,
天氣轉(zhuǎn)涼,咳得更厲害了,有時半夜都能聽到她壓抑的、撕心裂肺的咳喘。
以前易蜓對媽的病,頂多就是嘴上關心兩句“媽你多休息”“媽你喝點水”。現(xiàn)在,
她變得異?!胺e極”?!皨專阍趺从挚攘??是不是姐晚上開窗,讓你著涼了?
”易蜓一邊給媽拍背,一邊狀似無意地說,眼神瞟向我。我剛把窗戶關上一點透氣。
媽擺擺手,聲音虛弱:“不關小螢的事……老毛病了……”“什么老毛病啊!
”易蜓聲音拔高,帶著點埋怨,“我看就是姐不夠細心!她整天忙她那點工作,
回來就關自己屋里,哪顧得上照顧你?爸也是,就知道抽煙!”爸坐在一旁,
被說得有點訕訕的,掐滅了手里的煙。媽趕緊說:“沒有沒有,
你姐挺辛苦的……蜓蜓你別瞎說……”“我瞎說?”易蜓眼圈說紅就紅,“媽!
你看你咳成什么樣了!我看著都心疼!可姐呢?她關心過嗎?她問過你一句難受不難受嗎?
”她越說越激動,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拔颐刻焯嵝牡跄懙?,
就怕你……就怕你……”她哽咽著說不下去,撲到媽懷里。媽被她哭得心都碎了,
一邊咳一邊拍著她哄:“哎喲,
我的乖女……不哭不哭……媽沒事……媽沒事啊……”爸也心疼壞了,
狠狠瞪了我一眼:“易螢!你看看你妹妹多孝順!多心疼媽!你呢?整天拉著個臉給誰看?
”我端著剛給媽倒的熱水,僵在門口。看著易蜓埋在媽懷里抽動的肩膀,
看著她爸臉上毫不掩飾的責備,再看看媽蠟黃臉上那無奈又心疼的表情。一股冰冷的寒意,
從腳底直竄頭頂。易蜓她……她在吸食媽的擔憂!媽的焦慮!媽的病痛帶來的恐懼!
她在利用媽的病,制造恐慌和愧疚!把這些負面情緒,轉(zhuǎn)化成她的能量!
因為媽的情緒更“純粹”,更容易被引導,所以“質(zhì)量”更高嗎?我看著易蜓抬起頭,
臉上還掛著淚,但那雙眼睛,在淚光后面,閃爍著一絲……滿足?“媽,我們?nèi)メt(yī)院看看吧?
”易蜓擦著眼淚,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堅持,“不能再拖了!錢的事你別操心,我來想辦法!
”她說著,目光卻若有似無地掃過爸,掃過我。爸立刻表態(tài):“對!去醫(yī)院!明天就去!
錢……爸想辦法!”媽還想拒絕:“不用……花那錢……”“必須去!”易蜓斬釘截鐵,
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強勢,“媽,你得聽我的!我是為你好!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
我和爸怎么辦?姐怎么辦?”她說著,又看向我,
眼神里充滿了“孝順女兒”的悲憫和責任感,“姐,你說是不是?媽不能再拖了!”那眼神,
像淬了毒的針,狠狠扎在我心上。她在逼我表態(tài)。逼我產(chǎn)生愧疚,逼我產(chǎn)生無力感,
逼我產(chǎn)生對媽病情的恐懼!這些都是她想要的“高質(zhì)量能量”!我端著水杯的手指捏得死緊,
指關節(jié)泛白。熱水透過杯壁燙著我的手心,卻驅(qū)不散心底那股刺骨的寒意?!班?。
”我從喉嚨里擠出一個干澀的音節(jié),把水杯放到媽床頭柜上,“喝水,媽。”然后,我轉(zhuǎn)身,
幾乎是逃離般沖進了廚房。水龍頭開到最大,嘩嘩的水聲掩蓋了我粗重的喘息。
我死死咬著嘴唇,口腔里再次彌漫開血腥味。憤怒像毒蛇一樣啃噬著我的理智。我想沖出去,
撕開易蜓那張?zhí)搨蔚哪樒?!我想告訴爸媽,你們的寶貝女兒是個怪物!她在吸食親人的痛苦!
但僅存的理智死死拉住了我。沒用的。他們不會信。
他們只會看到易蜓的“孝順”和我的“冷漠”。我的失控爆發(fā),
只會給易蜓送上更豐盛的“大餐”,讓她升級更快!我該怎么辦?眼睜睜看著易蜓為了升級,
一步步把媽推向更深的恐懼和病痛?不行!絕對不行!媽的檢查結果出來了。比預想的更糟。
肺部感染加重,還有不明陰影,需要進一步住院檢查治療。這個消息像一塊巨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