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fā)藥的過程，像是一場在刀尖上跳踢踏舞的折磨。
李長壽跟在圓臉護士小張身后，每推開一扇厚重的鐵欄門，都感覺心臟要蹦出來一次。那些或呆滯、或狂躁、或喃喃自語的面孔，讓他道袍下的冷汗就沒干過。懷里那幾根硬邦邦的玫瑰枝梗硌得他生疼，時刻提醒著他此行的“初心”——WIFI密碼，那可是比命還重要的東西！
終于，他們來到了走廊盡頭倒數(shù)第二間病房門口。門牌上貼著三個名字：劉曉輝、王強、趙彬。
小護士深吸一口氣，拿出鑰匙，咔噠一聲打開了門鎖。
門內(nèi)景象讓李長壽緊繃的神經(jīng)瞬間松了弦。沒有想象中的瘋狂嘶吼或撞墻，三個穿著病號服的年輕男人，或坐或躺，眼神都有點渙散，嘴里念念有詞，但聲音不高。
“筆仙筆仙…告訴我…明天的彩票號碼…” 一個瘦高個對著空氣搓手指，病床寫著“劉曉輝”。
“嘿嘿…筆仙大人…能不能…讓隔壁班的班花…喜歡我…” 另一個稍胖的趙彬流著哈喇子傻笑。
“閉嘴！筆仙說了…要安靜…安靜才能…溝通…” 王強煩躁地揮著手，像是在驅(qū)趕看不見的蒼蠅。
他們臉色甚至有些紅潤，除了精神恍惚，看不出太多病態(tài)。護士小張熟練地分發(fā)藥片和水，監(jiān)督他們吞下去。三人倒也配合，只是眼神依舊飄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李長壽站在門口，無聲地吁了口氣，感覺后背緊繃的肌肉都松弛了些許。
“嚇死貧道了…還以為多兇險呢，就這？看來那筆仙也不是什么厲害角色嘛…嘖，害我白緊張半天。”
小張護士已經(jīng)發(fā)完藥，關好鐵門，鎖頭咔噠一聲落回原位。
“好了，道長，就剩最后一間了…” 小張護士轉(zhuǎn)過身，臉上帶著完成任務的輕松。
李長壽下意識地點頭附和：“哦哦，好…” 目光習慣性地往旁邊一掃。
空了。
一直跟在他屁股后面的小丫頭不見了！
就那么一瞬間，上一秒余光里還有個人影，下一秒，身邊空空如也，只有冰冷的墻壁和慘白的燈光。
李長壽臉上的肌肉瞬間凝固。
蘇小蠻。
雖然人小嘴毒，還愛坑師。
但那也是他李長壽唯親自忽悠來的親傳弟子！是他清風觀未來創(chuàng)收的希望！是他蹭吃蹭喝時望風的同伙，是他被奶茶店拉黑后唯一的傾訴對象！
現(xiàn)在，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沒了！被不知道哪個犄角旮旯里冒出來的筆仙給弄沒了？！
“我——草——！??！” 一聲驚天動地的咆哮，如同被踩了尾巴的萬年老龍，猛地炸響在死寂的走廊！那聲音里蘊含的暴怒和驚惶，甚至壓過了病房里隱約傳來的瘋言瘋語！
護士小張被嚇得一個趔趄，差點坐倒在地，驚恐地看著瞬間變臉的李長壽。
只見他剛才還笑瞇瞇的臉，此刻因極致的憤怒而扭曲變形，眼珠子瞪得血紅，額頭青筋暴跳。
“孽畜！！” 李長壽的唾沫星子幾乎噴到小張護士臉上，他像一頭被激怒的瘋牛，猛地轉(zhuǎn)身，根本不等護士反應，用盡全身力氣，狠狠一腳踹在了剛剛鎖上的、關押著劉曉輝三人的那扇鐵門上！
“哐當——?。?！” 巨大的金屬撞擊聲震得整個走廊嗡嗡作響，鐵門應聲而開！
李長壽如同出膛的炮彈，裹挾著一股要撕碎一切擋路之物的狂暴氣勢，一頭就沖了進去！小張護士嚇得魂飛魄散，下意識地也跟著撲了進去：“道長，別沖動！”
門，在兩人身后沉重地關上。
預想中三個精神小伙驚恐的臉并沒有出現(xiàn)。
眼前，依舊是那扇冰冷的、厚重的、鑲嵌著鐵欄的病房門！門牌上，“劉曉輝、王強、趙彬”三個名字，清晰得刺眼！
他們剛才明明是沖進來的，可眼前，還是門外！
小張護士瞬間僵在原地，臉色比身上的護士服還要白，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們撞………鬼了！
李長壽也懵了，腳下的動作卻毫不停息，接連踹開五六扇門。他喘著粗氣，死死盯著眼前這扇又重新出現(xiàn)的門，腦子飛速運轉(zhuǎn)，試圖找到破解之法。
他猛地伸手入懷，摸出一張…被汗水浸得有點軟的黃色符咒。
“【紙鶴傳音】！”
一只紙鶴憑空出現(xiàn)，不停的在李長壽身邊盤旋。
李長壽咬牙切齒，對著那只紙鶴低吼，“聽著！給我找到小蠻！立刻！馬上！聞著她的味兒給我找！找不到…”
他眼神兇戾，另一只手“啪”地打了個響指，指尖竟詭異地冒出一小簇微弱但足夠嚇唬紙鶴的火苗，“道爺今晚就吃烤仙鶴！炭火慢烤，撒孜然的那種！聽懂了沒？！”
那紙鶴像是聽懂了這恐怖的威脅，用符紙疊成的翅膀都抖出了殘影。它搖搖晃晃，如同喝醉了酒，在狹窄的“鬼打墻”空間里毫無頭緒地亂撞了幾下，最后朝著旁邊那堵看起來無比厚實、刷著慘白涂料的墻壁，一頭扎了過去！
沒有碰撞，紙鶴的身影，如同投入水面的石子，悄無聲息地沒入了墻壁之中。
李長壽眼睛瞬間亮了，“穿！給道爺穿！” 整個人如同離弦之箭，朝著紙鶴消失的那面墻壁，合身猛撲！
“噗——”
一聲沉悶的、如同穿過粘稠液體的輕響。李長壽感覺像是撞進了一大塊果凍里，巨大的阻力傳來，幾乎讓他窒息。他咬緊牙關，憋住氣，四肢并用，使出吃奶的力氣往里拱！道袍被拉扯得變了形，頭上的發(fā)髻都蹭歪了。幾秒鐘后，阻力驟然消失，他一個踉蹌，連滾帶爬地摔了出來！
眼前的景象，讓他瞳孔驟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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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時間，另一個維度。
蘇小蠻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時，心臟確實漏跳了一拍。周圍不再是冰冷的醫(yī)院墻壁，而是一片無邊無際、翻滾著灰白色霧氣的混沌空間，死寂得可怕。師父那聒噪的聲音消失了，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心跳。
但下一秒，常年混跡街頭、與野狗爭食、在垃圾堆里翻找活下去機會的記憶瞬間接管了身體?？謶直粔嚎s到最小，一種近乎冷酷的生存本能升騰而起。
她的動作快得驚人。小手閃電般探入腰間那個鼓鼓囊囊、縫著無數(shù)補丁的“百寶袋”——里面塞滿了師父給的、她偷偷順來的、以及自己撿破爛攢錢買的亂七八糟“寶貝。
她的指尖準確地夾出一枚溫潤的玉簡——金剛符，毫不猶豫的使用。
“咔嚓！” 一聲，玉簡粉碎。
嗡——！
一層淡金色的、半透明的能量光膜瞬間從碎裂的玉簡中涌出，如同流水般迅速覆蓋了她的全身。光芒閃爍間，隱約可見一套古樸、厚重、線條剛硬的精鋼甲胄虛影籠罩在她小小的身體上，頭盔、胸甲、臂鎧、腿甲一應俱全！雖然只是能量虛影，卻散發(fā)出一種堅不可摧的厚重感。周遭那陰冷刺骨的霧氣，在接觸到這層金色光膜時，如同冰雪遇到烙鐵，發(fā)出輕微的“滋滋”聲，被隔絕在外。
安全感，瞬間拉滿！
同時，另一枚畫著扭曲風紋的符箓——神行符，被她“啪”地一聲拍在了自己大腿外側(cè)。雙腿瞬間感覺輕盈無比，仿佛輕輕一點地就能飛起來。
跑路的準備，萬無一失！
做完這一切，蘇小蠻才像只炸毛的小貓，警惕地環(huán)顧四周，稚嫩卻冷靜異常的聲音在霧氣中響起：“誰？出來！”
霧氣無聲地翻涌著，在她面前緩緩凝聚。沒有猙獰的鬼臉，沒有血腥的場面。霧氣散開，露出的身影，讓蘇小蠻都愣了一下……
一個看起來比她大不了幾歲的“女孩”。
她穿著洗得發(fā)白的牛仔褲和簡單的T恤，扎著清爽的馬尾辮，臉上帶著點嬰兒肥，眼睛很大，清澈干凈，甚至有點…呆？完全就是個普普通通、可能剛上大學的鄰家姐姐模樣。除了她的身體是半透明的，散發(fā)著微弱的瑩白色光暈。
“你…你是筆仙？” 蘇小蠻眨巴著大眼睛，金剛符幻化的鋼甲虛影讓她看起來像個Q版的圣騎士，反差感十足。
“嗯…” 呆萌筆仙點點頭，聲音細細軟軟的，帶著點怯生生的味道，和她“筆仙”這個嚇死人的名頭毫不沾邊。
“小妹妹，別怕，我不是要害你。”
“那你拉我進來干嘛？”
蘇小蠻小眉頭一皺，金剛臂鎧虛影下意識地護在身前，“我?guī)煾改兀磕惆阉膬喝チ?？?/p>
“你師父還在外面，暫時安全?！?/p>
筆仙姐姐連忙擺手，神情變得嚴肅起來，那份呆萌感被一種急迫取代。
“我把你拉進我的鬼蜮，是想救你！小妹妹，你…你是不是從小就能感覺到一些別人感覺不到的東西？陰冷的地方？或者…看到模糊的影子？”
蘇小蠻眼神閃爍了一下，沒有否認。這是她流浪時最深的秘密。
“這就對了！”
筆仙姐姐語氣急促，“你是聚陰之體！天生對陰氣敏感，容易吸引陰魂，也更容易被強大的惡鬼感知到，甚至…被它們當作最完美的容器來附身奪舍！”
她眼中流露出一種同病相憐的悲哀，“我剛才在那個病房外，就感覺到一股極其邪惡的氣息鎖定了你！它非常非常危險！我的鬼蜮雖然不強，但暫時隔絕它的標記，應該能為你爭取一點時間！”
小蠻的眼神透著審視，靜靜盯著這個自稱筆仙的女鬼。
筆仙察覺到小女孩深深地戒備，語氣有些焦急。她指了指自己：“我生前…也是聚陰之體?！?聲音低了下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所以我懂…我就是…就是被一個很可怕的惡鬼…糟糕……它發(fā)現(xiàn)我們了?！?/p>
話未說完，異變陡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