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媽,我懷孕了?!蔽业穆曇粝駜鲎〉暮?,平靜下是刺骨的寒,“十個月后,
您履行承諾,放我走?!薄案堤?,恭喜您懷孕了?!贬t(yī)生的笑容公式化。我垂著眼,
臉上沒有任何波瀾。手機屏幕亮著,一段視頻正在播放。畫面中央,
傅深一身挺括的黑色西裝,立在喧鬧人群里,氣質冷冽出塵。
如果忽略他手中緊握的金屬拐杖,和他身下空蕩蕩的褲管。我的目光落在那片虛無上,心想,
夜里那蝕骨的幻肢痛又要啃噬他了。自車禍奪走他的雙腿,他深惡痛絕出現在公眾場合。
究竟是誰,能讓他忍受周遭或好奇或憐憫的打量,甘愿承受刀剮般的疼痛也要等下去?
鏡頭猛地一晃,一個明艷的少女闖入畫面。傅深灰暗的眸子驟然亮起,如同死水投入星辰。
這樣的眼神,我只在傅深看著初戀趙知夏的照片時見過。趙琴,趙知夏的親妹妹。
哪怕只有三分像,也足夠讓傅深失魂。即便我清楚,傅深絕不會愛上趙琴,
我的心還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疼得無法呼吸。我愛了傅深十幾年,
是相伴長大的青梅竹馬。偏偏大學時,傅深對我的室友趙知夏一見傾心。我知道后,
默默搬離了宿舍,將自己重新關回殼里。我疏遠所有人,可“趙知夏”這三個字,
如同跗骨之蛆,死死纏住了我。哪怕如今我已是名正言順的傅太太,
依舊活在趙知夏冰冷的陰影之下。七年前,傅深娶我時,震動了整個A市豪門圈。
趙知夏車禍身亡后,他曾立誓終身不娶。可僅僅一年,他便高調迎娶了青梅竹馬的我。
無人知曉其中緣由。眾人只知,傅深似乎對我上了心。他為我打造奢華盛大的婚禮,
讓我受盡矚目。他為我拍下價值連城的鉆石項鏈,讓我璀璨奪目。
他為我點亮萬盞孔明燈祈福,祈愿我順遂。只有我明白,這些所謂的“好”,
是另一種形式的凌遲。新婚夜,我獨坐婚床至天明。傅深在冰冷的書房,
抱著趙知夏的骨灰盒沉睡了一夜。他在恨我。如果當年不是為了給我慶生,
三人就不會遭遇那場滅頂之災。一死一殘,唯獨我毫發(fā)無傷。他心中怎能不恨!生日那天,
傅深牽著趙知夏的手,興沖沖跑來找我:“芷慧,最近怎么不理哥哥?
”我看著兩人緊扣的十指,偏過頭:“忙,沒空。
”傅深變戲法般遞出一束紅玫瑰:“我和知夏送你的,生日快樂。”我接過玫瑰,
身側兩人再次十指相扣。我余光掃見,滿心苦澀。趙知夏柔柔一笑:“原來你就是芷慧,
開學時我們同宿舍呢,不過你當初為什么搬走呀?”我攥緊玫瑰刺,無法回答。
察覺氣氛微妙,傅深拉我上車:“走,帶你去過生日。”車子剛啟動,
一輛失控的貨車便朝我們狠狠撞來?!芭?!”震耳欲聾的巨響,世界瞬間傾覆。
我昏迷前的最后一瞬,看見傅深用整個身體死死護住趙知夏。
第2章?lián)躏L玻璃碎片如利刃扎進他的雙腿,鮮血染紅座椅,他卻渾然不覺,
將懷中的人護得密不透風。再次醒來,耳邊是刺耳的警報聲。一片血肉狼藉中,
趙知夏如同破碎的玩偶倒在血泊里。傅深躺在擔架上,
神志不清地呢喃:“別管……我……救……知夏……”直到被人流撞倒,我才猛地回神。
傅深身上插滿管子,褲管下空空如也。醫(yī)生宣告,他雙腿已被截除。我眼眶瞬間紅了,
走上前想握住他的手:“阿深,別難過,會好起來的!”傅深抬眸,眼底翻涌著刻骨的恨意,
猛地將我推開:“為什么……死的不是你?!蔽医┰谠?,如墜萬丈冰窟。相識十五年,
我整個青春的悲歡都與他息息相關。他趕走欺負我的混混,為我暴打父親的情婦,
甚至我第一次驚慌失措的初潮,都是他耐心教導……可現在,他竟讓我去死。三天后,
傅深推著輪椅,不顧阻攔沖進太平間。趙知夏躺在冰冷的停尸床上,
曾經精致的容顏面目全非。即便如此,傅深仍守著她,花重金請來頂級遺體化妝師,
只為她能體面離去。他還打造了一副水晶棺,癡癡守了三天三夜。葬禮結束后,他一頭栽倒,
大病不起。睜眼的第一句話,便是:“我想去陪她。”傅母得知,跪在他床前苦苦哀求。
傅父因此急怒攻心中風入院。他最終妥協(xié),答應活下去。于是傅深開始瘋狂地賺錢。
沒日沒夜,晝夜顛倒。短短時間,身價躍居全球前列。當所有人都以為他已走出陰霾。
他卻在浴室里割開了自己的手腕。是我發(fā)現的。我站在浴缸旁,
望著水中失去求生意志的傅深。那一刻我想,死亡對他而言,或許才是解脫。
一陣急促的鈴聲將我拉回現實,今天是趙知夏的忌日。我終究無法旁觀,將他從水中撈起,
聲音很輕:“你忘記,知夏臨終時的囑托了嗎?”他眼睫微顫。我知道,他聽進去了。
在趙知夏的妹妹長大嫁人前,他不會再尋短見。可傅母無法安心,
想到的唯一辦法就是讓傅深結婚生子,為傅家留下血脈。在傅母以命相逼下,他選擇了我。
結婚那天,恰是趙知夏的祭日。他喝得爛醉如泥,又哭又吐,折騰到天明。醒來后,
他向我求婚。等待傅深十幾年,終于等到這一刻。我知道傅深不愛自己。
然而我以為歲月漫長,總能焐熱一顆心??扇缃襁@視頻一出。我終于明白,
活人終究敵不過死人。心中那點微弱的星火,徹底熄滅了。沒了愛情,便不能再失去自由。
我撫摸著微隆的小腹,一滴清淚滑落?!皩殞?,對不起,是媽媽沒用,不能給你完整的家。
”“希望你能原諒媽媽,放媽媽去追尋真正的自己?!蔽业氖郑?/p>
無意識地碰了碰床頭柜抽屜深處那份早已擬好的離婚協(xié)議草稿。我回到家時,
傅深已經帶著趙琴住了進來。傭人們正忙著給趙琴收拾房間。第3章客廳里,
我精心挑選的沙發(fā)被全部更換。燭臺上,點起了我最厭惡的香薰氣味。
打掃的傭人見我臉色蒼白,小心翼翼解釋:“夫人,原來的沙發(fā)趙小姐不喜歡,
傅總便吩咐換了?!薄斑@香薰是趙小姐帶來的,說能安神助眠,傅總就讓點上了。
”我扯出一個苦澀的笑,沒為難傭人,轉身回房。主臥同樣面目全非,
原本溫馨的布置被冰冷的歐式風格取代,屬于我的物品消失無蹤。我臉色驟變,
急急拉開抽屜——母親的項鏈不見了!那是母親留在這世上唯一的念想。我攥緊拳頭,
匆匆跑下樓??蛷d里,傅深拄著拐杖剛進門。見我神色焦灼,
他不慌不忙接過傭人遞來的熱毛巾,才緩緩開口:“你的東西都收在次臥了。
”“趙琴體寒畏冷,你主臥陽光最好,給她住?!蔽夷_步一滯。
腦海中閃過從前趙知夏體寒時,傅深總是不厭其煩地抱著她看中醫(yī),曬太陽,
事無巨細地叮囑飲食,提前備好暖寶寶和紅糖水。想到此,我無聲地牽了牽嘴角,
眼底掠過一絲自嘲。明明我也體寒,可這些年,他從未過問。偶爾見我疼得蜷縮在沙發(fā)上,
他也只是疏離地問一句:“需要我?guī)湍憬袀蛉藛??”那時,我體諒他行動不便,
咬咬牙便自己忍過去。如今看來,那份禮貌周到之下,是對我徹骨的漠視?!扒剀苹郏?/p>
你在發(fā)什么呆?”傅深沉聲,眉宇間染上一絲不耐。我搖了搖頭:“既然你已經安排妥當,
那就這樣吧。”反正我已決心離開,何必再爭這些無謂的東西。傅深看著異常安靜的我,
眉頭卻微微蹙起?!敖惴颍瑬|西都整理好了嗎?”趙琴嬌滴滴的聲音傳來,七年前,
她還未成年時,就仗著是趙知夏的妹妹,對傅深一口一個“姐夫”。正準備離開的我回頭,
一眼便看見她脖子上戴著我母親的項鏈?!罢l準你動我的項鏈!”我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趙琴吃痛皺眉:“你的項鏈?我還不稀罕呢。”她摘下項鏈,眼底閃過惡毒的光:“還給你!
”說完,竟朝著我的眼睛狠狠砸過去。我下意識護住小腹。下一秒,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痛感,
劃開一道血痕。傭人倒吸一口冷氣,卻無人敢上前。趙琴故作驚訝:“哎呀,手滑了,
砸到你臉可真不好意思?!彪S即話鋒一轉,刻薄道:“不過你臉皮厚,
不然也不會我姐姐尸骨未寒,你就迫不及待爬上姐夫的床?!备瞪钜宦牭健摆w知夏”三個字,
平靜的眸子瞬間翻涌起波瀾。他無視我臉上的傷口,語氣淡漠:“多少錢,你開個價。
”身側的助理立刻遞上支票簿。我死死盯著那本支票,滿心屈辱。
當年趙知夏被欺負挨巴掌時,傅深也是這樣,直接甩支票,讓她打回去。一個巴掌一萬塊。
打到對方滿嘴鮮血,跪地求饒。如今又用同樣的手段對付我。愛屋及烏,果然深情。
第4章我直視他,維持著最后的尊嚴:“這是我母親留下的遺物,無價。
”傅深掃了一眼我手中的項鏈,語氣輕描淡寫:“既然如此,便不強求?!彼D向趙琴,
語氣放緩:“這是我的卡,以后你想買什么就買什么?!壁w琴一喜,飛快接過:“謝謝姐夫!
”這一幕,狠狠刺痛了我的眼睛?!昂昧?,我現在帶你去看看房間。”他轉身欲走。
我忍不住開口:“我懷……”趙琴不偏不倚,剛好打斷我的話:“姐夫,
我想先去拜拜姐姐的靈位?!碧岬节w知夏,傅深的眼神如冰雪消融?!澳阆刃菹⒁幌?,
晚上我再帶你去?!薄敖惴?,我以后不走了,就待在你身邊,陪著你,也陪著姐姐。
”趙琴嘰嘰喳喳說著,傅深拄著拐杖,微微側耳傾聽,眼底竟含著一絲笑意。七年來,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傅深笑。我的眼淚終于無聲滑落,攥緊冰冷的項鏈,
轉身回了那個臨時的“房間”。深夜,我口渴起身。路過那間供奉著趙知夏靈位的禪房,
門未關嚴,泄出一線燈光。想起白天的對話,我忍不住顫抖著靠近門縫。裊裊檀香中,
傅深骨節(jié)分明的手,帶著無盡眷戀,一寸寸撫過冰冷的靈牌,目光深情繾綣:“知夏,
我沒有辜負你的囑托,趙琴已經長大成人,再等等,我很快就能下去找你了?!比缓螅?/p>
他虔誠地低下頭,吻上那冰冷的木牌,如同親吻最珍貴的寶物。我的手死死摳住門框,
指甲幾乎斷裂。我們夫妻七年,傅深從未吻過我。哪怕是在床上,我主動索吻,
換來的也只有厭惡的推開。可面對趙知夏,哪怕只是一塊靈牌,他都能抵死纏綿。
“知夏……”他俯身又親了親,聲音沙啞破碎:“我愛你,只愛你……”那聲音很輕,
卻像淬毒的針,扎進我早已千瘡百孔的心。我死死咬住下唇,嘗到腥甜的鐵銹味,
才一步一步,拖著沉重的步伐挪回臥室。我拉開抽屜,看著那份離婚協(xié)議草稿,
眼神一點點變得冰冷堅定。次日清晨,我被樓下嘈雜的人聲吵醒。
客廳里堆滿了前來祝賀我懷孕的禮物。這是傅母專程為我舉辦的寶寶歡迎派對。
傅母熱情地牽起我的手:“慧慧,快坐下,你現在懷著身子,可千萬不能累著。
”我剛想坐下,便瞥見沙發(fā)上面色陰沉的傅深。他冷冰冰地開口,
帶著質疑:“你真的懷孕了?”傅母急忙將我護在身后:“兒子,我可警告你!
慧慧懷的是傅家的血脈!你不能再像以前那樣害她流產……”傅母心直口快,
話一出口便后悔了。傅深聽后,眸子驟然一暗,沉默下去。他只是安靜地坐著,
像一尊冰冷的玉雕。眼神卻始終落在我的小腹上,審視著,帶著難以言喻的復雜。
他眼底的情緒太過晦暗,我一時竟看不透。趙琴恰好提著大包小包走進客廳,
傭人亦步亦趨地跟著。她一進門,便聽到傅母的千叮萬囑:“慧慧,你懷著孕,
這回可千萬要小心再小心。”第5章趙琴手里的袋子“啪嗒”掉在地上,
失聲尖叫:“秦芷慧你懷孕了?!”傅母被她這尖銳一叫,嚇了一跳,
立刻板起臉:“你是誰?要是嚇到我孫子,我饒不了你!”面對傅母的呵斥,
趙琴敢怒不敢言。傅深站起身,將她護在身后:“媽,她是知夏的妹妹,趙琴?!备的敢宦牐?/p>
先是一愣,隨即痛心地直搖頭:“孽緣!真是孽緣??!”趙琴聽她這么說,
眼底閃過一絲惡毒?!安福医憬阋沁€活著,她肚子里的孩子也該六歲了,
那也是您的親孫子??!”眾人一聽,大驚失色。目光齊刷刷投向傅深,
男人向來平靜無波的臉上,此刻寫滿了痛楚。我則一臉淡然,甚至有些失神。我想起大學時。
有一次,傅深喝醉了,給正在圖書館復習的我打電話。我擔心他出事,急忙趕到酒吧。
一進門,便看到迷離燈光下,他正把趙知夏抱坐在腿上親吻。唇舌交纏,難舍難分。許久后,
他們才分開,分開的唇間拉出一道曖昧的銀絲。我僵硬在原地,如遭雷擊。一吻結束,
傅深抱起趙知夏直奔酒店。等我渾渾噩噩回過神時,人已經站在那間房門外。門內,
是男女交纏的水聲和壓抑的呻吟。所以,我此刻一點也不驚訝。傅母捂住胸口,指著趙琴,
聲音發(fā)顫:“她說的……都是真的?!”傅深沒有否認,沉默即是答案。
傅母簡直要氣瘋了:“馬上!把這個姓趙的給我趕出去!”趙琴嚇得臉色慘白,
突然捂住口鼻,臉上泛起密密麻麻的紅疹,
紅著眼倒進傅深懷里:“姐夫……我……我呼吸不上來……好多水仙花……我對水仙過敏啊!
”水仙花,是我最喜歡的花,客廳各個角落都擺放著。聽著懷里的人呼吸越來越急促,
傅深面色急切:“趙琴,堅持住,我馬上送你去醫(yī)院!”趙琴梗著脖子努力吸氣,
余光瞥見我,斷斷續(xù)續(xù)指控:“是……你……害我!”聞言,傅深像是被點醒,
眼底瞬間凝起寒冰:“秦芷慧,別以為你懷著孩子,我就不敢動你。”傅母一聽,
氣得直罵他糊涂:“芷慧還懷著你的骨肉!你怎么能說這種混賬話!
”“我從來沒期待過這個孩子,”他語氣毫無起伏,淡漠得像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
“孩子是你們要生的,與我無關。”他扔開拐杖,一把打橫抱起趙琴。
冰冷的金屬假肢承受著重壓,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伤冀K穩(wěn)穩(wěn)地抱著她。臨走,
只留下兩句話?!扒剀苹?,以后家里任何地方,不準再出現水仙花?!薄皝砣耍?/p>
把這場派對給我砸了?!痹捯粑绰?,他身后的保鏢已抄起桌椅,四下瘋狂打砸。
祝賀我懷孕的蛋糕被糊了一地,嬌艷的鮮花被踩踏成泥,精致的碗碟碎成齏粉。“住手!
我叫你們住手!”傅母想上前阻止,我默默攔下了她,搖了搖頭。我看著滿目狼藉,
心里只剩一片苦澀的荒涼。趙知夏,你雖早已化為枯骨,可你的影子,
依舊籠罩著我的每一寸呼吸。我轉身回房,撥通了律師的電話:“張律師,那份協(xié)議,
可以正式啟動了?!钡?章傭人收拾完殘局,已是深夜。我疲憊不堪,早早睡下。
或許是日有所思,我斷斷續(xù)續(xù)做了許多夢。夢到了我和傅深的童年。
自從母親被逼跳樓自殺后,年幼的我便患上了嚴重的自閉癥。父親嫌棄我沉默寡言,
反應遲鈍,將我鎖進陰暗的閣樓。傅深知道后,打碎窗戶跳了進來:“小慧,我是深哥哥,
別怕,我會保護你?!蔽页两谧约旱氖澜缋?,對呼喊毫無反應。傅深見我木然不動,
抓住我冰涼的小手,眼淚大顆大顆砸在我手背上。我忽然小聲地問了一句:“深哥哥,
你是來救我的嗎?”從此,傅深便成了我生命里唯一的光。是什么時候開始改變的呢?
大概是傅深第一次去大學宿舍找我。推開門,第一眼便看到窗邊的趙知夏,
微風吹起她的長發(fā),送來一陣淡淡馨香。傅深呼吸一滯,喉結滾動,
眼底像是燃起了一簇火焰。沒多久,我便主動搬離了那個宿舍。因為我無法忍受,
傅深明明在和我說話,目光卻自始至終黏在趙知夏身上。夢境太過真實沉重,我猛地驚醒。
黑暗中,一點猩紅明明滅滅。我愣了下:“傅深?”叫了一聲,無人應答。我又喚了幾聲。
傅深才仿佛回過神,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骸澳愦_定要留下這個孩子?”這次,
換我陷入沉默。沉默有時就是最明確的回答。就像這七年間,
我們心照不宣地避談“趙知夏”這個名字。他神色不變,
語調依舊冷靜得近乎殘忍:“我這段時間沒戒煙戒酒,生出來的孩子未必健康。
”他總是這樣。理智到冷酷,精準剖析,把最艱難的選擇拋給我??此茷槲铱紤],
實則句句都在暗示,這個孩子,他不想要。我的手輕輕覆上小腹,
突然開口:“這是第四個孩子,如果我再流產,以后可能再也無法生育了?!钡谝粋€孩子,
我剛懷孕時,恰逢趙知夏墓地出事,傅深心急如焚推了我一把,孩子就這樣沒了。
第二個孩子,趙琴在國外生病,他急著趕去照顧,在高架橋上讓我頂著酷暑下車自己走回去,
半路上孩子沒了。第三個孩子,臨盆在即,傅深卻說孩子不能和趙知夏同一天生日,
強硬要求我推遲生產,結果孩子活活憋死在腹中。這第四個孩子。是四個月前,
趙知夏的忌日,他喝得酩酊大醉。迷迷糊糊摸進我的房間,
伸手將我緊緊抱住:“知夏……你回來了是不是?”我渾身僵住,來不及反應,
便被他粗暴地占有。我忍著痛楚掙扎:“傅深!你看清楚我是誰!”他充耳不聞,
只是更緊地抱住我,語氣癡迷眷戀:“是你,知夏,只會是你。”雖然早已預料到結果,
但親耳聽到他再次提及,我心口仍像被重錘擊中。半晌,兩人相對無言。傅深掐滅煙蒂,
起身:“你想好了就行。”丟下這句模棱兩可的話,他便離開了房間。
直到第二天清晨也沒回來。趙琴坐在餐桌邊,一副弱不禁風的模樣。一見我下樓,
她立刻頤指氣使:“你來伺候我喝湯?!钡?章我皺眉,沒理睬,徑直坐下準備用餐。
傭人卻攔住我,低聲道:“太太,先生吩咐過,您得先服侍趙小姐用完餐,才能自己吃。
”一旁的趙琴頗為得意:“你害我過敏差點死掉,姐夫只是讓你伺候我吃飯,這你都不愿意?
還真把自己當傅太太了?”我沒理會她的挑釁,直接撥通了傅深的電話?!坝惺拢?/p>
”依舊是淡漠的語調。我深吸一口氣:“你讓一個孕婦去伺候趙琴吃飯?
”電話那頭傳來紙張翻動的窸窣聲,傅深的聲音不冷不熱:“我問過你要不要孩子,
既然你要,那就乖乖聽話。”我忍不住拔高聲量:“我懷的也是你的孩子!”電話那頭,
沉默了幾秒:“可我只想要知夏的孩子?!闭f完,電話被掛斷,只剩冰冷的忙音。
心臟像是被他用鈍刀凌遲。這就是白月光初戀的威力嗎?死了,依舊讓人念念不忘,
讓我連一絲存在的縫隙都沒有。趙琴見我吃癟,心里暢快無比:“你是傅太太又怎么樣?
還不是要像條狗一樣伺候我。”“你還敢瞪我?別忘了,我姐姐就是被你害死的!
”一提到趙知夏,我忍了下來。不是出于愧疚。而是,我不愿傅深因此更恨我。
可趙琴卻變本加厲。一整天,她都在刻意刁難。餓了就讓我徒手剝蝦、剝榴蓮,
指尖被刺破出血。渴了就讓我去泡滾燙的咖啡,手指被燙出燎泡。甚至嫌棄咖啡溫度,
揚手就想潑到我臉上。我手臂一抬,整杯咖啡反潑了回去。
趙琴尖叫著跳起來:“你竟敢潑我!”我扔下咖啡杯,冷笑一聲:“我勸你適可而止。
”趙琴剛想發(fā)作,目光掃到我頸間那條失而復得的項鏈,她計上心頭,趁我不備,
猛地伸手一把扯下!“還給我!”我臉色煞白,伸手就要奪回。趙琴高高舉起項鏈,
滿臉譏諷:“你越是在乎這破東西,我偏要毀了它。我現在就拿它去喂后院那條蠢狗!
”“你敢!”我攥緊拳頭,眼神冰冷如刀。那條狗和這條項鏈,是我僅有的慰藉。這一點,
別墅里無人不知。趙琴被我兇狠的眼神嚇住,趕緊沖傭人使眼色:“你們還愣著干嘛!
快幫我攔住她!”傭人面面相覷,不敢上前。趙琴見指揮不動,心中對我的恨意又添一筆。
我強壓怒火:“把項鏈還我,這事到此為止?!薄斑€你?”趙琴怪笑兩聲,
語氣陡然狠戾:“做夢!”說完,她轉身沖到窗邊,奮力將項鏈扔進窗外深不見底的人工湖!
“有本事,你自己跳下去撈啊!”她挑釁地揚起下巴。我渾身發(fā)抖,抬手?!芭?!
”清脆響亮的巴掌聲響徹大廳?!澳憔垢掖蛭遥 壁w琴捂住臉,滿眼難以置信?!斑@一巴掌,
是教你什么叫分寸。”我的聲音冷得像淬了冰。趙琴想還手,目光卻陡然瞥向門口,
瞬間換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她哭哭啼啼地撲向剛進門的傅深。第8章“姐夫,
你要為我做主啊。”趙琴故意露出紅腫的半邊臉,“我不小心弄丟了秦姐姐的項鏈,
她就打了我一巴掌,還要把我趕出去……”傅深見她臉頰高高腫起,臉色頓時陰沉下去。
他反手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我的骨頭:“不過一條項鏈,你就動手打人?
”我忍著劇痛,紅著眼直視他:“她扔的是我母親的遺物!就算重來一百次,我照樣打!
”兩行清淚無聲滑落。傅深怔了一下,多少年了,他都沒見過我流淚。
趙琴可憐兮兮地扯了扯他的袖子:“姐夫,我真的不是故意的……要是秦姐姐還不解氣,
就再打我一巴掌好了……”她刻意垂下頭,露出完好的另一半臉,哭得梨花帶雨。這副姿態(tài),
像極了傅深記憶深處的趙知夏。他心底最后一絲猶豫瞬間消散。
聲音徹底冷硬:“不管什么理由,我要你現在,立刻向趙琴道歉!”這句話像淬毒的冰錐,
狠狠扎進我心窩。我突然笑了,笑得眼淚再次洶涌而出:“要我道歉?等下輩子吧。
”見我如此頑固,傅深徹底失去耐心:“來人,按住夫人,讓她學會如何道歉。
”我猛地抬頭,難以置信地看著他。他竟然為了趙琴,要逼我下跪?!傭人們猶豫著上前,
有人壓著我的肩膀強迫我跪下,有人扯著我的頭發(fā)。我被死死按住,動彈不得,
被迫朝著趙琴的方向磕了三個響頭。力道之大,額頭撞在地板上發(fā)出悶響,
眼前頓時金星亂冒。我死死咬住嘴唇,滲出血絲,卻一個字都不肯說。
傅深看著我額頭迅速紅腫起來,心頭莫名一緊,不自覺地想上前。趙琴卻搶先一步,
捂住頭軟倒在他懷里:“姐夫……我頭好暈……”說完,便“昏”了過去。
傅深立刻將我拋在腦后,厲聲道:“快!送醫(yī)院!”最后,
我只看見行動不便的傅深再次將趙琴打橫抱起,頭也不回地沖了出去。
我心中一片死寂的冰涼。我掙扎著爬起來,不顧額頭的劇痛和眩暈,
一步步走進冰冷刺骨的湖水中。湖水瞬間淹沒腰際,寒意刺骨,我忍不住劇烈顫抖。
我彎著腰,雙手在渾濁的湖底摸索。找了整整一天,精疲力竭之際,
指尖終于觸到那熟悉的冰涼鏈墜。我緊緊將項鏈攥在手心,貼在劇烈起伏的胸口,
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撐著最后一絲力氣爬上岸,沒走幾步,眼前徹底陷入黑暗,
軟軟地倒了下去。失去意識前,我腦中只有一個念頭:離開,必須立刻離開。三天后,
我高燒醒來?!澳憬K于醒了。”護士調整著點滴速度,“你先生守了你整整三天,
剛剛才離開,需要叫他回來嗎?”我虛弱地搖了搖頭。我和傅深的婚姻,
本身就是一場巨大的錯誤。從前是我自欺欺人,還幻想著能焐熱這塊寒冰。如今,
我只想徹底清醒。然后永遠離開這里,再不回頭。第9章在醫(yī)院住了幾天。傅深沒有再出現。
但關于他的消息,卻源源不斷地傳到我耳中。他給醫(yī)院所有醫(yī)生護士都塞了大紅包,
只為確保趙琴得到最頂級的看護。而我高燒到半夜,才等來一個疲憊的值班護士。
他包下醫(yī)院食堂,每天用專機運送新鮮昂貴的食材,只為趙琴現做可口飯菜。
而我只能吃著又冷又硬的盒飯,米飯時常夾生。趙琴抱怨睡不著,
他立刻斥巨資請來知名樂隊整夜演奏。悠揚的樂聲在寂靜的深夜顯得格外刺耳,
吵得我頭痛欲裂,肚子里的小家伙也不安地躁動。我只能捂著肚子,在黑暗中咬牙忍耐。
出院那天,傅深破天荒給我發(fā)了條短信,說要來接我。若是從前的我,定會滿心雀躍。
可此刻,我內心一片死水微瀾。愛與不愛,原來抽離,只需短短一瞬。
肚子里的小家伙似乎感應到我的平靜,輕輕動了一下。我低頭,
臉上難得浮現一絲溫柔的笑意,寶寶,幸好還有你。剛走到停車場,
我的好心情在看到依偎在傅深身邊的趙琴時,瞬間凍結?!扒亟憬?,
你怎么不等等我和姐夫呀,這么大的太陽,小心中暑哦?!壁w琴背對傅深,
嘴里說著關切的話,臉上卻滿是鄙夷不屑。兩面三刀,她早已玩得爐火純青。
傅深轉頭看向我,語氣平靜無波:“上車?!避囬T打開,我?guī)缀跽J不出這輛車。
車里擺滿了各種毛絨玩偶,亮閃閃的亞克力掛飾,零食塞滿了前后座的空隙。我難以想象,
傅深這般清冷疏離、不茍言笑的人,竟會將車裝扮成這副模樣。我沉默地上車。
許是察覺到我的低氣壓,傅深開口解釋了一句:“趙琴喜歡這些,就換了。
”趙琴得意地笑道:“以前的裝飾太死氣沉沉了。現在多好,
明亮又溫馨……”我靠在車窗邊,一路沉默。到家時,正是晚餐時分。傭人端上一盅熱湯。
趙琴格外熱情地拉著我走到餐桌邊:“秦姐姐,上次項鏈的事我也有不對,
所以這次專門讓人熬了這鍋湯,向你賠罪?!备瞪钯澰S地摸了摸她的頭,語氣欣慰:“不錯,
懂得體諒他人,確實長大了。”我盯著湯面上漂浮的油花和可疑的肉塊,
莫名感到一陣強烈的不安。我將碗推開:“不用了?!壁w琴瞥了眼傅深,
立刻換上委屈的表情:“姐夫,你看,秦姐姐還在生我的氣呢,都不肯領情。
”傅深沉默片刻,語氣不容置疑:“芷慧,別辜負趙琴一番心意。”話已至此,
我還能說什么。我剛拿起湯匙,忽然問:“這是什么湯?”趙琴笑意更深,
帶著惡毒的快意:“滋補狗肉湯?!蔽沂置偷匾欢?,湯灑了大半在手上:“你說什么?
”“就是你養(yǎng)在后院那條老狗啊,”趙琴湊近我,壓低聲音,字字誅心,“我特意讓人燉的,
畢竟婊子配狗,天經地義嘛?!蔽彝左E然緊縮,渾身劇烈顫抖起來。
第10章我一把推開趙琴:“你憑什么燉我的狗!”眼見趙琴要摔倒,
傅深眼疾手快接住了她。趙琴順勢躲進他懷里,哭得梨花帶雨:“姐夫,
我聽說狗肉大補才讓人做的,我不知道那是秦姐姐的狗啊?!彼室獍涯槣惖轿颐媲?,
語氣“懇切”,眼神卻充滿挑釁:“秦姐姐,你要是實在生氣,就打我吧,我絕不還手!
”同樣的把戲,我不會再上當。我深吸一口氣,強壓著撕碎對方的沖動:“你害死我的狗,
打你,我嫌臟手。去跟警察解釋吧?!薄昂[!”傅深看了一眼鍋里渾濁的湯,
眼底掠過一絲不忍,但很快被漠然取代:“她不過燉了一條狗,本意是好的,
你有必要小題大做報警嗎?”傅深的態(tài)度像一把淬毒的冰刃,狠狠捅穿了我最后一點念想。
那是他當年親手送給我的狗。那年深冬,他抱著瑟瑟發(fā)抖、臟兮兮的小狗敲開我的門,
說:“知夏怕狗,你幫我養(yǎng)著吧?!笨粗强蓱z的小東西,我突然覺得自己就像這只小狗。
因為趙知夏的存在,只能被傅深疏遠、遺棄。我沉默地接過,給小狗取名“雪球”,
一養(yǎng)就是整整七年。七年漫長孤寂的時光里,傅深視我如無物。唯有雪球,
一直忠誠溫暖地陪伴著我。可現在,他竟然連這都忘了。“傅深,”我的聲音輕顫破碎,
“我們結婚七年,你究竟……有沒有一刻在意過我?”男人眉頭緊蹙:“誰說我不在意你?
”他頓了頓,語氣似乎想緩和:“好了,這事到此為止。這幾天,我會多在家陪陪你。
”“你不是一直想去年會嗎?過幾天我?guī)阋黄鹑?。”我忽然笑了,笑得凄涼又空洞?/p>
我求了整整七年,想以妻子的身份堂堂正正站在他身邊,想讓他多分一點目光給自己。
如今他終于應允,卻是為了安撫我失去雪球的痛楚。多么可笑又可悲。
我在乎的從來不是一場浮華的年會,而是他眼里有沒有我的存在。他記得趙知夏怕狗,
記得趙琴體弱,卻獨獨忘了,雪球對我意味著什么。這一刻,我心底最后一絲猶豫也消散了。
我拿出手機,給律師發(fā)了條短信:“協(xié)議準備好了嗎?我隨時可以簽字。”接下來幾天,
傅深果然留在了家里。他陪我吃飯,陪我看無聊的電影,甚至會在半夜,
笨拙地按摩我因懷孕而水腫的小腿。放在從前,我會欣喜若狂,興奮得徹夜難眠??扇缃?,
我內心一片麻木的荒蕪。我配合著,像一個盡職的演員,心底卻在倒數著離開的日子。
沒過幾天。公司盛大的年會如期召開。傅深挽著我的手,在璀璨燈光與無數目光中亮相。
他向所有賓客介紹:“這是我的夫人,秦芷慧?!碧搨蔚墓ЬS聲此起彼伏。
“二位真是天作之合,郎才女貌?!薄案悼偤吞媸嵌鲪邸彼麄冃Φ锰摷?,
我回應得敷衍。曾經夢寐以求站在傅深身邊的位置,如今得償所愿,也不過如此。
第11章傅深察覺我興致缺缺,眉頭微皺:“你怎么了?”話音剛落,
趙琴穿著一身高定禮服,妝容精致地走了進來。我皺眉:“她怎么會在這里?
”傅深沉默一瞬,開口解釋,聲音卻沒什么底氣:“她剛畢業(yè),需要一份工作。
”拙劣的謊言。這些年,傅深私下打給趙琴的錢,沒有上億也有數千萬。更何況,
他早已立下遺囑,將名下價值驚人的股份分出一半給趙琴。我冷淡地“嗯”了一聲,
算是回應。傅深眼中閃過一絲詫異,按照我以往的性格,定會大鬧一場。如今怎會如此平靜?
我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我已無心糾纏?!拔依哿?,想回家?!闭f完,我抽回被他挽著的手臂,
轉身離開。懷里的溫熱驟然消失,傅深的心仿佛也跟著空了一塊。他下意識伸出手,
卻只觸到我裙擺冰冷的布料?!案悼偅撃吓_致辭了?!敝淼穆曇艏皶r將他拉回。
直到我的身影消失在轉角,他才收回視線:“走吧?!绷硪贿?,我走到半路,
強烈的孕反突然襲來。我急匆匆跑到最近的洗手間嘔吐。吐得昏天暗地,半天緩不過來,
只能虛脫地坐在馬桶上喘息。外面?zhèn)鱽硪魂嚫吒暫蛶讉€女人的議論,對象正是趙琴和我。
【那個趙琴什么來頭?剛來就空降總裁辦,直接給傅總當秘書?
】【你知道傅總那個死了的白月光初戀吧?叫趙知夏!當初為了她差點殉情!
】【趙知夏……趙琴……是姐妹?!】【聽說傅總這些年一直供著趙琴在國外上學,
一畢業(yè)就弄回來當貼身秘書,嘖嘖……】【原來是這樣!
難怪剛才看傅總和傅太太站在一起那么別扭,原來傅總心里一直裝著那個死人啊。
這都多少年了……】【不止呢,傅太太流產了三次,對外說是意外,
我看八成是傅總根本不想要,故意弄掉的……】議論聲清晰地鉆進我的耳朵。我靜靜地聽著,
臉上沒有任何表情。等人聲遠去,我徑直走向電梯。電梯門即將關閉的瞬間,
一只紅色高跟鞋卡了進來。趙琴一身珠光寶氣,趾高氣揚。她上下打量著我,
嗤笑一聲:“秦芷慧,別以為姐夫帶你來參加年會,就是承認你傅太太的身份。
”“你永遠也比不上我姐姐一根手指頭!”“你很快就會變胖變丑,變成黃臉婆,
再也勾引不了我姐夫!”我眼皮都懶得抬,直接按下關門鍵。突然。“轟?。 币宦暰揄?,
電梯猛地一震,驟然停止。隨即陷入一片漆黑。“?。 壁w琴發(fā)出刺耳的尖叫,
慌忙摸出手機:“姐夫!救命!電梯出故障了!快救我們!”我則死死捂住肚子,
額頭傳來劇痛,一摸,滿手黏膩的鮮血。不知過了多久。
外面?zhèn)鱽磬须s的人聲和撬動金屬的刺耳聲響?!袄锩嬗腥藛幔?/p>
”趙琴急忙拍打電梯門:“有人!快救救我!”一陣強光手電的光束刺了進來。
第12章搜救人員探頭查看情況,面色極其凝重:“傅總!電梯鋼纜快斷了,情況危急,
只能先救一個人出來!”傅深掙扎著,臉上布滿焦急的汗珠,趙琴見狀急忙喊道:“姐夫!
你忘了我姐姐臨終的囑托嗎?你答應過她會好好照顧我的!”這次,
傅深沒有絲毫猶豫:“先救趙琴!”搜救人員皺眉:“傅總!您太太還懷著身孕!
我們建議先救孕婦!”“我說了,先救趙琴!”傅深的聲音斬釘截鐵,冷得像冰。這一刻,
我心中竟沒有絲毫意外,只有一片死寂的冰涼。搜救人員無奈嘆氣,剛把救援繩索放下,
電梯突然發(fā)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嘎吱”斷裂聲!傅深率先察覺不對,
在電梯廂體猛然下墜的瞬間。他扔掉礙事的拐杖,像瘋了一樣撲向電梯口:“秦芷慧!
”他的身影被下墜的電梯吞沒,伴隨著趙琴凄厲的尖叫。醫(yī)院。我掙開沉重的眼皮,
額頭傳來撕裂般的劇痛。傅深坐在床邊,見我醒來,立刻抓住我冰涼的手:“別動,
小心傷口?!蔽乙汇?,隨即用力抽回手:“趙琴呢?你不去看她?”傅深的手僵在半空,
最終緩緩收回:“我想陪陪你,不好嗎?”這太反常了。七年婚姻里,
他連我高燒四十度都吝于探望,此刻卻露出這般溫柔神色。我盯著他,
眼神空洞:“你……”“傅總!”助理神色倉惶地推門而入,“不好了!趙小姐昏迷后檢查,
醫(yī)生確診是急性腎衰竭!”傅深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
他立刻下令動用所有資源尋找匹配腎源。這件事甚至驚動了傅母。一時間,
所有人都聚集在趙琴的急診室外。很快,助理帶來了消息。我站在一旁,
清楚地看見傅深的眉頭深深鎖緊:“你再說一遍?”電話那頭聲音猶豫,
但助理最終清晰的匯報還是傳入每個人耳中:“是……是太太,配型完全吻合。
”傅母也聽到了,她立刻站出來厲聲阻止?!安恍校』刍蹌偨洑v電梯事故,還懷著孩子!
絕對不能捐!”傅深眼中閃過一絲劇烈的掙扎,最終他走到我面前,
語氣放得前所未有的輕柔:“芷慧,算我求你,就捐一部分。好不好?
”他的聲音溫柔得像當年哄我收留雪球時一樣,卻讓我覺得比凌遲還要痛苦。我低下頭,
目光落在他筆挺西褲下,隱約露出的冰冷金屬關節(jié)那是他為救趙知夏付出的永恒烙印。
“那孩子呢?”我輕聲問,手指顫抖地撫上自己微隆卻因驚嚇和失血而隱隱作痛的小腹,
“我們的孩子怎么辦?”傅深順著我的動作,目光落在我的小腹上。沉默良久,
他聲音嘶啞干澀:“我答應過知夏,會好好照顧她妹妹?!薄叭绻w琴死了,
知夏留給我在這世上唯一的念想就徹底斷了?!薄芭c其這樣……我不如早點下去陪知夏。
”急診室外,死一般的寂靜。傅母一臉震驚與絕望,嘴唇哆嗦著說不出話。
第13章我突然笑了,笑聲凄涼,眼淚卻洶涌而出?!昂谩!蔽已劭敉t,聲音卻異常清晰,
“不過,這是最后一次。從此以后,我秦芷慧,不欠趙知夏任何東西!”說完,
我決絕地轉身,自己推開了手術室沉重的門。傅深看著我挺直卻孤絕的背影,
心口驟然傳來一陣窒息的悶痛。再次醒來。腹部傳來空蕩蕩的、撕心裂肺的劇痛。
我顫抖地掀開病號服,小腹一片平坦,曾經微隆的弧度消失無蹤。孩子。終究還是沒能留住。
可奇怪的是,我竟然一滴眼淚都流不出來。或許是痛到了極致,連心都徹底麻木了。
沒過多久,病房門被推開。熟悉的、帶著金屬輕叩地面的腳步聲傳來,最后停在我的床邊。
傅深西裝筆挺,目光落在我平坦的小腹上,眼神復雜難辨。沉默片刻,
他語氣里竟罕見地帶上了一絲愧疚:“芷慧,別太難過……孩子,以后還會有的。
”我緩緩抬起頭,目光空洞地望向他:“傅深,孩子沒了,你高興嗎?”傅深被我問得怔住,
胸口那股悶痛感再次襲來,他忽然想起我走進手術室時那決絕的背影,
仿佛永遠也不會再回頭。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慌攫住了他。他剛要開口,手機卻急促地響起。
助理焦急的聲音傳來:“傅總!趙小姐醒了,情緒很不穩(wěn)定,一直吵著要見您!
”傅深“嗯”了一聲,掛斷電話。他拿起倚在床邊的拐杖,看著我蒼白的臉,欲言又止,
最終只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我過幾天再來看你。”說完,他毫不猶豫地轉身,
推開房門快步離去。門關上的瞬間,我再也無法強撐,我顫抖的手撫上自己空癟的小腹,
眼淚終于洶涌而出,浸濕了枕畔。寶寶,是媽媽沒用,對不起你。我閉上眼,淚水滑落,
卻無聲地對著虛空說:再也不會了。再也不會讓任何人傷害我,和屬于我的一切。
在醫(yī)院住了三天后,出院那天,傅母派人給我送來兩份文件:一份離婚協(xié)議,
一份巨額財產贈與協(xié)議?!胺蛉苏f她對不起您,唯一能做的就是放您自由。”“太太,
您自由了?!睓C場。我戴著寬大的墨鏡和口罩,準備登機。手機突然震動。我低頭一看,
是傅深發(fā)來的消息。【芷慧,我來接你出院。你在哪間病房?】我靜靜看了幾秒,
手指在屏幕上敲打,打出一長串話,又嫌太長,一個字一個字刪掉。最后,
只剩下簡短的一句。【傅深,離婚快樂?!奎c擊發(fā)送。下一秒,
我將他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拖入黑名單。轉身,毫不猶豫地登上舷梯,身影融入登機的人流。
南法的陽光和薰衣草田,在等著我。醫(yī)院走廊的燈光慘白刺眼,傅深的耐心早已耗盡。
助理第三次跑回來,額上沁滿汗珠,聲音壓得極低:“傅總,還是沒找到人。
”傅深指節(jié)捏緊拐杖,金屬義肢連接處傳來尖銳刺痛。第14章幻肢痛又開始了。
他咬緊牙關,額角繃出青筋,聲音冷硬:“繼續(xù)找!”助理欲言又止,最終低頭應“是”,
轉身匆匆跑開。傅深站在原地,右腿殘肢的疼痛如同無數鋼針順著骨髓往里鉆。
他下意識想摸手機查看我是否回復短信?!芭椋 币粋€五六歲的小男孩抱著玩具車跑得太急,
一頭撞在他腰上。傅深身形一晃,手機脫手飛出,“啪”地摔在地上,屏幕瞬間碎裂。
“對、對不起……”小男孩怯生生抬頭,卻在看到傅深露出的金屬義肢時,
嚇得尖叫:“怪物!你是個沒腿的怪物!”傅深僵在原地。難堪像冰冷的潮水瞬間將他淹沒。
他試圖彎腰去撿手機,可幻肢痛驟然加劇,假肢連接處發(fā)出刺耳摩擦,劇痛抽走他所有力氣。
他失去平衡,重重摔倒在地,拐杖咣當一聲滾出老遠?!案悼?!”助理聞聲沖來,
卻被傅深抬手制止。“我自己來。”他聲音沙啞,撐著手臂想起身,
義肢的液壓系統(tǒng)卻像是卡死,膝蓋關節(jié)紋絲不動,他試了三次,狼狽地跌回冰冷的地板。
小男孩的母親匆匆趕來,一把將孩子拉到身后,眼神警惕地掃過傅深的義肢:“寶寶別怕,
這只是……”她頓了頓,聲音壓得更低,“殘疾人?!毕騺碜宰鹦臉O強的男人,
仿佛一瞬間被徹底擊垮。他下意識想摸自己的腿,指尖觸到的只有冰冷堅硬的機械。
傅深的手指狠狠摳進地板縫隙。助理終于看不下去,強行將他扶起:“傅總,
您的手在流血……”傅深甩開他的手,彎腰撿起手機?;弥慈绯彼疀坝慷鴣?,
沒有任何止痛藥能緩解。他強壓下那鉆心蝕骨的痛楚。拿起手機,屏幕一片漆黑。
這是我第一次不打招呼離開。以前無論去哪里,我必定會打電話報備。不為別的,
就是想知道他的腿有沒有久站。比如剛才那種情況,如果我在,一定會及時發(fā)現。
我現在到底在哪里?傅深心中涌起強烈的不安。“誰是8012家屬?病人出現排異反應,
急需簽字!家屬呢?”護士在走廊盡頭焦急呼喊。傅深瞬間將我拋在腦后?!拔沂?!
”他急匆匆走過去,因走得太快,幾次踉蹌欲倒,全靠助理及時攙扶。趙琴經搶救,
情況漸趨穩(wěn)定,但傅深不敢有絲毫懈怠。他怕。怕趙琴出事。若真如此,
這些年他所做的一切都將白費。知夏不會原諒他。一整夜,傅深都守在重癥監(jiān)護病房外。
助理實在看不下去:“傅總,您去休息會兒吧,再這樣下去,您的身體會垮的。
”傅深拄著拐杖,搖了搖頭?!笆卦谶@里,我才能放心?!敝碚驹谝慌?,
臉上表情欲言又止。傅深察覺,淡淡開口:“有話直說。”助理得了允許,
壯著膽子開口:“傅總,您對趙小姐這么好,難道不怕太太生氣嗎?”傅深皺眉。
助理干脆一股腦倒出來:“您讓趙小姐住進家里,給她安排秘書職位,資助她上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