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忠來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趕到醫(yī)院的。他只記得雨水模糊了視線,汽車喇叭聲刺耳,還有手掌上不斷涌出的鮮血染紅了方向盤。
ICU 病房外,紅燈亮得刺眼。醫(yī)生和護士匆匆忙忙地進進出出,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凝重的表情。沈忠來靠在墻上,感覺雙腿發(fā)軟,隨時都可能倒下。
一個護士走了出來,摘下口罩,對沈忠來說:"沈先生,你母親的情況很危急,我們已經(jīng)盡力了。"
沈忠來的心猛地一沉。他抓住護士的胳膊,聲音嘶啞地問:"什么意思?你們盡力是什么意思?"
護士嘆了口氣:"病人的多個器官已經(jīng)衰竭,現(xiàn)在全靠呼吸機維持。而且... 你們的費用已經(jīng)欠了很多,再不交的話,我們只能..."
"我交!我馬上交!" 沈忠來打斷護士的話,"你們一定要救救我媽,求求你們!"
護士憐憫地看著他:"沈先生,不是錢的問題。就算現(xiàn)在有錢,你母親的情況也..."
沈忠來松開護士的胳膊,踉蹌著后退了幾步。他看著 ICU 病房的大門,突然覺得那扇門像一個巨大的怪獸,要將他最后的親人吞噬。
他掏出手機,翻遍了通訊錄,卻不知道該打給誰。父母早逝,親戚們早已斷了聯(lián)系,朋友... 他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連一個可以借錢的朋友都沒有。
這時,手機收到一條銀行短信:"您尾號 xxxx 的儲蓄卡賬戶余額為 237.56 元。"
237.56 元。這就是他的全部身家。連母親一天的 ICU 費用都不夠。
沈忠來走出醫(yī)院,漫無目的地走在雨中。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也不知道該做什么。他像一具行尸走肉,任由雨水沖刷著他的身體和靈魂。
路過一個 ATM 機時,他鬼使神差地走了進去。他插入銀行卡,輸入密碼,查詢余額。屏幕上顯示的 237.56 元像一個耳光,狠狠地打在他的臉上。
他想起剛工作時,意氣風發(fā),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他想起和劉梅剛結婚時,兩人擠在出租屋里,卻覺得無比幸福。他想起母親抱著他說:"我的兒子一定會有出息。"
如今,他三十八歲,失業(yè),妻子出軌,母親病危,身無分文。這就是他的 "出息"。
沈忠來走出 ATM 機,站在雨中,突然很想笑。他開始大笑,笑得眼淚都流了出來。路過的行人紛紛避開他,以為他是個瘋子。
笑夠了,他擦干眼淚,眼神變得空洞。他走到附近的一家便利店,買了一瓶最便宜的二鍋頭,邊走邊喝。辛辣的液體灼燒著他的喉嚨,卻麻痹不了他的痛苦。
不知不覺,他走到了一座橋邊。橋下是湍急的河水,在暴雨中翻涌著黑色的浪花。沈忠來靠在欄桿上,看著河水,突然有了一個念頭 —— 也許跳下去,一切就都結束了。
他爬上欄桿,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風很大,吹得他幾乎站立不穩(wěn)。他閉上眼睛,準備縱身一躍。
就在這時,他聽到橋下傳來微弱的求救聲:"救... 救命..."
沈忠來愣住了。他低頭一看,發(fā)現(xiàn)橋洞下躺著一個女人,渾身是血,奄奄一息。他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爬下欄桿,朝那個女人跑去。
女人穿著一件黑色風衣,臉色蒼白如紙。她看到沈忠來,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說什么。沈忠來蹲下身,把耳朵湊近她的嘴。
女人用盡力氣,說出了幾個字:"救我... 他們... 來了..."
說完這句話,她就暈了過去。沈忠來看著她臉上的血跡,突然想起了自己的母親。他嘆了口氣,抱起女人,朝最近的醫(yī)院跑去。
雨還在下,但沈忠來的腳步卻異常堅定。他不知道這個女人是誰,也不知道她卷入了什么麻煩。但此刻,救她似乎成了他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抱著女人奔跑在雨中,沈忠來突然覺得,也許人生并沒有走到盡頭。也許,在最深的黑暗里,還有一絲微光在等待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