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褪去。
熱浪撲面而來。
像被扔進了烤爐。
空氣干燥得吸一口氣,喉嚨都發(fā)緊。
腳下是沙子。
滾燙的沙子。
放眼望去。
一片焦黃。
無邊無際。
扭曲的熱浪在地平線上蒸騰。
天空是病態(tài)的灰黃色。
太陽像個燒紅的鐵餅。
高懸著。
毒辣的光線毫無遮攔地傾瀉下來。
遠處。
有幾座風(fēng)化嚴(yán)重的巖山。
像巨獸的骸骨。
更遠的地方。
似乎有殘破建筑的輪廓。
埋在沙子里。
風(fēng)刮過。
卷起沙塵。
打在裸露的皮膚上。
生疼。
空氣里有股味道。
焦土。
還有…淡淡的腐敗氣味。
這就是廢土焦陽-42。
一個正在沙化死去的世界。
任務(wù)目標(biāo):“枯萎”教團。根母塞拉。
時限七天。
我站定。
適應(yīng)了一下這能把人烤干的酷熱。
身上還是那套衣服。
在灰燼都市沾滿了血和灰。
在這里顯得格格不入。
但契約似乎提供了一點基礎(chǔ)防護。
至少沒讓我立刻脫水而死。
我需要裝備。
水。
武器。
任務(wù)紙片上說。
“根母”塞拉盤踞在這個世界最后的綠洲——“泣母綠洲”。
在西北方向。
距離…很遠。
靠兩條腿走。
七天?
恐怕不夠。
而且,沙海里除了沙子,還有別的東西。
我感覺到腳下的沙地在微微震動。
很輕微。
但持續(xù)不斷。
有東西在靠近。
在沙下。
速度很快。
我原地不動。
手按在腰后。
那里插著一把在灰燼都市撿的戰(zhàn)術(shù)匕首。
震動越來越近。
突然!
我左側(cè)三米外的沙地猛地炸開!
黃沙噴涌。
一道土黃色的影子閃電般撲出!
直射我的咽喉!
腥風(fēng)撲鼻。
是只蝎子。
但大得離譜。
算上尾巴,足有兩米長!
甲殼油亮。
巨大的螯鉗張開。
尾巴末端的毒針閃著幽藍的光。
速度快得驚人。
普通人根本反應(yīng)不過來。
在它撲出的瞬間。
我已經(jīng)動了。
不是后退。
是側(cè)身進步。
迎著它撲擊的方向。
矮身。
蝎子的螯鉗和毒針從我頭頂上方掠過。
帶起的腥風(fēng)刮過頭發(fā)。
我矮身的同時。
右手拔出了匕首。
借著前沖的力道。
由下至上。
狠狠刺入蝎子相對柔軟的腹部甲殼連接處!
噗嗤!
匕首盡根沒入!
粘稠的、帶著強烈酸腐味的綠色體液噴濺出來。
嗤嗤作響。
落在沙地上,腐蝕出小坑。
蝎子發(fā)出一聲尖銳刺耳的嘶鳴!
巨大的身體因為劇痛猛地蜷縮。
尾巴瘋狂地朝我蟄刺下來!
帶著風(fēng)聲。
我松開匕首。
身體就勢向右側(cè)翻滾。
毒針擦著我的后背刺入沙地!
沒刺中。
我翻滾起身。
蝎子因為劇痛和腹部插著的匕首。
動作明顯變得狂亂而遲緩。
它調(diào)轉(zhuǎn)身子。
螯鉗揮舞。
想再次攻擊。
但腹部的傷口限制了它。
我繞著它快速移動。
尋找機會。
它尾巴再次揚起。
毒針蓄力。
就是現(xiàn)在!
在它尾巴揚到最高點,準(zhǔn)備刺下的瞬間。
我猛地前沖。
蹬地。
身體騰空。
避開它胡亂揮舞的螯鉗。
目標(biāo)是它相對纖細的尾部!
雙手張開。
精準(zhǔn)地抓住了它尾巴根部!
入手冰涼。
覆蓋著堅韌的甲殼。
蝎子顯然沒料到這一手。
尾部被抓住。
它更加狂躁。
身體瘋狂扭動。
試圖把我甩開。
螯鉗也向后夾來!
我雙腳落地。
死死扣住它的尾巴根部。
全身力量爆發(fā)!
腰腹用力!
擰身!
一個兇狠無比的過肩摔!
“喝!”
蝎子龐大的身體被我掄了起來!
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
狠狠地砸在我前方的沙地上!
轟!
沙塵暴起!
蝎子被摔得七葷八素。
甲殼似乎都出現(xiàn)了裂痕。
它掙扎著想翻身。
動作卻慢了很多。
我趁機拔出插在它腹部的匕首。
帶出一股綠血。
然后。
沒有絲毫停頓。
雙手反握匕首。
高高舉起。
對準(zhǔn)它頭部甲殼和胸部甲殼連接的薄弱縫隙。
用盡全身力氣。
狠狠刺下!
噗!
匕首穿透甲殼。
深深扎入。
直至沒柄!
蝎子全身劇烈地抽搐了一下。
螯鉗和尾巴徒勞地擺動了幾下。
徹底不動了。
綠色的體液從傷口汩汩流出。
腐蝕著沙地。
我拔出匕首。
在沙子上蹭掉粘稠的綠血和體液。
氣息微喘。
這鬼地方的生物。
比灰燼都市的混混難纏。
我蹲下身。
檢查這頭沙蝎。
甲殼很硬。
或許有點用。
但太重。
帶著是累贅。
螯鉗太大。
毒針里的毒液倒是幽藍詭異。
可我沒容器裝。
就在我準(zhǔn)備離開時。
目光落在沙蝎尾巴根部內(nèi)側(cè)。
那里似乎有個東西。
埋在甲殼下。
微微凸起。
我用匕首撬開周圍的甲殼。
一個核桃大小。
不規(guī)則的土黃色晶體露了出來。
半透明。
里面似乎有微弱的能量在流動。
散發(fā)著淡淡的土系能量波動。
雖然微弱。
但很純凈。
和這個枯萎世界的衰敗氣息截然不同。
這是…土核?
廢土世界一些強大沙獸體內(nèi)偶爾會凝結(jié)的能量核心。
有點用。
我把它挖出來。
擦掉上面的粘液。
入手微沉。
帶著溫潤的土石氣息。
能小幅補充體力。
或者…當(dāng)貨幣。
我把它收進口袋。
站起身。
望向西北方向。
熱浪扭曲著視線。
必須找到代步工具。
靠兩條腿。
別說七天。
三天都撐不過去。
我選定一個方向。
踩著滾燙的沙地。
深一腳淺一腳地前進。
毒辣的太陽炙烤著。
汗剛冒出來就被蒸發(fā)。
只在皮膚上留下一層白色的鹽漬。
走了大概一個小時。
翻過一座巨大的沙丘。
前方景象讓我停下腳步。
沙丘下方。
是一片相對平坦的谷地。
谷地邊緣。
靠著風(fēng)化巖壁的地方。
竟然有一小片歪歪扭扭的建筑!
低矮。
用風(fēng)化的巖石和某種曬干的黏土塊壘砌。
屋頂蓋著破爛的帆布和干草。
圍著一圈半人高的土墻。
像個小小的聚集點。
更重要的是。
聚集點旁邊。
停著幾輛車!
改裝過的車!
輪胎巨大。
底盤很高。
車身焊接了粗糙的鋼板。
車頂上架著機槍!
雖然看起來破舊。
但確實是車!
聚集點門口有人影晃動。
背著槍。
在放哨。
聚集點里也有喧鬧聲傳出。
有人的地方。
就有機會。
我走下沙丘。
朝著那個聚集點走去。
離聚集點還有一百多米。
門口放哨的人就發(fā)現(xiàn)了我。
兩個。
穿著破爛的皮甲。
戴著防風(fēng)鏡。
皮膚黝黑干裂。
他們立刻端起手里的老式步槍。
槍口指著我。
“站??!”其中一個沙啞地吼道,“什么人?”
我停下腳步。
舉起雙手。
示意沒有武器。
匕首藏在后腰。
“過路的?!蔽艺f,“需要水和交通工具。”
兩個哨兵互相看了一眼。
眼神警惕。
上下打量我。
我身上沾著灰燼都市的血污。
還有剛才殺沙蝎濺上的綠色粘液。
臉上也有干掉的血跡。
看起來…不太像好人。
“過路?”另一個哨兵冷笑,“這鬼地方還有過路的?你是從沙匪窩里爬出來的吧?”
“不是沙匪?!蔽艺f。
“那你怎么活到這里的?”第一個哨兵用槍口點了點我,“就你一個人?沒車?沒補給?騙鬼呢!”
“遇到沙蝎。”我指了指來的方向,“車毀了?!?/p>
“沙蝎?”兩人臉色微變,似乎有些忌憚,“多大的?”
“兩米多長。”我說。
他們倒吸一口涼氣。
“你…你把它干掉了?”語氣帶著難以置信。
“嗯?!?/p>
兩人再次對視。
眼神變了。
有驚訝,有懷疑,還有一絲…畏懼。
能單獨干掉一頭成年沙蝎的。
絕對不好惹。
“你等等!”第一個哨兵說,“我去叫頭兒!”
他轉(zhuǎn)身跑進聚集點。
另一個哨兵依舊端著槍指著我。
眼神更加緊張。
很快。
聚集點里一陣騷動。
一個身材高大、留著絡(luò)腮胡子的男人走了出來。
穿著磨損的皮外套。
敞著懷。
露出結(jié)實的胸膛和一道猙獰的刀疤。
他腰間挎著一把大口徑左輪手槍。
眼神銳利。
像鷹。
他走到土墻后。
隔著矮墻打量我。
“就是你說干掉了沙蝎?”他聲音低沉。
“是?!蔽铱粗?。這人應(yīng)該是頭兒。身上有股血腥味。殺過不少人。
“證明給我看。”絡(luò)腮胡盯著我的眼睛,“沙蝎的土核呢?”
我從口袋里掏出那顆土黃色的晶體。
拋給他。
他伸手接住。
仔細看了看。
又掂量了一下。
臉上露出訝色。
“還真是…成色不錯?!彼淹梁舜нM自己兜里,抬起頭,“我叫雷頓?!疂L石’聚集點的頭兒。怎么稱呼?”
“林默。”
“林默…”雷頓念了一遍,點點頭,“行。你說你需要水和交通工具?”
“對?!?/p>
“水有。按滴算?!崩最D咧嘴笑了笑,露出一口黃牙,“交通工具也有??茨阌檬裁磽Q了?!?/p>
他指了指我。
“你看著像個能打的。剛從外面來?知道‘枯萎’教團最近的動向嗎?他們的‘根須’巡邏隊,最近活動范圍離我們這越來越近了。消息。我需要消息換水?!?/p>
枯萎教團。
目標(biāo)就在眼前。
“知道一點?!蔽艺f,“他們在找‘泣母綠洲’?!?/p>
雷頓臉色一變。
眼神瞬間變得極其凝重。
“泣母綠洲?他們真找到了?”他聲音壓低了,帶著一絲恐懼,“媽的…那幫瘋子!他們想干什么?”
“根母塞拉在那里?!蔽艺f。
雷頓和他身后的手下臉色都白了。
“根母…塞拉…”雷頓喃喃道,下意識摸了摸腰間的左輪,“那老巫婆…她真去了最后的水源?她想把根扎進綠洲的心臟?把一切都吸干?”
他猛地看向我。
眼神灼灼。
“你還知道什么?關(guān)于塞拉!關(guān)于綠洲!任何消息!水!我給你足夠的水!還有…一輛車!”
“塞拉要用綠洲的力量?!蔽一貞浿蝿?wù)紙片上的信息,“完成某種儀式。加速沙化?!?/p>
“儀式…”雷頓咀嚼著這個詞,臉色陰沉得能滴出水,“我就知道!我就知道那幫瘋子沒安好心!他們根本不是在‘回歸大地之母’!他們是要把整個世界都拖進沙子里陪葬!”
他猛地一拳砸在旁邊的土墻上。
“狗娘養(yǎng)的!”
他喘了幾口粗氣。
看向我。
“消息…很有用。值這個價?!彼砗笠粋€手下?lián)]揮手,“疤臉!去!拿兩袋水!還有…把那輛‘響尾蛇’的鑰匙給他!”
叫疤臉的手下應(yīng)了一聲,跑進去。
很快。
他拿著兩個鼓鼓的皮質(zhì)水袋出來。
還有一個用鐵片和骨頭磨成的鑰匙。
“水省著點喝?!崩最D把水袋和鑰匙遞給我,“響尾蛇在那邊?!?/p>
他指了指聚集點旁邊。
一輛改裝過的沙地越野車。
車身涂著黃褐色的迷彩。
輪胎巨大。
底盤很高。
引擎蓋上焊接了粗糙的鋼板。
擋風(fēng)玻璃外面焊著鐵條。
車頂上架著一挺老式的重機槍。
旁邊掛著一條彈鏈。
雖然破舊。
但看起來還能跑。
“油是滿的?!崩最D說,“夠你跑到泣母綠洲。但能不能跑回來…看你自己。”
他頓了頓。
眼神復(fù)雜地看著西北方向。
“如果你真要去那里…小心點。根母塞拉…她不是人。她是活著的詛咒。還有她的‘根須’…那些被根須纏上的人…都變成了沙子?!?/p>
“謝了。”我接過水袋和鑰匙。
擰開一個水袋的塞子。
仰頭灌了幾口。
清涼微咸的水流進喉嚨。
像久旱逢甘霖。
干涸的身體瞬間活了過來。
幾口下去。
精神一振。
我把塞子塞好。
掛到身上。
走向那輛“響尾蛇”。
開門。
坐進駕駛座。
一股皮革、機油和灰塵混合的味道。
鑰匙插進去。
擰動。
引擎發(fā)出一陣咳嗽般的轟鳴。
突突突…
車身抖動。
排氣管噴出黑煙。
但最終。
還是穩(wěn)定地運轉(zhuǎn)起來。
聲音粗獷。
像頭喘息的鋼鐵野獸。
我掛擋。
踩油門。
響尾蛇猛地竄了出去。
輪胎卷起大片黃沙。
朝著西北方向。
疾馳而去。
把滾石聚集點和雷頓等人遠遠拋在身后。
沙地起伏。
響尾蛇顛簸得很厲害。
像在浪尖上航行。
巨大的輪胎在沙地上留下深深的車轍。
又被風(fēng)沙迅速掩埋。
我握緊方向盤。
盯著前方灰黃色的地平線。
泣母綠洲。
根母塞拉。
還有那場加速世界死亡的儀式。
時間。
不多了。
越往西北方向開。
空氣中的腐敗氣息就越濃。
不是尸臭。
是一種…植物腐爛混合著某種腥甜的味道。
令人作嘔。
天空的灰黃色也更深沉。
太陽的光線似乎都被這污濁的空氣過濾。
顯得黯淡無力。
沙丘的顏色也在變化。
不再是純粹的焦黃。
開始夾雜著一些病態(tài)的暗綠色斑點。
像霉斑。
偶爾能看到一些扭曲的植物殘骸。
半埋在沙子里。
早已枯死。
枝干漆黑。
扭曲成詭異的形狀。
仿佛臨死前的痛苦掙扎被定格。
開了大半天。
前方出現(xiàn)了一些不一樣的東西。
沙地上。
開始出現(xiàn)零星的、粗大的根須!
深褐色。
近乎黑色。
像巨蟒一樣半埋在沙地里。
蜿蜒扭曲。
表面布滿粗糙的瘤節(jié)和吸盤狀的凸起。
這些根須似乎是活的。
在緩慢地蠕動。
吸收著沙地里僅存的一點點水分和…某種能量。
所過之處。
沙地變得更加灰白。
死寂。
這就是“枯萎”教團的“根須”?
世界沙化的觸手?
響尾蛇小心地避開這些蠕動的根須。
沿著根須相對稀少的方向前進。
又開了一段路。
前方地平線上。
出現(xiàn)了一片巨大的陰影。
像連綿的山脈。
但輪廓極其怪異。
扭曲。
猙獰。
空氣中那股腐敗的腥甜味。
濃得化不開。
讓人頭暈。
我放慢車速。
靠近。
終于看清了那陰影是什么。
那根本不是什么山脈!
是由無數(shù)巨大、粗壯、盤根錯節(jié)的恐怖根須!
糾結(jié)纏繞在一起!
形成的龐大“森林”!
這些根須比我路上看到的粗壯十倍、百倍!
最小的也有水桶粗!
最大的簡直像摩天大樓的基柱!
深褐近黑。
表面不再是簡單的瘤節(jié)。
而是布滿了巨大的、不斷搏動的囊泡!
有些囊泡半透明。
能看到里面渾濁的、暗綠色的液體在翻涌。
有些則是實心的。
像巨大的腫瘤。
無數(shù)稍細一些的根須。
像活蛇一樣。
從這座龐大的“根須森林”中蔓延出來。
深深地扎入周圍廣袤的沙海。
貪婪地吮吸著。
根須森林深處。
隱隱傳來一種低沉、持續(xù)的嗡鳴聲。
像是無數(shù)根須在地下蠕動、生長的聲音。
又像某種邪惡的祈禱。
在這片根須森林的中心。
似乎有什么東西在發(fā)出微弱的光芒。
被層層疊疊的根須遮蔽。
看不真切。
但那股磅礴又腐朽的生命力。
正是從那里散發(fā)出來。
籠罩著整個區(qū)域。
這里就是“枯萎”教團的巢穴。
根母塞拉的王座。
泣母綠洲…就在這片根須森林的中心?
被這些恐怖的根須包裹著?
任務(wù)目標(biāo)就在里面。
我停下車。
熄火。
巨大的根須森林像一堵接天連地的墻。
橫亙在前方。
散發(fā)著令人窒息的壓迫感。
徒步進入。
是唯一的選擇。
我把車藏在一處巨大的風(fēng)化巖后面。
用帆布蓋好。
檢查裝備。
兩袋水。
還剩一袋半。
格洛克手槍。
還有兩個備用彈匣。
戰(zhàn)術(shù)匕首。
別無他物。
對付這種東西。
槍的作用有限。
我拔出匕首。
握在手里。
冰涼的金屬觸感讓我精神集中。
然后。
朝著那片蠕動、搏動的恐怖根須森林。
走了進去。
一踏入根須森林的范圍。
光線瞬間暗了下來。
被上方層層疊疊、扭曲盤繞的粗大根須遮蔽。
空氣更加污濁。
腐敗的腥甜味混合著濃烈的土腥氣。
幾乎令人窒息。
腳下不再是松軟的沙地。
而是覆蓋著一層厚厚的、滑膩的暗綠色苔蘚。
踩上去軟綿綿的。
發(fā)出噗嘰的聲響。
那些巨大的根須就在身邊蠕動。
像沉睡巨獸的血管。
搏動的囊泡里。
暗綠色液體翻滾。
發(fā)出咕嘟咕嘟的聲音。
偶爾有粘稠的液體從囊泡縫隙滲出。
滴落在苔蘚上。
嗤嗤作響。
腐蝕出小坑。
這里寂靜得可怕。
只有根須生長的嗡鳴。
和液體滴落的聲音。
我小心地在巨大的根須縫隙間穿行。
避開那些滴落的腐蝕液。
匕首緊握。
感知提升到極限。
這里不可能沒有守衛(wèi)。
枯萎教團的“根須”。
走了大概十幾分鐘。
前方傳來細微的窸窣聲。
不是根須的蠕動。
像是…拖行的腳步聲。
我閃身躲到一根巨大的、如同墻壁般的根須后面。
屏息。
側(cè)頭看去。
前方。
一片稍微開闊點的“空地”。
地面苔蘚被踩得稀爛。
兩個“人”…或者曾經(jīng)是人的東西。
正在那里緩慢地、僵硬地移動。
它們已經(jīng)完全不像人了。
身體佝僂。
皮膚呈現(xiàn)出和根須一樣的深褐色。
干枯。
皸裂。
四肢極度扭曲。
像是被強行拉長又?jǐn)Q轉(zhuǎn)。
關(guān)節(jié)處生長出類似根須的瘤狀物。
它們的頭部…更詭異。
沒有五官。
或者說,五官被不斷蔓延的根須覆蓋、取代了。
整個頭部像是一團糾纏的、蠕動的根須!
幾根稍細的根須從“臉”的部位垂下來。
像胡須。
末端扎進地面的苔蘚里。
似乎在汲取養(yǎng)分。
它們手里拖著銹跡斑斑的鐵鎬。
動作遲緩。
在空地上漫無目的地徘徊。
喉嚨里發(fā)出無意識的嗬嗬聲。
像是風(fēng)穿過破洞。
這就是被“根須”纏上的人?
枯萎教團的守衛(wèi)?
根須的奴隸。
它們似乎沒有視覺。
行動完全依賴某種感知。
其中一個。
突然停下了漫無目的的拖行。
它那團蠕動的根須“頭顱”。
微微轉(zhuǎn)向我藏身的方向!
嗬嗬…
它發(fā)出低沉的聲音。
拖著鐵鎬。
開始朝我這邊緩慢地、僵硬地走來!
另一個也被吸引。
同樣轉(zhuǎn)身。
嗬嗬叫著。
跟了過來。
被發(fā)現(xiàn)了。
它們的感知是震動?還是氣味?
我握緊匕首。
從根須后走出。
暴露在空地上。
兩個根須奴隸立刻感知到了。
嗬嗬聲變得急促!
拖著鐵鎬的速度明顯加快!
僵硬的動作帶著一種怪異的兇狠!
它們似乎認(rèn)定了我是入侵者。
第一個奴隸沖到近前。
揚起銹跡斑斑的鐵鎬。
帶著風(fēng)聲。
朝我腦袋砸下!
動作雖然僵硬。
但力量極大!
我側(cè)身滑步。
鐵鎬擦著我的肩膀砸在地上!
噗!
砸進厚厚的苔蘚里。
粘液四濺。
它想拔出來。
但鐵鎬卡住了。
我抓住機會。
欺身而上!
匕首帶著寒光。
狠狠刺向它那團蠕動的根須頭顱!
噗嗤!
匕首刺入根須團!
觸感不像血肉。
更像是堅韌的木頭和纖維。
一股粘稠的、暗綠色的液體從傷口噴濺出來!
帶著強烈的腐蝕性和惡臭!
我側(cè)頭避開。
液體濺在旁邊的根須上。
嗤嗤作響。
奴隸發(fā)出凄厲的、不似人聲的尖嘯!
整個身體劇烈地顫抖!
但它沒有倒下!
反而更加狂暴!
它松開鐵鎬。
那雙同樣被根須覆蓋、扭曲的手。
猛地朝我抓來!
十指指尖變得異常尖銳。
像枯枝!
帶著破風(fēng)聲!
速度比剛才快了一倍不止!
同時。
另一個奴隸也到了!
它沒有武器。
直接張開扭曲的雙臂。
像枯樹藤一樣。
朝我抱來!
想把我纏?。?/p>
我矮身。
避開第一個奴隸的抓撓。
匕首順勢拔出。
帶出一蓬綠液。
反手!
狠狠扎進它抓過來的手腕關(guān)節(jié)處!
那里根須相對稀少。
噗!
匕首穿透!
將它的小臂釘在了它自己的大腿根上!
綠液狂噴!
它發(fā)出更加痛苦的尖嘯!
身體瘋狂扭動。
想掙脫。
但匕首卡在骨頭和根須里。
一時無法掙脫。
這時。
第二個奴隸的“擁抱”到了!
它的雙臂像兩條堅韌的藤蔓!
帶著惡風(fēng)!
箍向我的腰部!
我雙腳蹬地!
身體猛地向后倒躍!
險之又險地避開!
它的雙臂在我面前合攏!
發(fā)出沉悶的撞擊聲!
抱空了!
我倒躍落地的瞬間。
沒有停頓。
身體如同壓縮到極致的彈簧!
猛地再次前沖!
目標(biāo)!
是第二個奴隸暴露出來的、同樣由蠕動根須構(gòu)成的“頭顱”!
它抱空的力道還沒收回。
身體前傾。
正是舊力剛?cè)?,新力未生之際!
匕首!
帶著我全身沖刺的力量!
像一道閃電!
狠狠捅進了它“臉”的位置!
噗嗤!
深深沒入!
直至刀柄!
粘稠的綠液從匕首周圍涌出!
它整個身體劇烈地一顫!
雙臂無力地垂下。
喉嚨里的嗬嗬聲戛然而止。
身體僵直。
然后。
像一截被砍斷的朽木。
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砸在滑膩的苔蘚地上。
抽搐兩下。
不動了。
我拔出匕首。
看向第一個奴隸。
它還在徒勞地掙扎。
試圖把釘在自己身上的匕首拔出來。
綠液不斷從手腕和頭部的傷口涌出。
動作越來越無力。
我走過去。
沒有拔匕首。
而是繞到它身后。
左手抓住它那團蠕動的根須頭顱。
固定住。
右手緊握匕首。
對準(zhǔn)它后頸的位置。
那里是根須相對稀疏的脊柱連接處。
狠狠刺入!
橫向切割!
咔嚓!
骨頭斷裂的輕響。
它的掙扎徹底停止。
頭顱無力地垂下。
身體軟倒。
掛在釘在腿上的匕首上。
解決。
我拔出兩把匕首。
在苔蘚上蹭掉粘稠的綠液。
氣息微喘。
這些根須奴隸。
比沙蝎還麻煩。
生命力頑強。
弱點只有頭部。
但頭部被根須保護。
匕首刺入很費力。
而且它們力量很大。
速度在受創(chuàng)后會爆發(fā)。
不能纏斗。
必須一擊斃命。
我收起匕首。
繼續(xù)向根須森林深處前進。
越往里走。
光線越暗。
巨大的根須幾乎遮蔽了所有天空。
搏動的囊泡發(fā)出幽幽的綠光。
勉強照亮前路。
空氣更加粘稠。
腐敗腥甜的氣味濃得讓人窒息。
根須蠕動的嗡鳴聲越來越大。
像無數(shù)蟲子在耳邊低語。
地上的苔蘚越來越厚。
踩上去像踩在腐爛的內(nèi)臟上。
滑膩。
惡心。
守衛(wèi)也越來越多。
除了那種根須奴隸。
開始出現(xiàn)新的東西。
一些完全由根須構(gòu)成。
像巨大蜘蛛或蝎子的怪物。
在根須之間爬行。
感知極其敏銳。
我不得不更加小心。
利用巨大根須的陰影和搏動囊泡的掩護。
潛行。
避無可避時。
才出手。
匕首成了主要武器。
每一次刺殺。
都力求精準(zhǔn)、致命。
避開噴濺的腐蝕綠液。
我像一個幽靈。
在蠕動的根須森林中穿行。
朝著那生命力最磅礴。
也最腐朽的核心前進。
不知走了多久。
殺了多少根須守衛(wèi)。
前方的景象豁然一變。
巨大的根須在這里形成了一個穹頂般的結(jié)構(gòu)。
像一個倒扣的碗。
穹頂中心。
垂落下無數(shù)粗壯的、如同血管般的根須。
深深扎入下方。
而下方。
是一個…水潭。
或者說。
曾經(jīng)是水潭。
現(xiàn)在更像是一個巨大的、粘稠的、暗綠色的沼澤。
散發(fā)著濃郁的、令人作嘔的腐敗腥甜氣息。
沼澤中央。
有一小塊凸起的、相對干燥的“島嶼”。
島嶼上。
沒有植物。
只有…一個人。
一個女人。
她背對著我。
坐在一個由無數(shù)粗大根須盤繞而成的“王座”上。
那些根須蠕動著。
與她身下的王座相連。
她穿著一件破敗的、幾乎看不出原色的長袍。
長袍下擺。
延伸出無數(shù)細密的、如同發(fā)絲般的根須。
深深扎入島嶼的地面。
與整個根須森林連為一體。
她的頭發(fā)很長。
干枯。
灰白。
像枯萎的藤蔓。
垂落下來。
幾乎拖到地面。
一股難以形容的、磅礴又腐朽的生命力。
正以她為中心。
源源不斷地散發(fā)出來。
通過那些垂落的粗壯根須血管。
輸送到整個根須森林。
再通過蔓延出去的無數(shù)根須。
貪婪地吮吸著這個世界最后的力量。
而在她的頭頂上方。
在那無數(shù)垂落根須的交匯點。
懸浮著一顆…心臟。
一顆巨大的、跳動的、半透明的綠色心臟!
足有半人高!
內(nèi)部流淌著粘稠的、暗綠色的光液!
每一次搏動!
都帶動整個根須森林隨之嗡鳴!
散發(fā)出強烈的能量波動!
那就是世界之核?
這個廢土世界最后的心臟?
但它給我的感覺…不對。
和灰燼都市那個完全不同。
灰燼都市的世界之核,雖然微弱,但純凈、溫和,帶著世界本身的律動。
眼前這個。
充滿了扭曲、腐朽和一種…被強行榨取的痛苦!
它被無數(shù)粗壯的根須纏繞、包裹、刺入!
像被無數(shù)吸管扎入的果實!
綠色的光液正被那些根須瘋狂地抽取!
輸送給王座上的女人!
以及整個枯萎教團!
根母塞拉!
她不是在守護綠洲!
她是在吸干它!
加速這個世界的死亡!
這就是任務(wù)里說的“儀式”?
阻止世界沙化?
契約者讓我來“拯救”?
我看著那顆被根須刺穿、汲取、痛苦搏動的巨大心臟。
看著王座上那個與整個腐朽森林連為一體的女人。
任務(wù)目標(biāo)。
就在眼前。
清除污染源。
根母塞拉。
我握緊了匕首。
悄無聲息。
從藏身的巨大根須后滑出。
像一道影子。
貼著地面。
滑向那片粘稠的暗綠色沼澤。
沼澤邊緣的苔蘚更厚。
更滑。
我小心地避開那些緩慢冒泡的、散發(fā)惡臭的沼澤區(qū)域。
踩著相對堅實的苔蘚地。
靠近中心島嶼。
距離在縮短。
五十米。
三十米。
王座上的塞拉。
一動不動。
像是睡著了。
又像是與整個森林融為一體。
在深度冥想。
操控著這場吞噬世界的儀式。
二十米。
我甚至能看清她灰白頭發(fā)上沾染的綠色粘液。
能看清她長袍下那些扎入地面的細小根須在微微蠕動。
能感受到那顆被刺穿的巨大心臟每一次痛苦搏動帶來的能量漣漪。
十米。
我伏低身體。
如同蓄勢待發(fā)的獵豹。
匕首反握。
刃口對準(zhǔn)前方。
目標(biāo)。
塞拉的后心。
或者…她那顆與根須相連的頭顱。
就在我即將發(fā)起沖刺的瞬間!
異變陡生!
“吼——!??!”
一聲非人的、混合著痛苦與暴怒的咆哮!
猛地從沼澤另一側(cè)響起!
震得整個根須穹頂都在簌簌抖動!
緊接著!
一個巨大的身影!
裹挾著腥風(fēng)!
撞斷數(shù)根粗大的根須!
如同失控的攻城錘!
狠狠朝我沖撞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