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聽雪,你確定要放棄進廠的名額?要不是你念過大學,廠里都不能給你這個機會,
你要三思??!” 七十年代末。 復興工廠內(nèi),廠長張德順苦口婆心的勸著。 秋風蕭瑟,
沈聽雪穿著薄薄一層單衣,明眸卻無比堅定。 “是,張叔,不過我不是放棄名額,
而是要去省里的研究所工作?!?“研究所?” 張德順一愣,隨后就喜道:“好丫頭,
你終于想通了?我還以為你為了嫁給于志成,要把這唯一一個名額讓給紅杏呢,
不過……那研究所是造導彈的,你進去之后就等于人間蒸發(fā)了。” “你家里人能同意嗎?
” 家里人。 沈聽雪聽到這三個字,心臟鈍痛,身為家人,他們什么時候管過自己?
他們只怕都恨不得自己早點消失吧?1“沈聽雪,你確定要放棄進廠的名額?
要不是你念過大學,廠里都不能給你這個機會,你要三思?。 逼呤甏?。復興工廠內(nèi),
廠長張德順苦口婆心的勸著。秋風蕭瑟,沈聽雪穿著薄薄一層單衣,明眸卻無比堅定?!笆牵?/p>
張叔,不過我不是放棄名額,而是要去省里的研究所工作。”“研究所?”張德順一愣,
隨后就喜道:“好丫頭,你終于想通了?我還以為你為了嫁給于志成,
要把這唯一一個名額讓給紅杏呢,不過……那研究所是造導彈的,
你進去之后就等于人間蒸發(fā)了?!薄澳慵依锶四芡鈫??”家里人。沈聽雪聽到這三個字,
心臟鈍痛,身為家人,他們什么時候管過自己?他們只怕都恨不得自己早點消失吧?五年前,
隔壁鄰居為了救她爹娘,葬身火海,爹娘把他們的女兒柳紅杏接到家中,視若己出。
這五年來,父母為了彌補,把家里最好的一切都給了柳紅杏,
還說家里就她這一個女兒就好了。沈聽雪心如刀割,這還不算完,
于志成的心也慢慢偏向了柳紅杏,他還放話如果她不把進廠的名額讓給柳紅杏,
就不跟她成婚。多么可笑。十幾年的親情和愛情,不抵區(qū)區(qū)五年的感情。明明她什么都沒做,
卻一無所有了。這五年來,她一直在讓,讓出父母,讓出摯愛,
現(xiàn)在柳紅杏還要逼著她讓出前程!沈聽雪眼神從凄涼變得堅定,這回她不會再讓了,
她要跟他們恩斷義絕。走出廠子。一個穿著呢子西裝,
純牛皮鞋的男人冷臉不耐道:“跟廠長說完了?”沈聽雪望著于志成,眼神中一片凄涼。
“是?!彼歉鷱S長說了,但不是讓,而是永遠離開他們,再也不回來了?!奥犙┙憬悖?/p>
謝謝你把名額讓給我,你看我這身新衣裳好不好看?志成哥說,進廠子不能沒有好衣服穿,
會讓人笑話的!”“對了,還有這條手鏈,志成哥哥說我戴著比你好看,也做主送我了,
姐姐,你不會介意吧?”柳紅杏得意的抬起手腕,把這條‘魚兒戲水’的木頭手鏈,
遞到沈聽雪眼前。沈聽雪見到這手鏈,大腦一片空白,隨后整顆心好像被撕碎一般鮮血淋漓。
這是于志成送給她的定情信物,他說他是魚兒,她是水,愿如此環(huán),朝夕相見。
可如今他竟然把這么重要的信物,也送給了柳紅杏。于志成看著沈聽雪眼中的悲涼,
似乎也有些愧疚,但很快就不在乎道:“這也不是什么貴重的東西,紅杏喜歡,
你這個做姐姐的,就讓給她吧?!庇质亲?。沈聽雪苦澀一笑,
自己這些年讓給柳紅杏的還不夠多嗎?柳紅杏見于志成對沈聽雪心軟,心生妒忌,
頓時哭鬧起來:“算了算了,我不要了行了吧,志成哥哥,都是我的錯,
姐姐一定在怪我搶走了她進廠的名額,我當初就應該跟我爹娘一樣死在火海里,
我就不該活下來嗚嗚……”于志成見柳紅杏這梨花帶雨的模樣,心疼不已,
怒氣沖沖的瞪向沈聽雪:“紅杏已經(jīng)很可憐了,你擁有這么多,還要跟她搶嗎?
”隨后他又安撫的拉起柳紅杏的手:“紅杏,你放心,手鏈是你的,進廠的名額也是你的,
咱們回家?!薄爸劣谀?,就在冷風里好好反思你的罪惡吧,今天你要是不給紅杏道歉,
就別想我娶你!”說罷,于志成拉著柳紅杏大步離開,再也沒有回頭看沈聽雪一眼。
沈聽雪獨自留在冷風中,絕望的閉上眼。秋風蕭瑟,一下一下的敲擊她的內(nèi)心。罪惡。
她有什么罪惡?這五年來她被柳紅杏搶走了親情,搶走了愛情,
現(xiàn)在要把前程也讓給柳紅杏才算無罪嗎?曾經(jīng)的于志成對她山盟海誓,說就算父母不疼她,
他也會疼她,他永遠偏愛于她??墒侨缃瘢珢鬯娜艘踩蹌e人了。天大地大,何處是家?
沈聽雪強忍住淚水,胸腔卻似乎被一只大手死死勒住,疼的快要窒息?!坝谥境桑?/p>
我不愛你了?!彼母改?,她的摯愛,還有能被柳紅杏搶走的一切。她都不要了。
2沈聽雪行尸走肉般的走回了家,看到里面亮著燈光,心中諷刺,
因為她知道這燈火并非為她所燃。自從五年前,柳紅杏被她父母接回家,她的噩夢就開始了。
柳紅杏就像個掠奪者一般,開始是她一半的床鋪,后來是她的零食,衣服,
再后來連父母也站到了柳紅杏那邊,現(xiàn)在連她唯一的愛人也要被搶走。這明明是沈聽雪的家,
里面是她的家人,她站在門口卻顯得格格不入。父母的疼愛全都給了柳紅杏,
房間中的歡聲笑語猶如一道道刀刃,深刺沈聽雪的內(nèi)心,他們已經(jīng)多久沒有這么對自己笑了?
沈聽雪自己都記不住了。她深吸口氣,推開大門。家中的笑聲戛然而止,
沈父沈母正在給柳紅杏挑新衣服,他們不耐的看了沈聽雪一眼?!芭苣膬喝チ?,
鬼混到這么晚才回來……”隨后沈母就懶得理會沈聽雪,川劇變臉一般,
對柳紅杏慈愛道:“杏兒,看,這幾件都是你爸攢了幾個月的布票給你換的,你快試試!
”沈聽雪看著柳紅杏穿不完的新衣,再低頭看向自己單薄的衣衫,已經(jīng)洗的發(fā)白發(fā)透了。
從前爹娘總是說,紅杏是女兒家,身子弱,所以要把家里最暖和的衣服給她,可是他們忘了,
沈聽雪也是女兒家,她也需要溫暖。沈父卻像是想起什么一般,對沈母使了個眼色。
沈母也立刻會意,假笑著上前來拉沈聽雪的手:“聽雪啊,來,你也來試試衣服,
這是你爹特意給你買的羊絨大衣,穿上看看?!鄙蚵犙┟鏌o表情看著眼前的大衣,后退一步。
“媽,你忘了,我羊毛過敏,喜歡羊毛大衣的是柳紅杏。”沈母頓時臉色一冷,
似乎在責怪沈聽雪不給面子,但很快她就像想起什么一般假笑道:“好孩子,
你妹妹進廠的事,你問廠長了沒?反正你是大學生,以后還有別的機會!”沈聽雪聽到這話,
眼神漠然,沒有開口。沈母見她沉默,瞬間怒了?!吧蚵犙?,不就是一個進廠名額嗎,
這是咱們?nèi)仪芳t杏的,你怎么能這么自私?”欠柳紅杏的?沈聽雪心中苦澀,
她無數(shù)次捫心自問,自己到底欠了柳紅杏什么?為什么身邊的人一個個都慷他人之慨,
逼她來還?就算要還,父母,愛人,疼愛,全都被搶走,也該夠了吧?
沈父見沈聽雪還沉默不語,頓時來了火氣,劈頭蓋臉就是一巴掌抽在她的臉上。啪!
“混賬東西,當年要是沒有你柳家叔嬸,你爹娘就要被燒死在火里了,
你怎么一點感恩之心都沒有?我告訴你,今天你要是不把進廠的名額讓給紅杏,
小心我跟你斷絕父女關系!”這一巴掌抽的沈聽雪眼前發(fā)黑,
五道通紅的掌印瞬間出現(xiàn)在她那素白的面孔上。沈聽雪原以為自己不會再心痛了,
可是感受著臉上劇烈的痛楚,她還是心如刀割。柳紅杏在一旁眼珠一轉,故作委屈,
哭天抹淚道:“嗚嗚,爸,媽,你們不要再逼姐姐啦,可能我這輩子就沒有進廠的命吧,
也是,誰讓我沒爹沒娘,活該是個多余的呢……”說罷,她捂臉就向外跑去。
沈父沈母連忙叫著心肝,上前撫慰?!昂煤⒆?,你瞎說什么呢,這就是你的家,
我們就是你的親爸親媽,那進廠的名額一定是你的,誰敢搶你的東西,我們第一個不答應!
”說罷,他們惡狠狠的瞪向沈聽雪。好像她不是他們的女兒,而是階級敵人。
柳紅杏這才破涕為笑,隨后她故作善解人意的樣子道:“姐姐,你真的愿意嗎?
要是你不愿意,那我就立刻離開,絕對不會勉強你半分的!”“看看紅杏,再看看你!
”沈父指著沈聽雪怒道:“我怎么就生了你這么個狼心狗肺的東西,看把你妹妹欺負的,
還不趕緊給她道歉?”沈聽雪捂著紅腫發(fā)燙的臉,面無表情的從沈父沈母臉上掃過。
他們明明是自己的親生父母,卻偏心偏到了天邊。有時候,她都在想,
自己就算去省里當研究員,她父母都未必會發(fā)現(xiàn)吧?“你還不道歉!”就在沈父還要上前,
再給沈聽雪一巴掌時。突然,房門被打開。于志成大步走了進來:“沈叔,
聽雪已經(jīng)跟廠長說完,把進廠的名額讓給紅杏了?!鄙蚋傅哪樕@才好了一些,
他冷哼一聲:“算你識相,行了,沒事就別杵在這里礙眼了。
”沈母也是一把搶回那件羊毛大衣,對沈聽雪道:“既然你對羊毛過敏,
這件衣服就給紅杏吧,反正你也有衣服穿。”沈聽雪聽到這話,先覺可笑,
隨后就是無比的凄涼。有衣服穿?是指她身上這件已經(jīng)洗的透亮的棉布衫嗎?
可是房間內(nèi)已經(jīng)沒有人在乎沈聽雪的感受了。沈父沈母都在興奮的討論怎么送紅杏進廠,
畢竟這個年代進廠可是鐵飯碗,值得設宴辦席了。沈聽雪聽著他們興高采烈的議論,
渾身上下的血液一點一點冷下去。她望著窗外蕭瑟的風聲,
感覺自己的靈魂都像是破了個洞一般。“沈聽雪,不要再傷心了,
不值得的……”既然他們都不需要自己,自己也不必存在于他們的世界。是時候離開了。
3沈聽雪回到自己那冰冷的閣樓上。自從柳紅杏被接到家中,她就被趕到這里了,
下面的歡聲笑語,于她而言,恍若隔世。五年之前,這些笑聲和關愛還是屬于她的。
于志成也給她絕對的寵愛。他曾說過要把她寵成小公主,給她最盛大的婚禮,
還要帶著她去看外面的世界??墒乾F(xiàn)在,于志成竟然用婚禮要挾她,讓她交出進廠的名額。
多么可悲,多么可笑。沈聽雪躺在冰冷的被子上,眼淚無聲的打濕了枕套。
她本以為自己下定決心后,就不會再傷心,可一想到剛才父母那偏心的面孔,
內(nèi)心還是忍不住撕 裂般的痛。沈聽雪以為自己很堅強,可誰不渴望家庭的溫暖呢?
就在這時,突然一通電話打了進來。沈聽雪跑到樓下接通,發(fā)現(xiàn)是于志成的小姨盧亞娟。
于志成幼年喪父,就連他們兩人的婚事都是小姨幫忙訂下來的,
她也是難得對沈聽雪好的人了?!奥犙衣犝f上面給你名額讓你進廠了?你真是好樣的!
小姨這邊也沒什么禮物能送你,就給準備了一件天水藍的大衣,你放心,
小姨特意問過了那衣服不是羊毛……”沈聽雪聽到這里,眼圈微紅。
盧亞娟一個外人都知道自己羊毛過敏,可是她的父母卻并不知道。就在這時,
一旁的于志成沒好氣的搶過電話。“小姨,你不用給沈聽雪送衣服了,她用不上,
她自愿把進廠的名額讓給紅杏了?!笔裁??盧亞娟聽到這話,臉色驟變:“聽雪,
你怎么能這么糊涂呢?現(xiàn)在這個年頭進廠可不容易,你這是放棄了自己的前程啊,
你……”她的話還未道盡,沈聽雪就深吸口氣道:“小姨您先別急,
以后我再跟您解釋……”自己現(xiàn)在還不能說出她沒有放棄名額,要去省城研究所的事。
盧亞娟見沈聽雪又一次讓步,誤以為她又被自己的外甥哄騙,哀其不幸,
怒其不爭的掛斷了電話。沈聽雪放下電話,看向于志成。于志成這才滿意,
隨后警告道:“別在我小姨面前瞎說,還有咱們兩個要結婚的事,你也不要在紅杏面前透露,
她身體弱,受不了這種刺激?!鄙蚵犙┞牭竭@話,心中諷刺。于志成啊于志成,
從前我怎么沒看出你是個情種?為了紅杏的前程,寧愿委屈自己跟她這個不愛的人結婚?
那自己算什么?他們愛情游戲中的一環(huán)嗎?這還不算完,于志成又自顧自道:“還有,
我不是說今天就要你給紅杏道歉的嗎?你怎么到現(xiàn)在還沒道?
”沈聽雪原本已經(jīng)鮮血淋漓的內(nèi)心,再次被于志成刺傷,
她的眼神中是抹不盡的哀痛和自嘲:“我道歉?我讓出父母,讓出前程,
現(xiàn)在連你這個未婚夫也開始偏袒她,我還要跟柳紅杏道歉?于志成,
你怎么不把我的心挖出來給她呢?”她這話聲聲落淚,字字泣血。于志成都有些恍惚,
看向沈聽雪的神色閃過一抹愧疚?!拔摇也皇谴饝憬Y婚了嗎?
你還在意這些小事做什么?”可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一道瓷器破碎的聲音。咔嚓!
沈聽雪和于志成瞬間被這聲音吸引。柳紅杏不住的搖著頭,眼中蓄滿淚水:“志成哥哥,
你真要跟姐姐結婚嗎?”于志成頓時一慌,臉色驟變:“不,紅杏,你聽錯了,
我們沒有……”柳紅杏滿臉絕望,慘白著一張小臉崩潰道:“你們有,志成哥哥,
我父母已經(jīng)去世了,連你也不要我了嗎?姐姐想嫁給你,我也想嫁給你呀,沒有你的日子,
我活著還有什么意義?”說罷,她竟然瘋了一般退開沈父沈母,跳進井中!“紅杏!
”于志成猛地推開沈聽雪,大步?jīng)_向井邊,去救柳紅杏。沈母也是驚呼一聲,差點暈過去,
沈父更是滿臉擔憂,眼神中寫滿了不安?!翱鞄Ъt杏去醫(yī)院!”三個人抱起柳紅杏,
看都沒看沈聽雪一眼就向外跑去。唯有于志成停下,
惡狠狠的瞪了沈聽雪一眼:“現(xiàn)在你滿意了?你故意在這個時候激我說出結婚的話,
就是為了讓紅杏聽見吧,你怎么能如此狠毒!”轟!沈聽雪聽到這話,
就像是當頭挨了一巴掌,許久都沒緩過神來。她本以為自己的心已經(jīng)被傷透,就不會再痛,
可是現(xiàn)在她再次感覺到割肉之痛。狠毒?在于志成心中,自己竟然是這樣的人。
其實柳紅杏這些小手段,但凡有些理智的人都能看得出,
可自己的未婚夫顯然愛她愛的沒有理智了。啪嗒,啪嗒——這是眼淚掉在地上的聲音。
沈聽雪想到當初于志成也是這么袒護自己的,他為自己抱不平,說就算爹娘都不疼愛她了,
還有自己疼愛。可是如今,往事隨風。他的偏愛和他的心,都給了柳紅杏,
自己再也不是他心尖上的人了。沈聽雪擦著眼淚,望向他們離開的背影?!白詈笠淮?,
于志成,這是我最后一次為你流淚。”從此以后,她要為自己而活!沈聽雪深吸口氣,
攥緊粉拳,拿出懷中自己珍視的婚契,一下一下撕成碎片。就在這時,
于志成恰好回頭見到了這一幕。他望著撕碎的婚契,一顆心突然莫名慌張起來。
4于志成看著地面上撕碎的婚契,胸腔一陣無名火起:“沈聽雪,你這是在做什么?
為什么要撕碎我們的結婚契約?”他看著滿臉淡然的沈聽雪,
不知為何心中突然有種恐慌的感覺,好像要失去什么一般。
沈聽雪卻木然的看著地面上的婚契,臉上看不出一點傷懷,反而很平靜。她越是這樣,
于志成的心中就越是慌張,好像什么東西不受控了一般。沈聽雪纖長的睫毛下垂,
她看著地上四分五裂的婚契,就如她的內(nèi)心一般。放下吧。不要再追求那些鏡花水月,
空中樓閣,能被搶走的愛人不是愛人,能被帶走的親情也不是親情。沒有他們,
她也能好好的,她要過自己的人生了?!澳悴皇钦f,不要刺激柳紅杏嗎?我合你的意了。
”沈聽雪不愿再和眼前的人解釋什么,反正十天之后,她就要去省里研究所了,
便隨便編了個借口。于志成聽到這里,才終于松了口氣。“你能懂事就好,
反正也不是什么重要的東西,撕了就撕了,以后再寫一份就是。”沈聽雪心中諷刺。再寫?
不。他們不必再寫婚書了。倒是于志成見沈聽雪這小綿羊的模樣,
覺得掌握權又回到了自己手中。也是,沈聽雪一個沒了前程的人除了跟著自己,
她還能有什么選擇?就算自己再過分,她也會乖乖留在他的身邊。想到這里,
于志成再次昂首,恢復了他的高傲?!皩α?,以后你多讓著點紅杏,
她不像你天生什么都有了,她沒有父母,日子過的艱難,你這個當姐姐的要多體恤,
不要總是為難她!”為難?沈聽雪滿臉自嘲:“我什么時候為難過她?”柳紅杏出現(xiàn)之后,
搶走了她的父愛母愛,搶走了她的未婚夫,如今還逼著她讓出前程,
現(xiàn)在于志成竟然說自己不要為難她?自己還要怎么做,才算不為難?
難道要把這條性命也讓出去嗎?于志成聽出沈聽雪話中的不滿,
頓時冷臉:“紅杏被你逼的跳井,每天都要看你的臉色,誠惶誠恐,你這還不叫為難?
”“她現(xiàn)在被送去醫(yī)院,你低個頭又能如何?”沈聽雪以為自己聽錯了。
但凡長眼的人都看得出,柳紅杏恃弱凌強,現(xiàn)在全家都要看她的臉色,
可是于志成竟然還要自己低頭。“該道歉的人不是我!”于志成頓時怒了:“冥頑不靈!
沈聽雪,你之前是個多么溫柔善良的姑娘,現(xiàn)在怎么會變成這個樣子?你是柳紅杏的姐姐,
她現(xiàn)在危在旦夕,你作為姐姐給她道個歉能怎么樣?”“我看你就是得到的太多,
有恃無恐了,今天我把話放在這里,你要是不道歉,就別怪我跟你退婚!”說罷,
他推開沈聽雪大步向外走去。于志成覺得只要自己拿婚事威脅,沈聽雪就會無條件的退讓。
畢竟這一招,在之前屢試不爽??缮蚵犙┻@次看著他的背影,卻無比冷靜。握不住的沙,
不如就揚了它。背棄自己的愛人,也不叫愛人了。她果決的轉身,回家收拾行李。可笑的是,
她發(fā)現(xiàn)這個家中根本沒有她的東西,她的行李少的可憐。晚上。沈父沈母回家,
看向沈聽雪的眼神就像在看仇人。尤其是沈父,
直接上前對沈聽雪劈頭蓋臉道:“這次你太過分了,紅杏是你的妹妹,你卻逼著她跳井,
剛才我們已經(jīng)跟紅杏商量好了,作為賠償,你把志成讓出來吧。
”沈聽雪知道父母偏心柳紅杏,卻沒想到他們能偏心到這個程度。賠償?自己做錯了什么,
需要連愛人都要賠償?shù)某潭??明明屋中的炭火燒得十分溫暖,可沈聽雪卻覺得遍體生寒。
她張了張嘴,試圖說話,可是嗓子已經(jīng)哽住?!鞍郑詮牧t杏到咱們家后,
你就一直跟我說要謙讓,這些年我也按照您說的做了,我的房間,衣服,餐桌上的肉菜,
還有進廠的名額和你與母親所有的疼愛,我都讓給她了,現(xiàn)在連我的未婚夫也要讓嗎?
”“您是我的親生父親啊,為什么能偏心到這種程度?我已經(jīng)一退再退,
難道你們非要奪走我的一切才肯罷休嗎?”沈聽雪再也忍不住了,她真的很想問一問,
難道自己不是他們的親生女兒嗎?啪!她這話音不落,沈父就猛地一巴掌抽了過來。
“她爹娘救了我和你媽的命,不然你就是孤兒了,就憑這一點,你讓出個未婚夫又能怎樣?
”“你爸說的對!”沈母也在一旁附和:“你就是欠她的,這親你不讓也得讓!
”孤兒……沈聽雪望著沈父沈母離開的背影,眼淚大滴大滴的掉下。她現(xiàn)在又和孤兒,
有什么區(qū)別呢?自己已經(jīng)讓了這么多年,到底還欠柳紅杏什么呢?就在這時,
于志成去而復返。他對沈聽雪冷聲冷氣道:“剛才我去醫(yī)院看了,紅杏的情緒還是不穩(wěn),
咱們的婚事暫時取消吧?!庇谥境蛇@話根本就不是和沈聽雪商議,而是通知。
沈聽雪擦了擦臉上的淚水,深吸口氣,轉過身看向于志成面色蒼白道:“好,我答應你。
”眼中只有別人的愛人,她不要了。5于志成本來做好了沈聽雪會大鬧一場的準備,
誰想到她竟然這么平靜,甚至冷靜。她不是最想嫁給自己了嗎?為什么聽到取消婚事,
她卻沒有任何反應?沈聽雪看著于志成,手中卻死死攥著一個破布鴨 子。五年前,
柳紅杏被接回家后,她就被父母攆上了閣樓。那個時候,沈聽雪害怕漆黑冰冷的閣樓,
夜夜痛哭,是于志成笨手笨腳的給她縫了一只小鴨 子,告訴她別怕,
自己會像這只小鴨 子一樣一直陪著她。是從什么時候心動的?
沈聽雪看著滿手針眼的于志成,大概就是那個時候吧。少年人一瞬動心,就永遠動心。
從那一刻開始,她就下定決心,自己要追隨于志成一輩子。于志成進入鋼廠,
自己就努力讀書,也得到了進廠的機會。原本于志成曾許諾,等自己大學畢業(yè)后就上門求親,
帶沈聽雪離開這個傷心地。可是真心,瞬息萬變。于志成的心,也很快就被柳紅杏帶走了。
眼前的他對自己越來越多不耐,越來越少溫柔,他為了柳紅杏逼著自己妥協(xié),
讓自己一讓再讓,現(xiàn)在甚至暫時取消婚約。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沈聽雪很清楚,
就算一直忍讓下去,也得不到想要的結果,只會讓他們更加變本加厲。人,要有自己的底線。
好在她已經(jīng)想通,再過十天就要去省里的研究所,那個時候自己遠離這一切也就徹底解脫了。
于志成見沈聽雪一直沉默,忍不住安撫道:“聽雪,不是我不想和你結婚,
只是暫時取消婚約,紅杏的樣子你也看見了,再刺激她,她會沒命的!
”沈聽雪看著手中的鴨 子,眼圈微微發(fā)紅:“于志成,你還記得這只小鴨 子嗎?
”于志成看著這只布藝的鴨 子,不知為何,心中發(fā)虛,他剛要再和沈聽雪保證些什么,
突然一旁的電話就響起來了?!案睆S長,您快去醫(yī)院一趟吧,病人醒了吵著要見您呢!
”原本于志成還對沈聽雪有愧疚,可是聽到這話后,再也顧不上沈聽雪就向外奔去。
沈聽雪看著于志成的背影,抬起頭硬逼回了淚水,她走回閣樓,整理她那少得可憐的衣服。
她看著自己單薄的行李,微微一笑,這是她自己的家啊,可屬于她的東西卻少之又少。
家中最好的一切,都被父母給了柳紅杏。她這個親生女兒,反而一無所有了。
柳紅杏住院了三天,這三天沈父沈母再也沒有回來,就連于志成也時時守在醫(yī)院看護。
沈聽雪正好不愿和他們虛與委蛇,就利用這個時間去找了小姨盧亞娟。
盧亞娟曾經(jīng)在省城工作過,還做過大隊書記,自己跟她能了解很多省城的事宜。
這也算自己提前為將來打算了。盧亞娟不疑有他,只覺沈聽雪是向往外面的世界,
便就認真為她答疑。沈聽雪一直住在小鎮(zhèn)中,聽到這些,也是更加向往自己將來的生活。
三天過后,她換上了一身素服,剪掉了齊腰的長發(fā)。研究所里有要求,不能留長發(fā)。
之前沈聽雪還舍不得,因為于志成最愛的就是她的長發(fā)及腰,
但現(xiàn)在她不需要去討好于志成了。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都隨風而散吧。她要為自己而活了。
盧亞娟都笑著贊許道:“聽雪,你這頭短發(fā)真是利落,按小姨說,你更適合短發(fā)呢!
”沈聽雪摸了摸自己齊肩的短發(fā),笑道:“長發(fā)留久了,剪個短發(fā)新年新氣象。
”盧亞娟這些天也察覺出沈聽雪的想法,但她卻沒有多問。如果聽雪能下定決心離開,
也不失是一件好事。是她外甥沒有福氣。沈聽雪整理好行李,也整理好心情,
準備去面對新的生活??墒橇t杏終究是要回來的。那日,她正在聽盧亞娟介紹省城的工作,
抬頭就見沈父沈母和于志成簇擁著柳紅杏,一家人親親熱熱的走了回來。尤其是柳紅杏,
直接被于志成打橫抱起,滿臉幸福。沈聽雪默然的看著這刺眼的一幕。于志成這才反應過來,
連忙把柳紅杏放下?!奥犙?,我……”他剛想解釋,柳紅杏卻一臉受傷道:“志成哥哥,
你怎么啦?是不是嫌我重???”“我不是這個意思?!庇谥境芍荒茉俅伪鹆t杏。
沈聽雪見到這一幕,卻面無表情,轉身就繼續(xù)跟盧亞娟說話了。于志成送柳紅杏回屋后,
剛走出來,就捕捉到了沈聽雪二人的聊天內(nèi)容,他的臉色頓時無比難看,
聲音都帶著一絲顫抖?!笆〕??”“沈聽雪,你為什么要問省城的事?”6于志成很奇怪,
沈聽雪和自己成婚之后,一輩子都不必出這小鎮(zhèn),她看省城的資料做什么?
他的心中突然涌現(xiàn)一陣不安?!澳阍趺聪肫饋韱栃∫踢@個了?”沈聽雪看著于志成一臉淡然,
似乎他就是一個無關緊要的人。于志成見沈聽雪如此平靜,心中的慌張更甚:“我問你話呢,
你為什么要問小姨這個!”沈聽雪看著滿臉慌亂的于志成,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為自己流露出這種情緒了,可是太晚了,現(xiàn)在她不需要了?!皼]什么,
就是隨便問問?!薄罢娴模俊庇谥境蛇€是不放心。沈聽雪微微一笑,自嘲道:“不然呢,
還能有什么原因。”于志成見沈聽雪不似作假,這才對沈聽雪道:“確實,你嫁給我之后,
也會一直留在這小鎮(zhèn)上,你打聽省城的消息沒什么意義。
”沈聽雪卻像是聽到什么笑話一般:“嫁給你?你不是要為了柳紅杏要取消我們的婚約嗎?
”于志成臉色一僵,看向沈聽雪的眼神中也帶了幾分愧疚,
他也知道自己這段時間虧待了沈聽雪,不由上前拉起她的手:“聽雪,只是暫時取消,
你放心,我答應會娶你就一定會娶你,但我不能眼看著紅杏痛苦,我不能那么自私。
”沈聽雪聽到這里,只覺可笑。不能對柳紅杏那么自私,就可以對她自私了?
自己明明是他的愛人啊,可是順位卻一直排在最后,這算什么愛人呢?他對她的所謂安撫,
也不過是安慰自己的心理虧欠罷了。于志成就是不愿承認,他的心早就偏向了柳紅杏。
好在這一切,沈聽雪都看透了。偏心的父母和偏心的愛人,她全都不要了。
于志成看著毫無波動的沈聽雪,突然有種強烈的失控感,而且這個時候他才注意到,
沈聽雪不知何時剪去了一頭長發(fā)。沈聽雪這頭長發(fā),是為他所留的。他總是說,
等沈聽雪長發(fā)及腰,自己娶她可好,他也最愛沈聽雪一頭長發(fā)的樣子,
可如今她竟然剪去了長發(fā)!于志成的心中失控感越來越強,
他緊緊抓住沈聽雪的一雙纖纖玉手,好像只要自己一松手她就會消失一般?!奥犙?/p>
你不要多想,咱們的婚禮只是暫時取消,我的心里只有你一個人,你相信我!
”沈聽雪聽到他的保證,內(nèi)心卻全無波瀾,她已經(jīng)不在意于志成了,
他說了什么自己又怎么會放在心上呢?反正她馬上就要離開了,他們注定不會在一起。
柳紅杏在房間里,看到這一幕,卻恨得咬緊后槽牙,眼中充滿了妒忌?!吧蚵犙?/p>
為什么志成哥哥一定要這么喜歡你呢?真是讓人不悅啊?!薄蚵犙]有理會這兩人,
轉身上了閣樓。次日一早,她早早起床去了鎮(zhèn)上的一個飯店,
今天是省城研究所下派研究員來面試自己的日子。她穿著盧亞娟準備的新衣,留著一頭短發(fā),
英姿颯爽的出現(xiàn)在研究員面前。研究員問了她幾個問題,沈聽雪都回答的很好,
他看著沈聽雪的齊肩短發(fā)也是滿意的點點頭。“這個年代,能舍得剪掉頭發(fā)的姑娘可不多,
好,我們對你很滿意,一個星期后,你來找我們報道吧?!鄙蚵犙┞牭竭@里,十分激動,
她終于要遠離這烏糟的一切了。她回到家的時候,家中已經(jīng)吃完了晚飯。
沈聽雪也習慣了家中不會給自己留晚飯,自顧自的上樓。柳紅杏卻跟了上去,
她手中拿著一碗滾燙的雞湯,眼底充滿妒忌?!吧蚵犙?,志成哥哥已經(jīng)不喜歡你了,
你說你為什么非要厚臉皮的粘著他呢?”“你難道沒有看出來,這個家包括志成哥哥,
都站在我這邊嗎?只要我開口,你那雙父母會給我你的一切!”“識相的,就趕緊滾出沈家,
不然我會讓你生不如死。”她最后這句話充滿了威脅。沈聽雪卻表現(xiàn)的十分淡然,
從前若是柳紅杏這么刺激自己,她一定會表現(xiàn)的非常痛苦,
可是現(xiàn)在她對這個家已經(jīng)徹底失望。這些自然也傷害不到她。
柳紅杏本想看到沈聽雪破防的模樣,誰想到她一臉淡然,這就讓她更加憤怒和焦躁。
自己連性命都不要去跳井,也只是讓志成哥哥暫時取消婚約,
長此以往志成哥哥豈不還要娶沈聽雪?柳紅杏這回準備豁出去了。她陰冷的看著沈聽雪,
眼神中充滿了濃濃的妒忌,古怪一笑道:“你說,要是你使壞毀我的容,
志成哥哥會不會舍棄你這個蛇蝎心腸的壞女人?”“你想干什么?”沈聽雪瞳孔皺縮,
剛要上前。柳紅杏就獰笑著將這一碗滾燙的雞湯,猛地潑向自己的臉上。“??!姐姐,
我只是想讓喝點雞湯,你為什么要這么對我!”一道撕心裂肺的尖叫聲,從閣樓上傳來。
沈聽雪還沒反應過來,柳紅杏就已經(jīng)捂著臉,痛苦的倒在了自己的身邊。下一刻,
沈父沈母快速沖了過來,于志成也是滿臉不可置信的看著這一幕。“賤丫頭,
紅杏好心給你送飯,你卻這么狠毒,你還是人嗎?”沈父見到柳紅杏燙的滿臉通紅,
二話不說,一巴掌就狠狠抽在沈聽雪的臉上。沈聽雪一個不妨,重重摔落到樓下,
額角頓時被墻角撞得鮮血淋漓。剎那間,疼痛蔓延開來,但這都不如她心中窒息的絞痛。
她抬頭望著自己也曾深深敬過,愛過的父親,任由眼淚無聲落下。這一刻,
沈聽雪已經(jīng)不想再解釋了。父親啊父親,你還不如給我一刀呢。7“你這個死丫頭,
人家紅杏真心對你,你卻這么狠毒,你簡直該被浸豬籠!”沈母也是尖叫一聲,
對著她惡語相向,好像沈聽雪是她的仇人。沈父狠狠瞪了沈聽雪一眼,
隨后快步上前抱起柳紅杏,滿臉心疼:“傻孩子,你這姐姐就是個喂不熟的白眼狼,
你給她送什么雞湯?看你燙的,爸這就送你去醫(yī)院!”柳紅杏雖然是對自己下手,
但卻提早做好了準備,雞湯多數(shù)都倒在了地上,臉上的燙傷也并不嚴重,只是看著嚇人罷了。
倒是沈聽雪被沈父一巴掌抽下樓,實打實撞的頭破血流,比柳紅杏嚴重多了。她捂著額頭,
鮮血不斷的從指縫中溢出,雖然緊咬著嘴唇,但依舊疼的冷汗直流。柳紅杏看著沈聽雪,
在無人的角度露出一抹得逞的陰笑。沈聽雪看著全家人或是責備,或是憤恨的眼神,
一顆心是徹底涼了下來。她知道不管自己怎么解釋,爸媽都不會相信的。
柳紅杏更是適時啜泣出聲:“爸,媽,你們不要怪姐姐,都怪我,自從我被接到沈家開始,
姐姐就記恨我搶了她的寵愛,這些年我一直想討好姐姐,可沒想到姐姐竟然恨我到這個程度,
想毀了我的容,或許,我當初就不該來到沈家吧?!薄扒竽銈冏屛易?,讓我自生自滅吧!
”說罷,她梨花帶雨的哭了起來。這哭聲見者傷心,聞者落淚。一直沒有表態(tài)的于志成,
也終于狠狠瞪向沈聽雪,眼神冰冷:“沈聽雪,我已經(jīng)答應娶你了,你為什么還這么不知足,
紅杏一讓再讓,你還要毀她的容,你簡直心如蛇蝎!”他這一聲聲的喝問,
簡直比刀刃還要鋒利。沈聽雪凝視著于志成這猙獰的表情,只覺一顆心猶如刀割般,
鉆心的疼。她本以為于志成至少會問問原因。他們畢竟在一起多年,就算沒了愛情,
他也該相信自己的人品,可誰能想到于志成竟然問都不問。在她父母和未婚夫的眼中,
自己竟是一個如此狠如蛇蝎的人。沈聽雪垂下頭,不想再多解釋。這些年的情愛與時光,
終究是錯付了。于志成卻冷臉,撂下一句狠話道:“沈聽雪,你太讓我失望了,
我于家怎么能娶你這種狠毒的女人?今天的事你要是不給我一個滿意的答復,
咱們的婚禮就徹底取消?!闭f罷,他們?nèi)思贝掖揖蛶еt杏離開,
留下滿臉是血的沈聽雪。柳紅杏回過頭,向沈聽雪露出一抹奸計得逞的笑,
她輕輕對著口型道:“沈聽雪,你輸了!”沈聽雪悲怒交加,眼前一黑徹底昏厥了過去。
……不知幾時,沈聽雪凍醒過來。她頭上的鮮血已經(jīng)凝固,渾身上下也如散架一般的疼。
她向四處望去,房間一片漆黑,果不其然,所有人都去管柳紅杏了,哪里還有人會在意她?
沈聽雪自嘲一笑,牽動嘴角的傷口,可身體再痛,哪里有心上痛?
一想到父母和于志成那憤恨的眼神,她的心中就猶如有一把尖銳的刀在翻攪。
他們的每一句話,更如利刃一筆一劃刻在她的心頭,又深又重,迸濺出一路的血花,
直刺的她鮮血淋漓。沈聽雪捂著自己的胸口,艱難的爬了起來,眼神空洞的望著門口。
哀之甚莫過于心死。她已經(jīng)沒有眼淚了,現(xiàn)在的沈聽雪只想快點離開這個傷心地。
沒有愛的地方不是家。這座牢籠,她是一日也不想再待了。就在沈聽雪因為失血過多,
又有些頭暈之時,一道巴掌又狠又準的抽在了她的臉上?!八姥绢^,你妹妹被你害成那樣,
你還有心思睡覺?還不滾下樓來給她道歉?”沈父強行拖拽起沈聽雪,拖著滿臉是血的她,
走下了樓。8閣樓陰暗,于志成并沒有看清楚沈聽雪的模樣,如今見她滿臉是血,
他也不禁下意識上前。怎么聽雪的樣子,看起來比紅杏還要嚴重?可懷中的紅杏一哭,
他就又遲疑了。沈聽雪見到這一幕,凄涼一笑,已經(jīng)麻木。眼前的父母和未婚夫,
本該是她最親近的人,可是他們卻一次又一次的站在自己的對立面。柳紅杏的手段如此低級,
他們不光深信不疑,還逼著自己去道歉。他們把自己當成過一家人嘛?
沈聽雪尖銳的指甲深深刺入掌心,身上痛,心里就不那么痛了。從前或許她還會為他們傷心,
可是現(xiàn)在她只想早點離開這個魔窟,和這些冷血的親人們永成陌路。沈父見沈聽雪沒有反應,
不由更加憤怒,他揪起沈聽雪的衣領暴怒道:“聽見沒有,還不立刻給紅杏道歉?
不然我斷絕跟你的父女關系!”沈聽雪額角的傷口本來就沒有包扎,被這生硬一拽,
立刻又溢出血來。鮮紅的血液在她素白的面目上流淌,看著十分刺目。“沈叔,
別……”于志成都下意識上前,但他剛要上前,懷中的柳紅杏就適時慘叫道:“哎呦,
志成哥哥,我的臉好疼啊……”頓時,于志成看向沈聽雪的表情就由心軟,轉化為冷漠。
他深吸口氣道:“沈聽雪,你這滿臉是血的模樣,不適合跟我結婚,
宴席之間我于家也丟不起這個臉,就由紅杏代替你跟我入洞房吧,反正你們也有幾分相像。
”柳紅杏代替她入洞房?沈聽雪想過人無恥,卻沒想到他們能無恥到這個地步,
不由諷笑出聲。于志成似乎也覺得有些過分,補充道:“當然,這也只是為了懲罰你,
我不會跟紅杏發(fā)生實質(zhì)性的關系?!鄙蚋咐淠樀溃骸吧蚵犙?/p>
這已經(jīng)是志成想到最兩全的法子了,也是補償紅杏的一番癡心,你別給臉不要臉!
”沈母也是虎視眈眈,生怕沈聽雪會拒絕。沈聽雪環(huán)視這三人,
非但沒有像他們想象中的憤怒,反而勾起嘴角平靜道:“好啊,
既然紅杏和志成哥哥郎情妾意,那我就成全他們,祝他們新婚快樂,喜結連理。
”她似乎是用盡最后一分力氣?!斑€有別的事了嗎?我想上樓了。
”她不想再面對這些烏糟的人一秒。柳紅杏見沈聽雪這么輕易答應,似乎覺得其中有詐,
她泫然若泣道:“姐姐,我就是個替身,你能來參加我們的婚禮嗎?妹妹結婚,
你這個當姐姐的不來,我心中總是不安?!鄙蚵犙┻€沒回答,
沈父就吹胡子瞪眼道:“她敢不來!”沈母也是附和道:“是啊紅杏,你放心,她敢不來,
媽打斷她的腿!”沈聽雪身子一頓,隨后勉強扶著樓梯的向樓上走去。
于志成看著沈聽雪的背影,心中卻有種莫名的恐慌,好像什么失去了控制一般。
沈聽雪不是最喜歡自己了嗎?她為什么不哭不鬧?自己是要柳紅杏代替她入洞房的?。?/p>
還有她那句‘成全’是什么意思?難道她真的不愛自己了?不,這不可能。這想法剛入腦中,
就被于志成否認。沈聽雪一向愛自己如命,她為了能嫁給自己連進廠的資格都能舍棄,
又怎么會不愛呢?想到這里,他才放心下來。結婚的日期一閃而逝,
今天也到了沈聽雪離開的那一天。沈父沈母穿著新衣,比嫁親女兒還高興。
沈聽雪一身單薄的秋衣,手上拿著更加單薄的行李,站在熱鬧的人群中格格不入。
于志成一身新郎裝扮,笑著和人推杯交盞,突然看著人群中清瘦猶如一片葉子的沈聽雪,
心中涌起一陣愧疚。他上前再三 保證道:“聽雪,我跟你保證,只是跟紅杏假裝入洞房,
你放心,我們不會發(fā)生實質(zhì)關系的,我的心還是屬于你?!鄙蚵犙┰竭^人群,
望著于志成那張熟悉的面孔,覺得越來越陌生了。從前他拿著小鴨 子,
也是這樣向自己承諾,可是早就物是人非了。她心心念念的少年郎,終究變了模樣,
自己也不必再執(zhí)著了。沈聽雪微微一笑:“好,我相信你。
”于志成得到了沈聽雪肯定的應答,本該放心,不知為何,心頭莫名涌上一種酸澀,
好像自己馬上就要失去她了??墒巧蚵犙?,不是就在自己一回頭就能看到的身后嗎?
他還想再說些什么,卻被司儀提醒,拜堂的時間要到了。于志成匆忙離開,
沒有來得及看沈聽雪最后一眼。沈聽雪卻望著他的背影,一步一步堅定的轉身?!袄蠋?,
我們可以走了?!彼聪蛏砗髞斫铀难芯繂T?!昂煤⒆樱?/p>
你不再跟你的父母和未婚夫道個別嗎?”研究員心疼的問道。沈聽雪望著窗外刺目的陽光,
忽然釋然一笑?!安槐亓?。”這五年來,她一再被忽視,被冷待,被誣陷,被拋棄。
她拼命的想抓住親情和愛情,最后卻是鏡花水月一場空。還想要嗎?不想要了。
從一開始就偏離的心,哪里會因為自己的掙扎和痛苦就停留?她不要再留在這冷漠的家庭,
也不想要那偏心的父母,和背離的未婚夫。陽光正好,她沈聽雪要去過屬于自己的人生了。
9于志成被催促著去前面完成典禮,可是他心中卻莫名涌起一陣不安。他回過頭,
卻不見沈聽雪的身影。她人呢?沈父沈母卻一直催促他,趕緊上前跟柳紅杏拜堂?!爸境砂。?/p>
你跟紅杏簡直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兒,等你們結婚之后,咱們家就是一門雙職工了,
外面多少人都得眼紅!”“可不是,好女婿,你有本事,紅杏也爭氣,
以后咱們的好日子長著呢!”于志成聽到沈父沈母這話,心中卻覺得別扭。
自己明明是為了寬慰柳紅杏,才答應跟她走這個過場,至于進廠的名額和這婚禮,
原本都應該屬于沈聽雪,可是現(xiàn)在他們卻好像徹底忘了這個女兒一般。他不禁皺緊眉頭。
柳紅杏穿著一身新娘服,快步上前摟著于志成的手臂,親熱道:“志成哥哥,姐姐呢?
她怎么還沒過來?今天是咱們的好日子,她作為姐姐都不能來祝福一下我們嗎?
”“難道她還是在怪我,不肯原諒我?”說到這里,她就一臉泫然欲泣的模樣。
沈父怒道:“這個死丫頭,我真是太給她臉了,紅杏這么重要的時刻她都敢缺席,
看我回去不打斷她的狗腿!”沈母連忙摟著柳紅杏,哄道:“好孩子,別理你那個姐姐,
她就是個白眼狼,前幾天差點害你毀容,現(xiàn)在又缺席你的婚禮,今天回去,
我跟你爸一定好好教訓她給你出氣!”柳紅杏卻越發(fā)委屈,擦著眼淚:“都是我不好,
惹了姐姐不高興,可我就是太喜歡志成哥哥了,想跟他穿一次婚紗而已,
我不是要跟姐姐搶志成哥哥,爸媽,要不我們還是把婚禮取消了吧。
”“畢竟姐姐才是你們的親生女兒,她的感受更重要?!彼@話看似是在求情,
實則是在煽風點火。沈父沈母頓時火氣更旺了:“什么親生女兒,
我寧可沒有那個白眼狼女兒!”柳紅杏熟練的聽著沈父沈母的咒罵,心情這才好了一些。
隨后她的目光在人群中快速穿梭,想要找到沈聽雪,并看到她臉上痛苦的表情??善婀值氖牵?/p>
沈聽雪并不在大廳中。于志成也在大廳中搜尋,找不到沈聽雪后,他的心情也莫名煩躁起來。
沈聽雪怎么這么不懂事?自己答應跟柳紅杏結婚,只是為了安撫她,又不是來真的。
不過一想到婚宴開始,沈聽雪那蒼白的模樣,他還是一陣心焦。聽雪不會想不開了吧?
想到這個可能,于志成再也等不及,轉身就向外走去。柳紅杏忙擋在他面前,
梨花帶雨:“志成哥哥,我們的婚禮馬上就要開始了,你也要棄我而去嗎?
”于志成眼神一凜,看著擋在他面前的那只手。這冰冷的眼神,看得柳紅杏嬌軀一顫,
下意識后退一步。志成哥哥從未用這種眼神看過她,他真的要拋下自己去找沈聽雪?
于志成卻看都沒看她一眼,大步向外走去。他心中有種不祥的預感,
總覺得自己好像要失去一件重要的東西,這種失去感讓他一刻都不能等了。“沈聽雪,
你到底跑哪兒去了?!弊约好髅饕呀?jīng)跟沈聽雪解釋清楚,這就是一場戲,她怎么就想不通呢?
于志成快步回到沈家,猛地推開閣樓的小門?!奥犙悴灰亵[了,
我跟紅杏真是在逢場作戲!”可是閣樓那破敗的小門打開,里面卻并沒有沈聽雪的身影,
而且空空如也。唯有床上留著一封信。于志成此時不祥的預感達到了極致,他雙手顫抖,
好幾次才撕開信封。上面一行娟秀小楷?!安粣畚业囊磺腥撕褪?,我都不要了,
我要去過我自己的日子。”轟!于志成看到這行字,臉色瞬間慘白?!安?,沈聽雪,
你怎么能拋下我們?!”他在腦內(nèi)不斷的否定這種可能。不,這不可能。
沈聽雪除了自己和父母,哪里還有依靠?而且這些年來,無論自己或是沈家夫婦對她多過分,
她都咬牙接受,因為她最眷戀的就是父母的關愛和自己的感情。她怎么能走?可是,
于志成將整個沈家都找了一圈,還是不見沈聽雪的身影。他驚慌的發(fā)現(xiàn),
這個家中跟沈聽雪有關的一切都消失了,但是那只布藝小鴨 子卻被留在她的床頭。
于志成還記得,這是五年前自己縫給她的,他告訴沈聽雪別怕,
自己會像這只小鴨 子一樣一直陪著她。沈聽雪走到哪里,也是習慣一直帶著這只小鴨 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