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分:停云未晞蘇停云第一次注意到林未晞，是在高二上學期的圖書館。那天秋意正濃，
透過圖書館高大的落地窗，能看到外面法國梧桐的葉子泛著金黃。
蘇停云坐在他慣常的角落位置，面前攤開一本物理競賽題集，卻一個字也沒看進去。
他的手機屏幕亮著，是父親發(fā)來的消息："這周末我不回去了，你王阿姨會去家里給你做飯。
"他輕輕鎖上屏幕，嘴角掛起那抹慣常的、讓人挑不出毛病的微笑。
這個表情他已經(jīng)練習了十七年——禮貌、得體、無懈可擊，
就像他每次在全校大會上作為學生代表發(fā)言時那樣完美。"同學，這里有人嗎？
"一個清澈的聲音打斷了他的思緒。蘇停云抬頭，
看見一個穿著淺藍色校服的女生站在他對面，懷里抱著幾本文科班的教材。
她的頭發(fā)扎成一個簡單的馬尾，發(fā)梢微微翹起，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棕色光澤。"沒有，
請坐。"蘇停云條件反射地露出微笑，順手把自己的書包往旁邊挪了挪。女生坐下來，
從書包里取出筆記本和一本《詩經(jīng)譯注》。蘇停云注意到她的手指修長白皙，
指甲修剪得圓潤整齊，沒有像其他女生那樣涂著各種顏色的指甲油。
"你是理科一班的蘇停云吧？"女生突然開口，聲音不大，剛好能讓對面的人聽見。
蘇停云有些驚訝："你認識我？""全校誰不認識你啊。"女生笑起來時眼角微微下垂，
像兩彎新月，"數(shù)學競賽省一等獎，物理競賽進國家隊候選，
上周的升旗儀式上你還作為學生代表發(fā)言呢。
"蘇停云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后頸："那都是...""表演？"女生接過了他的話，
眼神里帶著狡黠的笑意，"我看得出來，你在臺上說話的樣子，和現(xiàn)在完全不一樣。
"這句話像一根細針，輕輕戳破了蘇停云精心維持的表象。他愣住了，一時不知如何回應。
"我叫林未晞，文科三班的。"女生主動自我介紹，"你的名字很特別，'停云'，
是出自陶淵明的《停云》詩嗎？"蘇停云的眼睛微微睜大。十七年來，
第一次有人準確地說出他名字的出處。"停云，思親友也。"林未晞輕聲念道，"靄靄停云，
蒙蒙時雨。八表同昏，平路伊阻。靜寄東軒，春醪獨撫。良朋悠邈，搔首延佇。
"她的聲音很輕，卻一字不差地背出了整首詩。陽光透過她身后的窗戶灑進來，
給她整個人鍍上一層金邊，像是從古畫里走出來的仕女。"你...怎么知道？
"蘇停云聽見自己的聲音有些發(fā)緊。林未晞歪了歪頭："我猜的。你父親一定很愛你母親。
"蘇停云的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書頁邊緣。母親因難產(chǎn)去世，
父親給他取名"停云"以寄哀思——這是家里老保姆告訴他的。父親從未提起過。
"我出生時母親就去世了。"他聽見自己說。這句話他從未對任何人說過，
卻在第一次見面的女生面前脫口而出。林未晞的表情柔軟下來："對不起，
我不該...""沒關系。"蘇停云搖搖頭，突然覺得壓在胸口多年的那塊石頭輕了一些，
"你的名字也很好聽，'未晞'，是出自哪里？""《詩經(jīng)·蒹葭》。
"林未晞的眼睛亮了起來，"'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我爸爸是中文系教授，
給我取名時正迷詩經(jīng)呢。"他們相視一笑，某種默契在兩人之間悄然形成。從那天起，
蘇停云去圖書館的次數(shù)明顯增多了。他總是坐在同一個位置，
而林未晞也總會在下午第三節(jié)課后出現(xiàn)，帶著她的文學書籍和筆記。"你今天又逃了體育課？
"某個周三下午，林未晞在他對面坐下，從書包里掏出一個保溫杯。
蘇停云合上《量子物理導論》："實驗班有特權，可以申請自習。""騙人。
"林未晞擰開杯蓋，一股淡淡的桂花香飄出來，"我明明看見你在操場上打籃球，
然后趁人不注意溜出來的。"蘇停云笑了——這是真心的笑容，
不是那種練習過無數(shù)次的禮貌微笑："觀察這么仔細？""給。"林未晞推過保溫杯，
"我媽煮的桂花茶，說是能安神。我看你最近黑眼圈挺重的。"蘇停云接過杯子，
溫熱的觸感從指尖傳來。他小心地抿了一口，甜而不膩的桂花香在口腔中彌漫開來，
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藥材苦澀。"好喝嗎？"林未晞期待地問。"嗯。"蘇停云點頭，
又喝了一大口，"比王阿姨煮的好喝多了。""王阿姨？""我爸請的保姆。
"蘇停云放下杯子，"我爸很忙，經(jīng)常不在家。
"林未晞若有所思地看著他："所以你總是一個人在家？""習慣了。"蘇停云聳聳肩，
又恢復了那種輕松的語氣，"至少沒人管我打游戲到幾點。"但林未晞沒有笑。
她的目光柔和而專注，像是能看透他所有的偽裝："蘇停云，你知道嗎？你每次說謊的時候，
右手的拇指都會不自覺地摩挲食指側面。"蘇停云愣住了，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果然，
他的拇指正無意識地摩擦著食指關節(jié)處的一道細小疤痕——那是他十歲時，
一個人在家做飯不小心燙傷的。"我沒有..."他想辯解，
卻在對上林未晞眼睛的瞬間放棄了，"好吧，其實挺孤單的。"這句話像打開了某個閘門。
接下來的日子里，蘇停云發(fā)現(xiàn)自己越來越容易在林未晞面前展露真實的一面。
他會跟她抱怨物理老師的刁鉆題目，會分享自己偷偷養(yǎng)在宿舍陽臺的流浪貓，
甚至會在月考失利后紅著眼睛出現(xiàn)在圖書館，而林未晞從來不會大驚小怪，
只是安靜地陪著他，或者講些文科班的趣事逗他笑。十二月初的一個雪天，
蘇停云在圖書館等到閉館鈴響，林未晞都沒有出現(xiàn)。他給她發(fā)了三條微信，都沒有回復。
直到晚上十點，他的手機才震動起來。"抱歉，今天去醫(yī)院復查，手機沒電了。
"林未晞的消息后面跟著一個哭臉表情。蘇停云立刻回復："復查？你生病了？
""老毛病了，貧血而已。"林未晞的回答很快，"明天圖書館見？
我?guī)Я俗灾频那骘灨膳秪"第二天，蘇停云早早地等在圖書館。當林未晞出現(xiàn)時，
他幾乎是從座位上跳了起來。"你沒事吧？"他上下打量著她，
注意到她的臉色比平時更加蒼白。林未晞笑著搖搖頭，
從書包里拿出一個精致的鐵盒："嘗嘗？我媽教我的配方。"蘇停云接過餅干，
卻沒什么心思吃："真的只是貧血？""真的。"林未晞在他對面坐下，突然湊近，
壓低聲音，"其實我昨天沒去醫(yī)院，我是去參加《詩詞大會》的海選了。""什么？
"蘇停云瞪大眼睛。"騙你的啦！"林未晞笑出聲來，"看你緊張的。我真的只是貧血，
醫(yī)生說要多吃紅棗和豬肝。"蘇停云松了口氣，
這才注意到今天的林未晞有些不同——她戴了一條紅色的圍巾，
襯得膚色更加白皙；頭發(fā)也沒有像往常那樣扎起來，而是柔順地披在肩上。
"你今天..."他斟酌著詞句，"很好看。"林未晞的臉一下子紅了，她低頭整理書本，
聲音幾乎微不可聞："謝謝。"一陣沉默后，林未晞突然說："蘇停云，
你知道我為什么喜歡跟你在一起嗎？"蘇停云的心跳突然加速："為什么？
""因為你只有在和我在一起的時候，才是真實的你。"林未晞抬起頭，目光清澈而堅定，
"在別人面前，你永遠是那個完美的蘇停云——成績好、運動棒、性格開朗。但只有我知道，
你會因為一道解不出的物理題抓狂，會因為流浪貓生病而哭，
會偷偷在日記本上寫詩...""等等！"蘇停云的臉燒了起來，"你怎么知道我寫詩？
"林未晞狡黠地眨眨眼："上次你去接水的時候，風吹開了你的筆記本。我不是故意看的，
但那首《春日偶成》寫得真的很棒。"蘇停云捂住臉："天啊，
太丟人了...""為什么要覺得丟人？"林未晞輕輕拉開他的手，"我喜歡那樣的你，
真實的你。"時間仿佛在這一刻靜止了。蘇停云能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能感受到林未晞指尖傳來的溫度，能聞到她發(fā)間淡淡的洗發(fā)水香氣。"林未晞，
我...""蘇停云！原來你在這兒！"一個洪亮的聲音打破了兩人之間的氛圍。
理科一班的班長張毅沖了過來，"老劉找你半天了，說你的物理競賽報名表有問題！
"蘇停云深吸一口氣，努力平復心跳："我馬上去。"張毅的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轉，
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我是不是打擾到什么了？""沒有。"蘇停云迅速收拾書包，
對林未晞低聲道，"晚上微信聊。"林未晞點點頭，嘴角掛著若有若無的微笑。那天晚上，
蘇停云躺在床上輾轉反側，手機屏幕亮了又暗。他打了無數(shù)條消息又一一刪除，
最后只發(fā)了一句："你今天說的話，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林未晞的回復很快到來："你覺得是什么意思？"蘇停云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心跳如鼓。
十七年來，他第一次有勇氣說出真實的想法："我喜歡你，林未晞。
不是作為朋友的那種喜歡。"三秒鐘后，林未晞回復："我知道。我也是。"簡單的六個字，
卻讓蘇停云的眼眶瞬間濕潤。他把臉埋進枕頭里，無聲地笑了起來。第二天清晨，
蘇停云在校門口等到了林未晞。她穿著淺藍色的校服，圍著他昨天稱贊過的紅圍巾，
在晨光中向他走來。"早。"林未晞微笑著遞給他一個保溫杯，"我媽煮的姜茶，
說今天會降溫。"蘇停云接過杯子，順勢握住了她的手："謝謝。
還有...謝謝你喜歡真實的我。"林未晞的臉紅了，但她沒有抽回手："不客氣。
其實我也有秘密沒告訴你。""什么秘密？
""我從小就能看見一些...別人看不見的東西。"林未晞的聲音很輕，"比如靈魂啊，
鬼魂啊之類的。"蘇停云笑了："真的假的？""騙你的啦！"林未晞笑著往前跑去，
"看你嚇得！"蘇停云追上去，兩人在晨光中追逐打鬧，像所有普通的高中情侶一樣。
他們都沒有注意到，林未晞轉身的瞬間，眼中閃過的一絲哀傷。
第二部分：停云知晞元旦假期結束后的第一個上學日，蘇停云在校門口等了將近半小時，
林未晞才姍姍來遲。她走得很慢，臉色比平時更加蒼白，鼻尖和耳朵凍得通紅，
圍巾松散地掛在脖子上，似乎連系緊的力氣都沒有了。"未晞！
"蘇停云三步并作兩步跑過去，接過她手中的書包，"你怎么了？臉色這么差。
"林未晞勉強笑了笑："沒事，就是有點感冒。"她的聲音沙啞，呼吸比平時急促，
"別靠太近，會傳染給你。"蘇停云不由分說地解下自己的圍巾，
仔細地裹在林未晞的脖子上："吃藥了嗎？要不要去醫(yī)務室？""吃過了。
"林未晞輕輕抓住蘇停云的手，"真的沒事，別擔心。"她的手冷得像冰，
蘇停云不由得握緊了些："你手好涼。""天生的，血液循環(huán)不好。"林未晞試圖抽回手，
卻被蘇停云握得更緊。"我給你暖暖。"蘇停云將她的雙手包裹在自己掌心，輕輕呵著熱氣。
林未晞的眼睛亮了起來，像是含著星星："蘇停云，你知不知道你這樣特別犯規(guī)？""嗯？
"蘇停云沒反應過來。林未晞突然踮起腳尖，在他臉頰上輕輕一吻："這樣更犯規(guī)。
"蘇停云愣在原地，臉頰上被親過的地方火辣辣地燒起來。等他回過神來，
林未晞已經(jīng)笑著跑開了，紅色的圍巾在晨風中飄揚，像一面小小的旗幟。"林未晞！
"蘇停云追上去，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仿佛要沖破肋骨的束縛。
這是他們在一起后的第十五天。元旦那天，蘇停云約林未晞去了市郊的觀景臺。午夜十二點，
當煙花在夜空中綻放時，他在她耳邊說了新年第一聲"我喜歡你"。林未晞轉過頭來，
眼睛里映著萬千星光，輕聲回答："我也是。"那一刻，
蘇停云覺得十七年來心里空缺的那一塊，終于被填滿了。二月中旬，學校圖書館。
"這道題應該用拉格朗日中值定理..."蘇停云在草稿紙上畫著函數(shù)圖像，
突然發(fā)現(xiàn)對面的人已經(jīng)趴在桌上睡著了。林未晞的睫毛在燈光下投下細密的陰影，
呼吸輕而淺，嘴角還沾著一點餅干屑。蘇停云輕輕伸手，用拇指擦去那點碎屑，
林未晞卻突然睜開了眼睛。"我睡著了？"她迷迷糊糊地問，聲音帶著剛睡醒的軟糯。"嗯，
睡了大概十分鐘。"蘇停云收回手，"要不要回家休息？"林未晞?chuàng)u搖頭，
坐直身體："不行，下周就要月考了，我得把這篇文言文翻譯完。"她說著又打了個哈欠，
眼角滲出一點淚花。蘇停云皺眉："你最近總是很累的樣子。""春困秋乏嘛。
"林未晞翻開筆記本，卻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她急忙從口袋里掏出手帕捂住嘴。
蘇停云遞上水杯："咳嗽這么厲害，要不要去醫(yī)院看看？""沒事..."林未晞擺擺手，
卻突然僵住了。蘇停云看到一絲鮮紅從她指縫間滲出。"你咳血了？"他的聲音陡然提高，
引得周圍幾個同學抬頭張望。林未晞迅速把手帕塞回口袋："只是牙齦出血，別大驚小怪。
"她喝了口水，強作輕松地轉移話題，"對了，你爸爸什么時候回國？
"蘇停云知道她在刻意回避，但還是順著她的話答道："下周三。他說有事要跟我談。
"他頓了頓，"未晞，如果真的不舒服，一定要告訴我。"林未晞望著他，
眼神柔軟下來："好。"那天晚上，蘇停云送林未晞回家時，第一次見到了她的父母。
林家的公寓不大但很溫馨，墻上掛滿了家庭照片。林媽媽熱情地留他吃晚飯，
餐桌上不斷給林未晞夾豬肝和菠菜。"多吃點補血的。"林媽媽說著，眼神卻飄向丈夫，
兩人交換了一個蘇停云看不懂的眼神。飯后，林爸爸送蘇停云到小區(qū)門口。春寒料峭，
呼出的白氣在路燈下氤氳開來。"小蘇啊，"林爸爸突然開口，聲音低沉，"未晞很喜歡你。
"蘇停云不知該如何回應，只好點點頭。林爸爸望著遠處的路燈，
繼續(xù)說："她從小身體就不太好...最近更是...總之，請你多照顧她。""我會的，
叔叔。"蘇停云鄭重承諾，心里卻泛起一絲不安。周三下午，蘇停云被叫到了校長辦公室。
推開門，他看到了久違的父親——蘇明遠，西裝革履，面無表情地坐在沙發(fā)上。"爸。
"蘇停云站在門口，沒有上前。蘇明遠點點頭："長高了。"簡單的三個字，
已經(jīng)是他能表達的最大關心。校長識趣地找了個借口離開，辦公室里只剩下父子二人。
蘇停云注意到父親眼角新增的皺紋和鬢角的白發(fā)，
突然意識到這個在他記憶中永遠忙碌的男人，也在不知不覺中老去。
"我?guī)湍闵暾埩薓IT的預科班。"蘇明遠開門見山，"暑假開始上課，八月飛波士頓。
"蘇停云如遭雷擊："什么？""你的成績和競賽經(jīng)歷足夠優(yōu)秀，加上我的推薦信，
錄取沒有問題。"蘇明遠語氣平靜，仿佛在討論明天的天氣，"畢業(yè)后直接進入MIT本科，
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了導師。""但我沒說要出國！"蘇停云聲音提高了八度，
"我還有一年才高中畢業(yè)，我還有...還有很多計劃。
"蘇明遠終于抬眼看他："什么計劃？"蘇停云張了張嘴，林未晞的名字在舌尖打轉，
卻最終沒有說出口。十七年來養(yǎng)成的習慣讓他無法在父親面前談論自己的真實想法。"總之，
我不想去。"他最終只憋出這么一句。蘇明遠嘆了口氣："停云，
你知道我為什么給你取這個名字嗎？"蘇停云愣住了。"《停云》里寫'良朋悠邈，
搔首延佇'，我當年取這個名字，是希望你能有等待的耐心和遠見的智慧。"蘇明遠站起身，
第一次認真地看著兒子，"出國是最好的選擇，不要因為一時的感情耽誤前程。
"蘇停云渾身發(fā)冷："你...你知道？""那個文科班的女生？"蘇明遠嘴角微微上揚，
"你以為你瞞得很好？""我不會去的。"蘇停云握緊拳頭，
"至少...至少讓我讀完高三。"蘇明遠的表情重新變得冷硬："機票已經(jīng)訂好了，
八月十五日。這之前你可以好好道別。"他拿起公文包走向門口，在擦肩而過時頓了頓，
"你母親如果還在，也會支持我的決定。"這句話像一把刀，
精準地刺入蘇停云最脆弱的地方。他站在原地，聽著父親的腳步聲漸行漸遠，
全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放學鈴響后，蘇停云機械地收拾書包，
同學們嬉笑打鬧的聲音仿佛隔著一層厚厚的玻璃。他需要見到林未晞，立刻，馬上。
"蘇停云！"張毅在走廊上攔住他，"物理老師找你，說競賽的事。""改天吧。
"蘇停云繞開他。"哎，等等！"張毅壓低聲音，"你和文科班那個林未晞...是真的？
"蘇停云停下腳步："什么真的假的？""大家都傳開了，說你倆在談戀愛。
"張毅擠眉弄眼，"可以啊，居然把文科班的才女追到手了。"蘇停云沒有理會他的調侃，
徑直向文科班教室走去。透過窗戶，他看到林未晞正在整理書包，身邊圍著幾個女生，
似乎在起哄什么。林未晞臉紅紅的，笑著推了她們一把。那一刻，
蘇停云突然無比清晰地意識到：他不能離開。不能離開這個笑容，不能離開這雙眼睛，
不能離開這個看穿他所有偽裝卻依然選擇愛他的女孩。"未晞！"他站在教室門口喊道。
喧鬧的教室瞬間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林未晞驚訝地抬頭，
隨即綻開笑容，像一朵迎著陽光綻放的花。"我先走了！"她對同學們說，
小跑著來到蘇停云身邊，"怎么今天這么主動？"蘇停云抓住她的手："跟我來。
"他拉著林未晞穿過走廊，爬上樓梯，一直來到教學樓頂層的天臺。
春末的風帶著花香拂過兩人的面龐，遠處城市的輪廓在夕陽下鍍上一層金邊。
"發(fā)生什么事了？"林未晞?chuàng)鷳n地問。蘇停云深吸一口氣："我爸要我出國，今年八月。
"林未晞的眼睛微微睜大，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沒有表現(xiàn)出太多驚訝："MIT？
""你怎么知道？""猜的。"林未晞笑了笑，"以你的成績和家庭背景，很正常啊。
"蘇停云握緊她的手："但我不想走。我...我不想離開你。"林未晞沉默了一會兒，
突然問道："蘇停云，你相信人死后靈魂還會在人間停留嗎？
"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讓蘇停云愣住了："什么？""我奶奶說，人死后，
靈魂還會在人間停留七天。"林未晞望著遠方的云彩，"七天之后，就必須去該去的地方了。
"蘇停云不明所以："未晞...""你應該去。"林未晞轉過頭來，眼神堅定，
"這是難得的機會。我不會攔你。"夕陽的余暉灑在她的臉上，勾勒出精致的輪廓。
蘇停云突然發(fā)現(xiàn)，不知從何時起，林未晞的臉頰變得更加瘦削，
鎖骨在領口處投下深深的陰影，整個人仿佛正在一點點變得透明。"我們可以異地戀。
"林未晞繼續(xù)說，"現(xiàn)在通訊這么發(fā)達，每天都能視頻。
寒暑假你還能回來..."蘇停云一把將她拉入懷中，緊緊地抱住，
仿佛要把她揉進自己的身體里。林未晞比他想象中還要瘦，肩膀的骨頭硌得他胸口發(fā)疼。
"未晞，你最近到底怎么了？"他在她耳邊低聲問，"別騙我，我知道不只是貧血那么簡單。
"林未晞的身體僵了一下，隨即放松下來："沒事，真的。
我只是...有點擔心你走后我會想你。"蘇停云稍稍松開她，捧起她的臉："我有個主意。
等我大學畢業(yè)，我們就結婚，好不好？"林未晞的眼睛瞬間濕潤了："你...你在求婚嗎？
""算是吧。"蘇停云用拇指擦去她眼角的淚水，"沒有戒指，沒有鮮花，
有點寒酸...""我愿意。"林未晞打斷他，聲音顫抖卻堅定，"蘇停云，我愿意。
"蘇停云低頭吻住她，這個吻帶著咸澀的淚水味道和甜蜜的承諾。當他們分開時，
天邊的云彩已經(jīng)染上了深紫色，第一顆星星在暮色中若隱若現(xiàn)。"那顆是金星。
"林未晞指著那顆星星說，"古代叫它長庚星或啟明星，取決于出現(xiàn)的時間。
"蘇停云摟著她的肩膀："你怎么什么都知道？""因為我聰明啊。"林未晞靠在他肩上，
輕聲說，"蘇停云，答應我一件事。""什么？""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
你要抬頭看看星星。"林未晞的聲音輕得像一陣風，"我會在那里看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