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掉電話的第七天,孟瑤在花店后巷發(fā)現(xiàn)了一個新的垃圾桶。青灰色的塑料桶擦得锃亮,桶蓋內(nèi)側(cè)還貼著張便利貼,用打印體寫著 “可回收物請分類”。收廢品的大爺推著板車經(jīng)過時,咂著嘴說:“這玩意兒可貴了,昨天傍晚看到個穿西裝的在這兒擺弄半天?!?/p>
孟瑤捏著便利貼的邊角,指尖觸到光滑的塑料表面。這讓她想起沈知珩有輕微的潔癖,以前在沈宅時,連花瓶的擺放角度都要精確到厘米。她把便利貼撕下來扔進垃圾桶,轉(zhuǎn)身時撞翻了墻角的拖把,肥皂水濺在帆布鞋上,暈開深色的印記。
這樣的 “巧合” 接二連三地發(fā)生。先是花店門口的路燈突然亮了,電工師傅檢修時說線路被人重新?lián)Q過;接著是隔壁王嬸家的冰箱壞了,第二天就有維修人員上門,說是 “廠家免費檢修活動”;甚至連巷口那棵歪脖子樹,都被人悄悄做了加固支撐。
孟瑤把這些事告訴小桃時,小姑娘正蹲在地上給多肉換盆,聞言直起身拍掉手上的泥土:“肯定是沈先生干的!他這是在追你呢!”
“別瞎說?!?孟瑤把修剪下來的玫瑰枝扔進垃圾袋,刺尖不小心劃破手指,滲出血珠,“他只是…… 過意不去。”
話雖如此,當(dāng)晚關(guān)店時,她還是特意繞到巷口的監(jiān)控探頭下站了站。攝像頭是新裝的,鏡頭正對著花店門口,閃爍的紅燈在夜色里格外顯眼。孟瑤對著鏡頭看了三秒,轉(zhuǎn)身走進黑暗里,背影挺得筆直。
變故發(fā)生在一個雨天。孟瑤盤點完賬目準(zhǔn)備鎖門,突然沖進幾個醉漢,滿身酒氣地嚷嚷著要買 “最貴的花”。為首的光頭男伸手去摸玻璃柜里的藍色妖姬,手指在花瓣上留下油膩的指印。
“不好意思,我們打烊了?!?孟瑤握緊手里的鐵棍 —— 這是張叔特意給她準(zhǔn)備的,說是老城區(qū)不太平。
“打烊了?” 光頭男嗤笑一聲,伸手去拽她的胳膊,“小美人陪我們喝兩杯,花錢不是問題……”
他的手還沒碰到孟瑤的衣袖,就被人狠狠攥住。沈知珩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門口,黑色襯衫的袖口挽起,露出的小臂上青筋暴起。他沒說話,只是用力一擰,光頭男就疼得嗷嗷叫,手腕以詭異的角度彎著。
“沈…… 沈總?” 另一個醉漢認(rèn)出了他,酒意瞬間醒了大半,“誤會,都是誤會……”
沈知珩沒看他,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射向那個光頭男:“滾?!?/p>
醉漢們連滾帶爬地跑了,巷子里只剩下雨聲和兩人的呼吸聲。孟瑤看著沈知珩緊握的拳頭,指節(jié)泛白,虎口處還留著剛才打斗的紅痕,心里像被什么東西蟄了一下。
“你怎么來了?” 她的聲音在雨幕中顯得有些發(fā)悶。
沈知珩轉(zhuǎn)過身,雨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滴落,黑色襯衫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緊實的肌肉線條?!拔以诒O(jiān)控里看到了。” 他的聲音沙啞,帶著不易察覺的后怕,“以后別一個人待到這么晚?!?/p>
“我的事不用你管?!?孟瑤別過頭,目光落在被打翻的花架上,藍色妖姬散落在積水中,像破碎的藍寶石。
沈知珩彎腰去撿花,手指被花刺扎出血,卻像沒感覺到似的?!拔乙呀?jīng)讓陳助理處理了,以后不會再有人來搗亂?!?他把撿起的玫瑰放進垃圾桶,“我在隔壁租了間房,以后……”
“沈知珩!” 孟瑤打斷他,聲音陡然拔高,“你到底想怎么樣?我說過我們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我知道?!?沈知珩直起身,雨水模糊了他的視線,“我只是想…… 保護你。”
“我不需要!” 孟瑤的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下來,混著雨水滑進嘴角,又咸又澀,“你以為這樣就能彌補嗎?彌補你把我當(dāng)成替身的日子?彌補你在墓園說的那些話?”
沈知珩的動作僵住,喉結(jié)滾動著說不出話。雨水打在他臉上,像無數(shù)根細(xì)針在扎。
“你走吧?!?孟瑤的聲音軟下來,帶著濃重的疲憊,“你的世界太復(fù)雜,我只想守著我的小花店過日子。”
沈知珩站在雨里,看著她轉(zhuǎn)身走進花店,卷簾門緩緩落下,隔絕了兩個世界。他在原地站了很久,直到身上的襯衫完全濕透,才慢慢轉(zhuǎn)身離開。巷口的路燈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孤單得像座孤島。
那天晚上,孟瑤躺在床上,聽著窗外的雨聲,輾轉(zhuǎn)難眠。她想起沈知珩虎口的傷口,想起他濕透的襯衫,想起他眼神里的痛苦和悔恨,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她知道自己該徹底放下,可那些溫柔的碎片,卻像藤蔓一樣纏繞著心臟,越收越緊。
凌晨三點,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療養(yǎng)院護士小張發(fā)來的短信:“孟小姐,你父親突發(fā)高燒,醫(yī)生說情況不太好?!?/p>
孟瑤的心猛地一沉,抓起外套就往外沖。雨還在下,巷口一輛出租車都沒有。她站在路邊急得直跺腳,就在這時,一輛黑色賓利緩緩?fù)T诿媲啊\嚧敖迪?,露出沈知珩蒼白的臉:“上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