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我就被樓下的爭吵聲吵醒。
"老爺,二太太帶著少爺出門了,說是去外灘。"
"胡鬧!景言身體不好,怎么能到處亂跑?"
陸志遠的怒吼聲傳遍整個宅子。
我趕緊起床梳洗,心里有些忐忑。
昨晚確實答應(yīng)了陸景言要帶他出去,可是現(xiàn)在看來,陸志遠并不同意。
樓下客廳里,陸志遠正在發(fā)火,幾個下人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站在一旁。
"二太太,您怎么能私自帶少爺出門?"管家老張一臉為難。
"有什么不可以的?"我理直氣壯地反問。
"少爺身體不好,萬一出什么事..."
"出什么事我負責(zé)。"
陸志遠冷冷地看著我:"蘇晚月,你才來一天,就要翻天了?"
"我只是想帶孩子出去走走,呼吸點新鮮空氣,有什么錯?"
"他不是普通的孩子,他有??!"
陸志遠的話讓我愣住了。
有?。渴裁床。?/p>
看出我的疑惑,老張小聲解釋:"少爺從小就體弱,一年要病好幾次,醫(yī)生說不能受風(fēng)寒,不能勞累。"
我皺眉:"所以就把他關(guān)在家里?"
"這是為了他好。"
"放屁!"
我忍不住爆了粗口,把在場的人都震住了。
"一個孩子,從小到大沒有朋友,不能出門,不能玩耍,這叫為了他好?"
"你懂什么?"陸志遠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我懂什么?我懂得什么叫愛!"
我指著樓上:"你看看你兒子現(xiàn)在的樣子,十二歲的孩子,眼神像老人一樣死氣沉沉,這就是你所謂的保護?"
"夠了!"
陸志遠一拍桌子,茶杯都震得跳起來。
"蘇晚月,我警告你,景言的事不用你管!"
"我不管誰管?我是他名義上的母親!"
"名義上!"陸志遠冷笑,"你別忘了自己的真實身份。"
這話像一記耳光打在我臉上。
是啊,我只是一個為了還債而嫁入豪門的女人,哪有資格對陸家的事指手畫腳?
可是看到陸景言那雙渴望的眼睛,我就舍不得。
"景言需要朋友,需要快樂,需要像正常孩子一樣成長。"
"他不正常!"
陸志遠的話讓整個客廳陷入死寂。
我震驚地看著他:"你怎么能這么說自己的兒子?"
"事實就是事實,景言從出生就體弱多病,醫(yī)生說他活不過十八歲。"
這句話像晴天霹靂一樣擊中了我。
活不過十八歲?
我不敢置信地看著陸志遠,他的表情冷漠得可怕。
"所以呢?所以就要讓他在這最后幾年里,像個囚徒一樣活著?"
"保命要緊。"
"保什么命?這樣活著和死了有什么區(qū)別?"
我越說越激動,眼淚不爭氣地流了下來。
"陸志遠,你有沒有問過景言,他想要什么樣的生活?"
"他還是個孩子,他不懂。"
"他不懂?他比任何人都懂!"
我擦掉眼淚,冷靜地看著他:"我要帶他出去,你攔不住我。"
"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
就在這時,樓梯上傳來輕微的腳步聲。
我們都轉(zhuǎn)頭看去,陸景言正小心翼翼地走下來。
不知道他聽到了多少,小臉煞白,眼中滿是驚恐。
"景言..."我想上前安慰他。
"媽媽,我真的會死嗎?"
他的聲音顫抖著,像受傷的小獸。
我心如刀絞,一把將他抱在懷里:"不會的,媽媽保證,你會長命百歲。"
"可是爸爸說..."
"爸爸說錯了。"我狠狠瞪了陸志遠一眼,"醫(yī)生的話不一定對,世界上有很多奇跡。"
"真的嗎?"
"真的,所以我們要好好活著,活得精彩,活得快樂,知道嗎?"
陸景言用力點頭,眼中重新燃起了希望的光芒。
陸志遠看著我們母子倆,臉上的表情很復(fù)雜。
"蘇晚月,我希望你明白,我這么做都是為了景言好。"
"我知道,可是方法錯了。"
我牽著陸景言的手,堅定地說:"從今天開始,我要用我的方式照顧他。"
"你的方式?"
"讓他像正常孩子一樣生活,有朋友,有快樂,有夢想。"
陸志遠沉默了很久,最終點了點頭:"希望你不會后悔。"
我?guī)е懢把猿鲩T的時候,整個上海灘的陽光都特別溫暖。
"媽媽,外面的世界好大啊。"
陸景言興奮地東張西望,像個剛出籠的小鳥。
"當然大,世界比你想象的還要大呢。"
我們坐著黃包車穿過繁華的南京路,陸景言看什么都新鮮。
"媽媽,那些人在做什么?"
"賣糖葫蘆的。"
"糖葫蘆是什么?"
我心里一酸,十二歲的孩子,連糖葫蘆都沒吃過。
"走,媽媽買給你嘗嘗。"
糖葫蘆的老板是個熱情的大叔,看到陸景言就樂了:"喲,這小少爺長得真??!"
"給我們來兩串最好的。"
陸景言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瞬間眼睛亮了:"好甜!"
"喜歡嗎?"
"喜歡!媽媽,我能都吃完嗎?"
看著他小心翼翼的樣子,我心疼得要命。
"當然可以,這是給你買的。"
從糖葫蘆攤開始,我們一路走一路買。
畫糖人的,捏面人的,賣風(fēng)車的,每一樣陸景言都覺得新奇。
"媽媽,為什么我以前都沒見過這些?"
"因為你爸爸怕你累著,所以不讓你出來。"
"那現(xiàn)在為什么可以了?"
我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他:"因為媽媽覺得,快樂比什么都重要。"
"快樂比命都重要嗎?"
這個問題問得我一愣。
十二歲的孩子,怎么會問這么深刻的問題?
"景言,你覺得呢?"
他想了想,點點頭:"我覺得是的。如果不快樂,活著也沒有意思。"
我的眼眶瞬間濕潤了。
這個孩子,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要什么。
到了外灘,看到黃浦江上來來往往的大輪船,陸景言激動得不得了。
"媽媽,那些船要去哪里?"
"有的去外國,有的去別的城市。"
"我以后也能坐船去外國嗎?"
"當然可以,媽媽陪你一起去。"
他緊緊抓住我的手:"媽媽,你真的會一直陪著我嗎?"
"會的,直到你不需要媽媽為止。"
"我永遠需要媽媽。"
那天我們在外灘待到了傍晚,陸景言玩得不亦樂乎。
回家的路上,他累得靠在我肩膀上睡著了。
看著他安靜的睡臉,我暗暗發(fā)誓:無論陸志遠怎么反對,我都要給這個孩子一個快樂的童年。
回到陸家,陸志遠已經(jīng)在客廳等著我們。
看到熟睡的陸景言,他的表情有些復(fù)雜。
"他玩累了?"
"嗯,很開心。"
"蘇晚月,我希望你明白,景言的身體..."
"我會注意的,但是我不會因為害怕而剝奪他的快樂。"
陸志遠沉默了很久,最終嘆了口氣:"希望你是對的。"
那一夜,陸景言做了個好夢。
我坐在他床邊,看著他嘴角的微笑,心里充滿了溫暖。
也許這就是母愛吧,不需要血緣關(guān)系,只需要一顆真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