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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之后。
圈子里都開始瘋傳。
陸家那位玉面修羅瘋了。
五百艘搜救艇、九十九架直升機、近兩百名深海潛水員、動用聲納搜索技術(shù)......
明知希望渺茫。
他卻依舊大動干戈地集合多國力量搜索遍每一寸暗礁。
——只為了去找一個保鏢。
被送下游艇時,那些賓客們議論紛紛。
“為了保護主子死一個保鏢有什么值得大驚小怪的?陸總這反應(yīng)真不對勁?!?/p>
“看他那樣子也不像是把那女的當(dāng)保鏢而已,怕不是后知后覺發(fā)現(xiàn)自己愛而不自知了吧?!?/p>
“那還真是造孽了......這么深的海,夠嗆能活啊?!?/p>
“誒我明明看見當(dāng)時她爬上救生艇了啊,怎么突然就......”
還不等這句話說完,她的女伴便神色嚴(yán)肅地將她拉走:
“少說兩句,不要命了你!”
愛而不自知?
陸臨川滿腦子只聽到這句話。
他垂下眼眸思索著他對朝露的感情。
可此刻他的腦袋里已是一片混沌。
愛不愛他不知道。
他只想立刻馬上就見到她!
無論是死是活。
他砸碎了游艇上的所有東西,不吃不喝地將自己關(guān)在朝露的房間里。
偶爾來到甲板上,也不過是看著海面發(fā)呆。
“繼續(xù)搜。”
陸臨川的聲音被尼古丁熏得過分沙啞,三天不曾閉眼,紅血絲爬滿他滿是悲傷的眼眶。
“找不到就想辦法把海水抽干?!?/p>
聽了這話,所有人不禁面面相覷。
朝露不是在平地上消失的。
南太平洋公海,平均深度高達(dá)4000多米,那可是連法律和陽光都觸及不到的地方。
從前那個面對任何緊急情況都能保持從容,冷靜部署一切的陸臨川,跟著朝露一起消失不見了。
如今的他已經(jīng)失去了理智。
搜救隊長一臉猶豫,在眾人盼望的目光當(dāng)中,他咬牙出列。
“陸先生,72小時過去,我們只搜到了這個,其余的一無所獲。深海洋流復(fù)雜,以目前現(xiàn)有的搜救手段恐怕......”
陸臨川伸手,顫抖著手接過那個纏了珊瑚的紅繩。
他一眼就認(rèn)出來,那是朝露的東西。
那年朝露剛滿18歲。
陸臨川給他批了假,指了指身旁的地球儀:
“成年是大事。小朝露,對什么地方感興趣,直接跟助理說?!?/p>
誰知道小丫頭拒絕了這誘人的世界旅行。
反倒是一個人去了普陀山。
法雨寺到慧濟寺。
1088個臺階。
小姑娘硬生生三拜九叩走完,求回來了兩個紅繩。
出任務(wù)時雷厲風(fēng)行的她。
將那根紅繩怯生生遞到他手上時。
臉上才出現(xiàn)符合這個年紀(jì)的青澀。
“陸先生,謝謝您對我的好。我知道您不缺什么東西,聽說普陀山很靈,這根紅繩送給您,希望可以保佑您平安順?biāo)煲簧??!?/p>
當(dāng)時他埋頭看文件。
只是抬頭草草瞥了一眼,便隨口敷衍道:
“放在桌上吧,待會不是還有訓(xùn)練?”
朝露眼中的失望一閃而過,很快便輕巧地笑出來:
“好的,那我先去準(zhǔn)備,就不打擾您工作了?!?/p>
他是忠誠的唯物主義者。
他想要的東西沒有一件是靠求神拜佛得來的。
所以對于這根紅繩,他嗤之以鼻。
可現(xiàn)在......
他小心翼翼地將紅繩帶在自己的手上。
陸臨川想感受朝露的溫度,可皮膚上粘膩潮濕的觸感只讓他感到不適。
朝露現(xiàn)在,是不是也這么難受?
他輕輕撫摸著紅繩,猛地一拳砸在墻上,骨節(jié)被強大的沖擊力震碎,鮮血順著紋路蜿蜒而下。
可心里的疼痛讓他感受不到皮外傷。
他只覺得悔不當(dāng)初。
當(dāng)初他為什么要吝嗇一個微笑,為什么不愿意好好地和小姑娘道一句謝呢?
滿墻的血嚇得陸云曦臉都白了。
她流著眼淚從身后一把抱住了他。
“哥,你冷靜點好不好。我知道你重感情,但為雇主而死是保鏢的榮耀,跟我回家吧,我們風(fēng)光葬了她,也不枉她來過世間這一遭?!?/p>
從小到大。
陸臨川情緒不穩(wěn)定的時候。
只要陸云曦一出現(xiàn)。
他立刻就會瞬間冷靜下來。
小時候,家里大人都打趣云曦是妹控哥哥唯一的安定劑。
可如今,陸云曦的聲音反倒讓陸臨川心中生出難以控制的煩躁。
“我做的決定,任何人都別來干涉?!?/p>
他大手一揮,語氣帶著警告:
“朝露出了這么多次任務(wù),無數(shù)次危難里逃生。人還沒找到之前,我不允許任何人口中說出那個字!”
毫無防備的陸云曦瞬間摔在甲板上,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她鮮少有這么狼狽的時刻,當(dāng)時就手撐在地上,崩潰地哭了起來。
“哥,你為了一個保鏢打我!你是不是真的愛上她了!既然是這樣的話,那我回澳洲就是了?!?/p>
這招名為撒嬌的威脅,對陸臨川屢試不爽。
可今天。
他一反常態(tài)地沉默。
愛?
從懂得這個詞開始,它就一直和陸云曦緊緊聯(lián)系在一起,所以他從來不曾靜下心來想過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