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下警服，蘇瑤如同卸下了一層沉重的殼，也徹底斬斷了所有體制內(nèi)的束縛。她不再是蘇隊長，只是一個“前警察”。她找到了同樣被提前“退休”、郁郁不得志的趙伯，聯(lián)系了另外兩位因當年“清網(wǎng)行動”受牽連而心灰意冷的老刑警。沒有經(jīng)費，沒有權限，沒有官方身份的光環(huán)，只有四雙燃燒著不甘火焰的眼睛。
“清源調(diào)查組”——一個名字樸素卻目標明確的民間小組，在濱海市一個租來的、連窗戶都沒有的狹小地下室里悄然成立。
靠著“蜃樓”幸存者特工提供的微型存儲器里那點寶貴數(shù)據(jù)，以及陳濤在調(diào)離前冒著巨大風險傳遞出來的零星內(nèi)部信息，他們?nèi)缤诤诎档拿詫m中摸索。蘇瑤憑借過人的刑偵思維，將目標鎖定在“蜃樓”系統(tǒng)的技術源頭。網(wǎng)絡上的民間技術高手論壇成了他們的“線人庫”，一個代號“幽靈”的黑客在收取了蘇瑤幾乎全部積蓄后，終于幫他們撕開了一道口子。
“‘蜃樓’……它真的存在！”趙伯看著“幽靈”破解出來的零散資料，枯瘦的手指激動得發(fā)抖，“不是老趙我胡說八道！你看！幻境科技公司！就是它！”
資料顯示，“蜃樓”系統(tǒng)最初由一家名為“幻境科技”的公司研發(fā)，打著“高端沉浸式心理治療與壓力管理”的旗號，主要面向富豪階層提供定制化精神慰藉服務。然而，其核心技術卻早已被秘密轉(zhuǎn)移和深度改造。更令人心驚的是，這家公司復雜的離岸股權穿透后，最終指向了一個意想不到的名字——林澤妻子，那位溫婉知性的大學教授，名下設立在維京群島的“星海教育慈善基金”！
“噩夢模式……”蘇瑤看著“幽靈”發(fā)來的另一段被深度加密后又被強行破解的代碼注釋，臉色變得煞白。注釋清晰地描述了系統(tǒng)的一個隱藏核心模塊：當用戶被判定為“不合作”或“背叛”時，系統(tǒng)將自動啟動該模塊。它并非簡單地制造恐怖幻象，而是精準地捕捉并放大目標內(nèi)心最深層的恐懼源點，將其編織成極度逼真、不斷循環(huán)的“個性化地獄”——親眼目睹至親被殘忍虐殺、自己身敗名裂遺臭萬年、陷入無休止的絕境和背叛……直到目標精神徹底崩潰，淪為行尸走肉，或自我了斷。
這就是控制那些高官的終極枷鎖！比任何金錢和暴力威脅都更有效、更殘酷！
“星辰之淚”的劫案真相也隨之浮出水面。那枚價值連城的粉鉆，其內(nèi)部核心竟然被植入了米粒大小的生物信息存儲芯片！芯片里，不僅記錄了所有參與“隱園聚會”高官的生物識別數(shù)據(jù)（虹膜、指紋、聲紋），更存儲著他們在歷次聚會中涉及權錢交易、利益輸送、乃至策劃掩蓋當年“清網(wǎng)”真相的關鍵影像和錄音證據(jù)！“星辰計劃”的核心，就是利用這枚芯片作為終極的投名狀和控制樞紐！
劫匪根本不是什么外來的江洋大盜，而是林澤親手培養(yǎng)、用“蜃樓”系統(tǒng)深度洗腦控制的“清道夫”——一群從特種部隊退役后因各種原因被邊緣化、被社會拋棄，然后被林澤秘密“招募”，在“蜃樓”中重塑了世界觀和記憶的頂尖戰(zhàn)士！他們被植入的信念是：奪取“星辰之淚”，是為了“凈化城市”，清除阻礙“新秩序”建立的“腐朽力量”。他們是“正義”的黑暗之手。
蘇瑤順著這條線索，如同在懸崖峭壁上攀行。她找到了其中一名代號“灰隼”的清道夫特工。在一次執(zhí)行清除某個試圖反水官員的任務時，目標人物臨死前絕望的控訴和哀求，意外地觸動了“灰隼”被“蜃樓”扭曲但尚未完全泯滅的良知，引發(fā)了劇烈的認知失調(diào)。任務完成后，他陷入了嚴重的精神崩潰，被秘密安置在濱海市郊一家位置偏僻、管理松懈的私立精神病院“康寧療養(yǎng)中心”進行“觀察治療”。
蘇瑤偽裝成病人家屬，費盡心機才避開監(jiān)控，在療養(yǎng)院污穢不堪的后院角落找到了蜷縮在長椅上的“灰隼”。他形容枯槁，眼神渙散，嘴里神經(jīng)質(zhì)地念念有詞，手指在空氣中無意識地抓撓。
“灰隼，”蘇瑤蹲在他面前，聲音壓得極低，“還記得‘星辰之淚’嗎？記得隱園嗎？”
聽到這兩個詞，“灰隼”的身體猛地一顫，渙散的眼神瞬間凝聚起一絲痛苦和掙扎。他抬起頭，布滿血絲的眼睛死死盯著蘇瑤，喉嚨里發(fā)出野獸般的嗬嗬聲。
“林澤騙了你們。”蘇瑤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有力，“你們不是凈化者。你們是劊子手。你們殺的人，和你們一樣，都是被那張網(wǎng)困住的可憐蟲?！讟恰o你們看的‘正義’，是假的！”
“假的……假的……”“灰隼”喃喃重復著，身體開始劇烈地顫抖，雙手抱住頭，發(fā)出痛苦的嗚咽，“噩夢……都是噩夢……他們……在笑……血……好多血……” 他像是陷入了某種可怕的閃回，整個人縮成一團。
蘇瑤的心沉了下去。就在她以為溝通失敗時，“灰隼”卻突然停止了顫抖。他猛地抬起頭，臉上帶著一種近乎癲狂的、混雜著絕望和最后一絲清醒的詭異笑容。
“證明……你要證明？”他咧開嘴，露出森白的牙齒，笑容扭曲，“好……我給你證明……” 他猛地低下頭，劇烈地干嘔起來，身體痛苦地痙攣。在蘇瑤驚駭?shù)哪抗庵?，他竟然真的從喉嚨深處，吐出了一顆包裹著粘液的、米粒大小的黑色金屬膠囊！他用顫抖的、骯臟的手指捏起那顆膠囊，遞到蘇瑤面前，眼神里充滿了最后的瘋狂和一絲解脫：“‘星辰計劃’……都在里面……拿好……它……它沾著血……很多人的血……” 他神經(jīng)質(zhì)地環(huán)顧四周，布滿血絲的眼睛里充滿了極致的恐懼，聲音壓得如同耳語，卻字字如刀：“快走……別信任何人……他們……在你身邊……一直都在……”
蘇瑤強忍著生理上的不適，用紙巾迅速包裹起那顆還帶著體溫和腥臭的膠囊，緊緊攥在手心。冰涼的金屬觸感卻像燒紅的烙鐵，燙得她靈魂都在震顫。她猛地站起身，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撞碎肋骨。
“灰隼”最后那句如同詛咒般的警告在她腦中轟然炸響：
＞ **“他們……在你身邊……一直都在……”**
電光火石間，無數(shù)畫面碎片般閃過腦?！程媚莻€總是對她格外熱情、每次都笑著給她碗里多添一勺紅燒肉的后勤張大姐；隊里新來的實習生小劉，總是怯生生的，卻在無數(shù)個她獨自加班的深夜，“碰巧”留下來整理文件，陪她到很晚；還有那個在謠言風暴中第一個跳出來為她“鳴不平”、聲稱要幫她揭露真相的《濱海晚報》記者李峰……
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上她的脖頸，勒得她幾乎無法呼吸。信任的壁壘在瞬間崩塌。在這張無形無相、無處不在的巨網(wǎng)面前，**誰都可以是林澤的眼睛，是“蜃樓”的觸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