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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異界狂刀 無水雙魚 439158 字 2025-08-15 09:18: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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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的霧氣還未散盡,沈天立已經磨好了三把刀。長刀放血,短刀剔骨,中刀分肉,每一把都被他磨得能照見人影。今天他要去上河村殺豬,是村長家娶媳婦辦酒席,特意托人請的他。

"沈師傅,您這刀法,整個清河縣都找不出第二個。"來傳話的伙計嘴上奉承,眼睛卻一直瞟著他那條瘸腿。

沈天立沒接話,只是把磨刀石收進木箱。他知道人們怎么看他——一個瘸腿的屠夫,再好的手藝也改不了"下九流"的身份。但今天這活能給五十文錢,夠他半個月的鹽米開銷。

上河村比下河村富裕,村長家的院子鋪著青石板,五頭肥豬被拴在棗樹下,哼哼唧唧地拱著土。十幾個村民圍在旁邊,有看熱鬧的,也有等著買新鮮肉的。

"這就是下河村的沈屠夫?"一個穿綢衫的中年男子走過來,上下打量著沈天立,"聽說你刀快,豬不叫?"

沈天立點點頭,從木箱里取出圍裙系上。綢衫男子應該是村長,臉上帶著有錢人特有的那種既想顯擺又怕丟份的神情。

"開始吧。"村長揮揮手,"吉時快到了。"

第一頭豬被拖到石臺上。沈天立摸了摸豬脖子,找到動脈位置,右手長刀一閃,血噴涌而出,精準地落入準備好的木盆中。豬只抽搐了兩下就沒了動靜,確實沒發(fā)出一點慘叫。

圍觀的村民發(fā)出驚嘆聲。沈天立沒有停頓,燙水、刮毛、開膛一氣呵成。當他把第一扇排骨整整齊齊掛在架子上時,太陽才剛剛爬到樹梢。

"好手藝!"村長臉上有了笑容,遞過來一碗米酒,"歇會兒再繼續(xù)。"

沈天立接過碗一飲而盡。酒是甜的,讓他想起軍營里慶功時喝的劣質燒酒。那些活下來的戰(zhàn)友,現(xiàn)在都在哪兒呢?

四頭豬殺完已近晌午。沈天立把最后一片肝裝入荷葉包時,后背的衣衫已經濕透,左腿也開始隱隱作痛。村長很滿意,多給了十文錢,還包了一大塊后臀尖給他。

"下個月我小兒子過生日,還請沈師傅來。"村長說著,眼睛卻看向別處,仿佛跟一個屠夫多說兩句都有失身份。

沈天立把六十文錢小心地塞進腰帶內側的暗袋,肉用草繩拴好掛在扁擔一頭,另一頭是裝刀具的木箱?;叵潞哟逡呶謇锷铰罚娜惩茸卟豢欤泌s在天黑前到家。

剛出村口,沈天立就聽見身后有人喊:"前面那個,站??!"

他回頭,看見兩個穿皂衣的衙役快步追來,腰間佩刀叮當作響。前面那個滿臉橫肉的是趙虎,清河縣出了名的惡吏,專愛敲詐過往商販。

"官爺有何貴干?"沈天立放下扁擔,雙手垂在身側。他太熟悉這種場面了——在軍中時,軍需官也常這樣找茬克扣糧餉。

趙虎一把掀開沈天立的木箱,三把刀在陽光下閃著寒光。"好鋒利的刀啊,"他陰陽怪氣地說,"縣太爺有令,民間利器需登記造冊,你這幾把刀報備了嗎?"

沈天立握緊了拳頭。他當然知道這是借口,整個清河縣的屠夫誰給刀登記過?但民不與官斗,這是亙古不變的道理。

"小的不知有此規(guī)定,"他低著頭說,"還請官爺高抬貴手。"

趙虎的同伙已經翻起了他的包袱,那塊后臀尖被拿在手里掂量。"喲,上好的豬肉啊,"那衙役咧嘴一笑,"正好哥幾個今晚下酒。"

"這樣吧,"趙虎湊近沈天立,滿嘴蒜臭噴在他臉上,"交一百文刀具管理費,我們就當沒見過這幾把刀。"

沈天立胸口發(fā)悶。六十文是他今天的工錢,剩下四十文是他攢了半個月準備買新鞋的。但拒絕意味著可能被沒收吃飯的家伙,甚至抓去衙門吃板子。

"官爺...小的今天只掙了六十文..."他試圖討價還價。

"那就六十文!"趙虎一把扯開他的腰帶,銅錢嘩啦啦掉在地上。兩個衙役蹲下去撿,像餓狗搶食。

沈天立站著沒動。他右手離最近的刀只有半尺,以他的身手,完全可以在兩人反應過來前讓他們見血。但他只是站著,看著兩個衙役把銅錢塞進自己腰包,還順走了那塊肉。

"算你識相,"趙虎臨走前拍了拍沈天立的臉,"下次記得帶刀去縣衙登記,哈哈!"

沈天立重新捆好扁擔,繼續(xù)趕路。太陽西斜,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

走到下河村外的岔路口時,天已經擦黑。沈天立加快腳步。這時,三個黑影從路邊的林子里晃出來,攔在路中央。

"喲,這不是我們的瘸腿屠夫嗎?"為首的劉二叼著草根,咧嘴露出一口黃牙,"聽說今天去上河村發(fā)財了?"

劉二是村里的地痞,專干偷雞摸狗的勾當,仗著堂兄在縣衙當差,村里沒人敢惹他。身后兩個是他的跟班,一個叫王五,一個叫李三,都是游手好閑的主兒。

沈天立沒說話,想從旁邊繞過去。劉二卻橫跨一步又攔住他:"急什么?咱們村的規(guī)矩忘了?外村掙的錢,得交三成保護費。"

"我沒錢。"沈天立沉聲道。他今天確實沒錢了,木箱里只剩三把刀和一塊磨刀石。

"沒錢?"劉二一把搶過扁擔,掀開木箱,"這些刀可值不少錢啊。"

王五湊過來摸了一把刀:"二哥,這刀真快,比我爹殺豬的刀強多了。"

"那是,"劉二陰陽怪氣地說,"人家沈師傅可是在軍隊里練過的,一刀一個蠻子,是不是啊沈瘸子?"

沈天立的左腿突然劇痛起來,不是舊傷發(fā)作,而是怒火攻心。他深吸一口氣:"把刀還我。"

"還你?"劉二夸張地瞪大眼睛,"你一個瘸子要這么多刀干嘛?想殺人???"他突然壓低聲音,"聽說你在軍隊里殺了不少人,是不是晚上經常做噩夢?"

沈天立的拳頭捏得咯咯響。軍營里的記憶如潮水般涌來——那些死去的戰(zhàn)友,那些被他殺死的敵人,那些鮮血和慘叫...

"把刀還我。"他又說了一遍,聲音冷得像冰。

劉二卻變本加厲:"我聽說你這條腿是為了救個新兵瘸的?那新兵后來死了沒?要我說啊,當兵的沒一個好東西,死了活該..."

話音未落,沈天立的拳頭已經砸在劉二臉上。這一拳含怒而出,劉二像破麻袋一樣飛出去,鼻血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

"操!敢打二哥!"王五抄起路邊的一根木棍朝沈天立掄來。

沈天立側身躲過,一個肘擊打在王五肋下,對方慘叫一聲跪倒在地。但就在這時,他的左腿突然一軟——舊傷在用力過度的時候發(fā)作了。

李三看準機會,從背后一腳踹在沈天立腿彎處。沈天立單膝跪地,還沒等起身,劉二已經撲上來,一拳打在他太陽穴上。

眼前一黑,沈天立感到雨點般的拳腳落在身上。他本能地護住頭臉,蜷縮成一團。三把刀散落在地上,離他只有一臂之遙。以他的身手,拿到刀后完全可以在讓這三個人永遠閉嘴。

但他沒有動。

"打!給我往死里打!"劉二的聲音忽遠忽近,"一個臭殺豬的也敢動手?"

一根木棍重重砸在沈天立背上,他悶哼一聲,嘴里有了血腥味。又有人踢他的瘸腿,劇痛讓他眼前發(fā)黑。

不知過了多久,毆打終于停了。沈天立聽見劉二啐了一口:"呸!晦氣!我們走!"

腳步聲漸漸遠去。沈天立慢慢展開身體,每一處都像被火燒一樣疼。他摸到散落的刀,一把一把收進木箱,然后撐著扁擔艱難地站起來。

月亮已經升得很高,照著他回家的路。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但他還是一步一步往前走。血從嘴角流下,滴在土路上,很快被灰塵吸收,就像從未存在過。

快到家時,沈天立終于支撐不住,跪倒在門前的石階上。他摸索著掏出鑰匙,手抖得對不準鎖眼。試了三次才打開門,爬進去后連燈都沒點,直接癱倒在冷硬的土炕上。

黑暗中,沈天立望著房梁。這里曾是父親的家,他從小長大的地方。十五歲那年,朝廷征兵,家里窮得揭不開鍋,父親含著淚把他送到了軍營。十年后回來,父母都已不在,只留下這間搖搖欲墜的土屋。

"為什么?"他對著黑暗發(fā)問。為什么他保護的人要這樣對他?為什么那些死在戰(zhàn)場上的兄弟換來的就是這樣的世道?

門外突然傳來輕輕的腳步聲,接著是猶豫的敲門聲。

"沈師傅...你在嗎?"是柳如眉的聲音。

沈天立想應聲,卻發(fā)現(xiàn)嗓子啞得發(fā)不出聲音。門被輕輕推開,月光勾勒出柳如眉纖細的身影。

"天啊!"她驚呼一聲,快步走到炕前,"我聽說劉二他們...沒想到這么嚴重..."

沈天立想坐起來,卻牽動了傷處,疼得倒抽一口冷氣。柳如眉連忙按住他:"別動,我去拿水。"

她熟門熟路地找到水缸,舀了一瓢水回來,又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布包:"這是跌打藥,我爹以前留下的,很管用。"

沈天立就著她的手喝了幾口水,喉嚨終于能發(fā)聲了:"謝謝...這么晚了..."

"小虎看見劉二他們往這邊來了,我擔心..."柳如眉的聲音低下去。她擰濕了手帕,輕輕擦去沈天立臉上的血跡,"你得把上衣脫了,我看看傷。"

沈天立有些窘迫,但還是慢慢脫下了血跡斑斑的短褂。柳如眉倒吸一口冷氣——他的背上布滿青紫的淤傷,有些地方已經破皮滲血。

"這群畜生..."柳如眉的聲音帶著哭腔。她小心地蘸著藥膏,一點一點涂在傷處。藥膏清涼,暫時壓住了火辣辣的疼痛。

"你為什么不還手?"柳如眉突然問,"村里人都說你在軍隊里很厲害,劉二他們三個加起來也不是你的對手。"

沈天立沉默了一會兒:"跟他們打一架?只能讓問題變得更糟。我是有抽刀殺人的念頭,不過也只是想想,好不容易從戰(zhàn)場上活了下來,得以茍且偷生,就算活的有些憋屈,可終究還是活著不是嗎?"

柳如眉的手停住了。月光從窗縫漏進來,照在她濕潤的眼睛上:"可他們把你欺負成這樣……"

"不是因為他們,"沈天立艱難地翻過身,看著柳如眉的臉,"是為我自己。一旦開了頭……就都回不去了。"

柳如眉的眼淚掉下了來,落在沈天立胸膛上,有一股溫熱。

這天晚上,柳如眉一直照顧他到三更天才回家。沈天立躺在炕上,聞著被褥上殘留的藥香,第一次覺得這間冰冷的土屋有了些許溫度。

窗外,月亮悄悄躲進了云層,仿佛不忍再看這人間的苦難。但黎明終將到來,就像希望永遠不會真正熄滅。


更新時間:2025-08-15 09:18: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