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都說周確是個(gè)好人。溫潤如玉,謙和有禮。連我那眼高于頂?shù)陌⒔悖?/p>
提起他時(shí)都要贊一句“君子如玉”。只有我知道,那層溫潤的皮囊下,藏著怎樣的算計(jì)。
就像他遞過來的那杯茶,茶香裊裊,入口甘醇??烧l也不知道,茶盞沿上,
早已被他悄悄抹了什么。1我第一次見周確,是在祖母的壽宴上。彼時(shí)我剛及笄,性子還野,
趁著重頭戲還沒開場,偷偷溜到后花園的假山上透氣。剛坐穩(wěn),
就聽見假山后傳來壓抑的啜泣聲。是府里的三等丫鬟蘭香,正蹲著嗚咽。“怎么了這是?
”我探頭。蘭香嚇了一跳,見是我,慌忙跪下行禮,
臉漲得通紅:“二、二小姐……”我跳下去扶她:“起來說,誰欺負(fù)你了?
”蘭香怯生生地抬頭,眼眶紅腫:“是……是二夫人院里的張嬤嬤,
她說我打碎了夫人的玉簪,要把我發(fā)賣到莊子上……”我皺眉。二夫人向來寬厚,
張嬤嬤是她的陪房,怎么會如此苛責(zé)?正想追問,
身后忽然傳來一道清潤的男聲:“不過是支玉簪,何至于要賣了一個(gè)人?”我回頭。
只見一個(gè)年輕公子站在那,劍目眉心,唇邊掛著笑意?!靶∩艽_。”他朝我拱手。我回禮。
周確,父親同僚密友家的公子,聽說剛從江南游學(xué)回來,今日是第一次來嚴(yán)府赴宴。
蘭香嚇得臉都白了,撲通一聲又跪下:“周、周公子……”周確快步上前扶起她,
語氣溫和:“別怕,說說到底怎么回事?!碧m香哽咽著把事情說全了。哪是什么打碎玉簪,
是張嬤嬤自己弄丟了二夫人的陪嫁玉簪,怕?lián)?zé)任,便想找個(gè)替罪羊,恰好撞見蘭香路過,
就把罪名安在了她頭上?!盎奶??!敝艽_聽完,眉頭微蹙,對蘭香說,“你先回去吧,
這事我來跟二夫人說。”蘭香半信半疑,卻不敢違逆,磕了個(gè)頭就匆匆走了。我看著周確,
心里有些驚訝。他一個(gè)外男,管嚴(yán)府的內(nèi)宅事,不怕落人口實(shí)?他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
轉(zhuǎn)頭對我笑了笑:“二小姐莫怪,只是覺得那丫鬟可憐?!薄爸芄有纳?。
”他目光落在我發(fā)間:“二小姐的珠花歪了?!蔽蚁乱庾R地抬手去摸。他卻已經(jīng)上前一步,
輕輕拂過我的發(fā)鬢,將那支歪了的珍珠花簪理正。我雖說性子野,
但我還是第一次跟外男如此近距離,臉頰騰地一下就熱了,
慌忙后退半步:“謝、謝謝周公子?!彼栈厥?,依舊是那副溫和的模樣:“舉手之勞。
”我一臉欣賞,真有這樣的人,像話本里寫的君子。2自壽宴后,
周確他偶爾會來嚴(yán)府拜訪父親,每次來,都會給我們姐妹帶些新奇玩意兒。
給阿姐帶的是江南的蘇繡帕子,給我?guī)У氖切∏傻闹裰茩C(jī)關(guān)盒。他記得每個(gè)人的喜好。
阿姐喜歡清雅的東西,我喜歡新奇的玩意兒。
就連母親隨口提過一句愛吃城東那家鋪?zhàn)拥男尤仕?,下次他來,就定會提著兩盒過來。
府里上下,沒人不喜歡他。連最挑剔的管家嬤嬤都說:“周公子這樣的人,將來誰嫁了他,
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蹦翘?,我又在假山后撞見了蘭香。她見了我,
也敢大大方方地行禮問好?!岸〗悖兄芄拥母?,二夫人知道了張嬤嬤的事,
把張嬤嬤發(fā)去了莊子,還提拔我去了當(dāng)二等丫鬟呢?!蔽姨嫠吲d,
又想起那日周確輕易就解決了這事:“周公子是怎么跟二夫人說的?
”蘭香遲疑道:“說起來也怪,那日周公子去找二夫人,也沒提張嬤嬤誣陷我的事。
”“那他說了什么?”“他只跟二夫人說,瞧見張嬤嬤偷偷拿了府里的茶葉給外男,
還說……說張嬤嬤跟門房老李頭走得近,怕是不妥當(dāng)?!蔽毅蹲 垕邒呖丝巯氯耸钦?,
但說她偷茶葉給外男,還跟門房有染?這未免也太……“后來二夫人派人一查,
沒查到偷茶葉的事,卻查到張嬤嬤私下里克扣我們的月錢,還把府里的舊衣偷偷拿出去賣,
也算是罪有應(yīng)得吧?!蔽覜]說話。心里那點(diǎn)因?yàn)橹艽_而起的甜意,忽然就淡了些。
他想幫蘭香,有的是辦法。為什么偏偏要用這種……近乎構(gòu)陷的方式?3阿姐到了適婚年齡,
父親屬意的是戶部尚書家的大公子。兩家已經(jīng)交換了庚帖,只等選個(gè)吉日下定。
阿姐雖沒明說,但眉眼間的歡喜藏不住。尚書府的大公子,少年成名,前途無量,
性子也直爽,與阿姐倒是相配。周確來府里時(shí),聽說了這事,
還笑著恭喜阿姐:“尚書府公子一表人才,阿姐好福氣。”阿姐紅著臉,嗔怪地看了他一眼。
一切都順理成章,直到定親前三天。尚書府突然派人來,說婚事暫且擱置。
父親氣得摔了茶盞,母親急得掉眼淚,阿姐把自己關(guān)在房里,一天一夜沒出來。
沒人知道發(fā)生了什么。只聽說,尚書府大公子前一晚在平樂坊打殘了禮部侍郎家的公子。
禮部侍郎是圣上跟前的紅人,當(dāng)即就把狀告到了御前。圣上龍顏大怒,
雖沒革了尚書府大公子的功名,卻也罰他閉門思過三年,前途算是毀了。好好的一門親事,
就這么黃了。阿姐大病一場,病好后,性子也沉靜了許多,再沒了往日的飛揚(yáng)。我看著心疼,
卻也無可奈何。那天我去探望阿姐,剛走到院門口,就聽見周確的聲音。“事已至此,
阿姐莫要太過傷心,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卑⒔銢]說話?!吧袝俏?,雖有才名,
卻性情急躁,并非良配,阿姐值得更好的?!蔽艺驹陂T外,心情復(fù)雜。那天晚上,
我去書房找父親,想問問有沒有辦法幫幫尚書府。走到書房外,聽見父親在跟幕僚說話。
“那禮部侍郎家的公子,平日在京里橫行霸道,怎么偏巧就被尚書府的人打了?
我總覺得這事蹊蹺?!蹦涣诺溃骸按笕擞兴恢掳l(fā)前,有人看見禮部侍郎家的公子,
收到了一張紙條,看完就怒氣沖沖地去了那家平樂坊,
正好撞見尚書府公子……”“誰遞的紙條?”“不知道,像是個(gè)街邊的小乞丐,
給了幾個(gè)銅板就打發(fā)了?!蹦涣耪f的這句話讓我想起周確。那天周確來府里時(shí),
袖袋里露出過半枚銅錢。他說是在街上給乞丐的,還笑著說“積德行善”。
按理說大戶人家公子哪有用銅錢的,這實(shí)在是太巧了。希望不是我猜測的那樣。4那天,
我去城外的相國寺上香。燒完香出來,在山門外的茶攤歇腳,恰好撞見周確。
他正跟一個(gè)穿著粗布衣衫的男人說話,背對著我,看不清什么神情。
我下意識地躲到了茶攤的柱子后。離得遠(yuǎn),聽不清他們在說什么,
只看見周確遞給那男人一個(gè)沉甸甸的錢袋。男人接過錢袋,連連作揖,然后匆匆離去。
周確轉(zhuǎn)過身,臉上已經(jīng)恢復(fù)了那副溫和的笑容。目光掃過茶攤,恰好與我撞在一起。
他朝我走來:“二小姐?好巧。”我強(qiáng)裝鎮(zhèn)定:“周公子也來上香?”“嗯,
替家母來求支平安簽?!彼谖覍γ孀拢辛藟夭?,“最近去你家中沒見到二小姐?
”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前些日子身子不適,懶得動彈?!彼α诵?,
轉(zhuǎn)而說起別的:“聽說令尊最近在為鹽引的事煩心?”我點(diǎn)頭。父親管著江南鹽務(wù),
最近江南鹽商抱團(tuán),拒不交鹽引,父親正為此頭疼?!拔业拐J(rèn)識幾個(gè)江南來的鹽商。
”周確慢悠悠地說,“或許能幫上令尊的忙。”我抬頭看他。
他迎上我的目光:“二小姐若是信得過我,我可以試著牽個(gè)線?!蔽矣窒肫饎倓偰莻€(gè)男人,
那個(gè)錢袋……“多謝周公子好意,只是此事關(guān)乎重大,還是不勞煩公子了。
”“二小姐是信不過我?”“不是?!蔽冶荛_他的目光,“只是不想給公子添麻煩。
”他端起茶杯,吹了吹浮沫:“也好,若是令尊有需要,隨時(shí)可以找我。
”看著周確那副云淡風(fēng)輕的樣子,我覺得, 他肯定有秘密。5父親找了周家。
因?yàn)榻消}商那邊的態(tài)度越來越強(qiáng)硬,甚至聯(lián)合起來停了鹽運(yùn),京城里的鹽價(jià)都開始上漲了。
圣上已經(jīng)下了旨意,限父親三個(gè)月內(nèi)解決此事,否則就要問責(zé)。父親焦頭爛額,實(shí)在沒辦法,
只能病急亂投醫(yī)。周確很爽快地答應(yīng)幫忙。三天后,他帶了兩個(gè)江南鹽商來見父親。
一番洽談后,那兩個(gè)鹽商竟然答應(yīng)帶頭交鹽引,還說會勸說其他同行。父親喜出望外,
拉著周確的手連連道謝,說要好好酬謝他。周確笑著擺手:“伯父言重了,舉手之勞而已。
”事情解決得如此順利,府里上下都松了口氣。母親更是對周確贊不絕口,看他的眼神,
像是在看半個(gè)女婿。但我心里高興不起來,怎么事情都恰好這么巧?我趁父親高興,
旁敲側(cè)擊地問那兩個(gè)鹽商的底細(xì)。父親說那是周家的遠(yuǎn)房親戚,在江南做鹽生意有些年頭了,
為人還算可靠。遠(yuǎn)房親戚?可我思來想去,總覺得沒那么簡單。那天晚上,
我又去了后花園的假山。這似乎成了我的習(xí)慣,心里有事,就想來這里待著。剛坐下,
就聽見有人在說悄悄話。是父親的兩個(gè)幕僚?!澳莾蓚€(gè)鹽商,根本不是周家的遠(yuǎn)房親戚。
”“我也查了,他們是江南鹽幫的人,跟之前鬧事的那些鹽商是死對頭。
”“周家怎么會認(rèn)識鹽幫的人?”“誰知道呢,聽說周確在江南游學(xué)時(shí),
跟鹽幫的頭目交情不淺……”“那他這是……借刀殺人?”“噓……小聲點(diǎn)!
周公子幫了大人這么大的忙,這事咱們心里清楚就行,別往外說?!焙竺娴脑?,
我沒再聽下去。借刀殺人。這四個(gè)字在我腦海打轉(zhuǎn)。周確表面是幫忙,
他是在利用父親的困境,鏟除他在江南的對手。而父親,還把他當(dāng)成恩人,感激涕零。
我又想起阿姐的婚事。那個(gè)禮部侍郎家的公子,是不是也擋了周確的路?那蘭香的事呢?
張嬤嬤是不是也無意中礙了他什么?不敢想。越想,越覺得背后發(fā)涼。我站起身,想回房,
卻在假山拐角處,撞見了周確。這么晚,他出現(xiàn)在嚴(yán)府,我內(nèi)心一緊。月光灑在他臉上,
一半明,一半暗。也不知道他在這里站了多久。“二小姐,”他先開了口,
還是那個(gè)溫文爾雅的周確,“你都聽見了?”6我后退一步,撞到了身后的假山石,疼。
“我……”承認(rèn)?還是否認(rèn)?他一步步朝我走來,直到鼻尖幾乎要碰到我的額頭。
“二小姐好像很怕我?”他低頭,溫?zé)岬臍庀哌^我的臉頰,“是因?yàn)槲易龅倪@些事?
”我不敢抬頭看他?!澳切}商,不是好人,他們壟斷鹽價(jià),盤剝百姓,早就該整治了。
”“禮部侍郎家的公子,仗著父勢,強(qiáng)搶民女,草菅人命,我不過是給了他一點(diǎn)教訓(xùn)。
”“張嬤嬤克扣下人,中飽私囊,被發(fā)去莊子,也是她咎由自取?!蔽益?zhèn)定了下,抬起頭,
直視他:“所以呢?你就可以用這種方式,把所有人都當(dāng)成你的棋子?”“叢微,
這世上的事,本就沒有絕對的對與錯(cuò),重要的是結(jié)果,我?guī)土四愀赣H,解決了鹽引的事,
保住了嚴(yán)家的名聲和前程,我讓蘭香擺脫了張嬤嬤的欺壓,過上了好日子,
我讓你阿姐看清了尚書府公子的真面目,避免了將來的不幸?!薄斑@樣的結(jié)果,不好嗎?
”我被他問得啞口無言。他說的,好像都對。“可你用的手段……”“手段?”他笑了笑,
伸手,輕輕撫上我的臉頰,“叢微,你太天真了?!薄斑@世道,想做成事,
光靠‘君子手段’是不夠的。有時(shí)候,你必須比惡人更狠,比小人更詐。
”他順著我的臉頰下滑,停在我的下巴上,微微用力抬起?!澳阋詾?,
你看到的那些溫潤君子,背地里就真的干干凈凈嗎?不過是他們藏得好罷了?!痹鹿庀拢?/p>
他的笑容溫和,可我卻覺得他很陌生?!皡参?,”他手從我下巴移開,背對著我,
“別用你那套天真的標(biāo)準(zhǔn)來評判我。”“你只要記住,我不會傷害你,不會傷害嚴(yán)家,
這就夠了?!?那晚之后,我好像無法像從前那樣,坦然地面對周確的溫和。
每次看到他的笑容,我都會想起假山他說的那些話。說不清是什么滋味。母親和父親,
越來越喜歡他。開始旁敲側(cè)擊地問我的意思。我知道他們在想什么。周確年輕有為,
家世清白,又對嚴(yán)家有恩,是再好不過的女婿人選??晌摇夷芗藿o一個(gè)這樣的人嗎?
表面溫潤如玉,內(nèi)心深沉的人。我不知道。宮里消息傳來,貴妃娘娘突然失蹤。
整個(gè)皇宮都亂了套,圣上震怒,下令封鎖宮門,徹查此事。巧的是,貴妃失蹤前,
最后見的人,是我的阿舅。阿舅是宮中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負(fù)責(zé)后宮的安全。貴妃失蹤,他難辭其咎。
很快,就有人上奏,說阿舅與貴妃有染,因私情敗露,殺了貴妃滅口。圣上本就多疑,
聽了這話,當(dāng)即下令把阿舅打入天牢,嚴(yán)刑拷打。母親哭得暈厥過去好幾次,父親四處奔走,
卻毫無頭緒。所有人都覺得,阿舅這次是兇多吉少了。我急得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卻什么也做不了。
這時(shí),周確來了。他去了書房,跟父親談了很久。出來的時(shí)候,父親的眉頭舒展了些。
“周確說,他有辦法救阿舅?!备赣H對母親說。母親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拉著周確的手:“周公子,你一定要救救我弟弟!我們嚴(yán)家感激不盡!
”周確連忙扶起她:“伯母放心,我定會盡力。”我看著他,心里百感交集。他又要做什么?
這次,他的棋子是誰?8周確的辦法,簡單得讓人意外。他找到了一個(gè)人。
一個(gè)在冷宮待了十年的老宮女。老宮女說,貴妃失蹤那天,
她親眼看見貴妃是自己換上了宮女的衣服,偷偷溜出皇宮的。原因是,
貴妃早就和一個(gè)宮外的書生暗通款曲,那天是約好了要私奔。而阿舅,
只是恰好撞見了貴妃翻墻,還沒來得及阻止,就被貴妃用迷藥迷暈了。
這說法聽起來荒誕不經(jīng),可老宮女卻說得有鼻子有眼,還拿出了一支貴妃常用的金簪,
說是貴妃翻墻時(shí)不小心掉的,被她撿到了。更重要的是,周確很快就找到了那個(gè)書生。
書生在京郊的一處破廟里被找到,身邊還帶著一個(gè)包裹,里面全是貴妃的衣物首飾。
人證物證俱在。圣上雖然生氣貴妃的所作所為,但更慶幸不是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弒主。于是,
阿舅被放了出來,官復(fù)原職。至于貴妃,圣上對外宣稱她“突發(fā)惡疾,薨逝了”,
算是保住了皇家的顏面。一場滅頂之災(zāi),就這么被周確輕描淡寫地化解了。嚴(yán)家上下,
對周確徹底信服了。母親說:“叢微,周公子對你的心意,你該明白,這樣的人,錯(cuò)過了,
這輩子都遇不到第二個(gè)了?!蔽铱粗艽_,他正在庭院里跟父親說話,謙謙君子的模樣。
可我知道,那老宮女的話,未必是真的。那書生和包裹,也未必是真的。這一切,
不過是周確精心編織的一場戲。一場既能救阿舅,又能讓圣上滿意的戲。
他到底用了什么手段,讓一個(gè)冷宮的老宮女甘愿說謊?又用了什么辦法,
找到那么一個(gè)“書生”,讓他配合演完這場戲?我不敢問。也不敢想。我只知道,
嚴(yán)家欠他的,越來越多了。9周確向父親提親了。他提著聘禮,親自登門,態(tài)度恭敬,
言辭懇切。“伯父,伯母,”他對著父親母親深深一揖,“我心悅叢微已久,
懇請伯父伯母成全。”父親母親喜不自勝,當(dāng)場就應(yīng)了下來。我站在屏風(fēng)后,
聽著外面的歡聲笑語,心里有些茫然。就這樣了嗎?我雖感激周確,
但我真的要嫁給這個(gè)我看不透的男人嗎?婚禮定在三個(gè)月后。日子一天天臨近,
府里上下都在忙碌。周確依舊常來府里,每次來,都會給我?guī)┪蚁矚g的小玩意兒。他待我,
比以前更加溫柔體貼。婚禮前一天,我又去了后花園的假山。這是我最后一次在這里待著了。
明天起,我就是周確的妻子了。“在想什么?”周確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他又來了。
我回頭,看見他站在月光下,手里拿著一支玉簪?!敖o你的?!彼哌^來,
把玉簪插在我的發(fā)間,“明天,你要做最美的新娘?!蔽铱粗难劬?,柔情似水?!爸艽_,
你娶我,是因?yàn)椤瓏?yán)家嗎?”他笑了笑:“你覺得呢?”“我不知道,我總覺得,
你做的每一件事,都有目的?!彼聊似?,輕輕伸手將我攬入懷中。我順勢抱著他,
把頭埋在他懷里?!皡参?,我承認(rèn),我接近嚴(yán)家,最初是有目的的。”“嚴(yán)家在朝中的勢力,
能幫我達(dá)成一些事?!薄翱捎鲆娔?,是意外?!薄跋矚g你,想娶你,是真心的。
”“或許我手段不光彩,或許我心思深沉,但我向你保證,從今往后,我周確的所有算計(jì),
都不會用在你身上?!薄拔視o(hù)著你,護(hù)著嚴(yán)家,一生一世?!边@些話像給我吃了個(gè)定心丸,
或許,我該信他一次。10婚禮很盛大。紅綢漫天,鼓樂喧天。我坐在花轎里,
聽著外面的人聲鼎沸,心里卻很平靜。嫁了。從此,我是周確的妻。拜堂,敬酒,鬧洞房。
一切都按部就班地進(jìn)行著。送走最后一批客人,房里終于安靜下來。周確推門進(jìn)來,
帶著一身酒氣。他走到我面前,拿起桌上的秤桿,輕輕挑開我的紅蓋頭?!皡参ⅲ?/p>
你今天真美。”我紅了臉,低下頭。他坐在我身邊,倒了兩杯合巹酒,遞了一杯給我。
“喝了這杯酒,我們就是真正的夫妻了?!蔽医舆^酒杯,與他手臂交錯(cuò),將酒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