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急促的聲音將姜雨晴從睡夢中驚醒。她猛地坐起身,一時間分不清今夕何夕。陽光透過雕花窗欞灑落進來,顯然已經(jīng)日上三竿。
"什么時辰了?"姜雨晴揉了揉眼睛。
"巳時三刻了。娘娘昨日吩咐讓您多睡會兒,奴婢就沒叫您早起。"翠微手忙腳亂地取出一套淡紫色宮裝,"可誰想到皇上突然駕到,已經(jīng)到宮門口了!"
姜雨晴瞬間清醒,心臟狂跳起來?;实蹫槭裁磿蝗粊硭@里?難道真是為了那只貓?
雪團正蜷在她的被子上,聽到動靜只是懶洋洋地抬了抬眼皮,完全沒有要起身的意思。經(jīng)過幾天的調(diào)養(yǎng),它的腿傷已經(jīng)好得差不多了,毛色也越發(fā)油光水滑。
"快,幫我梳妝!"姜雨晴跳下床,差點踩到裙擺絆倒,"等等,先幫我把雪團藏起來!"
"來不及了!"翠微急得直跺腳,"奴婢聽見太監(jiān)的傳報聲了!"
姜雨晴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那就這樣吧。翠微,去迎駕。"
她剛披上外衣,還沒來得及系好腰帶,外面就傳來整齊的跪拜聲:"參見皇上——"
門被推開,一道明黃色的身影跨過門檻。姜雨晴慌忙跪下行禮:"臣妾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平身。"低沉威嚴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姜雨晴小心翼翼地站起身,卻不敢抬頭直視天顏。視線所及,只看到一雙繡著金龍的黑色靴子和垂落的明黃色袍角。
"朕聽說..."皇帝的聲音忽然頓住了。
姜雨晴疑惑地微微抬眼,發(fā)現(xiàn)皇帝的目光正落在床上的雪團身上。那只沒良心的小東西此刻終于認出了主人,"喵"的一聲跳下床,親昵地蹭著皇帝的靴子。
"雪團,果然在這里。"皇帝彎腰抱起白貓,聲音中帶著罕見的柔和,"朕找了你大半年。"
姜雨晴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這下完了,私藏御貓的罪名可不小...
"姜嬪,"皇帝突然轉(zhuǎn)向她,"是你救了朕的貓?"
姜雨晴咽了口唾沫:"回皇上,臣妾前日在御花園發(fā)現(xiàn)它時,它腿上有傷,就帶回來醫(yī)治了。不知是御貓,未曾及時奉還,請皇上恕罪。"
出乎意料,皇帝竟然輕笑了一聲:"何罪之有?朕該謝你才是。"
姜雨晴這才敢抬頭,第一次真正看清這位大夏天子的容貌。趙天胤約莫二十五六歲年紀,劍眉星目,鼻若懸膽,一雙鳳眼不怒自威,下頜線條堅毅如刀削。他比原著描寫中更加英俊,也更具帝王威儀。
"朕今日來,本是想問問你關(guān)于那天在鳳儀宮..."皇帝的目光忽然落在姜雨晴半敞的衣領(lǐng)上,隨即迅速移開,"你先更衣吧。朕在外面等你。"
說完,他抱著雪團轉(zhuǎn)身出了內(nèi)室,留下姜雨晴滿臉通紅地抓著衣領(lǐng)。
"翠微!你怎么不告訴我衣冠不整!"姜雨晴羞憤地小聲抱怨。
翠微也慌了:"奴婢太緊張了,沒注意..."
一刻鐘后,姜雨晴穿戴整齊地來到外間。皇帝正坐在主位上逗弄著懷里的雪團,幾名太監(jiān)宮女垂手侍立在一旁。
"皇上。"姜雨晴規(guī)規(guī)矩矩地行了一禮。
"坐吧。"皇帝指了指旁邊的座位,"朕今日來,一是為了雪團,二是想問問你那天在鳳儀宮說的話。"
姜雨晴心頭一緊:"臣妾那日言行無狀..."
"不,朕很感興趣。"皇帝打斷她,"你說孟郊的《登科后》用在不恰當?shù)膱龊蠒苏`會。這種解讀角度很新穎。"
姜雨晴松了口氣,原來是為了這個。她謹慎地回答:"臣妾只是覺得,詩詞雖美,但需用得其所。"
"哦?"皇帝挑眉,"那你覺得李白的《清平調(diào)》用在朕的壽宴上合適嗎?"
這分明是在考她!姜雨晴暗想。不過論詩詞歌賦,她這個文學博士可不怕。
"《清平調(diào)》三首本是李白為玄宗與楊貴妃所作,若用在壽宴上..."姜雨晴頓了頓,"恐怕會讓人聯(lián)想到玄宗晚年荒淫誤國之事。"
皇帝眼中閃過一絲驚訝:"有意思。那杜牧的《阿房宮賦》呢?"
"借古諷今,意在警醒。"姜雨晴不假思索,"但用在喜慶場合未免掃興。"
"好!"皇帝突然撫掌大笑,"朕許久沒遇到如此懂詩的人了。姜嬪,你讀過多少史書?"
話題轉(zhuǎn)得太快,姜雨晴差點沒反應(yīng)過來:"呃...《史記》、《漢書》、《后漢書》...略知一二。"
"那你對楚漢之爭有何見解?"皇帝目光炯炯地看著她。
這是要跟她討論歷史?姜雨晴眼睛一亮,專業(yè)本能瞬間戰(zhàn)勝了謹慎:"項羽雖勇但剛愎自用,劉邦善用人卻過于圓滑。其實關(guān)鍵轉(zhuǎn)折在彭城之戰(zhàn)后,項羽沒有乘勝追擊,反而..."
她突然剎住話頭,意識到自己說得太多了。后宮妃嬪議論前朝政事可是大忌!
但皇帝似乎并不在意,反而向前傾身:"反而什么?"
"反而...分封諸侯,給了劉邦喘息之機。"姜雨晴小心翼翼地繼續(xù),"若項羽當時一鼓作氣..."
"直取關(guān)中?"皇帝接話。
"正是!"姜雨晴興奮地點頭,一時忘了身份,"而且韓信在井陘之戰(zhàn)中的背水陣..."
她突然發(fā)現(xiàn)皇帝正用一種奇異的目光看著她,連忙低頭:"臣妾僭越了。"
"不,繼續(xù)說。"皇帝的聲音出奇地溫和,"朕很感興趣。"
就這樣,姜雨晴從楚漢之爭說到三國鼎立,從玄武門之變談到靖康之恥?;实蹠r而提問,時而反駁,兩人竟像現(xiàn)代大學里的同窗一樣熱烈討論起來,完全忘記了時間的流逝。
"...所以臣妾認為,安史之亂的根源在于節(jié)度使權(quán)力過大。"姜雨晴總結(jié)道,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滔滔不絕說了近一個時辰,"啊,臣妾失禮了!"
皇帝卻意猶未盡:"姜嬪,你的見解很獨到。這些觀點是從何處學來的?"
姜雨晴心頭一跳。壞了,剛才太投入,用了太多現(xiàn)代史學觀點!
"臣妾...幼時曾遇一位游方道人,傳授了些與眾不同的史論。"她硬著頭皮編道。
"道人?"皇帝似笑非笑,"看來朕該好好謝謝這位道人。"
就在這時,外面?zhèn)鱽硖O(jiān)的通報聲:"皇上,賢妃娘娘派人來問,今日的賞花宴是否還照常舉行?"
皇帝這才想起什么似的看了看窗外:"已經(jīng)這個時辰了?朕與姜嬪談得興起,竟忘了時間。"他站起身,"告訴賢妃,朕隨后就到。"
姜雨晴連忙跪送:"恭送皇上。"
皇帝走到門口,突然轉(zhuǎn)身:"姜嬪也一起來吧。雪團...暫時還寄養(yǎng)在你這里。"
姜雨晴愕然抬頭,只見皇帝嘴角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