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手機又震動起來,是宋冀打來的電話?!绑象?,你在哪呢?我聽說宋源說你遇到麻煩了?!?/p>
宋明笙深吸一口氣,雖然她不想讓爸爸看見她現(xiàn)在的樣子,但以爸爸的辦事風格肯定會來找她的。
無力的說道:“爸爸,我已經(jīng)解決了,那些小混混被我用警察嚇跑了?!?/p>
電話那頭沉默了片刻,“你沒事就好,我還擔心你會沖動行事?!?/p>
宋明笙笑了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知道怎么處理?!?/p>
掛了電話,宋明笙繼續(xù)往前走。
果然,沒多久一輛黑色的轎車緩緩?fù)T谒磉?,車窗降下,露出宋冀那張冷峻的臉?/p>
“笙笙快上車。”宋冀說道。
宋明笙有些驚訝爸爸那么快就找到她了。
看來還是得有自己的人才行啊,宋源肯定把什么事情都跟爸爸說,心想著拉開門坐了進去。
車內(nèi)彌漫著淡淡的煙草味,宋明笙偷偷看了眼宋冀,要知道爸爸一般都不抽煙的,特別是她在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他的眼神里似乎多了些別樣的東西。
“今天的事處理得不錯,但你還是太不把自己的安危放在心上了,要是出事了怎么辦,有些事應(yīng)該讓宋源幫你去做。”宋冀突然開口。
“笙笙,爸爸會心疼的。”
自己的寶貝女兒在自己看不見的地方已經(jīng)偷摸長大了,可以獨立的處理好一件事情了,他既欣慰又有點難過。
宋冀望著女兒低垂的眼睫,忽然覺得喉頭有些發(fā)緊。
這孩子怎么就長大了呢?
明明昨天還在保溫箱里,小小的一團,閉著眼,呼吸輕得像羽毛。
護士把她抱到他懷里時,他連手都在抖,生怕稍一用力就碰碎了那層薄如蟬翼的皮膚。
那些日子,他每天守在保溫箱前,數(shù)著她微弱的呼吸,夜里總夢見箱子空了,驚出一身冷汗。
后來去了火神廟,跪在蒲團上把膝蓋磕得通紅,求來的平安簽至今壓在他辦公桌的玻璃下,邊角都磨得發(fā)毛。
她的出現(xiàn)對他來說是希望。
他還記得給她挑生日那天,翻遍了黃歷,又請了懂行的老先生,選了個說是“向陽而生”的好日子。
名字是他對著字典琢磨了半個月才定的,“明笙”,明是光亮,笙是喜樂,他不求她大富大貴,只求這兩個字能護著她,壓得住人生里所有的風風雨雨。
那些年,她幾乎是長在他胳膊上的。
他的寶貝認生,是個高需求寶寶,保姆抱不行,會哭的嗓子都啞掉。
夜里餓了,他笨手笨腳地沖奶粉,燙得指尖發(fā)紅也顧不上吹;換尿布時總被她突如其來的一泡尿滋到,他笑著罵句“小調(diào)皮”,轉(zhuǎn)身又把她裹得更嚴實些。
她總沒有安全感,一放到小床上就哭,只有趴在他肚子上才能睡得安穩(wěn),小小的手還得攥著他的衣角。
他就整夜整夜地保持一個姿勢,哪怕腰酸背痛,也舍不得動一下,怕驚擾了懷里的小天使。
……
如今她就坐在對面,背脊挺得筆直,說話時條理清晰,連處理麻煩事都帶著股從容勁兒。
那個會拽著他的褲腿要抱抱、會把鼻涕蹭在他襯衫上、會在他出差時抱著他的枕頭哭鼻子的小丫頭,不知不覺就長成了能獨當一面的姑娘。
他該高興的,這是他盼了多少年的模樣。
可為什么眼眶會突然發(fā)熱呢?
好像有什么東西,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悄悄溜走了。
學(xué)音樂的人都感性,宋冀覺得他有點受不了。
……
宋家在京城雖然算不上頂流,論權(quán)勢不及那些盤根錯節(jié)的老牌家族,論財富也趕不上新貴們的風生水起,算個穩(wěn)穩(wěn)當當?shù)亩魇兰摇?/p>
可宋冀對這個女兒,卻傾盡了能給的最好的一切。
宋明笙打小就透著股驚人才氣。
教她認字,過目便能默寫;教她弈棋,三盤就能看出棋路;就連家里老爺子珍藏的古董鐘,她看兩眼便能說出齒輪的咬合規(guī)律。
可宋冀心里最清楚的這孩子在音樂上的天賦。
宋冀望著女兒挺直的肩背,指尖無意識地在膝頭叩出一段輕柔的旋律——那是他當年為襁褓中的她寫的安眠曲,如今已成了刻在骨血里的習(xí)慣。
他自己便是在黑白琴鍵上走完半生的人,指尖流淌過的音符能填滿幾間倉庫,墻上掛著的國內(nèi)外獎項早已蒙了薄塵。
可直到遇見明笙,他才真正懂得,什么叫“老天爺追著喂飯吃”。
這孩子像是天生帶著樂譜來的。
兩歲時,保姆抱著她在客廳玩,電視里正放他早年的演奏會,她竟能用小胖手在玩具琴上敲出《月光》的前奏,奶聲奶氣的哼唱里,連揉弦的顫音都學(xué)得分毫不差。
那一刻,宋冀正在書房改譜子,聽見聲音沖出來時,手里的鋼筆都摔在了地上。
他蹲在學(xué)步車旁,看著那雙清澈的眼,忽然紅了眼眶——這哪里是模仿?分明是靈魂里就住著音符。
三歲那天,他把自己常用的那架斯坦威兒童版擺在她面前,指尖剛碰響第一個和弦,她便順著琴鍵摸過來,小手指歪歪扭扭地按出了他昨夜未寫完的樂句。
他愣在原地,背后的落地窗正映著夕陽,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
宋家人圍過來看熱鬧,大家們笑著拍他的肩:“不愧是你宋冀的種,這耳朵比調(diào)音器還準!”
他沒解釋,只是把她抱進懷里,下巴抵著她柔軟的發(fā)頂——是不是親生的又如何?
可他抱著她時,臂彎里的重量比親骨肉還讓他踏實。
這孩子的指尖能懂他的旋律,便是血脈都換不來的緣分。
那些年,他教她識譜,比教音樂學(xué)院的研究生還耐心。
她的小手夠不著八度,他就把曲子改得簡單些;練琴練到指尖發(fā)紅,他便捧著她的手用溫水泡,邊泡邊哼著調(diào)子分散她的注意力。
家里的琴房永遠亮著燈,深夜里常傳出兩段重疊的旋律——他的沉穩(wěn)厚重,她的清亮跳脫,像極了大提琴與小提琴的對話。
女兒是他此生最得意的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