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提議很中肯,既承認了彼此的敵對關系,又指出了合作的必要性。
顧方妍立刻表示贊同:“可以。先行動起來,尋找線索。待在原地太被動了。”
周浩沉默了幾秒,似乎在權衡利弊。他知道,單憑自己一個人,在這種詭異的地方恐怕寸步難行。
最終,他從鼻子里發(fā)出一個不情不愿的“嗯”聲,算是默認了。
“那……我們去哪兒?”馬尾女怯生生地問,她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跟著大部隊。
陳博指了指街道的盡頭:“這里是東街的街口。按古代城池的布局,中心地帶應該有類似衙門或者神廟的核心建筑。‘鬼打墻’的源頭,線索很可能在那里?!?/p>
“那就走吧。”顧方妍言簡意賅。
五人終于組成了一個臨時的隊形,開始沿著青石板主街,小心翼翼地向著城鎮(zhèn)中心的方向探索。
陳博和周浩一前一后,將顧方妍和另外兩個明顯更脆弱的人護在中間。
沒有人說話,只有腳步聲在空曠的街道上回響。那些挑擔的貨郎、趕車的車夫,依舊麻木地重復著自己的動作,對他們視而不見。
整條街道,仿佛一場上演了千百年的默劇,而他們四個,是闖入舞臺的異類。
每一扇緊閉的門后,每一個陰暗的巷口,都像是怪物張開的嘴,無聲地等待著他們犯錯。
……
昆侖老街的西街街口,與陳博等人遙遙相對的另一端。
空氣扭曲了一瞬,五道人影踉蹌著摔了出來,像是被從一個高速旋轉的滾筒里粗暴地吐在地上。
“我操!哪個不長眼的把老子推出來的?”一個染著囂張黃毛、胸口戴著一枚灰色胸章【J50】的少年第一個跳了起來,他揉著摔疼的屁股,對著空無一人的身后破口大罵。
他旁邊的地上,一個戴著小禮帽、打扮精致的女人正狼狽地整理著自己歪掉的帽子,她風衣的領口上,一枚鮮艷的橙色胸章【B16】格外醒目。
她嘴里嘟噥道:“鬼叫什么?就你嗓門大,生怕鬼第一個不來找你?”
“你個臭娘們說什么?”黃毛少年當即就要發(fā)作。
“哎喲喂,我的老腰啊……這是什么鬼地方?。颗碾娪澳??道具還挺逼真。”一個體態(tài)臃腫的中年大媽哼哼唧唧地扶著墻站起來,一臉的茫然和不滿。她那花哨的上衣別著一枚藍色胸章【F45】。
五人之中,唯有兩個人最為鎮(zhèn)定。
一個是看起來五十來歲,頭發(fā)花白,穿著一身得體西裝的外國人。他西裝的翻領上,一枚純白色的胸章【I39】在昏暗中依然醒目。
他推了推自己的金絲眼鏡,冷靜地打量著四周,臉上沒有絲毫慌亂,只有一種學者般的審視和探究。
另一個則是個黑發(fā)戴著圓框眼鏡的年輕人,約莫二十二三歲,學生模樣。
他沒有參與爭吵,只是默默地站起身,胸口那枚青色的胸章【E6】隨著呼吸微微起伏。
他的目光快速掃過四周,這里與尋常的市井街巷截然不同,街道兩側矗立著一座座高大的殿宇式建筑,飛檐斗拱,朱漆重門,門前還蹲踞著石獅,透著一股森然的官家威儀。
與其說是街,不如說是一條通往連綿官署府邸的甬道。他看著這些莊嚴宏偉卻又死氣沉沉的建筑,眉頭微微皺起,似乎在思考著什么。
就在黃毛少年還想跟帽子女繼續(xù)爭吵時,五人兜里的手機不約而同地發(fā)出一聲刺耳的“滴”響。
所有人下意識地掏出手機。
屏幕上沒有信號,沒有任何APP,只有一片漆黑的背景,上面用鮮血般的紅色字體,緩緩浮現出幾行字。
血字在屏幕上停留了十幾秒,然后像滲入屏幕一樣,消失得無影無蹤。
“這……這是什么意思?”中年大媽的聲音帶上了哭腔,“什么鬼?什么墻?什么東西?我要回家!”
“閉嘴!”禮帽女不耐煩地喝道,“哭哭啼啼能解決問題嗎?沒看到任務上寫的嗎?存活三日!”
黃毛少年盯著手機消失的字跡,臉上浮現出一絲獰笑:“有意思,玩真的啊?老子在外面欠了一屁股債,正愁沒地方翻本呢,只要活到最后我就是人!生!贏!家!什么狗屁鬼打墻,老子一拳給它干碎!”
“Idiot.” 一道冷靜而帶著些許輕蔑的聲音響起。是那個外國男人。
黃毛少年一愣,隨即惱怒地想罵回去,可沒等他開口,所有人的手機又“滴”了一聲。
一個冰冷、毫無感情的電子合成音從手機聽筒中傳出,將剛才那句英文清晰地翻譯了出來:“白癡?!?/p>
眾人頓時一片愕然,這才明白這詭異的手機竟還有實時翻譯的功能。
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眾人,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感,繼續(xù)用英文說道。
那冰冷的電子音也盡職盡責地從每個人的手機中同步響起:“我叫Jerome Anderson,生物學博士。我想,我們現在面臨的,是一個超自然的生存挑戰(zhàn)。屏幕上的每一個字,都可能是生與死的界限。”
他頓了頓,指了指提示一:“‘不要獨處’。這是最基本,也是最重要的規(guī)則。這意味著我們五個人現在是一個臨時的整體,任何試圖脫離團隊的個人英雄主義行為,都是在自殺。”
“我憑什么信你?一個洋鬼子?!秉S毛少年不屑地撇了撇嘴,“誰知道你安的什么心?!?/p>
黃毛少年的話音剛落,Jerome博士挑了下眉,顯然,手機的實時翻譯功能是雙向的。
他毫不在意地推了推眼鏡,嘴角勾起一抹學者式的、近乎冷酷的弧度,用他那標準的英文說道,而冰冷的電子音也隨之響起:“‘洋鬼子’?很有趣的詞。尤其是在這個大概率真的有‘鬼’的地方?!?/p>
他頓了頓,目光平靜地落在黃毛少年因錯愕而僵住的臉上,“你可以不信任我這個‘洋鬼子’,但你必須相信規(guī)則?;蛘?,你現在就自己往前走,親身驗證一下,這里的‘東西’……會不會因為你不是‘洋鬼子’,就對你網開一面?!?/p>
黃毛少年被他噎了一下,臉色漲紅,卻沒敢真的邁出一步。這地方處處透著詭異,他再渾不吝,也知道好漢不吃眼前虧。
一直沉默的眼鏡青年,此時終于開口了。他的聲音很平靜,卻帶著一種讓人信服的條理:“博士說的沒錯。這三個提示是遞進關系。提示一,是行為準則。提示二,指出了‘鬼’的藏身之處,‘墻’是關鍵。提示三,是最危險的一條,‘可以依附于任何物體’,這意味著我們周圍的一切,一滴水,一塊石頭,甚至一片落葉,都可能是致命的陷阱。”
他的分析清晰而透徹,讓原本吵鬧的幾個人都安靜了下來。
帽子女審視地看著眼鏡青年和Jerome博士,冷哼一聲:“一個唱紅臉,一個唱白臉,你們倆認識?”
“第一次見?!毖坨R青年平靜地回答,目光轉向Jerome博士,“但我想,在活下去這個目標上,我們的利益是一致的。對了,我叫蕭明哲?!?/p>
其他人沒有反對,皆點了點頭。
“好了,既然達成了共識,我們就必須行動起來。”博士掌握了話語權。
他的話語里有一種不容置疑的權威感,仿佛他不是參與者,而是一個更高維度的觀察者。
“那我們去哪兒?”中年大媽六神無主地問。
Jerome博士指向街道的深處,那里的建筑輪廓在薄霧中若隱若現:“雖然我是英國人,但是多少了解過華夏文化。這種古代城鎮(zhèn)的布局,通常是四方對稱。無論東街還是西街,最終都會通向城鎮(zhèn)的中心。那里,最有可能存在類似權力或信仰的核心建筑。‘鬼打墻’的源頭,線索一定指向那里?!?/p>
他的判斷,與遠在東街的陳博,不謀而合。
“那就走吧,待在這里也是等死。”蕭明哲扶了扶眼鏡,率先邁出了腳步。
五個人,五個心思各異的囚徒,開始沿著西街的青石板路,向著未知的中心地帶前進。
西街的景象與東街不同。相比西街賣的那些農作物,花草樹木,這邊多是些鐵匠鋪、鏢局、棺材鋪,空氣中彌漫著一股鐵銹和木料混合的古怪氣味。
叮!叮!叮!
鐵匠鋪里,赤膊的壯漢機械地揮舞著鐵錘,火星四濺,卻沒有發(fā)出一絲熱量。
他們的腳步聲在死寂的街道上顯得格外突兀。每一個人都緊繃著神經,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中年大媽走得口干舌燥,看到路邊一個茶攤上擺著一碗看起來清澈甘冽的茶水,下意識就想伸手去拿。
“別碰!”
一聲低喝同時從Jerome博士和蕭明哲的口中發(fā)出。
大媽的手在距離茶碗只有幾厘米的地方僵住了。她驚恐地看向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