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狗的龍爪深深插入巖縫,逆鱗在掌心發(fā)出灼熱的脈動。他站在裂谷邊緣,望著手中那盞殘破的人皮燈籠——燈芯處的逆鱗正與臂上銀釘共鳴,青光在鱗片紋路間流轉(zhuǎn)成北斗七星的形狀。
"山神廟...血池底..."
柳青蘿的聲音從第三顆銀釘中滲出,比昨夜更加微弱。陳三狗用指腹輕撫銀釘上纏繞的青絲,那些發(fā)絲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褪色。他抬頭望向東南方,山神廟的輪廓在晨霧中若隱若現(xiàn),屋檐上懸掛的青銅鈴無風自動,叮當聲里夾雜著類似龍吟的顫音。
地面突然傳來有節(jié)奏的震動。陳三狗俯身將耳貼地,聽見地底傳來粘稠的液體翻涌聲——是血池!那些聲音正在組成七個不同的音階,恰好對應(yīng)他臂上七顆銀釘?shù)呐帕许樞颉?/p>
"馬大帥在加速儀式..."陳三狗攥緊燈籠,燈罩上殘留的周鐵山人皮突然皸裂,露出內(nèi)層暗藏的黃絹。絹布上用血寫著:
【辰時三刻 龍?zhí)ь^】
他猛地抬頭看向日晷般的山影,投在石壁上的陰影正好形成龍角形狀——距離辰時三刻只剩不到半個時辰!
山神廟的輪廓在晨霧中扭曲變形,瓦片縫隙滲出蛛網(wǎng)般的血絲。陳三狗每靠近一步,懷中的羅盤指針就劇烈震顫一次,最終"咔"地裂成七截——每截斷針都詭異地指向廟后那棵半枯的老槐樹。
樹下的泥土呈現(xiàn)不自然的暗紅色,幾條蚯蚓鉆出地面,身體卻布滿青銅鱗片。當陳三狗踩斷第三條蚯蚓時,斷裂的蟲體突然發(fā)出嬰兒啼哭般的聲響,地底隨即傳來沉悶的回應(yīng):
咚!咚!咚!
像是某種巨大心臟在跳動。陳三狗每走一步,靴底都會帶起粘稠的血絲。這些血絲在泥地上扭動著,像活物般試圖纏住他的腳踝。龍爪上的七顆銀釘微微震顫,逆鱗共鳴發(fā)出的青光在霧氣中劃出一道蜿蜒的軌跡,直指廟后那棵半枯的老槐樹——血池的入口就在樹下。
"青蘿,再堅持一會兒。"陳三狗低聲說道,第三顆銀釘立刻泛起微弱的回應(yīng)。他的右臂已經(jīng)完全龍化,青銅鱗片覆蓋的皮膚下,隱約可見青色的光流在血管中奔涌。
槐樹根部盤踞著一條碗口粗的樹蟒,鱗片卻是詭異的青銅色。見陳三狗靠近,蟒蛇突然人立而起,額間的鱗片"咔嗒"一聲掀開,露出下面一只渾濁的人眼。
"陳...守陵..."蟒蛇的嘶鳴中夾雜著人聲,竟是趙鐵柱的語調(diào),"大帥...等你...多時..."
陳三狗沒有答話,龍爪一揮,銀釘迸發(fā)的青光如利刃般斬下蛇頭。斷口處噴出的不是血,而是粘稠的黑霧。霧氣中浮現(xiàn)出七張扭曲的人臉,正是當年被獻祭的七個孕婦。她們張著嘴,似乎在無聲地尖叫。
蟒尸轟然倒塌,露出樹根處一個漆黑的洞口。陳三狗剛靠近,就聽見深處傳來"咕嘟咕嘟"的冒泡聲,像是有什么東西在血池中翻騰。他深吸一口氣,正要踏入,背后突然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少爺且慢!"
陳三狗猛地回頭,看見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是陳府的老管家福伯!老人衣衫襤褸,手里卻捧著盞完好的青銅油燈,燈芯燃燒著青白色的火苗。
"福伯?你不是已經(jīng)..."陳三狗想起半個月前那場大火,老管家明明葬身火海。
福伯的嘴角滲出黑血,苦笑道:"老奴是死了,但有些話必須帶到。"他舉起油燈,火光中浮現(xiàn)出陳三狗父親臨終前的影像,"老爺當年以身為餌,把逆鱗藏在你體內(nèi),就是算準了這一天..."
影像中的父親突然轉(zhuǎn)頭,雙目變成青銅色的豎瞳:"三狗,血池底下沒有山神,只有被污染的龍脈!馬大帥要的不是長生,是讓龍脈墮為鬼龍!"
話音未落,福伯的身體突然膨脹,"砰"地炸成一團血霧。血滴落地后竟自動排列成箭頭形狀,指向洞口深處。陳三狗握緊蛇紋匕首,發(fā)現(xiàn)刀身上的蛇紋不知何時已經(jīng)變成了一條張牙舞爪的龍形。
洞內(nèi)的空氣粘稠得像是液體,每走一步都能踩碎幾塊嵌在泥土中的骨片。巖壁上滲出暗紅色的液體,在青光照耀下顯現(xiàn)出密密麻麻的符文——正是山神廟地磚上那種蛇形文字,只是此刻它們像活物般在石壁上蠕動。
"咔嗒。"
陳三狗低頭,發(fā)現(xiàn)踩碎的根本不是骨片,而是一顆顆青銅色的鱗片。這些鱗片在離開泥土的瞬間就化作黑水,滲入他的靴底。右臂的龍鱗立刻有了反應(yīng),開始不受控制地開合,發(fā)出金屬摩擦的刺耳聲響。
通道盡頭豁然開朗,一個直徑十丈的血池出現(xiàn)在眼前。池面漂浮著厚厚一層人皮,每張皮上都用金線繡著不同的符文。池中央立著七根青銅柱,每根柱子上都綁著一具無皮尸體,正是之前祠堂前跳舞的那七具!
"你終于來了。"
沙啞的聲音在血池回蕩。陳三狗循聲望去,只見馬大帥半身浸泡在血池中,裸露的上半身布滿鱗片,胸口嵌著七盞微型燈籠,組成北斗七星的形狀。更駭人的是他的臉——左半邊還是人形,右半邊已經(jīng)完全龍化,青銅色的眼皮下,豎瞳正冷冷地盯著陳三狗。
"我該叫你馬大帥,"陳三狗龍爪上的銀釘開始發(fā)燙,"還是該叫你...墮龍?"
馬大帥哈哈大笑,笑聲震得血池泛起波紋:"聰明!不愧是陳守陵的兒子。"他突然撕開自己的左胸皮膚,露出里面跳動的心臟——那根本不是人類的心臟,而是一塊刻滿符文的青銅疙瘩!
"二十年前那場獻祭,你父親本該把逆鱗給我,卻偷偷藏進了你體內(nèi)。"馬大帥的聲音漸漸變得非人,"不過沒關(guān)系,現(xiàn)在你親自送上門了..."
血池突然沸騰,七根青銅柱上的尸體同時抬頭,空洞的眼窩對準陳三狗。他們的聲帶早已腐爛,卻從腹腔發(fā)出詭異的共鳴:"七星...歸位...鬼龍...飛天..."
陳三狗突然感到右臂劇痛,低頭發(fā)現(xiàn)龍爪上的逆鱗正在變黑。更可怕的是,銀釘一根接一根地脫落,掉進血池發(fā)出"嗤嗤"的腐蝕聲。每掉一根釘,池中就浮起一具新的尸體——正是之前所有死于非命的人:趙鐵柱、瞎眼婆、那些士兵...甚至還有柳青蘿!
"青蘿!"陳三狗想要沖過去,卻發(fā)現(xiàn)自己的雙腿不知何時已被血池伸出的青絲纏住。池中的"柳青蘿"緩緩睜開眼,瞳孔是兩片漆黑的鱗片:
"三狗...救我..."
馬大帥的龍爪突然刺入自己胸口,挖出那盞代表天樞星的燈籠:"你以為柳丫頭真死了?她的魂魄一直被我養(yǎng)在燈里!"燈籠的火焰突然變成青色,映照出柳青蘿痛苦掙扎的身影。
陳三狗怒吼一聲,蛇紋匕首脫手飛出,直刺馬大帥的咽喉。匕首在距離目標三尺處突然懸停,仿佛撞上一堵無形的墻。
"沒用的。"馬大帥獰笑著舉起燈籠,"七星燈陣已成,除非..."
他的話被一聲清脆的碎裂聲打斷。陳三狗低頭,發(fā)現(xiàn)最后一顆銀釘雖然搖搖欲墜,卻始終沒有脫落——釘帽上纏繞著一根細細的青絲,正是柳青蘿的頭發(fā)!
"三狗...現(xiàn)在!"銀釘里傳出柳青蘿微弱卻清晰的聲音,"刺...心臟...燈籠..."
陳三狗沒有絲毫猶豫,龍爪猛地刺入自己的左胸!鮮血噴涌而出的瞬間,馬大帥手中的燈籠突然劇烈搖晃,火焰中的柳青蘿身影竟順著血絲沖向陳三狗!
"不!"馬大帥的龍爪抓了個空。柳青蘿的魂魄如流水般注入陳三狗的傷口,與他流出的鮮血融合,在空中凝成一把血色長矛。
陳三狗抓住長矛,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在體內(nèi)奔涌。他看向馬大帥,發(fā)現(xiàn)對方胸口的七盞燈籠正在一盞接一盞地熄滅!
"不可能!"馬大帥的龍臉扭曲變形,"活人怎么可能容納兩個魂魄?!"
陳三狗沒有回答。他舉起血色長矛,感到柳青蘿的意識與自己完美融合:"因為我不僅是守陵人...還是'鎖龍人'!"
長矛破空而出,刺穿馬大帥胸口的最后一盞燈籠。燈籠炸裂的瞬間,血池突然掀起巨浪,七根青銅柱齊齊斷裂。馬大帥發(fā)出不似人聲的慘叫,龍化的半邊身體開始崩潰,露出里面糾纏的黑氣。
"你以為...結(jié)束了?"馬大帥殘存的人臉突然露出詭異的微笑,"看看你的...右手..."
陳三狗低頭,駭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龍爪正在吞噬血色長矛!更可怕的是,鱗片開始向肩膀蔓延,所過之處皮膚迅速石化。
"逆鱗...本就是...山神之物..."馬大帥的身體逐漸溶解在血池中,"你用得越多...變得越快..."
池水突然沸騰得更加劇烈,一個巨大的黑影從池底升起。那是一條殘缺的龍形生物,只有半具骨架,另半邊是蠕動的黑氣。它的眼眶中跳動著青銅色的火焰,死死盯著陳三狗。
"陳守陵...之子..."鬼龍的聲音像是千萬人同時低語,"還我...逆鱗..."
陳三狗想要后退,卻發(fā)現(xiàn)雙腿已經(jīng)完全石化。危急關(guān)頭,胸前的三根龍骨突然破體而出,在空中交織成一張金網(wǎng),暫時困住了鬼龍。
"三狗!"柳青蘿的聲音從他體內(nèi)響起,"用我的命絲!"
陳三狗感到一縷青絲從心臟處抽出,自動纏繞在龍爪上。已經(jīng)蔓延到鎖骨的石化突然停止,鱗片開始一片片脫落,露出下面新生的皮膚。
鬼龍怒吼一聲,金網(wǎng)應(yīng)聲而碎。它張開巨口撲來時,陳三狗做了一件出人意料的事——他將剩下的三根龍骨刺入自己的龍爪!
"既然你要逆鱗..."陳三狗的聲音突然變得不像人類,"那就連我的命...一起拿走!"
龍爪在龍骨刺入的瞬間爆發(fā)出刺目的青光,照亮了整個洞窟。陳三狗這才看清,血池底部根本不是什么龍脈,而是一具巨大的青銅棺槨——和祠堂里那具一模一樣!
鬼龍的動作突然停滯,它驚恐地看著陳三狗的龍爪:"你...不是...陳守陵..."
青光中,陳三狗的右臂完全蛻變成龍爪,但形狀卻與鬼龍截然不同——五指如鉤,鱗片上天然形成北斗七星紋路,正是古籍中"鎖龍爪"的模樣!
"我明白了..."柳青蘿的聲音帶著頓悟的震顫,"山神當年不是被鎮(zhèn)壓...是被分食!陳守陵一脈分到了爪,馬家分到了逆鱗..."
鬼龍突然發(fā)出凄厲的哀嚎,身體開始崩解。無數(shù)青銅鱗片如雨般落下,每一片上都映照出不同的面孔——有陳三狗的父親、馬大帥、七個孕婦...最后一片鱗上,赫然是柳青蘿的模樣!
"青蘿?!"陳三狗想要抓住那片鱗,它卻化作青煙消散。鬼龍的殘軀轟然倒塌,血池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干涸,露出底部那具青銅棺槨。
棺蓋突然滑開一道縫隙,一只完好的龍爪伸了出來,爪心朝上,似乎在等待什么。陳三狗鬼使神差地伸出自己的龍爪,與之一觸——
"轟!"
天旋地轉(zhuǎn)間,陳三狗看見了一幅震撼的景象:遠古時期,一條真龍被七位方士分尸鎮(zhèn)壓,它的逆鱗、雙角、四爪、心竅被分別封印。而陳家的先祖,正是當年那位手持羅盤的方士!
幻象消散時,青銅棺槨已經(jīng)重新閉合。陳三狗的龍爪恢復(fù)了人形,只是掌心多了一個北斗形狀的烙印。血池干涸成漆黑的焦土,只有七盞破碎的燈籠散落其間。
"結(jié)束...了?"陳三狗喃喃自語。
"不。"柳青蘿的聲音從他胸口的烙印中傳出,"還有三處封印...而且現(xiàn)在,他們都知道鎖龍人重現(xiàn)世間了..."
洞外突然傳來隆隆雷聲。陳三狗走出山洞時,看見遠處天際烏云翻滾,隱約組成一條龍的形狀。更詭異的是,他懷中的羅盤指針不再指向南北,而是筆直地指向東方——那里,是長江入??诘姆较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