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三月,春雨綿綿。
我叫蘇念桃,十九歲,剛剛被自己的表哥退了親。
"念桃,不是我不要你,實(shí)在是......"表哥韓明軒站在雨中,臉色難看得像吃了蒼蠅,"我已經(jīng)有了心上人。"
有了心上人。
多么輕巧的四個字,輕易就能抹掉我們十年的青梅竹馬。
我撐著油紙傘,看著眼前這個從小一起長大的男人,忽然覺得陌生極了。
"是柳如煙吧。"我聲音很輕,輕得連自己都聽不清。
韓明軒一僵,眼中閃過一絲愧疚,卻很快被決絕取代:"是。"
柳如煙,江城首富柳員外的千金,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美貌更是遠(yuǎn)近聞名。
而我蘇念桃,不過是個沒了父母的孤女,靠著韓家的施舍才能活到今日。
現(xiàn)在想來,我們的婚約本就是個笑話。
"好。"我收起傘,任由雨水打在臉上,"我同意退親。"
韓明軒愣住了,顯然沒想到我會答應(yīng)得這么痛快。
"念桃,你......"
"表哥放心,我不會纏著你。"我轉(zhuǎn)身就走,"祝你們百年好合。"
身后傳來韓明軒的嘆息聲,還有幾句欲言又止的話語,但我都聽不清了。
雨越下越大,我一個人走在石板路上,冷得瑟瑟發(fā)抖。
回到韓家,伯母正在堂中等我。
"念桃,你回來了。"伯母看見我渾身濕透的樣子,連忙讓丫鬟拿了干凈衣裳來,"快去換身衣服,別著了涼。"
我點(diǎn)點(diǎn)頭,正要上樓,卻聽見伯母輕聲說道:"念桃,你是個好孩子,只是......"
"伯母,我都明白。"我回頭看著她,"是我配不上表哥,這婚事本就不該有。"
伯母眼中閃過一絲心疼:"孩子,你別這么說。明軒那孩子年輕氣盛,做事沖動,可他從小就把你當(dāng)妹妹看,這份情意......"
"伯母,妹妹終究只是妹妹。"我苦笑一聲,"柳小姐才是他想要的妻子。"
伯母張了張嘴,最終什么也沒說。
夜里,我趴在窗臺上看雨。
雨滴敲打著窗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就像我破碎的心,一片一片地往下掉。
忽然,院子里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聲音。
我探頭一看,竟然有個黑影在翻墻。
"誰?"我輕聲喝道。
黑影一個不穩(wěn),撲通一聲掉進(jìn)了池塘里。
我連忙下樓,跑到池塘邊,就看見一個少年正在水里撲騰。
月光下,少年的臉龐清秀得過分,尤其是那雙眼睛,像是會說話一般。
"你沒事吧?"我伸出手想要拉他。
少年抓住我的手,用力一拽,我猝不及防,也跟著掉了進(jìn)去。
"?。?
水很涼,我本就不會游泳,一下水就開始胡亂撲騰。
少年見狀,連忙游過來抱住我:"別動,我?guī)闵先ァ?
他的聲音很好聽,溫潤如玉,就像春天的風(fēng)。
上了岸,我們兩個都成了落湯雞。
"對不起。"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fù)狭藫项^,"我不是故意的。"
我打了個噴嚏,這才仔細(xì)打量眼前這人。
十七八歲的模樣,穿著一身青色長衫,雖然被水浸濕了,但能看出料子很好。
最特別的是他腰間掛著一塊玉佩,在月光下隱隱發(fā)光。
"你是誰?"我問道,"為什么要翻我家的墻?"
少年眼神有些飄忽:"我...我迷路了。"
"迷路了就翻墻?"我才不信他的鬼話。
少年被我說得臉紅了,支支吾吾半天才說:"其實(shí)...其實(shí)我是來找人的。"
"找誰?"
"找一個叫蘇念桃的姑娘。"
我愣住了。
他找我?
"你...你找她做什么?"我試探性地問道。
少年突然嚴(yán)肅起來,從懷中掏出一個小小的木雕。
是一只兔子,雕工粗糙,但能看出雕刻者的用心。
我心頭一震。
這只木兔,我見過。
五年前,江城鬧饑荒,街上到處都是流民。
有一天,我看見幾個地痞在欺負(fù)一個小乞丐,那孩子瘦得像根豆芽菜,懷里緊緊抱著一只小兔子。
我看不過去,讓家里的護(hù)院把那些地痞趕走了。
那個小乞丐為了感謝我,把那只木兔送給了我。
我本想留下他,可第二天一早,他就不見了。
連同那只木兔,也一起消失了。
我以為再也不會見到他了。
沒想到......
"你是......"我瞪大了眼睛,"你是當(dāng)年那個小乞丐?"
少年點(diǎn)了點(diǎn)頭,眼中盈滿了星光:"我叫蕭瑾言,五年前承蒙姑娘相救,一直想要報(bào)答這份恩情。"
蕭瑾言。
這個名字聽起來就不像普通人家的孩子。
"你...你現(xiàn)在......"我上下打量著他,從頭到腳都透著一股子貴氣。
"我找到了家人。"蕭瑾言笑了笑,"蘇姑娘,這些年我一直在找你,今天終于找到了。"
他的眼神很真誠,讓我心頭一暖。
這么多年了,除了韓家人,還沒有人這么在意過我。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在這里?"我問道。
蕭瑾言有些不好意思:"我...我其實(shí)已經(jīng)找了你很久了。聽說你今天......"
他欲言又止,顯然知道我退親的事。
我心頭一陣苦澀。
看來我被韓明軒退親的消息,已經(jīng)傳遍整個江城了。
"蘇姑娘,你還好嗎?"蕭瑾言關(guān)切地問道。
我搖搖頭:"我沒事。"
蕭瑾言看著我,眼中滿是心疼:"蘇姑娘,我知道你現(xiàn)在很難過,但是......"
他頓了頓,似乎在組織語言。
"但是什么?"
"但是我覺得,那個韓明軒配不上你。"蕭瑾言認(rèn)真地說道,"你這么好的姑娘,應(yīng)該有更好的歸宿。"
我被他說得心頭一熱,眼眶忍不住濕潤了。
從小到大,還沒有人這么夸過我。
"謝謝你。"我輕聲說道。
蕭瑾言看著我,忽然伸出手,輕輕擦去我眼角的淚珠。
"蘇姑娘,不要哭了。"他的聲音很輕很溫柔,"我會保護(hù)你的。"
就像五年前那個瘦弱的小乞丐對我許下的承諾一樣。
我要一輩子保護(hù)蘇姑娘。
當(dāng)時我以為只是小孩子的戲言,沒想到他竟然真的記了這么多年。
"蕭公子......"我剛要說話,忽然聽見院子里傳來腳步聲。
"小姐,您在哪里?"是丫鬟春花的聲音。
蕭瑾言臉色一變,連忙站起身來:"我該走了。"
"等等。"我拉住他的袖子,"你要去哪里?我們還會再見嗎?"
蕭瑾言回頭看著我,眼中有些復(fù)雜的情緒。
"會的。"他輕聲說道,"我們一定會再見的。"
說完,他身形一閃,幾個起落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心跳得厲害。
今天被韓明軒退親的痛苦,似乎在這一刻都消散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從未有過的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