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角樓梯的監(jiān)控探頭閃著紅光，我攥著那張被揉皺的紙條，手心全是汗。
蘇沐晴已經(jīng)沖到了教務處門口，突然一個急剎車："王助教不在！"我湊近玻璃門往里看，空蕩蕩的辦公桌上堆著幾摞試卷，最上面那本記分冊攤開著，紅筆就擱在旁邊。
"現(xiàn)在進去？"
蘇沐晴咬著指甲，"萬一被巡邏的......"
"周子謙說三點零五。"
我看了眼手機，還有兩分鐘，"李教授要去開會。"
她突然拽我蹲下："有人來了！"腳步聲從轉(zhuǎn)角傳來，我屏住呼吸。
是周子謙，他手里拿著保溫杯，徑直走向飲水機。
"學長！"蘇沐晴跳起來，"監(jiān)控真的......"
"噓。"
他食指抵在唇上，左右看了看，"西北角樓梯間的壞了三天了。"
他聲音壓得極低，"教務處鑰匙在門框上。"
我心跳快得要蹦出胸口："你為什么要幫我們？"
他推了推眼鏡，鏡片反光遮住了眼神："上周統(tǒng)分時我就發(fā)現(xiàn)批錯了。"
保溫杯接滿水發(fā)出咕咚聲，"但李教授堅持要等今天復核。"
蘇沐晴突然抓住他袖子："那你現(xiàn)在......"
"我什么都沒做。"
他后退半步，"只是來接水。"
遠處傳來電梯到達的叮咚聲。周子謙迅速轉(zhuǎn)身離開，灰衛(wèi)衣消失在走廊拐角。
"快！"蘇沐晴踮腳摸到鑰匙，"我望風！"門鎖轉(zhuǎn)動的聲音讓我胃部絞痛。
辦公室里彌漫著茶葉和陳舊紙張的氣味，我直奔那本攤開的記分冊。
"林小鹿......"
我顫抖著手指找到自己名字，后面果然寫著"7"。
翻到附件頁，第七題的評分表上我的學號被紅筆圈了出來。"找到了嗎？"蘇沐晴在門口急得跺腳。我抓起紅筆對照答案，突然發(fā)現(xiàn)批改標準里明確寫著："使用泰勒展開可酌情給分"。而我的解法旁邊打了個問號。
"這題應該給12分！"我聲音發(fā)顫，"加上這分我就......"
門外突然傳來咳嗽聲。我們僵在原地，蘇沐晴的手機啪嗒掉在地上。
"誰在里面？"
是教務主任的聲音。我手忙腳亂把記分冊塞回去，蘇沐晴突然拽著我鉆到辦公桌底下。皮鞋聲越來越近，主任的褲腳出現(xiàn)在視線里。
"奇怪......"他嘟囔著，鑰匙串叮當作響。
我死死咬住嘴唇，蘇沐晴的指甲掐進我胳膊。
桌下的空間狹小，我的膝蓋撞到了抽屜，發(fā)出悶響。
"嗯？"主任彎腰往桌下看。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外面突然響起尖銳的火警鈴。主任罵了句臟話快步離開，蘇沐晴拽著我往外沖。走廊上人群亂作一團，我們逆著人流往西北角跑。
轉(zhuǎn)角處周子謙正在拆消防報警器，看見我們立刻把螺絲刀塞進口袋。
"批錯了？"他快步跟上。我點頭，喉嚨發(fā)緊："應該加12分。"他眉頭皺得更緊了："不止。"從手機相冊調(diào)出張照片，"你卷面實際是70分，助教登記錯了。"
照片里是原始記分冊，我的名字后面清清楚楚寫著"70"。
"這......"
我腿一軟靠在墻上，"那李教授為什么......""他今早才發(fā)現(xiàn)。"
周子謙把手機塞給我，"本來要課上宣布的。"
蘇沐晴突然倒吸一口氣："所以老李頭是故意......""測試。"
周子謙推了推眼鏡，"他總這樣。"我盯著照片，那個"70"的墨水有點暈開，像是被水濺過。
突然想起李教授西裝口袋里的紅筆，和蘇沐晴掉的那支一模一樣。
"報警器......"
我指著他鼓囊囊的口袋。
他嘴角微微上揚："物理系實驗室借的。"
突然正色，"現(xiàn)在去找李教授？"
蘇沐晴拼命搖頭："他正在氣頭上......"
"不。"
我把手機還給他，"我要先弄明白第七題的解法。"
周子謙眼睛亮了起來："現(xiàn)在？""圖書館。"
我拽著蘇沐晴轉(zhuǎn)身，"你剛才說西北角監(jiān)控壞了三天？"
他愣了一下，隨即會意："上周五維修。"
我們逆著疏散人群往圖書館跑。蘇沐晴邊跑邊喘："你瘋了嗎？現(xiàn)在去學習？""不是學習。"
我推開圖書館側(cè)門，"是證明我沒作弊。"冷氣撲面而來，周子謙熟門熟路地帶我們拐進最里面的自習區(qū)。他從書架上精準抽出一本《高等數(shù)學習題集》，翻到折角的那頁。
"看。"
他指著例題7，"和你解法一模一樣。"
我湊近看，確實連步驟順序都分毫不差。
蘇沐晴突然把書搶過去："這不是老李頭編的教材嗎？"
周子謙點頭："所以他才在批改標準里寫了可以酌情給分。"
我腦子嗡嗡作響："那他為什么還......""測試。"
周子謙又說了這個詞，"他總懷疑學生背答案。"窗外傳來消防車鳴笛聲，隱約能聽到教務主任在樓下大喊"誰觸發(fā)的警報"。
蘇沐晴緊張地啃著指甲："我們是不是該......""先解決這個。"
周子謙突然從包里掏出筆記本，撕下張紙，"把第七題重新做一遍。"
我接過筆，手抖得寫不出字。他忽然握住我手腕："呼吸。"
他的手掌干燥溫暖，讓我想起小時候爸爸教我寫字的樣子。
筆尖慢慢在紙上移動，公式一行行浮現(xiàn)。
"這里。"
周子謙突然指著第三步，"你考試時漏了負號。"
我瞪大眼睛："所以批錯了？""不。"
他搖頭，"你后來補上了，看這個擦痕。"
陽光從百葉窗縫隙漏進來，照在草稿紙上。確實有處極淺的橡皮印，不仔細看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
蘇沐晴突然把臉湊近："等等，這個解法......"她翻著教材，"和標準答案不一樣??！"
周子謙笑了："這才是重點。"
他指著我的草稿紙，"你用了更簡潔的方法，李教授懷疑是抄的。"
我胃里一陣翻騰："所以他故意給我7分？""不全是。"
周子謙翻開教材扉頁，指著編委名單，"王助教是他帶的博士生，負責初審。"
一切突然明朗起來。
王助教按標準答案批改，李教授看到不同解法起了疑心，而助教登記成績時又手誤把70寫成7......
"太荒謬了！"
蘇沐晴拍桌子，"就因為這破事......"
管理員聞聲而來，皺眉敲了敲我們桌子。周子謙迅速合上教材，我注意到他虎口的老繭，是常年握筆留下的。
"現(xiàn)在怎么辦？"
蘇沐晴壓低聲音，"去找老李頭對質(zhì)？"
我盯著草稿紙上自己熟悉的筆跡，突然做了決定："不，我要重考第七題。"
周子謙眼鏡片后的眼睛亮了起來："現(xiàn)在？""當著李教授的面。"
我把草稿紙折好塞進口袋，"證明我沒作弊。"
蘇沐晴瞪大眼睛："你瘋了？他正在氣頭上......""正因為如此。"
我站起身，"他才更會認真看我的解法。"
周子謙突然從筆記本上撕下一頁，寫下一串數(shù)字："我手機號。"
他頓了頓，"需要作證隨時叫我。"
我接過紙條，發(fā)現(xiàn)背面還畫了只歪歪扭扭的小鹿。
蘇沐晴湊過來看，突然噗嗤笑出聲："這鹿怎么像被門夾了腦袋？"
周子謙耳根紅了："我美術(shù)課從沒及格過。"
圖書館的廣播突然響起，通知火警解除。
我們收拾東西準備離開，周子謙突然攔住我："等等。"
他從書包側(cè)袋掏出個透明文件袋："帶著這個。"
里面是張47分的試卷，右上角龍飛鳳舞地簽著"李建國"。"
我的黑歷史。
"他聲音很輕，"給你壯膽。"
我捏著文件袋，突然發(fā)現(xiàn)背面用鉛筆寫著行小字："大二實變函數(shù)，補考89。"
蘇沐晴踮腳看了眼："所以你后來......""抄了五遍教材。"
他推了推眼鏡，這次我看到鏡框上的劃痕是道拋物線，"第三遍時發(fā)現(xiàn)前兩遍都抄錯了公式。"陽光突然穿過云層，照亮了他半邊側(cè)臉。
那道眉尾的疤痕在光線下泛著淺粉色，像是某種隱秘的勛章。
"走吧。"
我攥緊文件袋，"去找李教授。"
剛走到門口，周子謙突然拽住我："等等。"
他指著窗外，"他來了。"
李教授正穿過草坪往圖書館走，手里拿著那個熟悉的保溫杯。
陽光下，他西裝口袋里的紅筆若隱若現(xiàn)。
蘇沐晴倒吸一口涼氣："他怎么知道我們在這？"
周子謙突然把什么東西塞進我手里："拿著。"
是他的學生證，"證明我是自愿幫忙。"
我低頭看證件照上嚴肅的臉，又看看眼前這個睫毛上沾著橡皮屑的男生，突然鼻子一酸。
"其實......"
我嗓子發(fā)緊，"你沒必要......""有必要。"
他指了指我手里的文件袋，"我們是一類人。"
李教授的腳步聲從樓梯間傳來，越來越近。
蘇沐晴突然抓住我胳膊："小鹿，你確定要......"
我深呼一口氣，把學生證還給周子謙："這次我自己來。"玻璃門被推開的聲音格外刺耳。
李教授站在逆光里，保溫杯冒著熱氣。他目光掃過我們?nèi)齻€，最后落在我手里的文件袋上。
"林小鹿。"他聲音比平時低沉，"解釋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