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jié)婚五周年紀念日,我死在了自家的智能浴缸里。
窒息感吞噬意識的前一秒,我聽見客廳里,我最愛的丈夫沈默,為我播放了我最愛的那首《月光奏鳴曲》。
琴音溫柔,一如他五年來的愛。
而我,正在被這份溫柔溺死。
【心率歸零】
手腕上,他親手為我設(shè)計的醫(yī)療手環(huán),用冰冷的電子音,宣告了我的終結(jié)。
……
猛地睜開眼,我大口喘著氣,胸腔火辣辣地疼。
陽光透過百葉窗,在純白色的被單上切割出明暗的條紋。
我不是……死了嗎?
“醒了?”
沈默端著早餐推門進來,象牙白的家居服襯得他身形挺拔,金絲眼鏡后的雙眼含著溫柔的笑意。
“今天是我們五周年紀念日,猜猜我準備了什么驚喜?”
一模一樣。
和他昨天早上說的話,一模一樣。
我渾身一僵,像被潑了一盆冰水,從頭涼到腳。
這不是夢。
我重生了,回到了死亡當(dāng)天。
“怎么了,晚晚?”沈默放下餐盤,手背貼上我的額頭,“臉色這么差,不舒服嗎?”
他的掌心溫暖干燥,帶著我熟悉的氣息。
我貪婪地感受著這份溫度,眼眶卻忍不住發(fā)酸。
如果這是一場循環(huán),那他此刻的溫柔,是不是一場精心策劃的謀殺前奏?
不,不會的。
沈默是 AI 工程師,是醫(yī)療科技領(lǐng)域的絕對天才,但他更是愛了我十年的丈夫。他知道我心臟不好,把我像琉璃一樣捧在手心,怎么可能殺我?
一定是哪里搞錯了。
或許是智能家居系統(tǒng)出了 bug,浴缸只是意外。
對,一定是這樣。
我強迫自己擠出一個笑容,“沒事,可能昨晚沒睡好。你準備了什么驚喜呀?”
“保密?!彼瘟讼挛业谋亲?,動作親昵,“先吃早餐,然后去泡個熱水澡,放松一下。驚喜……晚上揭曉?!?/p>
泡澡。
又是泡澡。
我的心臟猛地一縮,早餐的香氣瞬間變得令人作嘔。
我看著他,試圖從他完美的笑容里找出一絲破綻,可什么都沒有。他依舊是那個愛我至深的沈默,眼神清澈,坦坦蕩蕩。
可那瀕死的窒息感,太過真實。
“我不累,”我抓緊被子,聲音有些發(fā)顫,“不想泡澡。”
沈默的動作頓了一下。
只有零點幾秒的停滯,快到幾乎無法察異。
他隨即恢復(fù)了笑容,語氣依舊寵溺:“好,聽你的。都聽我們家小壽星的。”
他喂我吃完早餐,像往常一樣吻了我的額頭,然后去了書房。
他說,要去為晚上的驚喜做最后的調(diào)試。
我坐在床上,如墜冰窟。
如果浴缸是意外,他為什么非要我泡澡?
我坐立不安,腦子里一團亂麻。墻上的時鐘滴答作響,每一下,都像踩在我的心尖上。
我必須做點什么。
我不能坐以待斃,再被“意外”一次。
悄悄溜下床,我赤著腳,像個小偷一樣貼著墻邊,挪到書房門口。
門虛掩著,里面沒有聲音。
我鼓起勇氣,將門推開一道縫。
書房里空無一人。
沈默不在。
他去哪了?
我的目光掃過房間,最終落在了那個我再熟悉不過的地方——浴室。
我們家的浴室和書房相連,是沈默為了方便照顧我,特意改造的。
浴室的門也是虛掩著。
我屏住呼吸,一步步走過去。
一種可怕的預(yù)感攫住了我。
透過門縫,我看見沈默正背對著我,站在洗手臺前。
他手里拿著一支針管,正將一管詭異的藍色液體,緩緩注入一杯橙色的果汁里。
那是我最愛喝的鮮榨橙汁。
他每天早上都會為我準備一杯。
今天早上,他說果汁機壞了,晚點再給我榨。
原來……不是果汁機壞了。
他是在等一個時機。
一個往我的果汁里下毒的時機。
轟的一聲,我腦子里的弦徹底斷了。
什么智能家居 bug,什么意外事故。
都是假的。
我的丈夫,沈默,真的想殺我。
為什么?
我渾身發(fā)抖,幾乎站立不穩(wěn)。我想尖叫,想沖進去質(zhì)問他,可喉嚨像是被一雙無形的手死死掐住,發(fā)不出任何聲音。
我看見他將那杯“加料”的果汁端起來,仔細晃了晃,然后放在托盤上。
他要出來了。
我嚇得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地跑回臥室,鉆進被子里,用被子蒙住頭,身體抖得像秋風(fēng)里的落葉。
腳步聲由遠及近。
“晚晚,睡著了?”
他的聲音近在咫尺,依舊溫柔得能掐出水來。
我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出聲。
“起來喝杯果汁吧,補充點維生素。”他輕輕拍了拍被子。
我猛地掀開被子,雙眼通紅地瞪著他,和他手里的那杯橙汁。
他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似乎沒料到我的反應(yīng)會這么激烈。
“怎么了?”他眼里的關(guān)切不似作偽,“做噩夢了?”
噩夢?
我多希望這是一場噩夢。
“我不想喝?!蔽覇≈ぷ诱f。
“乖,聽話。”他把果汁遞到我嘴邊,像在哄一個不肯吃藥的孩子,“很甜的。”
甜?
那藍色的液體,是甜的嗎?
我的目光死死盯著那杯橙汁,胃里翻江倒海。
他到底為什么要這么做?我們是彼此的初戀,從校服到婚紗,所有人都羨慕的神仙眷侶。他創(chuàng)立的“深藍科技”即將上市,我們的人生正要邁入新的階段。
他沒有理由殺我。
除非……
我那顆不爭氣的心臟。
我患有慢性心臟病,醫(yī)生說,我活不過三十歲。
而今年,我二十八歲了。
是嫌我拖累他了嗎?所以,要在結(jié)婚紀念日這天,送我一份“驚喜”的大禮,讓我徹底解脫,也讓他解脫?
心口傳來一陣尖銳的刺痛,不是因為病,而是因為這個殘忍的猜測。
“沈默,”我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問,“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他愣住了。
握著杯子的手,微微顫抖。
他沒說話,只是沉默地看著我,那雙總是盛滿笑意的眼睛里,此刻翻涌著我看不懂的復(fù)雜情緒。有痛苦,有掙扎,還有一絲……絕望?
“你不喝,是嗎?”他忽然開口,聲音低沉沙啞。
我倔強地扭過頭。
下一秒,他捏住我的下巴,強行把杯子湊到我嘴邊。
冰涼的液體灌進我的喉嚨,帶著橙子的香甜,和一絲若有若無的苦澀。
我拼命掙扎,拳頭胡亂地捶打著他的胸膛,可我的力氣在他面前,就像一只待宰的羔羊。
大半杯果汁,就這么被我喝了下去。
他松開我,我癱倒在床上,劇烈地咳嗽起來。
“你……你這個瘋子!”我咳得眼淚都出來了。
他丟開杯子,俯下身,緊緊抱住我。
“晚晚,對不起。”他在我耳邊喃喃低語,聲音里帶著濃重的鼻音,“對不起……”
很快,我的心臟開始劇痛。
比以往任何一次發(fā)病都要猛烈,像是有一只手伸進我的胸腔,死死攥住了我的心臟,要將它捏爆。
我疼得蜷縮成一團,意識開始模糊。
朦朧中,我看見沈默在流淚。
他抱著我,眼淚一顆一顆砸在我的臉上,滾燙。
“很快就不痛了?!彼侵业念~頭,一遍遍重復(fù),“相信我,很快……一切都會好起來的?!?/p>
然后,我又一次陷入了黑暗。
【心率歸零】
熟悉的手環(huán)提示音,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扎進我的靈魂深處。
再一次睜開眼。
依舊是那間熟悉的臥室,依舊是那片熟悉的陽光。
墻上的時鐘,精準地指向七點整。
循環(huán),又開始了。
這一次,我沒有再給他任何機會。
在沈默端著早餐進門的前一秒,我從床上彈起來,沖進浴室,反鎖了門。
“晚晚?怎么了?”門外傳來他疑惑的聲音。
我背靠著冰冷的門板,大口喘氣,心臟狂跳不止。
不能待在家里。
這個家,就是我的刑場。
我必須逃出去!
可是,我能去哪?報警嗎?跟警察說我丈夫要殺我,而我正在經(jīng)歷死亡循環(huán)?他們只會把我當(dāng)成精神病。
我需要證據(jù)。
證據(jù)……
我猛地想起上一輪循環(huán)里,沈默往果汁里注射的藍色藥劑。
當(dāng)時他把針管和剩下的半管藥劑隨手丟進了書房的垃圾桶。
如果循環(huán)重置,一切都會回到原點,那東西……是不是還在那里?
我定了定神,打開浴室門。
沈默正擔(dān)憂地站在門口。
“我沒事,”我勉強對他笑笑,“就是突然想上廁所?!?/p>
我越過他,走向臥室。
“早餐放桌上了,快吃吧,不然冷了?!彼谏砗蠖?。
我沒回頭,徑直走到床邊,拿起手機和外套。
“你去哪?”沈默的語氣里帶上了一絲警惕。
“我約了蘇晴逛街?!蔽翌^也不回地撒謊。
蘇晴是我的主治醫(yī)生,也是我最好的閨蜜。
“今天是我們紀念日?!鄙蚰穆曇衾淞讼聛?。
“我知道,”我穿上外套,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正常,“但我突然很想見她。晚上我一定回來,陪你過紀念日,好不好?”
我轉(zhuǎn)過身,小心翼翼地觀察他的表情。
他沉默地看了我?guī)酌?,最終還是妥協(xié)了:“好。早點回來。”
我?guī)缀跏翘右话愕貨_出了家門。
臨走前,我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書房的垃圾桶。
果然,那支針管和半管藍色液體,正靜靜地躺在里面。
我一路狂奔到醫(yī)院,找到了蘇晴的診室。
“晚晚?你怎么來了?”蘇晴見到我,又驚又喜,“今天不是你和沈默的紀念日嗎?”
“蘇晴,救我!”我沖過去,一把抓住她的手,語無倫次,“沈默要殺我!他給我下毒!”
蘇-晴-臉-色-一-變。
她扶著我坐下,給我倒了杯溫水。
“你別急,慢慢說,到底怎么回事?”
我喘著粗氣,將死亡循環(huán)和藍色藥劑的事情一股腦全告訴了她。
蘇晴的眉頭越皺越緊。
“藍色藥劑?”她喃喃自語,“這太荒謬了,晚晚,你是不是最近壓力太大了,產(chǎn)生了幻覺?”
“不是幻覺!”我急了,從口袋里掏出用紙巾包好的針管和藥劑,“這就是證據(jù)!你幫我化驗一下,這到底是什么鬼東西!”
蘇晴接過東西,臉色變得凝重起來。
她將那半管液體小心翼翼地倒進試管,放在儀器上進行分析。
等待結(jié)果的時間,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我的心七上八下,手心里全是冷汗。
蘇晴是心血管科的專家,也是我唯一的希望。
“蘇晴,你說……他為什么要殺我?”我忍不住問。
蘇晴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晚晚,你有沒有想過,可能是為了保險金?”
“保險金?”我愣住了。
“沈默的公司,最近是不是資金鏈出了問題?”蘇晴看著我,眼神復(fù)雜,“我聽說,‘深藍科技’為了推進 AI 醫(yī)療系統(tǒng)的臨床試驗,燒了很多錢。如果……”
她沒有說下去,但我明白了。
如果我“意外死亡”,沈默作為我的合法繼承人,就能得到一筆巨額的保險金。
這筆錢,足以讓他的項目起死回生。
這個念頭讓我不寒而栗。
為了錢,為了他所謂的事業(yè),他竟然可以犧牲掉我?
“不可能……”我失神地搖頭,“他那么愛我……”
“晚晚,你太天真了?!碧K晴嘆了口氣,拍了拍我的手背,“人心,是會變的?!?/p>
就在這時,化驗儀器發(fā)出“滴”的一聲輕響。
結(jié)果出來了。
我和蘇晴同時湊了過去。
屏幕上顯示出一串復(fù)雜的化學(xué)分子式,而在最下面,是一個清晰的英文單詞——
NeuroReset。
神經(jīng)重置。
這是什么東西?
蘇晴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怎么了?”我心里咯噔一下,“這藥……有問題?”
“何止是有問題?!碧K晴的聲音都在發(fā)抖,“這是一種被嚴令禁止的神經(jīng)藥物,它可以通過重置大腦神經(jīng)元,來達到治療某些遺傳性疾病的目的。但是……它的副作用是不可控的,有極大的概率,會導(dǎo)致服用者……腦死亡?!?/p>
腦死亡。
所以,沈默不是想讓我死于心臟病,而是想讓我變成一個植物人?
“這個畜生!”我氣得渾身發(fā)抖,一拳砸在桌子上。
“晚晚,你先別激動?!碧K晴安撫我,“我們現(xiàn)在有證據(jù)了,可以報警?!?/p>
“對,報警!”我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刻就要掏手機。
可我的手,卻被蘇晴按住了。
“等等?!?/p>
“等什么?”我不解地看著她。
蘇晴的眼神閃爍了一下,她忽然起身,走到門口。
“咔噠”一聲。
診室的門被她反鎖了。
我心里陡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yù)感。
“蘇晴,你干什么?”
她轉(zhuǎn)過身,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陌生表情,一半是愧疚,一半是瘋狂。
“對不起,晚晚?!彼従徬蛭易邅?,手里不知何時多了一支注射器,“只有你‘意外死亡’,他才能拿到那筆保險金,啟動他的項目。你放心,我會照顧好他的?!?/p>
我驚恐地瞪大了眼睛。
原來,她和沈默是一伙的!
她假意幫我,就是為了穩(wěn)住我,然后親手解決掉我這個“麻煩”!
我最好的閨蜜,我最信任的醫(yī)生,竟然也要殺我!
“你瘋了!”我尖叫著從椅子上跳起來,想去開門,卻被她一把抓住胳膊。
“別掙扎了,晚晚?!彼牧獯蟮皿@人,“這只是鎮(zhèn)靜劑,你不會痛苦的?!?/p>
針尖,刺破了我的皮膚。
冰冷的液體,被注入我的身體。
我的力氣在迅速流失,眼皮越來越重。
在意識徹底沉入黑暗之前,我看見蘇晴的電腦屏幕上,彈出了一個郵件提醒。
發(fā)件人,是沈默。
郵件內(nèi)容只有一句話:
【計劃提前,清除所有醫(yī)療記錄?!?/p>
原來,他們早就串通好了。
我的心,徹底死了。
……
【心率歸零】
又一次,我在七點的晨光中醒來。
這一次,我沒有驚慌,沒有恐懼,只剩下無盡的疲憊和麻木。
丈夫和閨蜜聯(lián)手要殺我。
這個世界上,我還能相信誰?
我像個提線木偶一樣,任由沈默為我穿衣,喂我早餐。
他似乎察覺到了我的不對勁,不停地問我怎么了。
我懶得回答。
反正,都是假的。
等他離開家去了公司,我沒有再去找蘇晴那個賤人。
我知道,她那里也是死路一條。
我坐在沙發(fā)上,呆呆地看著墻上的婚紗照。
照片里,我和沈默笑得那么甜。
我忽然想起蘇晴的話。
【NeuroReset,神經(jīng)重置……有極大的概率,會導(dǎo)致服用者……腦死亡?!?/p>
極大的概率。
也就是說,還有小概率,不會腦死亡。
沈默,你這個賭徒。
你到底是在賭我死,還是在賭我活?
一個瘋狂的念頭,在我腦海里滋生。
我要去他的公司。
我要去“深藍科技”的核心實驗室,搞清楚那個 NeuroReset,到底是什么東西!
或許,在那里,我能找到一切的答案。
我換上衣服,打車去了“深藍科技”所在的園區(qū)。
憑借沈默妻子的身份,我一路暢通無阻,直接來到了核心研發(fā)區(qū)的門口。
“夫人,您不能進去?!遍T口的安保攔住了我,“沈總吩咐過,這里是最高機密區(qū),沒有他的允許,任何人不得入內(nèi)?!?/p>
“我是他太太!”我提高了音量。
“對不起,夫人,這是規(guī)定?!卑脖R荒槥殡y。
我正想硬闖,一個溫和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小林啊,怎么有空來公司了?”
我回頭一看,是一個頭發(fā)花白,面容和善的老人。
他是陳勁松,我們家的鄰居,一位退休的生物學(xué)教授。我一直叫他陳伯伯。
“陳伯伯?”我有些意外,“您怎么在這里?”
“哦,我被沈默返聘回來,當(dāng)個技術(shù)顧問。”陳伯伯笑呵呵地說,“怎么,被攔住了?”
我點點頭,有些委屈。
“這幫孩子,就是太死板?!标惒χ鴵u搖頭,然后對安保說,“讓她進來吧,出了事我擔(dān)著。”
安保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放行了。
“謝謝您,陳伯伯?!蔽腋屑さ卣f。
“謝什么,你這孩子,就是太客氣?!标惒I(lǐng)著我往里走,“你來找沈默?他正在開會。要不,先去我辦公室坐坐?”
我遲疑了一下。
我的目標是實驗室,不是他的辦公室。
“怎么,怕我這個老頭子吃了你?”陳伯伯打趣道。
“當(dāng)然不是?!蔽疫B忙擺手。
“那就走吧。我剛泡了壺好茶?!?/p>
盛情難卻,我只好跟著他去了他的辦公室。
他的辦公室很大,擺滿了各種專業(yè)書籍和儀器,看起來更像一個小型實驗室。
“隨便坐。”陳伯伯給我倒了杯茶。
我心不在焉地喝了一口,滿腦子都在想怎么才能溜進真正的實驗室。
“小林啊,”陳伯伯忽然開口,“你和沈默,最近是不是吵架了?”
我心里一驚,面上不動聲色:“沒有啊,我們感情很好?!?/p>
“是嗎?”陳伯伯推了推眼鏡,鏡片后的目光意味深長,“可我怎么覺得,你看起來心事重重?”
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孩子,你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他壓低了聲音,語氣神秘。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
他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我不明白您的意思?!蔽已b傻。
陳伯伯嘆了口氣,從抽屜里拿出一份文件,推到我面前。
“你看看這個吧。”
我疑惑地打開文件。
【NeuroReset 臨床試驗副作用報告】
我的瞳孔驟然收縮。
是那份藥!
我顫抖著手,一頁一頁地翻看。
報告里,詳細記錄了 NeuroReset 對不同基因缺陷患者的臨床效果。
成功率,只有不到百分之十。
而副作用那一欄,用加粗的紅字寫著:
【30% 概率引發(fā)不可逆腦死亡,70% 概率導(dǎo)致全身器官急性衰竭。】
也就是說,無論如何,都是死路一條。
“現(xiàn)在,你明白了嗎?”陳伯伯的聲音,像來自地獄的審判,“沈默,他不是在救你,他是在用你做實驗!”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我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語。
“因為你的心臟?!标惒湫σ宦暎澳愕男呐K基因缺陷,是獨一無二的。對于他的 AI 醫(yī)療系統(tǒng)來說,你是最完美的實驗樣本。只要能攻克你的病例,他的系統(tǒng)就能一戰(zhàn)封神,他就能成為這個時代的救世主!”
“可笑吧?他用你的命,去換他的名利和財富!”
陳伯-伯-的-每-一-個-字,都-像-一-把-刀,將-我-的-心-臟-凌-遲-得-鮮-血-淋-漓。
我一直以為,沈默就算不愛我了,至少還有一絲夫妻情分。
可我錯了。
在他的眼里,我從來都不是他的妻子。
我只是一個……實驗品。
“這個混蛋……我要殺了他!”我雙眼赤紅,恨意滔天。
“別沖動?!标惒醋∥业募绨?,“你斗不過他的。但是,我可以幫你?!?/p>
“你?”我懷疑地看著他。
“沒錯?!标惒难凵褡兊娩J利起來,“沈默是我的學(xué)生,也是我親手提拔起來的。可他為了獨占研究成果,把我這個老師,一腳踢出了核心團隊。這筆賬,我遲早要跟他算!”
原來,他是來復(fù)仇的。
“你想怎么幫我?”
“很簡單?!标惒畯淖郎夏闷鹨粋€遙控器,“你的心臟里,有沈默植入的起搏器,對嗎?”
我點點頭。
“這個起搏器,連接著深藍科技的中央數(shù)據(jù)庫,可以隨時監(jiān)控你的心率。而我手里這個東西,可以干擾它的頻率?!?/p>
他按下了遙控器上的一個紅色按鈕。
瞬間,我的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大手攥住,呼吸變得困難起來。
“你……”我驚恐地看著他。
“別怕?!标惒哪樕?,露出了一個殘忍的笑容,“我只是讓你體驗一下,沈默是怎么一步步把你推向死亡的。等會兒,我會關(guān)閉它。然后,你拿著這份報告去報警。我要讓沈默,身敗名裂,一無所有!”
心臟的絞痛越來越劇烈。
我的視線開始模糊。
我看到陳伯伯的笑容,在我的視野里扭曲、變形,最后變成了一張猙獰的鬼臉。
原來,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他只是想利用我,來對付沈默。
我,只是他們斗爭中的一顆棋子。
呵,真是可悲。
在徹底失去意識之前,我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將桌上的那杯熱茶,潑向了他的臉。
【心率歸零】熟悉的墜落感,無盡的黑暗。
然后,是刺眼的白光。
“唔……”
我猛然睜開眼,天花板上智能燈帶的光芒柔和,卻依舊刺痛了我的視網(wǎng)膜。
耳邊是輕柔的鋼琴曲,《月光奏鳴曲》。
我最愛的那首。
不對。
我不是……死了嗎?
被陳伯伯那個老混蛋,用遙控器……
心臟被活活捏爆。
最后,潑了他一臉熱茶。
我猛地坐起身,大口喘著粗氣,環(huán)顧四周。
這里是我的臥室。
空氣中飄散著烤面包和咖啡的香氣。
床頭的電子日歷,鮮紅的數(shù)字跳動著:2035 年 10 月 26 日,7:00 AM。
結(jié)婚五周年紀念日。
一切都和我之前無數(shù)次醒來時,一模一樣。
我又回來了。
第五次。
這一次,我沒有尖叫,沒有恐慌。
心臟在胸腔里平穩(wěn)地跳動,沒有絲毫疼痛。
我只是靜靜地坐著,腦子里像過電影一樣,閃過前四次死亡的畫面。
浴缸里的窒息。
沈默那杯加了料的藍色果汁。
閨蜜蘇晴冰冷的針頭。
陳伯伯猙獰的笑臉和他手里的遙控器。
丈夫、閨蜜、鄰居。
每一個人,都想置我于死地。
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理由。
沈默為了他的 AI 事業(yè),蘇晴為了搶走沈默,陳伯伯為了復(fù)仇。
而我,林晚,是他們棋盤上,一顆可以被隨意犧牲的棋子。
憤怒、悲涼、絕望……各種情緒在我胸口翻涌,最后,都歸于一片死寂的冰冷。
既然你們都想讓我死。
那這一次,我就讓你們看看,一個將死之人,能做到什么地步。
臥室門被輕輕推開。
沈默端著早餐走了進來,他穿著我最喜歡的白色襯衫,金絲眼鏡后的眼眸一如既往地溫柔。
“早安,老婆。”他將托盤放在床頭柜上,“今天有驚喜?!?/p>
又是這句話。
我看著他,看著這張我愛了五年的臉。
曾經(jīng),我以為這張臉代表著全世界。
現(xiàn)在,我只覺得虛偽,惡心。
我沒有像前幾次那樣質(zhì)問他,也沒有躲閃。
我沖他笑了笑,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和往常一樣甜膩。
“好啊,我等著?!?/p>
他似乎愣了一下,大概是沒料到我今天如此平靜。
但他很快恢復(fù)常態(tài),俯身在我額頭印下一個吻。
“快吃吧,趁熱?!?/p>
我看著他走出臥室,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我拿起那杯果汁,橙黃的液體在玻璃杯里微微晃動。
我知道,等一下,他會親手往里面注入那管名為“NeuroReset”的藍色藥劑。
一種能讓我心臟驟停的毒藥。
這一次,我不會再傻傻逃跑。
我要當(dāng)著他的面,喝下去。
我要看看,在我“死亡”的那一刻,他臉上究竟會是什么表情。
是如釋重負,還是……別的什么?
我假裝若無其事地洗漱、換衣服,像往常一樣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寫稿。
沈默在書房里忙碌,隔著門,我能聽到他敲擊鍵盤的聲音。
他在做什么?
是在監(jiān)控我的心率,等待最佳的“實驗”時機嗎?
還是在和他的同伙,密謀著什么?
中午,沈默端著那杯熟悉的果汁,從廚房走了出來。
陽光透過落地窗,將那杯橙汁染上了一層虛幻的金色。
我甚至能看到,杯底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藍色沉淀。
來了。
“晚晚,休息一下,喝杯果汁?!彼麑⒈舆f到我面前,眼神躲閃,不敢與我對視。
我接過杯子,指尖冰涼。
我抬起頭,直勾勾地盯著他的眼睛。
“沈默,你愛我嗎?”
他的身體明顯僵硬了。
“當(dāng)然?!彼卮鸬煤芸欤斓较褚粋€設(shè)定好的程序。
“是嗎?”我輕笑一聲,將杯子舉到唇邊,“如果我說,我知道這杯果汁有問題呢?”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
我沒有給他反應(yīng)的時間,仰頭,將整杯果汁一飲而盡。
辛辣,苦澀。
味道和我第二次循環(huán)時喝下的一模一樣。
我將空杯子重重放在茶幾上,發(fā)出一聲脆響。
“你!”沈默的臉上血色盡失,他沖過來,想要摳我的喉嚨。
“晚了?!蔽彝崎_他,心臟處傳來的劇痛讓我?guī)缀跽静环€(wěn)。
我靠在沙發(fā)上,身體開始抽搐,呼吸變得困難。
“沈默……為……為什么……”我用盡全力,擠出這句話。
這一次,他沒有像上次那樣,抱著我流淚說“很快就不痛了”。
他崩潰了。
他跪倒在我面前,雙手死死抓著自己的頭發(fā),像一頭絕望的困獸。
“不……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林晚!你為什么不按計劃來!為什么!”
他語無倫次地嘶吼,眼淚大顆大顆地砸在地板上。
“NeuroReset 是唯一能改寫你基因缺陷的藥!它需要……需要在死亡的瞬間,才能激活基因重構(gòu)程序!”
什么?
我的大腦一片空白。
基因……重構(gòu)?
死亡……激活?
他說的是什么意思?
心臟的絞痛讓我無法思考,我的視線開始模糊。
就在這時,“砰”的一聲巨響,公寓的門被人從外面一腳踹開。
蘇晴舉著一把黑色的手槍沖了進來,她的白大褂在奔跑中翻飛,臉上寫滿了瘋狂與嫉妒。
“沈默!你這個瘋子!”
她將槍口對準沈默,然后又轉(zhuǎn)向我,眼神怨毒。
“林晚,他騙你的!什么基因重構(gòu)!這藥需要一個活體大腦做載體,他要把你變成一個沒有思想的植物人,來延續(xù)他那狗屁 AI 的生命!”
載體?植物人?
我看著蘇晴扭曲的臉,又看看跪在地上崩潰的沈默,只覺得荒謬。
我的閨蜜,我的丈夫。
一個說要救我,一個說要毀我。
我到底該信誰?
“不關(guān)你的事!滾!”沈默赤紅著雙眼,對蘇晴咆哮。
“怎么不關(guān)我的事?”蘇晴冷笑,“我愛了你十年!憑什么你眼里只有這個病秧子!”
就在他們對峙的時候,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門口悠悠傳來。
“呵呵,真是一出好戲啊。”
陳伯伯背著手,慢悠悠地走了進來,臉上帶著那種我臨死前見過的,殘忍的笑容。
他看了一眼地上痛苦的我,又看了看沈默和蘇晴。
“別吵了。你們兩個,都被他騙了?!?/p>
陳伯伯的目光,像毒蛇一樣落在沈默身上。
“那杯果汁里的藥,是我調(diào)包的。根本不是什么 NeuroReset,只是普通的神經(jīng)毒素罷了?!?/p>
“我就是要讓你,沈默,親手毒死你的妻子。我要讓你身敗名裂,一無所有!”
一瞬間,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
我感覺自己像個傻子,一個被所有人玩弄于股掌的傻子。
原來,我喝下的,根本不是沈默的藥。
是陳伯伯的毒藥。
那我之前……之前那幾次循環(huán)……
“你……你這個畜生!”沈默猛地站起來,像一頭發(fā)狂的獅子,沖向陳伯伯。
蘇晴的槍口慌亂地移動,不知道該對準誰。
就在這一片混亂中,沈默突然停下腳步,他從懷里掏出一份皺巴巴的文件,扔在地上。
那是一份醫(yī)療報告。
我的醫(yī)療報告。
“你以為我不知道嗎?”沈默的聲音嘶啞,充滿了無盡的疲憊和悲哀,“林晚的身體,三個月前就已經(jīng)到了極限!她早就該死了!”
他的目光掃過我們每一個人,最后落在我身上,那眼神,痛得像是要把我凌遲。
“為了找到激活 NeuroReset 的方法,我重啟了時間循環(huán)?!?/p>
“我試了 47 次?!?/p>
“整整 47 次!”
47 次?
我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巨手狠狠攥住,不是因為毒藥,而是因為這個數(shù)字。
他……陪著我,死了 47 次?
“我篡改了報告!”蘇晴突然尖叫起來,她的槍口劇烈顫抖,“我把她的病危通知提前了三個月!我就是想讓你放棄!我就是想讓她早點消失!”
一切,終于都清楚了。
沈默的孤注一擲。
蘇晴的因愛生恨。
陳伯伯的歹毒復(fù)仇。
原來,真正想救我的,只有那個一次次“殺死”我的人。
而那些口口聲聲為我好的人,卻都巴不得我死。
何其可笑。
何其可悲。
毒素已經(jīng)蔓延到我的四肢,我的身體開始變冷。
我知道,我又要死了。
但這一次,我不甘心。
我不能讓沈默的 47 次循環(huán),白白浪費。
我用盡最后一絲力氣,猛地撲向蘇晴,趁她不備,奪下了她手中的槍。
冰冷的金屬觸感,給了我前所未有的力量。
沈默、蘇晴、陳伯伯,三個人都驚恐地看著我。
“晚晚!不要!”沈默朝我伸出手。
我看著他,笑了。
眼淚,終于決堤。
“沈默,如果真的有第 48 次……”
“這一次,換我來救你。”
我將槍口對準自己的太陽穴。
在扣下扳機的前一秒,我將槍口猛地一偏,鮮血濺上了沈默手腕的醫(yī)療手環(huán)。
【第 48 次循環(huán)終止?!?/p>
【神經(jīng)重構(gòu)成功?!?/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