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碗碎了我是被"哐當"一聲砸醒的。不是鍋碗瓢盆掉地上的響，
是拳頭砸在肉上的悶響，接著是瓷器碎裂的脆聲，像有誰把整套餐具都摜在了地上。
我趿拉著拖鞋沖出臥室，看見我哥鄭偉正把嫂子按在廚房水槽上，嫂子的頭發(fā)被他攥在手里，
臉埋在油膩的洗碗布堆里。她懷里抱著的搪瓷碗掉在地上，摔成了好幾瓣，
黃澄澄的小米粥潑出來，在瓷磚上拖出條黏糊糊的印子，像條惡心的鼻涕蟲。"媽！
"嫂子的聲音從胳膊肘底下透出來，悶得發(fā)顫，"媽你看他！"我媽從客廳顛顛跑過來，
手里還攥著沒織完的毛線團。她看見這場景，倒吸一口涼氣，把毛線團往我懷里一塞，
撲過去掰我哥的手："鄭偉你瘋了！她懷著孕呢！"我哥沒松手，眼睛紅得像要滴血，
指著嫂子的鼻子罵："她跟你頂嘴！媽你聽見沒？她敢跟你頂嘴！"嫂子被他拽得仰起頭，
臉漲得通紅，嘴唇都被咬白了。她平時說話溫溫柔柔的，像浸在蜜罐里，
現(xiàn)在嗓子啞得像砂紙："我沒頂嘴！我就是說媽把鹽放多了......""放多了怎么了？
"我哥的拳頭又揚起來，"我媽給你做飯是看得起你！你個不下蛋的雞還敢挑三揀四？
"這話像針一樣扎進我耳朵里。嫂子懷的是頭胎，才三個月，孕吐吐得膽汁都快出來了，
我哥居然說她"不下蛋"。我媽尖叫著去攔，被我哥胳膊肘一揮，踉蹌著撞在冰箱上，
"哎喲"一聲蹲在地上。就在這時，嫂子突然從口袋里摸出手機，
手指抖得按了好幾下才解鎖。我哥看見手機，臉"唰"地白了，伸手就去搶："你干什么？！
"嫂子把手機舉得高高的，另一只手死死抵著他的胸口，眼神冷得像冰，
是我從沒見過的樣子。她盯著我哥，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鄭偉，你再碰我一下試試，
我現(xiàn)在就從這樓上跳下去。"我哥的手僵在半空，像被施了定身咒。
我媽連滾帶爬地撲過去拉我哥，嘴里還在哭："兒啊，
你這是作的什么孽啊......"嫂子沒再看我們，低下頭開始打電話。第一個電話，
她聲音很穩(wěn)："哥，你來接我。"第二個電話，她報了地址，然后說："爸，帶齊東西，
我們離婚。"掛了電話，她把手機往口袋里一塞，扶著墻慢慢往門口挪。她走得很慢，
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我看見她胳膊上有塊淤青，青紫色的，像朵開敗了的花。
我哥終于反應(yīng)過來，想去拽她，被我媽死死抱住腿："兒啊，你別去！你去了要出人命的！
"嫂子沒回頭，拉開門走了。門"砰"地一聲關(guān)上，
震得墻上的婚紗照都晃了晃——照片上的她笑得眉眼彎彎，依偎在我哥懷里，
那時候她還沒懷孕，穿著潔白的婚紗，像個公主。現(xiàn)在公主跑了，帶著她肚子里的孩子。
第二章：皮卡響嫂子走后不到半小時，樓下傳來"咚咚咚"的砸門聲，不是用手，
是用腳踹的。我趴在貓眼里看，是嫂子她哥，開著輛皮卡車來的，
車斗里還坐著她嫂子和她爸媽。她哥光著膀子，露出結(jié)實的肌肉，脖子上青筋暴起，
吼得整個單元樓都聽得見："鄭偉你個畜生！給我滾出來！我妹妹懷著孕你也下得去手！
"我哥縮在門后，臉白得像紙。我媽倒是沖了出去，想攔在門口，結(jié)果被嫂子她爸一把推開，
老人家踉蹌著撞在墻上，捂著腰哎喲哎喲地哼起來。我躲在臥室門后，從門縫里偷看。
嫂子被她哥扶著，慢慢往下走。她哥碰到她胳膊時，嫂子疼得抽了口氣，
額頭上瞬間冒出汗珠。她嫂子趕緊摟過她，聲音都抖了："傻姑娘，受委屈怎么不早說？
"嫂子搖搖頭，沒說話，眼淚卻掉了下來，砸在她哥的手背上，滾燙滾燙的。
一大家子人浩浩蕩蕩地來，又浩浩蕩蕩地走。嫂子連頭都沒回，上了皮卡車，
車斗里的人給她讓開位置，她坐進去，車門"砰"地關(guān)上，隔絕了所有視線。
皮卡車引擎轟鳴著開走了，留下我家一片狼藉。廚房地上的粥漬還沒擦，碎瓷片嵌在米粒里，
像撒了一地的玻璃碴子。我媽還在哭，坐在地上，背靠著墻，眼淚鼻涕糊了一臉。夜里，
我哥在床上翻來覆去，煙蒂扔了滿地。我下樓倒水，聽見他在陽臺上打電話，聲音壓得很低，
不知道在跟誰講。講著講著，他突然拔高了嗓門，對著手機吼："我打她怎么了？
她敢跟我媽頂嘴就該打！她吃我的住我的，懷個孕了不起??？"說完"啪"地掛了電話，
抄起桌上的玻璃杯就往墻上砸。玻璃杯碎了，水濺得到處都是，
還有幾片玻璃碴子崩到了我腳邊。我哥轉(zhuǎn)過身，看見我，眼神兇狠得像頭野獸。
我嚇得后退了一步，手里的水杯差點掉地上。"看什么看？"他惡狠狠地說，
"滾回你房間去！"我趕緊轉(zhuǎn)身跑回房間，心臟跳得像要蹦出來。我躺在床上，
睜著眼睛到天亮，腦子里全是嫂子走時那個冰冷的眼神。第三章：離婚書第二天一早，
我還沒起床，就聽見客廳里傳來爭吵聲。我穿好衣服出去，
看見嫂子她爸帶著兩個穿西裝的男人坐在沙發(fā)上，臉色鐵青。
其中一個男人把一份文件"啪"地拍在茶幾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鄭偉，
"嫂子她爸的聲音冷得像冰，"離婚協(xié)議書，你簽字吧。"我哥蹲在地上，雙手抓著頭發(fā)，
一句話也不說。我媽撲上去，拽著嫂子她爸的褲腿就哭："親家公，求求你，
再給我們一次機會吧！是我們錯了，我們給你賠罪！"那兩個穿西裝的男人理都不理她，
其中一個推了推眼鏡，說："鄭先生，我們是律師。你太太已經(jīng)住院了，準備做流產(chǎn)手術(shù)。
這份協(xié)議，你下午五點前不簽字，我們就直接去法院起訴。"我媽哭得更兇了，
幾乎是在地上打滾："不能?。∧鞘俏覀兝相嵓业膶O子??！""孫子？"嫂子她爸冷笑一聲，
"我女兒的命，比什么孫子都重要！"我哥猛地站起來，指著嫂子她爸："你們別太過分！
""過分？"嫂子她爸也站了起來，比我哥還高半個頭，"我妹妹懷著孕，被你打成這樣，
你跟我說過分？"他指著我哥的鼻子，"我告訴你鄭偉，今天這字，你簽也得簽，
不簽也得簽！"說完，他帶著那兩個律師走了，留下我媽癱在地上哭，
我哥臉色灰敗地坐在沙發(fā)上，一根接一根地抽煙。廚房地上的粥漬還在，
黑乎乎的印子看著真礙眼。我拿了塊抹布想去擦，蹲下去才發(fā)現(xiàn)，
那印子已經(jīng)滲進瓷磚縫里了，怎么擦都擦不干凈。我嘆了口氣，起身去陽臺收衣服。
看見樓下那輛皮卡車還停著，司機座位上好像坐了個人，車窗搖著，能看見里面冒出的煙圈。
大概是嫂子她哥不放心，怕我們家去醫(yī)院鬧事吧。我哥在房里悶了一天，沒吃沒喝。
我媽眼睛腫得像核桃，也沒心思做飯，中午就泡了碗方便面。下午四點多，
我哥突然從房里沖出來，翻箱倒柜地找東西。"你找什么？"我媽問他。"戶口本！
"我哥頭也不抬，"我去醫(yī)院！我去求她！"我媽拉住他："兒啊，
你去了也沒用啊......""怎么沒用？"我哥甩開她的手，眼睛里閃著瘋狂的光，
"那是我老婆！是我孩子的媽！"他找出戶口本，揣在懷里，瘋了似的沖下樓。
我跟在他后面，看見他上了樓，徑直往醫(yī)院跑去。我站在樓下，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拐角，
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滋味。我不知道他去了能不能挽回什么，我只知道，有些東西，
碎了就是碎了，就像廚房里那碗小米粥，潑在地上，再也回不到碗里了。
第四章：醫(yī)院門我哥去醫(yī)院的時候，天已經(jīng)擦黑了。我在家坐立不安，
隔一會兒就給我媽打電話，問我哥怎么樣了。我媽支支吾吾的，說不清楚，
只說嫂子她家人攔著，不讓我哥見嫂子。我實在忍不住，也打了個車去醫(y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