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學第一天,校霸叼走了我剛咬一口的烤腸。
我抄起簽子在他腦門敲出個油亮的Ω:“叫爸爸!”他懵懵喊了。
第二天全校瘋傳校霸認了個女生當?shù)?。我瑟瑟發(fā)抖寫遺書,
他卻遞來戶口本申請:“關系填老公行嗎?”“養(yǎng)子比較合適。
”從此校霸追我的方式逐漸離譜:體育課他追著跑800米的我喊:“爸爸加油!
”醫(yī)務室他單膝跪地:“死后葬我家祖墳嗎?
”高燒39度他哭得比我還慘:“別死啊我還沒給你養(yǎng)老!
”畢業(yè)典禮他舉著戒指單膝跪地:“嫁給我?!蔽姨裘迹骸敖邪职?。”他深吸氣:“爸爸,
嫁給我?!被楹笏辖缓诳ǎ骸翱灸c基金?!蔽掖认槊^:“乖,爸爸愛你。”開學第一天,
空氣里就飄著一股命運烤腸的味道。食堂新推出的“巨霸王”,十塊錢一根,油光锃亮,
肉香霸道得能掀翻房頂。隊伍像貪吃蛇一樣彎彎繞繞排了半小時,排得我前胸貼后背,
眼冒綠光。好不容易,那根承載著生命之光的深紅烤腸終于落入我手,滾燙的竹簽烙著指尖,
我虔誠地吹了吹,小心翼翼地咬下第一口。飽滿的油脂在舌尖炸開,肉粒彈牙,
幸福得靈魂都要出竅。就在這時,一片陰影兜頭罩下。食堂鼎沸的人聲詭異地低了一瞬。
我叼著烤腸茫然抬頭,正對上一雙似笑非笑的眼睛。沈硯。
這名字在開學不到半天就已經(jīng)如雷貫耳。據(jù)說家里背景硬得能當板磚拍人,
自己也是拳腳館里泡大的,走路帶風,眼神帶刀,
新生報道第一天就成功讓幾個高三刺頭繞道走的新任校霸。他顯然剛打完球,額發(fā)微濕,
汗珠順著脖頸滾進寬大的球衣領口,
渾身蒸騰著熱烘烘的荷爾蒙和一種“老子天下第一”的懶散勁兒。他目光掃過我,準確地說,
是掃過我手里那根缺了一小口的烤腸,然后,極其自然地、行云流水地,伸手一抽。
我的“巨霸王”,連帶著我半口沒咽下去的肉香,瞬間易主。
沈硯兩根修長的手指捏著那根油乎乎的竹簽,姿態(tài)隨意得像在夾一支煙,
甚至真的就勢把它叼在了嘴角。那被我咬過的豁口正對著他形狀好看的薄唇。他斜睨著我,
嘴角勾著點欠揍的弧度,完全沒把這當回事?!巴瑢W,”我聽見自己的聲音有點飄,
帶著烤腸被奪的悲憤和一絲被當眾打劫的茫然:“那是我的命。
”周圍幾個跟著沈硯的男生哄地一聲笑起來。沈硯眉梢微挑,喉嚨里滾出一個含糊的:“哦?
”他慢悠悠地、刻意地,把烤腸從我咬過的地方轉了個方向,對著那塊油亮的缺口,
當著我的面,張嘴,不緊不慢地咬了下去。動作帶著一絲挑釁?!巴叟丁?/p>
”旁邊一個黃毛怪叫起來,巴掌拍得震天響:“硯哥牛逼!間接接吻!這操作神了!
”“硯哥威武!”起哄聲像潮水一樣涌過來。我看著他嚼著我那根寶貝烤腸,
看著他嘴角沾上的油光。腦子里那根名為“理智”的弦,嘣地一聲,斷了。
熱血“轟”地一下沖上頭頂,淹沒了周圍所有的嘈雜。沒有思考,沒有猶豫,
身體比腦子快了十萬八千里。我奪過了他手里那根還帶著余溫、頂端尖銳的竹簽,原地蹦起,
用盡全身力氣,朝著那顆欠揍的腦袋,狠狠敲了下去!啪!聲音清脆得有點過分,
像小石子砸在光潔的腦門上。竹簽斷了。時間仿佛凝固了一秒。鼎沸的食堂瞬間死寂。
沈硯叼著烤腸的動作徹底僵住。他微微偏著頭,似乎完全沒反應過來發(fā)生了什么,
那雙總是帶著點漫不經(jīng)心笑意的眼睛,此刻盛滿了純粹的、難以置信的茫然。額頭上,
被我竹簽敲中和劃傷的地方,清晰地浮現(xiàn)出一個紅痕,油亮亮的,形狀……嗯,
像個放倒的、不太規(guī)則的“Ω”。我喘著粗氣,心跳在耳朵里擂鼓,
手指因為用力過度還在微微發(fā)麻。周圍無數(shù)道目光像針一樣扎過來,有震驚,有呆滯,
有等著看好戲的幸災樂禍。空氣粘稠得讓人窒息。事已至此,橫著死和豎著死又有什么區(qū)別?
我梗著脖子,紅著眼眶。硬頂著那一片死寂和沈硯茫然中開始凝聚風暴的眼神,聲音不大,
卻清晰地砸進這片詭異的安靜里:“叫爸爸。”死寂。絕對的死寂。
連遠處打菜阿姨勺子磕碰餐盤的聲音都消失了。沈硯嘴里的烤腸“吧嗒”一聲掉在地上。
他緩慢地、極其緩慢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額頭上那個油乎乎的Ω印記。他的眼神從茫然,
到錯愕,再到一種被冒犯的、即將噴發(fā)的暴怒,最后,
竟然奇異地定格在一種更深沉的、難以言喻的空白上。他直勾勾地看著我,嘴唇動了動。
“……爸爸。”兩個字,輕飄飄的,帶著點剛回魂的恍惚,卻像兩顆炸雷,
精準地劈在每一個豎起耳朵的聽眾頭上?!稗Z——!”短暫的死寂后,
是足以掀翻食堂天花板的巨大聲浪。驚叫,口哨,拍桌子,
手機拍照的咔嚓聲……匯成一片混亂的海洋。我站在風暴中心,
后知后覺的恐懼終于排山倒海般涌上來,瞬間澆熄了剛才那股同歸于盡的勇氣。完了。
我捅了馬蜂窩,還是最大最毒的那一窩。我轉身就跑,任由淚水在風中凌亂。
遺書是在凌晨兩點,躲在宿舍被窩里,借著手電筒微弱的光,哆哆嗦嗦寫下的。
開頭是:“親愛的爸媽,當你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你們的女兒可能已經(jīng)……”第二天,
我頂著兩個巨大的黑眼圈,像只受驚過度的鵪鶉,縮著脖子往教室蹭。所過之處,
竊竊私語如同潮水般退開又涌上。“就是她!就是她!用烤腸簽子敲了硯哥!”“我的天,
真敢??!還讓硯哥叫爸爸?硯哥居然真叫了?!”“新晉校園傳說!‘烤腸戰(zhàn)神’林歲歲!
一戰(zhàn)封神!”“噓!小聲點!硯哥的人好像在那邊……”每一個目光都像探照燈,
每一句低語都像行刑前的鼓點。我抱著書包,恨不得把自己縮成一張紙片,
從門縫里飄進教室。好不容易挨到下午最后一節(jié)課結束,我?guī)缀跏堑谝粋€沖出教室門的,
只想逃離這令人窒息的環(huán)境。剛沖出后門,
一只骨節(jié)分明、一看就很有力量的手“啪”地一下,撐在了我旁邊的門框上,攔住了去路。
我渾身一僵,血液瞬間凍住。完了,來了。是清蒸還是紅燒?或者……直接擰天靈蓋?
我僵硬地、一點點地轉過頭。沈硯就站在陰影里,高大的身影幾乎把我完全籠罩。
他額頭上那個Ω的紅痕似乎淡了些,但眼神卻復雜得讓人看不懂。
那里面翻滾著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他今天沒穿球衣,換了件簡單的黑色T恤,
襯得皮膚更白,額發(fā)隨意地搭著,遮住了部分紅痕,反而添了點危險的慵懶感。
他垂著眼看我,沒說話,只是慢條斯理地從褲兜里掏出一張疊得整整齊齊的A4紙,
遞到我面前。紙的邊緣干凈利落。我的視線死死黏在那張紙上,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蹦迪,
幾乎要沖破肋骨。腦子里瞬間閃過無數(shù)血腥恐怖的畫面:是戰(zhàn)書?
挑戰(zhàn)地點定在哪個廢棄倉庫?還是……退學申請?他動用關系把我踢出學校?我喉嚨發(fā)干,
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戰(zhàn)……戰(zhàn)書?”沈硯似乎被我這個猜測噎了一下,
眉頭極其輕微地蹙起,隨即又松開。他依舊沒說話,只是把那張紙又往前遞了遞,
幾乎要碰到我的鼻尖。我顫抖著手接過來,冰涼的紙張觸感讓我指尖一縮。深吸一口氣,
我屏住呼吸,帶著一種奔赴刑場的悲壯,用力抖開。潔白的A4紙上,印著清晰規(guī)整的表格,
頂頭幾個宋體加粗的大字像烙鐵一樣燙進我的眼睛:戶籍登記申請表。
下面需要填寫的欄目清晰明了:姓名,性別,出生日期,身份證號碼,
遷入地詳細地址……還有最關鍵的一欄:與戶主關系:__________我徹底懵了。
大腦一片空白,像被格式化的硬盤。我抬起頭,茫然地看著沈硯,
試圖從他臉上找到一絲惡作劇的痕跡?!皯艏暾垼俊蔽业穆曇麸h忽得像一縷煙。
沈硯終于開口了,他的聲音有點低,帶著點剛睡醒似的沙啞,語速很慢,
卻有種不容置疑的認真:“嗯?!彼D了頓,目光落在我捏著申請表、指節(jié)發(fā)白的手上,
又抬起來直視我的眼睛?!拔蚁脒w入你戶口本,”他清晰地說,
每個字都像小石子投入我心湖的死水,“關系填‘老公’,可以嗎?”時間再次凝固。
周圍偶爾路過的同學放輕了腳步,好奇的目光像探針一樣掃過來。后門通道的光線有些昏暗,
沈硯的臉一半在陰影里,一半被窗外殘留的天光照亮,下頜線繃得很緊,眼神卻亮得驚人,
像鎖定了獵物的某種大型貓科動物。我張了張嘴,喉嚨里像塞了一團滾燙的棉花,
發(fā)不出任何聲音。老公?遷戶口?這邏輯跳躍比他用烤腸簽子在我腦門上刻字還離譜!
巨大的荒謬感像潮水一樣淹沒了我,沖垮了恐懼,
只剩下一種“這人是不是被我敲傻了”的震撼。足足過了五秒鐘,我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干澀得像是砂紙摩擦:“年齡不夠……可以填‘養(yǎng)子’?!笨諝獍察o了一瞬。
沈硯似乎沒料到我會是這個回答。他臉上那種執(zhí)拗的專注瞬間裂開一道縫,錯愕清晰地閃過,
隨即,那縫隙里竟然奇異地涌上一點……笑意?他沒說話,只是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像帶著鉤子。然后,他忽然抬手,不是打我,
而是……動作極其自然地、帶著點說不清道不明的親昵,
用指關節(jié)輕輕蹭了一下我還捏著申請表的手背。溫熱的觸感一掠而過,卻像通了微弱的電流,
讓我猛地一顫,差點把那張荒唐的申請表扔出去?!澳愕囊馑际牵挲g到了就可以?!
”然后他什么也沒再說,轉身,雙手插回褲兜,
邁著那種慣常的、有點懶散卻壓迫感十足的步子,消失在了走廊拐角的陰影里。
留下我一個人,像個傻子一樣僵在后門口,手里緊緊攥著那張寫著“遷入戶口本”的申請表,
額頭上仿佛還殘留著他指關節(jié)蹭過的、那點滾燙的癢意。沈硯的行動力,
快得像他當初叼走我烤腸一樣猝不及防?!梆B(yǎng)子”事件后第二天,早讀課。
教室里嗡嗡的讀書聲像一群昏昏欲睡的蜜蜂。我正強打精神跟一篇拗口的古文死磕,
眼皮重得直打架。突然,教室后門“哐當”一聲被推開,力道大得門板撞在墻上發(fā)出呻吟。
全班讀書聲像被掐住了脖子,戛然而止。幾十道目光齊刷刷射向門口。
沈硯大喇喇地走了進來。他沒穿校服外套,就一件黑色背心,露出線條流暢的手臂,
額發(fā)隨意撩起,那個淡下去的Ω印記若隱若現(xiàn),
整個人帶著一股剛運動完的熱氣和……一種準備搞事的興奮。他徑直走到講臺旁邊,
那里剛好有片空地。然后,他轉過身,面向全班,清了清嗓子,
氣沉丹田:“全體注意——”他的聲音洪亮,穿透力極強,瞬間蓋過了窗外麻雀的嘰喳。
“預備——起!”全班同學,大概是被他平時積威所懾,也可能是純粹看熱鬧不嫌事大,
竟然真的下意識地跟著他喊了起來,雖然稀稀拉拉,
但架不住人多:“?!鄙虺帩M意地點頭,手臂用力一揮,像個激情澎湃的指揮家,
聲音陡然拔高,帶著一種詭異的莊嚴:“林歲歲!”他故意在這里頓住,
目光精準地越過一排排腦袋,牢牢鎖定了坐在第三排、恨不得把頭埋進課桌肚里的我。
他嘴角勾起一個惡劣又燦爛的弧度,一字一頓,
清晰地吐出后半句:“——也就是我爸爸——”“——生日快樂!”“生日快樂!??!
”最后三個字,在幾個活躍分子的帶動下,竟然喊得格外整齊響亮,余音在教室里嗡嗡回蕩。
我:“……”血液“嗡”地一下全沖到了臉上,耳朵燙得能煎雞蛋。我死死低著頭,
感覺全班的目光,尤其是講臺上那個始作俑者灼熱又促狹的視線,像無數(shù)根針扎在我背上。
羞恥感像海嘯一樣把我淹沒。在一片詭異的安靜和壓抑的偷笑聲中,沈硯的聲音再次響起,
帶著點無辜的疑惑:“咦?林歲歲同學,你怎么不感動?”他幾步跨下講臺,走到我課桌旁,
高大的身影投下一片陰影,微微俯身,聲音壓低,
卻足夠讓前后左右都聽見:“提前練習一下嘛,爸爸的生日,做兒子的不得好好表現(xiàn)?
”“我生日在六月,”我咬著后槽牙,從牙縫里擠出聲音,
感覺自己快被這羞憤蒸熟了:“現(xiàn)在才三月!”“哦?”沈硯恍然大悟般直起身,
拍了拍額頭,笑得露出一口白牙:“那正好,時間充裕,多練練!熟能生巧!
”他環(huán)視一圈鴉雀無聲的教室,“同學們說,是不是?
”稀稀拉拉的、憋著笑的應和聲響起:“是……”沈硯滿意地點點頭,像領導視察完畢,
雙手插兜,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又晃回了后排他的專屬角落。留下我在原地,
頂著滾燙的臉頰和全班意味不明的目光,感覺自己像個被架在火上烤的傻子。
早讀課剩下的時間,那篇古文在我眼前糊成了一片墨團團。離譜的序幕一旦拉開,
就再也收不住。體育課,八百米測試。塑膠跑道被午后的太陽曬得發(fā)燙,空氣都扭曲著。
我站在起跑線上,感覺腿肚子有點轉筋。哨聲一響,我跟著大部隊沖了出去,努力調整呼吸。
剛跑完半圈,身邊一陣風掠過,一個高大的身影輕松地追了上來,和我并排跑著。是沈硯。
他穿著運動短褲,長腿邁開,跑得那叫一個輕松愜意,呼吸都不帶亂的。“歲歲!
”他側過頭,臉上帶著運動后的紅暈和……一種極其亢奮的光芒:“加油!堅持住!
”我沒力氣理他,只顧著喘氣。他見我不應,更來勁了,聲音提高了八度,
清亮又穿透力十足,響徹半個操場:“爸爸加油!爸爸沖鴨!爸爸你是最棒的——!
”“噗——!”我一口老血差點當場噴出來。岔氣!劇烈的疼痛瞬間從肋下蔓延開,
呼吸猛地一窒,眼前發(fā)黑,腳下一個趔趄,差點直接撲倒在滾燙的跑道上。“哎?!
”沈硯嚇了一跳,手疾眼快地一把撈住我的胳膊,才沒讓我臉著地。我被他半架著,
疼得齜牙咧嘴,冷汗瞬間就下來了。周圍其他跑步的同學都慢下了腳步,
投來同情又憋笑的目光。“怎么了怎么了?”沈硯緊張地問,
臉上那點亢奮全變成了驚慌:“爸……呃,歲歲?你沒事吧?”我疼得說不出話,
只能擺擺手,感覺肺都要炸了。沈硯二話不說,直接把我打橫抱了起來。身體驟然懸空,
失重感讓我驚呼出聲,下意識地摟住了他的脖子。他抱著我,在眾目睽睽之下,
大步流星地沖向操場邊的醫(yī)務室,一邊跑還一邊念叨:“沒事沒事,馬上到了!爸爸挺住!
”“……”我把臉埋在他汗?jié)竦募绺C里,羞憤欲死,只想原地消失。
醫(yī)務室里彌漫著消毒水和藥片的味道。校醫(yī)是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給我檢查了一下,
確認就是岔氣加上有點輕微中暑,讓我躺下休息,給了我一杯溫糖水。
沈硯像個大型犬一樣守在床邊,眉頭擰得死緊,仿佛我得了什么不治之癥。他拉過一張凳子,
坐到我床邊,動作有點笨拙,眼神卻異常專注。他拿起那杯糖水,小心翼翼地遞到我嘴邊。
“喝點,補充能量?!彼曇舴诺煤茌p,帶著一種我從沒聽過的柔和。
我別扭地就著他的手喝了幾口,甜膩的溫水滑過喉嚨,稍微緩解了不適。氣氛有點安靜,
也有點……說不清的怪異。就在我琢磨著是不是該說點什么打破沉默時,沈硯忽然動了。
他毫無預兆地,單膝跪了下來。是的,單膝跪地。就在醫(yī)務室光潔的白色瓷磚地上,
就在我躺著的病床邊。他專注地看著我。醫(yī)務室的門開著,外面操場隱約傳來哨聲和喧鬧。
陽光透過窗戶,在他輪廓分明的側臉上投下明暗的光影。校醫(yī)老太太推了推老花鏡,
好奇地往這邊瞥了一眼。我的心跳,毫無預兆地漏了一拍,隨即開始瘋狂擂鼓。
這姿勢……太有指向性了!一個荒謬又令人心跳加速的念頭不受控制地冒了出來。下一秒,
沈硯開口了。他的聲音低沉而清晰,帶著一種近乎宣誓般的莊重:“林歲歲?!彼D了頓,
目光灼灼,一字一句,清晰地問道:“你愿意死后葬在我家祖墳嗎?”“……”時間,空間,
連同我腦子里那根名為“理智”的弦,一起碎成了渣。我瞪著他,足足有十秒鐘,
大腦一片空白,完全無法處理這過于驚悚的信息。祖墳?葬在他家祖墳?!
這比“遷戶口當男友”還離譜一萬倍!這人的腦回路是被烤腸簽子打通了任督二脈嗎?!
巨大的荒謬感像一只巨手攫住了我,
剛才那點因他跪姿和眼神而莫名產(chǎn)生的心悸瞬間被沖得無影無蹤,
取而代之的是一股熊熊燃燒的、哭笑不得的怒火。我深吸一口氣,
感覺額角的青筋都在突突地跳。我撐著手臂坐起身,
居高臨下地看著還單膝跪地、一臉認真甚至還有點期待的沈硯,咬著后槽牙,
一字一頓地反問:“沈硯,你幾個意思?”我指了指自己,
又指了指他:“你是想讓我死后都給你當?shù)??入了你家祖墳,占個祖宗牌位,
繼續(xù)壓你一頭是吧?!”“……”沈硯臉上那種鄭重其事的表情瞬間凝固了,
像一張精心描繪的面具突然裂開。他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似乎被我這個清奇的角度打得有點措手不及。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
最終卻只是喉結滾動了一下,眼神里那點虔誠的亮光被一片茫然和無措取代,
甚至……還夾雜著一絲委屈?校醫(yī)老太太終于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隨即又趕緊捂住嘴,肩膀可疑地抖動著。沈硯還保持著那個單膝跪地的姿勢,
像個被老師罰跪的大型犬,在醫(yī)務室彌漫的消毒水味和我“死后繼續(xù)當?shù)钡馁|問中,
徹底懵了圈。一股陌生的、滾燙的熱流,猝不及防地撞進了心口。我猛地別開臉,
不敢再看那雙此刻顯得有點傻氣又異常專注的眼睛。起校服就沖出了醫(yī)務室,
連校醫(yī)在后面喊“同學你糖水還沒喝完”都沒聽見?;氐剿奚幔活^栽倒在床上,
把滾燙的臉頰埋進微涼的枕頭里。腦子里像炸開了鍋,
全是沈硯那張放大的臉——他叼著我烤腸的囂張,他摸著額頭Ω的茫然,
他遞戶籍申請表時的執(zhí)拗,他在操場邊喊“爸爸加油”的亢奮,
還有他單膝跪地時眼中那該死的、讓人心悸的鄭重……“瘋了瘋了!
林歲歲你一定是高燒燒壞腦子了!”我捶著枕頭低吼。
可心底有個小小的聲音在反駁:他怕狗,看到隔壁班的柯基能嚇得竄到我身后;他怕黑怕鬼,
非要送我回宿舍,手心全是汗還嘴硬說怕我害怕;他遞葡萄糖時,
指尖碰到我手背的溫度……還有剛才跪在那里,笨拙又認真的樣子……手機屏幕亮了一下,
在昏暗的床鋪里格外刺眼。是微信提示音。我像做賊一樣摸過手機,
屏幕的光映亮我依舊發(fā)燙的臉。點開,置頂?shù)牧奶炜?,備注是【養(yǎng)子(腦子有坑版)】。
他發(fā)來一個狗狗祟祟探頭探腦的表情包。指尖懸在屏幕上方,微微發(fā)抖。
腦子里兩個小人打得不可開交。一個尖叫:清醒點林歲歲!那是校霸!腦子有坑的校霸!
他只想給你當兒子!另一個小聲嘀咕:可是……他剛才跪下來的樣子……好像……有點帥?
沖動像魔鬼。當理智小人被羞恥和混亂徹底按在地上摩擦時,
手指已經(jīng)不受控制地在對話框里飛快地敲下了一行字:【要不,我們在一起試試?
】按下發(fā)送鍵的瞬間,如同按下了一個燒紅的烙鐵?!拔恕睅缀跏峭幻?,
手機像塊燒紅的炭一樣燙手,巨大的羞恥感如同冰水兜頭澆下,瞬間凍僵了四肢百骸。
我在干什么?!我在邀請一個整天想當我兒子的校霸談戀愛?!撤回!必須立刻馬上撤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