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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尖尾貓 雨秋秋秋 95850 字 2025-08-14 04:11: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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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像浸了墨的棉絮,沉沉壓下來時,孟歡剛收到快遞短信。是給墨點買的新玩具,下午下單時特意選了加急,想著晚上就能拆開讓它瘋玩一陣。

她換了雙輕便的鞋,臨走前揉了揉墨點的頭:“乖乖在家等我,很快回來。”小家伙正抱著周理送的小魚玩具啃,抬起頭“喵”了一聲,像是在應和。

樓道里的聲控燈有些接觸不良,踩上去時忽明忽暗,映得墻壁上的斑駁影子晃晃悠悠。孟歡攥著手機加快了腳步,心里莫名有點發(fā)緊——大概是白天看了部懸疑片的緣故。

取快遞的代收點在小區(qū)門口的便利店旁,隔著玻璃門能看見里面亮堂堂的燈光。她剛走到貨架前翻找自己的快遞,身后忽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帶著股濃烈的酒氣。

“是你。”

那聲音嘶啞得像砂紙磨過木頭,孟歡渾身一僵,猛地回頭——是上次那個劃傷墨點的男生!他眼睛通紅,頭發(fā)亂糟糟的,手里不知什么時候多了把折疊刀,刀刃在路燈下閃著冷光。

“你想干什么?”孟歡后退一步,后背抵在冰冷的貨架上,聲音抑制不住地發(fā)顫。

“終于讓我逮到你了!”男生忽然激動起來,猛地向前逼近一步,刀尖幾乎要戳到她臉上,“你要為你的多管閑事付出代價!”

他的話顛三倒四,酒氣混著戾氣撲面而來。孟歡心臟狂跳,手忙腳亂地去摸手機,想給周理打電話,卻被男生一把揮開:“別想叫人!”

折疊刀猛地刺過來時,孟歡只覺得肚子上一陣尖銳的劇痛,像是被燒紅的鐵釬燙了一下。她下意識地捂住肚子,指尖立刻摸到一片溫熱的黏膩,低頭一看,深色的睡衣下擺已經(jīng)被血浸透,正順著衣角滴落在地上,暈開一朵朵刺目的紅。

“啊——”她疼得叫出聲,眼前陣陣發(fā)黑,腿一軟差點跪倒在地。

男生似乎也被這場景嚇了一跳,愣了愣,轉身就要跑。

“站??!”

一聲怒喝猛地炸響,周理不知什么時候沖了過來。他剛在便利店里買煙,透過玻璃看見孟歡被人堵住,心里咯噔一下,沖出來就撞見這血腥的一幕。

周理眼睛瞬間紅了,他抓起旁邊的塑料凳就朝男生砸過去,“砰”的一聲砸在對方背上。男生吃痛,回頭揮刀就刺,周理側身躲開,順手抄起便利店門口的拖把,死死按住他持刀的手腕。兩人扭打在一起,周理紅著眼吼道:“你敢動她試試!”

他經(jīng)常健身,力氣比喝了酒的男生大得多,幾下就把刀奪了下來,一腳將人踹倒在地,又補上幾拳,直到對方蜷縮在地上哼哼唧唧,才抓起手機一邊打120,一邊沖向孟歡。

“孟歡!孟歡你怎么樣?”周理的聲音都在抖,他小心翼翼地扶住她軟下去的身體,不敢碰她的肚子,只能托著她的背,掌心立刻沾滿了溫熱的血。

孟歡疼得說不出話,眼淚混著冷汗往下掉,抓著周理胳膊的手都在發(fā)顫:“周理…………”

“我在?!敝芾碛眯渥硬亮瞬了哪?,聲音盡量穩(wěn)著,可指尖的顫抖瞞不住人,“救護車馬上就來,沒事的,一定沒事的……”

他看了眼地上的血,心像被攥住一樣疼,干脆打橫把孟歡抱起來,大步往小區(qū)外跑。便利店里的人已經(jīng)圍了過來,有人幫忙報了警,有人指著遠處:“救護車來了!”

到了醫(yī)院,急診室的燈亮得刺眼。孟歡被推進去的時候,還死死抓著周理的手不放。他跟著跑了兩步,被護士攔?。骸凹覍僭谕獾?。”

等待的時間像被無限拉長,每一秒都像在油鍋里煎。周理靠著墻壁滑坐在地上,滿腦子都是孟歡蒼白的臉和那一地的血。他掏出手機給公司請假,聲音還是抖的,掛了電話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襯衫上也沾了不少血,是孟歡的。

不知過了多久,醫(yī)生出來了,摘下口罩說:“還好,傷口不深,沒傷到內(nèi)臟,縫了三針?!?/p>

周理緊繃的神經(jīng)驟然松懈,腿一軟差點站不住,扶著墻才穩(wěn)?。骸爸x謝醫(yī)生,謝謝……”

孟歡被推出來時已經(jīng)醒了,麻藥勁兒還沒過去,肚子不怎么疼了,但后怕一陣陣涌上來,看見周理就紅了眼:“周理……”

“我在呢,”周理立刻走過去,握住她沒輸液的手,掌心的溫度燙燙的,“沒事了,都過去了?!?/p>

晚上在病房陪護,周理幾乎沒合眼。孟歡想喝水,他立刻倒了溫水用棉簽沾著喂;她翻個身,他趕緊問是不是不舒服;就連護士進來換藥,他都寸步不離地守在旁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生怕出一點岔子。

孟歡想去廁所,不好意思麻煩他,掙扎著想自己下床,被周理按?。骸皠e動,我抱你去?!?/p>

“不用不用,我自己能行……”孟歡臉都紅了。

“聽話,”周理不由分說地把她抱起來,動作輕得像捧著易碎品,“剛縫了針,不能使勁?!?/p>

他就站在廁所門口等著,直到孟歡出來,又小心翼翼地抱回去。

躺回床上,孟歡看著他眼底的紅血絲,心里又暖又酸:“你睡會兒吧,我沒事了?!?/p>

周理搖搖頭,把椅子挪到床邊,握住她的手:“我不困?!?/p>

窗外的天慢慢亮了,晨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落在周理疲憊卻專注的臉上。孟歡看著他,忽然想起昨晚被抱住時,他身上的煙草味混著陽光的味道,竟奇異地讓她覺得安心。

她動了動手指,反握住周理的手。他立刻醒了似的,低頭看她:“怎么了?”

“周理,”孟歡輕聲說,“謝謝你?!?/p>

周理笑了笑,眼底的紅血絲也擋不住溫柔:“跟我說什么謝?!?/p>

孟歡點點頭,眼眶又熱了。肚子上的傷口還在隱隱作痛,但心里某個地方,卻被填得滿滿的,踏實又安穩(wěn)。

等孟歡麻藥勁兒徹底過去后,傷口的疼變得清晰起來,像有只手在里面輕輕擰著。孟歡側躺著,目光落在周理身上——他正坐在床邊削蘋果,手指骨節(jié)分明,動作卻有些笨拙,果皮斷了好幾次。

她忽然想起昨晚被他抱起的瞬間。那時她疼得快要失去意識,卻清晰地感覺到他脖頸處的顫抖,還有落在她額頭上的、溫熱的水珠。是眼淚嗎?她不敢確定,也沒敢問。那樣驕傲的一個人,怎么會哭呢?或許只是跑得太急,出的汗吧。

正想著,周理把削好的蘋果切成小塊,插了根牙簽遞到她嘴邊:“吃點?”

孟歡咬了一小塊,甜絲絲的味道在舌尖散開,她搖搖頭:“不想吃了。”

周理放下果盤,替她掖了掖被角,指尖不小心碰到她的臉頰,像被燙到似的。

病房門被猛地推開,雛安拎著個巨大的保溫桶沖進來,看到孟歡躺在病床上,眼淚“唰”地就下來了:“歡歡!你嚇死我了!我接到周理電話的時候,手都抖得握不住車鑰匙!”

她撲到床邊,想碰又不敢碰,眼圈紅得像兔子:“那個人渣抓到了嗎?!這種敗類就該關一輩子!”

“抓到了,”孟歡看著她哭花的臉,忍不住笑了笑,聲音還有點虛弱,“警察說,夠得上故意傷害罪了?!?/p>

“太好了!”雛安抹了把眼淚,又開始掉金豆子,“你說你,取個快遞而已,怎么就遇上這種事了……”

周理在旁邊遞了包紙巾過去,低聲道:“她剛醒,別讓她跟著你哭。”

雛安這才吸吸鼻子收了聲,打開保溫桶:“我媽燉了烏雞湯,說補氣血的,我給你盛點?”

孟歡剛點頭,病房門又開了,舒一凡晃晃悠悠地走進來,手里還拿著個卡通氣球,上面畫著只招財貓。“喲,我們歡姐這是負傷了?”他把氣球拴在床頭,笑得一臉不正經(jīng),“我就說嘛,歡姐還是像以前那么勇,上次為了只貓跟人嗆,這次直接正面剛,夠颯!”

孟歡瞥了他一眼,語氣帶著點玩笑的沖勁兒:“滾出去,別在這兒氣我,影響我傷口愈合?!?/p>

“哎哎,我這不是關心你嘛?!笔嬉环裁嗣亲?,倒也沒真生氣,從兜里掏出個護身符,“喏,我奶求的,保平安的,你戴著?!?/p>

雛安一把搶過去塞給孟歡:“算他有點良心。”

舒一凡撇撇嘴,又說了兩句注意身體的話,才轉身走了,臨走前還沖周理擠了擠眼。

沒過多久,鄭辭和齊也也來了。鄭辭拎著個果籃,齊也手里捧著個筆記本,兩人臉上都帶著關切。

“孟歡,感覺好點了嗎?”鄭辭走到床邊,“周理說你沒大事,我們還是不放心,把手頭的事趕緊處理完就過來了?!?/p>

齊也在旁邊點頭。

“謝謝你們。”孟歡心里暖暖的,“我真沒事,就是縫了幾針,過兩天就能出院了?!?/p>

“那也得好好養(yǎng)著,”鄭辭拉過一把椅子坐下,“女孩子家受這種傷,得多疼啊。別怕,現(xiàn)在都過去了,有哥在呢。想吃什么、缺什么,盡管跟哥說,千萬別客氣?!?/p>

孟歡緊繃的神經(jīng)又放松了些,笑著點頭:“嗯,知道了?!?/p>

周理在旁邊削著梨,聽著她們說話,嘴角不自覺地揚了揚。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孟歡臉上,給她蒼白的臉頰添了點暖意。

病房里安安靜靜的,雛安在一旁研究保溫桶里的湯,鄭辭和孟歡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齊也在旁邊默默看著電腦,偶爾插句話。舒一凡則在外面罰站。

孟歡看著眼前的一切,忽然覺得,那道傷口帶來的恐懼,好像被這些細碎的溫暖一點點沖淡了。她側過頭,看向周理專注的側臉,心里那點關于“眼淚”的疑惑,好像也沒那么重要了。

反正,他在這兒,就夠了。

等人都差不多走完后,周理找到雛安時,額角還帶著一層薄汗,襯衫袖口卷到小臂,他往病房的方向瞥了眼,聲音壓得很低:“雛安,孟歡這邊……你能不能多費心照看幾天?”

雛安正站在走廊的窗邊看樓下的人來人往,聞言轉過身,陽光剛好落在她臉上,把那雙清亮的眼睛照得很透徹?!霸趺戳耍俊彼龁?,語氣里帶著點漫不經(jīng)心,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窗框上的一道劃痕。

“醫(yī)生說她這幾天得有人盯著,按時換藥,翻身也得小心?!敝芾泶炅舜晔郑樕蠋еc難以啟齒的局促,“你也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好多事我實在不方便插手?!彼D了頓,又補充道,“我手頭那個項目到了關鍵期。實在抽不開身。”

雛安聽完,挑了下眉,嘴角勾起一抹淺淡的笑意:“什么嘛,搞得這么鄭重其事?!彼》块T口走了兩步,又回頭看了周理一眼,“我作為孟歡的最好的朋友,她生病了,我照顧她不是應該的嗎?你安心去忙你的項目吧,這里有我呢?!?/p>

周理像是松了口氣,眼底的焦灼淡了些,:“雛安。有什么需要的,或者孟歡有什么事,你隨時給我打電話,我一定盡快趕過來?!?/p>

“知道了?!彪r安擺了擺手,推門進了病房。

病房里很安靜,孟歡正靠在床頭翻一本雜志,臉色還有些蒼白,但精神頭比前兩天好了不少。聽見推門聲,她抬起頭,看見是雛安,笑了笑:“你回來了?!?/p>

“嗯,剛去樓下給你買了點蘋果,醫(yī)生說多吃點水果好?!彪r安把果籃放在床頭柜上,順手拿起旁邊的水壺,“水還熱嗎?要不要再給你倒點?”

“還熱著呢,剛護士來換液的時候給我倒過了。”孟歡合上書,“周理是不是找你了?我剛才好像聽見你們在外面說話。”

“嗯,他說他那邊項目忙,讓我多照看你幾天?!彪r安拿起一個蘋果,用病房里的清水洗了洗,又找了把水果刀,慢慢削著皮,“不過你也別多想,就算他不說,我也會來照顧你的。”

孟歡看著雛安低頭削蘋果的樣子,陽光透過窗戶落在她發(fā)頂,柔和得像一層光暈。她心里有些過意不去:“其實我自己也能行,就是麻煩你跑前跑后的。”

“說什么麻煩,咱們誰跟誰啊?!彪r安把削好的蘋果切成小塊,放進盤子里,插上牙簽遞過去,“快吃吧,剛削好的,甜著呢?!?/p>

接下來的幾天,雛安幾乎把醫(yī)院當成了第二個家。每天早上不到八點就過來,先去護士站問清楚孟歡當天的用藥和注意事項,然后幫她擦臉、擦手,等護工來幫忙翻身后,又忙著去外面買早飯。她知道孟歡剛做完手術,胃口不好,就變著花樣找那些清淡又可口的吃食,有時候是巷口那家店的南瓜粥配小菜,有時候是醫(yī)院附近老字號的豆腐腦,偶爾還會自己在家熬了小米粥帶過來,用保溫桶裝著,打開蓋時還冒著熱氣。

中午和晚上,她也會守在病房里,要么陪孟歡聊聊天,要么就拿本書坐在旁邊看,偶爾抬頭看看孟歡是不是睡著了,替她掖掖被角。孟歡要喝水、要上廁所,她都第一時間站起來幫忙,動作熟練得像是照顧過很多次病人。

孟歡一開始還有些不好意思,總覺得太麻煩雛安,但看著她忙前忙后毫無怨言的樣子,心里的那點拘謹也漸漸消散了。有時候兩人聊得興起,能從上學時的糗事說到對未來的打算,病房里的消毒水味似乎都被這些輕快的笑聲沖淡了不少。

大概過了四五天,孟歡早上醒來時,忽然發(fā)現(xiàn)身上的痛感幾乎消失了。她試著慢慢活動了一下胳膊和腿,雖然還有點僵硬,但那種鉆心的疼確實不見了。她心里一喜,等醫(yī)生來查房時,趕緊說了自己的感覺。

醫(yī)生仔細檢查了一番,又翻看了之前的記錄,笑著點了點頭:“恢復得不錯,比預期的還要好。傷口愈合得很順利,炎癥也消得差不多了,今天再觀察一天,沒什么問題的話,明天就可以辦理出院了?!?/p>

孟歡簡直高興壞了,等醫(yī)生走后,她拉著雛安的手,眼睛亮晶晶的:“雛安,我能出院了!”

雛安也替她高興,臉上的笑容比平時真切了許多:“我就說你恢復得快吧,看來這幾天的營養(yǎng)沒白補?!彼焓掷砹死砻蠚g額前的碎發(fā),“那今天咱們就開始收拾東西,省得明天手忙腳亂的?!?/p>

第二天一早,雛安就去辦理了出院手續(xù)。她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讓孟歡跟在后面慢慢走。走出醫(yī)院大門的那一刻,孟歡深吸了一口氣,陽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空氣里沒有了消毒水的味道,反而帶著點路邊花草的清香,讓她覺得渾身都輕快了。

“先送你回家歇歇吧。”雛安攔了輛出租車,報了孟歡家的地址。

孟歡的家在一個老舊的小區(qū)里,樓層不高,沒有電梯。雛安把東西放在地上,轉身扶著孟歡:“慢點,臺階有點陡?!?/p>

打開家門,一股熟悉的氣息撲面而來。房子不大,但收拾得很干凈,陽臺上擺著幾盆綠植,葉子綠油油的,一看就是精心養(yǎng)護過的??蛷d的沙發(fā)上搭著一條淺灰色的毯子,是孟歡平時看電視時蓋的。

“終于回來了。”孟歡靠在沙發(fā)上,長長地舒了口氣。住院這幾天,她總覺得渾身不自在,還是家里最舒服。

雛安把東西放好,去廚房倒了杯溫水遞給她:“你先坐著歇會兒,我去把你帶回來的藥整理一下,分好早中晚,省得你忘了吃?!?/p>

孟歡點頭附和。

雛安端著一杯泡好的蜂蜜水走過來,放在她面前的茶幾上:“剛出院,喝點蜂蜜水潤潤喉?!彼诿蠚g旁邊的沙發(fā)上坐下,看著她,忽然開口道:“歡歡,你要不搬到我那邊去?。俊?/p>

孟歡愣了一下,抬起頭看著雛安。

“我那兒是兩居室,有個房間一直空著,鋪著床單被罩就能住。”雛安解釋道,“你現(xiàn)在一個人住也不方便,我下班回去還能給你做個飯,幫你看看傷口恢復得怎么樣。”

孟歡想了想,雛安說得有道理。她確實擔心自己一個人應付不來,而且雛安的性子她知道,細心又周到,有她在身邊,自己也能安心不少。再說,她們倆高中時還幻想過長大后一起住,養(yǎng)個小貓或者小狗的幸福生活。

“會不會太麻煩你了?”孟歡還是有點猶豫。

“麻煩什么呀,正好我一個人住也挺悶的,你過去給我做個伴多好?!彪r安笑著拍了拍她的手,“就這么定了,你收拾一下東西,我?guī)湍懵?lián)系搬家公司?!?/p>

孟歡看著雛安眼里真誠的笑意,點了點頭:“那……好吧,謝謝你啊,雛安?!?/p>

“跟我還客氣什么?!彪r安站起身,“你先歇著,我去看看你有哪些東西要帶?!?/p>

孟歡拿出手機,先給周理打了個電話,告訴他自己已經(jīng)出院了,而且打算搬到雛安家住。

電話那頭的周理似乎松了口氣,聲音都輕快了不少:“出院了就好,搬到雛安家也好,她能照顧你。”他頓了頓,又說:“對了,雛安家離公司挺遠的,你之后上班不用那么早,12點打卡就行,路上別太趕。不過這幾天你先別急著上班,在家好好歇著,等徹底養(yǎng)好了再說?!?/p>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啊周理?!泵蠚g真心實意地說。周理雖然平時看著不茍言笑,總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但對她確實挺照顧的。

“沒事,好好休息?!敝芾碚f完,又叮囑了幾句讓她聽雛安的話,有不舒服就趕緊說,才掛了電話。

掛了電話,孟歡心里踏實了不少。她起身走到臥室,開始收拾要帶的東西。其實也沒什么好帶的,就是幾件換洗衣物,常用的護膚品,還有幾本書。她動作還不太利索,收拾得有點慢,雛安進來看到了,趕緊過來幫忙:“你坐著吧,我來就行?!?/p>

“我自己來,也沒多少東西?!泵蠚g笑著躲開她的手,“正好活動活動,總躺著也不舒服?!?/p>

雛安也不勉強,就在旁邊幫她遞遞東西。兩人一邊收拾,一邊閑聊,氣氛輕松又愜意。

東西收拾得差不多了,雛安拿出手機聯(lián)系了搬家公司,約好了時間。掛了電話,她看了看時間:“我去跟房東阿姨說一聲,咱們今天就搬走?!?/p>

“我跟你一起去吧?!泵蠚g也站起身。

房東是個六十多歲的老太太,就住在隔壁單元。平時對孟歡很照顧,知道她一個小姑娘在外面打拼不容易,有時候做了好吃的,會特意給她端一碗過來;家里的電器壞了,也會喊自己的兒子過來幫忙修。

孟歡敲了敲房東家的門,很快,老太太就開了門,看到是她們,笑著招呼:“是小孟啊,快進來坐?!?/p>

“阿姨,不坐了,我們是來跟您說一聲,我今天就要搬走了?!泵蠚g有點不好意思地說。

老太太愣了一下,隨即嘆了口氣:“怎么這么突然就搬走了?是住得不舒服嗎?”

“不是不是,”孟歡趕緊解釋,“我前幾天生病了,剛出院,我朋友讓我去她家住,也好有個照應?!?/p>

“哦,生病了啊,那是得有人照顧。”老太太點了點頭,眼里帶著關切,“現(xiàn)在好點了嗎?”

“好多了,謝謝您關心。”孟歡笑了笑,從錢包里拿出這個月的房租,遞了過去,“阿姨,這是這個月的房租,您收好?!?/p>

老太太看了看錢,又看了看孟歡:“你這才住了半個月,哪能收你全月的房租啊,我給你退一半?!闭f著就要往回拿錢。

“阿姨,不用退了。”孟歡把錢往老太太手里塞了塞,語氣很是爽快,“這幾個月多虧您照顧我,這點錢就當是我的一點心意了。再說,我這一搬走,您還得重新找租客,也挺麻煩的。”

老太太拗不過她,只好把錢收下了,拉著孟歡的手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天,叮囑她到了朋友家要好好養(yǎng)病,按時吃飯,別熬夜。孟歡一一應著,心里暖烘烘的。

從老太太家出來,孟歡站在樓道里,忽然有點舍不得。她從國外回來的第一天就租了這間房子,算起來也快兩年了。墻上還貼著她剛搬來時買的墻紙,雖然邊角有點卷了,但看著還是很親切;陽臺上的那幾盆綠植,還是她剛回國時,在樓下的花店買的,當時還是小小的一盆,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得枝繁葉茂了。

這里的一切都帶著她生活的痕跡,雖然只是一個臨時的落腳點,卻給了她一種踏實的歸屬感?,F(xiàn)在突然要搬走了,心里就像空了一塊似的,說不出的難受。

“怎么了?舍不得啊?”雛安看出了她的心思,走過來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

孟歡點了點頭,聲音有點低:“嗯,住了這么久,突然要走了,還真有點不習慣?!?/p>

“沒事,等你病好了,想回來看看,隨時都能來啊。”雛安笑著說,“再說了,我那兒也挺好的,小區(qū)環(huán)境不錯,樓下還有個小公園,等你好點了,咱們還能去散散步呢?!?/p>

孟歡吸了吸鼻子,努力擠出一個笑容:“嗯,走吧?!?/p>

沒過多久,搬家公司的人就來了。東西不多,很快就裝好了車。孟歡最后看了一眼這間屋子,客廳的燈還亮著,像是在無聲地送別。她輕輕關上門,把鑰匙放在了門口的鞋柜上——那是她早就說好的,搬走的時候把鑰匙留給房東。

“走吧。”雛安扶著她的胳膊,輕聲說。

孟歡點了點頭,跟著雛安下了樓。坐上車,看著窗外熟悉的街景一點點往后退去,她知道,自己暫時要離開這個住了兩年的地方了。心里雖然舍不得,但更多的是對未來的期待——或許,搬到雛安家,會是一段新的開始呢。

車子緩緩駛出小區(qū),陽光透過車窗照進來,落在孟歡的臉上,暖洋洋的。她靠在椅背上,看著窗外掠過的樹木和行人,嘴角慢慢勾起了一抹笑意。

搬家公司的車停在雛安家小區(qū)門口時,孟歡仰頭望了望這棟淺米色的居民樓。樓不高,只有六層,外墻爬著幾叢茂盛的爬山虎,綠得晃眼。雛安拎著最重的那個箱子走在前面,回頭沖她笑:“愣著干什么?上來啊?!?/p>

孟歡應了一聲,慢慢跟上。雛安的家在三樓,兩居室,裝修是簡約的日式風格,地板擦得發(fā)亮,踩上去悄無聲息??蛷d的落地窗很大,陽光鋪了一地,靠窗的位置擺著一張長長的木桌,上面攤著幾張畫紙,顏料管散落得隨性,倒添了幾分生氣。

“左邊這間是你的,我昨天剛換了新床單?!彪r安推開次臥的門,里面放著一張單人床,衣柜和書桌都是配套的原木色,墻角還擺著一盆琴葉榕,葉片舒展得像把小扇子。

孟歡放下手里的包,摸了摸床單,觸感柔軟:“你這也太周到了?!?/p>

“那是,也不看是誰的朋友。”雛安得意地揚了揚下巴,轉身去廚房倒水,“你先歇著,我去給你做點吃的,中午簡單吃點面條?”

“好啊?!泵蠚g坐在床邊,看著這間臥室,心里漸漸安定下來。

下午雛安去店里轉了圈,說是轉圈,其實也就是跟店員交代幾句新到的畫框該怎么擺,然后就揣著兩串剛烤好的糖葫蘆回來了。孟歡正靠在沙發(fā)上看書,聽見開門聲抬頭:“這么快就回來了?”

“店里那幾個老員工比我還熟門熟路,我這個店長本來就是個擺設?!彪r安把糖葫蘆遞過去,“剛出鍋的,還熱乎,你嘗嘗。”

孟歡咬了一口,山楂的酸混著冰糖的甜在舌尖化開,眉眼都彎了:“還是你懂我?!?/p>

“那可不,”雛安挨著她坐下,自己也拿起一串,“對了,晚上跟我睡主臥唄?我那床大,咱們倆擠擠正好,還能說說話。”

孟歡愣了一下:“你這臥室不是挺寬敞的嗎?我睡次臥挺好的?!?/p>

“哎呀,次臥那床太小了,你剛出院,睡不舒服?!彪r安拉著她的胳膊晃了晃,語氣帶著點撒嬌的意味,“再說了,我們高中的夢想不就是長大了買房一起住在一起嗎?現(xiàn)在好不容易就要實現(xiàn)啦!”

看著雛安亮晶晶的眼睛,孟歡實在沒法拒絕,只好點了點頭:“行吧?!?/p>

“太好了!”雛安歡呼一聲,吃完糖葫蘆就跑去主臥鋪床,把自己的枕頭往旁邊挪了挪,留出一大塊地方。

傍晚,孟歡洗完后躺在雛安那張鋪著碎花床單的雙人床上,鼻尖縈繞著一股淡淡的松節(jié)油混著柑橘香的味道——那是雛安畫室里常有的氣息,她總說顏料和香薰得搭著來,不然調(diào)色時都沒靈感。床墊軟得恰到好處,陷下去的弧度像被曬暖的云朵,可身邊的人顯然沒打算讓她享受這份愜意。

“歡歡,歡歡?”雛安的聲音像根羽毛,一下下蹭著她的耳廓,“你看我新買的睡衣,小貓耳朵會動哦?!?/p>

孟歡被她晃得沒法裝睡,只好睜開眼。床頭燈的暖光里,雛安穿著件珊瑚絨睡衣,帽子上的貓耳朵隨著她的動作一顛一顛,眼底亮得像盛了星子?!昂每矗彼裏o奈地笑,“昨天不是剛試過嗎?”

“那不一樣,”雛安往她身邊擠了擠,被子被卷得只剩個邊,“昨天是在鏡子里看,今天是在你面前看。你不覺得我像不像墨點?”

孟歡想起墨點,忍不住彎了嘴角:“不像,你比它吵多了?!?/p>

“哪有!”雛安不服氣地戳她胳膊,“我這是熱情!再說了,你難得來住,我不得抓緊時間跟你親近?誰知道你什么時候又被周理拐跑了?!?/p>

提到周理,孟歡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像平靜的湖面被投進顆石子,蕩開圈圈漣漪。她翻了個身,面朝天花板,指尖無意識地摳著床單紋路?!半r安,”她猶豫了會兒,還是開了口,“你說,我和周理,有戲嗎?”

黑暗里,雛安的呼吸頓了一下,隨即傳來篤定的聲音:“包有戲的??!你住院的時候,他守在床邊跟門神似的。”

“我知道他對我好,”孟歡的聲音低了些,帶著點說不清的悵然,“但我就是,不知道怎么向他表明心意?!彼椭芾碚J識太多年了,從穿校服到現(xiàn)在各自工作,熟悉得像左右手。有時候看著他低頭處理文件的側臉,想把“我喜歡你”說出口,話到嘴邊卻總變成“咖啡要加奶嗎”。

“這還不簡單,直接說嘛!”雛安說得輕巧,像在討論天氣,“你就抓著他胳膊,眼睛瞪大點,說‘周理我喜歡你,你要不要跟我試試’,保準他懵了之后就點頭。”

孟歡想象了一下那個場景他大概會挑眉看她,眼神帶慣有的戲謔,說不定還會逗她:“孟歡,你今天沒發(fā)燒吧?”她忍不住笑出聲:“哪有那么容易。”

“怎么沒有?”雛安撐起上半身,床頭燈光在她臉上投下細碎陰影,“周理看著冷淡,心思細得很。你上次隨口說喜歡街角的蛋撻,第二天他就帶了一整盒。這些還不夠明顯?”

孟歡抿著唇?jīng)]說話。這些事她都記在心里,像一顆顆攢起來的糖,甜得舍不得化開??烧驗樘滟F,反而怕伸手去拿時,會不小心摔碎。

“試試嘛,”雛安又往她身邊湊了湊,聲音軟乎乎的,“就算被拒了,至少不用天天猜來猜去,多難受。再說了,周理肯定喜歡你,他看你的眼神,跟看別人都不一樣?!?/p>

孟歡沉默了會兒,黑暗中仿佛能看到周理的眼睛。他的眼神總很亮,像淬了光的黑曜石,看她時,那光里會漾開一層她讀不懂的溫柔,讓她心慌,又忍不住沉溺。

“好,”她輕輕吸了口氣,像下定某種決心,“我試試。”

聽到回答,雛安開心地拍她胳膊:“這才對嘛!等你好消息!”

接下來她們又聊了些別的。雛安說店里新來的實習生總把天空涂成紫色,孟歡說公司樓下花店玫瑰打折,她買了一大束卻被同事笑沒人送。話題東拉西扯,從工作到生活,從過去到將來,窗外的月光悄悄爬上窗臺,又慢慢移到床腳,直到時鐘指向凌晨兩點,雛安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才迷迷糊糊地說:“不行了,我要睡了,明天休息也不能熬太晚,不然皮膚該差了。”

雛安是個畫師,大學學視覺傳達,畢業(yè)后沒去公司,用攢的錢和家里支持的啟動資金,在老城區(qū)開了家插畫工作室。門口種著兩盆繡球花,雇了三個和她一樣懷揣畫畫夢的年輕人。說是店長,她其實沒多少架子,稿子能自己畫就自己畫,員工有創(chuàng)意也從不干涉,有時候去外地采風,店里照樣運轉得井井有條,用她的話說就是:“我這個店長,可有可無,主要是來湊數(shù)的?!?/p>

孟歡“嗯”了一聲,幫她掖了掖被角。雛安很快發(fā)出均勻的呼吸聲。房間徹底安靜下來,只剩窗外偶爾的蟬鳴和遠處模糊的車喇叭聲。孟歡卻沒了睡意,睜著眼睛看天花板,腦子里反復回響著和雛安的對話,還有周理那雙總帶笑意的眼睛。

不知道過了多久,睡意終于襲來,意識像被溫水慢慢包裹,一點點沉入夢鄉(xiāng)。

夢里是六年前的夏天,蟬鳴聒噪得像要把整個世界掀翻??諝饫镲h著梔子花和試卷油墨的味道。

天臺上

周理就堵在她面前。

他穿著白襯衫,領口被風吹開兩顆扣子,露出清晰的鎖骨。那時他還是學校的風云人物,籃球場上總能引來女生尖叫,身邊總圍著一群人,驕傲得像只開屏的孔雀,又痞又帥??赡翘欤粗难凵駞s一點都不驕傲,反而帶著點她從未見過的緊張,耳尖微微泛紅。

“孟歡,我喜歡你,不是開玩笑?!?/p>

他的聲音吊兒郎當?shù)牟凰愦?,卻像驚雷般在她耳邊炸開。陽光落在他眼里,亮得驚人,像有團火在里面燒,要把她整個人都融化掉。孟歡當時傻站在原地,腦子一片空白,嘴上卻依舊不饒人,梗著脖子回:“誰……誰要你喜歡了?!?/p>

話一出口她就后悔了。心跳快得像要從嗓子眼里蹦出來,臉頰燙得能煎雞蛋,她甚至不敢抬頭看他的表情。

可他卻笑了,低低的笑聲混著風聲,像羽毛搔在心上。“沒關系,”他說,“我等你想通?!?/p>

那天晚上,孟歡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么也睡不著。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在墻上投下樹影,像張晃動的網(wǎng)。她從沒想過周理會喜歡自己,更沒想過聽到他的表白時,心跳會快得像要炸開。

她爬起來,從書桌抽屜里翻出最漂亮的粉色信紙——那是生日時同桌送的,她一直沒舍得用。咬著筆桿坐了半宿,寫了又劃,劃了又寫,筆尖把紙都戳出了小洞。最后,紙上只剩下一句話:“周理,你要是真有本事,就等我到畢業(yè)?!?/p>

落款是她的名字,后面還畫了只張牙舞爪的尖尾小貓,爪子畫得特別鋒利,尾巴翹得老高,像在掩飾什么,又像在放狠話。畫完她才發(fā)現(xiàn),那小貓的眼神,居然有點像她自己此刻的樣子——明明慌得不行,偏要裝出很兇的模樣。

第二天早自習前,她趁著周理去操場跑步,鬼鬼祟祟地溜到他座位前,把信紙折成小方塊,飛快地塞進他課桌的縫隙里。做完這一切,她像做了什么虧心事,幾乎是逃著跑回自己座位的,心臟砰砰直跳,一節(jié)課都沒敢抬頭看他那邊。

可后來,直到畢業(yè),她都沒敢再提這回事。周理也像沒看到那封信一樣,依舊每天在她課桌里塞熱牛奶。依舊在放學路上,不遠不近地跟在她身后。

她以為,那封信早就被他當成廢紙扔了。畢竟那么幼稚,那么別扭,字里行間都是欲蓋彌彰的慌張。

但其實他早就看見了。那封信也被他保存的好好的。

其實周理把她帶回家那天,她想走上前,想問他為什么當時不說,想問他這些年是不是也和她一樣,把這份喜歡藏了又藏??稍捪癖会斣谏ぷ永?,她只能逃跑。

“歡歡?歡歡你醒了?”

孟歡猛地睜開眼,胸口還在劇烈起伏,額頭上覆著一層薄汗。窗外的天已經(jīng)亮了,陽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在地板上投下一道長長的光帶。雛安正撐著胳膊看她,眼里帶著擔憂:“你做噩夢了?剛才一直在哼哼?!?/p>

“沒……沒有,”孟歡喘了口氣,揉了揉發(fā)澀的眼睛,“就是做了個夢,夢到高三了?!?/p>

“夢到周理了?”雛安促狹地眨眨眼,“是不是夢到你們倆在教室里傳紙條?”

孟歡的臉頰有點發(fā)燙,沒承認也沒否認,只是掀開被子坐起來:“幾點了?”

“快七點了,”雛安打了個哈欠,“我今天休息,本來想睡個懶覺的,結果被你折騰醒了。說吧,怎么補償我?”

“請你吃早餐?”孟歡拿起手機,屏幕上有一條未讀消息,是周理發(fā)來的,時間是六點半:“醒了嗎?早餐想吃什么?我順路給你帶過去?!?/p>

看著那條消息,孟歡的心跳又開始加速,夢里的場景和現(xiàn)實重疊在一起。周理的字跡,周理的眼神,還有那句藏了六年的“我等你”。

她深吸一口氣,指尖在屏幕上敲了很久,終于發(fā)出一條消息:“周理,你今天有空嗎?我想跟你說件事。”

發(fā)送成功的提示彈出時,她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擔,又像是揣了只亂撞的小鹿。

雛安湊過來看了一眼,吹了聲口哨:“可以啊孟歡,行動力挺強。你今天就一個目標:專心去搞定周理!”

孟歡笑了笑,心里卻還是有點慌。她走到窗邊拉開窗簾,陽光瞬間涌了進來,暖得讓人發(fā)困。樓下的早餐店已經(jīng)開始營業(yè),飄來陣陣豆?jié){油條的香氣,幾個背著書包的學生說說笑笑地走過,像極了當年的她和周理。

手機震動了一下,是周理的回復:“有空,等我?!?/p>

只有兩個字,卻讓孟歡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想起夢里他說“我等你”時的眼神,亮得像要把整個夏天的光都裝進去。

也許,是時候了。

她轉身看向雛安,眼神里帶著點不確定,卻更多的是一種豁出去的勇氣:“雛安,你說,我今天就表白可以嗎?”

雛安正在床上滾來滾去,聞言停下動作,認真地想了想:“表?。≡趺床槐??你想想,周理等了你這么多年,你再主動一點,這不就成了嗎?之前叫你不主動也只是為了測試他而已?!?/p>

孟歡咬了咬唇,點了點頭。

是啊,都等了這么多年了,不差這最后一步。

她走到衣柜前,開始翻找衣服。雛安的衣柜里掛滿了各種奇奇怪怪的衣服,有印著貓咪圖案的衛(wèi)衣,有綴著蕾絲的連衣裙,還有件后背畫著星空的牛仔外套。孟歡挑了件簡單的白色T恤和牛仔褲,鏡子里的自己看起來有點緊張,眼底卻藏著一絲期待。

“對了,”雛安突然想起什么,從床頭柜里翻出一個相框遞給她,“這個給你。”

相框里是張拍立得照片,是高三她們?nèi)W校附近的公園玩時拍的。照片上周理正低頭幫她系鞋帶,陽光落在他發(fā)頂,側臉的線條柔和得不像話,而她則張著嘴在說什么,表情傻乎乎的。

“這張照片我洗了兩張,”雛安說,“你拿著,說不定能派上用場。”

孟歡把相框小心地放進包里,指尖摩挲著光滑的邊緣,心里踏實了不少。

沒過多久,門鈴響了。雛安跑去開門,沖著外面喊:“周理你來啦!我們家歡歡正在梳妝打扮,你等會兒啊。”

孟歡聽到周理的聲音,低沉悅耳:“沒事,我等她?!?/p>

她深吸一口氣,走到客廳門口。周理正站在玄關,穿著件淺灰色的襯衫,手里提著兩個早餐袋,看到她時,眼睛亮了亮:“醒了?”

“嗯,”孟歡點點頭,心跳又開始不爭氣地加速,“我們……出去說吧?!?/p>

“好?!敝芾砗茏匀坏亟舆^她手里的包,“早餐先吃點墊墊肚子?”

“不了,”孟歡搖搖頭,跟著他走出樓道,“找個地方坐下來聊吧?!?/p>

小區(qū)門口有個小公園,晨練的老人已經(jīng)散去,只剩下幾個推著嬰兒車的媽媽在聊天。他們在長椅上坐下,陽光透過樹葉灑下來,落在周理的肩膀上。

“你想跟我說什么?”周理轉過頭看她。

孟歡攥緊了手里的包,指尖都有些發(fā)白。她張了張嘴,好幾次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周理很有耐心地等著,沒有催促,只是安靜地看著她,眼里帶著鼓勵。

“周理,”終于,孟歡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聲音雖然有點抖,卻很清晰,“六年前,在教學樓上的天臺上,你說喜歡我,還記得嗎?”

周理的眼神閃了一下,點了點頭:“記得。”

“那……那封信,你記得嗎?!泵蠚g的臉頰紅得像要滴血。

周理笑了,那笑容像春風拂過湖面,漾開層層漣漪。

“記得,一記得,”他說,“你說'周理,你要是真有本事,就等我到畢業(yè)?!业攘?,從畢業(yè)等到現(xiàn)在,一直在等?!?/p>

孟歡的眼淚突然就掉了下來。原來他一直在等他,原來他真的等了這么多年。那些藏在心里的不安和猶豫,在這一刻全都煙消云散了。

“周理,”她吸了吸鼻子,抬起淚眼朦朧的眼睛看著他,“我喜歡你,不是高三時的懵懵懂懂,是現(xiàn)在,很認真的那種喜歡?!?/p>

周理愣住了,他伸出手,輕輕擦掉她臉上的眼淚,指尖的溫度燙得她心慌。“孟歡,”他的聲音有點啞,眼神亮得像夢里一樣,“這句話,我等了六年?!?/p>

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落在他們緊握的手上。遠處傳來孩子們的笑聲,空氣里彌漫著青草和陽光的味道。孟歡看著周理的眼睛,突然覺得,原來有些等待,真的是值得的。

她想起雛安的話,忍不住笑了起來。原來直接說出來,真的沒那么難。

周理看著她笑,也跟著笑了起來,伸手把她攬進懷里?!白甙桑彼f,“去吃早餐,吃完我?guī)闳€地方。”

“去哪里?”孟歡靠在他懷里,聽著他有力的心跳,覺得無比安心。

“去了就知道了,”周理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聲音里帶著笑意,“給你個驚喜?!?/p>

孟歡抬頭看他,陽光落在他臉上,勾勒出熟悉的輪廓。她突然覺得,這個夏天,好像比六年前的那個,還要更暖一點。

早餐店的吊扇慢悠悠轉著,將豆?jié){的熱氣攪得四散。孟歡捏著勺子的手微微發(fā)顫,瓷勺邊緣的涼意透過指尖漫上來。

“其實我當年走是有原因的……我媽在我出生時就難產(chǎn)走了?!彼鋈婚_口,聲音輕得像被風吹散的蒲公英,“從小就我跟我爸過。他是自己創(chuàng)業(yè)的,總說要給我攢夠嫁妝,讓我嫁個不用看人臉色的人家?!?/p>

周理握著筷子的手頓了頓,抬眼看向她。晨光落在她睫毛上,投下細碎的陰影,那些他從未觸及的過往,正從她顫抖的聲線里一點點淌出來。

“出事那天,是因為警察帶走了我爸,他隔著鐵門喊,讓我走?!泵蠚g的喉結滾動著,像是在吞咽玻璃碴,“他說那些人不是沖著錢來的,是要整垮他,留我在國內(nèi),遲早會被當成要挾他的籌碼?!?/p>

她記得那天晚上,父親的老戰(zhàn)友敲開家門,塞給她一本護照和一張去國外的單程票?!澳惆衷诶锩嫱形肄k的,”那叔叔眼圈通紅,“他說讓你去國外,躲躲?!?/p>

“我爺爺奶奶早就因為我媽生不出兒子,跟我們斷了來往。那時候我站在空蕩蕩的客廳里,看著墻上我跟我爸的合照,突然覺得天塌了?!泵蠚g低下頭,長發(fā)垂下來遮住臉,“我連給你寫封信的勇氣都沒有。我怕信會被那些人看到,怕他們順著地址找到你,更怕……怕你知道我爸爸進來監(jiān)獄,會覺得我麻煩。”

去國外的飛機上,她把周理塞在她練習冊里的紙條翻來覆去地看。那張寫著“等你想清楚,多久都等”的草稿紙,被她攥得皺成一團,邊角磨出毛邊。

“我在那邊待了六年?!彼穆曇魩е煅省?/p>

回國那天,她在機場看著熟悉的中文指示牌,突然蹲在地上哭了。她去了以前的高中,操場邊的梧桐樹又粗了一圈,可再也沒見過那個穿著白襯衫的少年。她去他們常去的奶茶店,老板娘還記得她愛喝的珍珠奶茶,笑著問:“那個總跟你一起來的男生呢?好久沒見了。”

她只能搖搖頭,說:“不知道?!?/p>

“周理,對不起?!泵蠚g抬起頭,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掉,砸在豆?jié){碗里,漾開一圈圈漣漪,“我當年太膽小了,把你一個人丟在原地,讓你等了那么久,甚至……甚至讓你以為我是故意躲開的。”

周理放下筷子,起身走到她身邊。他沒說話,只是伸出手,輕輕把她攬進懷里。他的懷抱很暖,帶著淡淡的皂角香,像小時候蓋在身上的棉被,讓人瞬間卸下所有防備。

“我知道。”他的聲音在她頭頂響起,帶著一種壓抑了太久的沙啞,“我去你家樓下等了三個月,去你家那邊的小城問遍了所有高中,托人打聽去國外的留學生名單?!?/p>

他記得自己大學畢業(yè)那年,在一場跨國建筑展上看到一個熟悉的側影。那個女孩正在跟客戶交談。他追過去喊“孟歡”,那女孩卻回過頭,一臉茫然地說“你認錯人了”。

“我以為你不會回來了?!敝芾硎站o手臂,把臉埋在她發(fā)間,聲音里帶著失而復得的顫抖,“每次在街上看到跟你身形相似的女孩,都會心跳加速,可每次追上去,都不是你?!?/p>

孟歡在他懷里哭得更兇,像是要把這六年的委屈和思念全都哭出來。早餐店的老板娘端著小籠包走過,看到這一幕,悄悄退了回去,還貼心地關了他們旁邊的吊扇。

“對不起……”她哽咽著,一遍遍地說。

“沒關系。”周理輕輕拍著她的背,像是在安撫一只受驚的小貓,“真的沒關系?!?/p>

他抬起手,擦掉她臉頰的淚水,指尖溫柔地劃過她的眉眼。陽光透過玻璃窗落在他臉上,他的眼神亮得驚人,像是盛著整個夏天的光。

“至少,”他頓了頓,聲音溫柔而堅定,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慶幸,“至少現(xiàn)在,你回來了?!?/p>

至少此刻,你就靠在我懷里,眼淚是熱的,呼吸是真的,再也不會像六年前那樣,突然消失在風里。

孟歡看著他眼里的自己,淚眼婆娑,狼狽不堪,可那雙眼眸里沒有絲毫責備,只有滿滿的疼惜。她忽然覺得,那些跨越山海的等待,那些藏在心底的怨懟,好像都在這一刻變得微不足道。

“周理,”她吸了吸鼻子,伸手緊緊抱住他的腰,“以后……再也不走了?!?/p>

周理笑了,低低的笑聲震得胸腔微微發(fā)顫。他低頭,在她額頭印下一個輕柔的吻,像在確認這不是一場夢。

“好?!彼f,“再也別走了?!?/p>

窗外的蟬鳴依舊聒噪,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孟歡靠在周理懷里,聽著他有力的心跳,突然覺得,這個遲到了六年的夏天,好像比任何時候都要溫暖。

那些錯過的時光,那些沒說出口的話,都沒關系了。

只要此刻,你在就好。

吃完早餐,周理開車載著她往老城區(qū)的方向走。車窗開著,風卷著路邊梧桐葉的氣息灌進來,孟歡把胳膊肘支在窗沿上,看著街景一點點倒退。路過以前的高中時,她下意識地挺直了背——校門口的梧桐長得更高了,穿著藍白校服的學生三三兩兩地往里走,校服領口的徽章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

“想進去看看嗎?”周理停在路口等紅燈,側頭問她。

孟歡搖搖頭,心里卻像被什么東西輕輕撓了一下?!安涣?,”她說,“都變了吧?!?/p>

“沒變多少,”周理說,“操場邊的紫藤蘿還在,去年我路過時,開得正盛。”他頓了頓,補充道,“就是你以前總躲著抽煙的那個角落?!?/p>

孟歡的臉頰微微發(fā)燙。高三那年春天,她總愛在那個角落抽煙,那里背陰,并且人少,又能看到籃球場。周理打球時總愛往這邊看,投進三分球就沖她揚下巴,引得隊友們起哄。那時候她總裝作沒看見。

孟歡現(xiàn)在早已經(jīng)把煙戒了。因為在國外的,那里沒孟歡喜歡抽的煙賣,外國煙孟歡也抽不習慣。久而久之,就戒了。

車子拐進一條窄窄的巷子,青石板路凹凸不平,車輪碾過發(fā)出“咯噔”聲。巷子兩側是白墻黑瓦的老房子,墻頭上探出幾枝石榴花,紅得像一團火。周理把車停在巷口,牽著孟歡的手往里走。

“這里是……”孟歡看著眼前熟悉的景象,腳步頓住了。巷尾那家爬滿爬山虎的老書店還在,門口的木牌上寫著“舊時光”三個字,字跡被雨水沖刷得有些模糊。

“你以前總來這兒租漫畫,”周理的聲音帶著笑意,“說老板進的《火影忍者》是全市最全的?!?/p>

孟歡記得。那時候她省下的零花錢來租漫畫,總坐在書店角落的藤椅上看到天黑。有一次下雨,她沒帶傘,正急得團團轉,周理突然出現(xiàn)在門口,手里拿著兩把傘,說“我媽多買了一把,借你”。后來她才知道,那是他跑遍三條街才買到的。

書店老板是個頭發(fā)花白的老爺爺,正坐在門口搖著蒲扇打盹。聽到腳步聲,他抬起頭,看到孟歡時愣了一下,隨即笑了:“這不是歡歡嗎?多少年沒來了?!?/p>

“李爺爺,”孟歡也笑了,眼眶有點發(fā)熱,“您還記得我啊?!?/p>

“怎么不記得?”李爺爺站起身,拍了拍她的胳膊,“那時候總跟在一個高個子男生后面來的小姑娘,看漫畫看得入迷,喊都喊不動?!彼聪蛑芾恚[起眼睛想了想,“這不就是那個高個子男生嗎?長這么大了。”

周理笑著點頭:“爺爺好,我們來看看?!?/p>

書店里還是老樣子,木書架上擺滿了書,陽光透過天窗照下來,在地板上投下光斑,空氣中飄著舊紙張?zhí)赜械挠湍丁C蠚g走到漫畫區(qū),指尖拂過熟悉的書脊,突然在最上層看到了那套《火影忍者》的最終卷。

“還在啊?!彼@訝地說。

“你當年沒看完就沒來借書了,”李爺爺慢悠悠地說,“我想著你說不定哪天會來還書,就一直留著。”

孟歡的心猛地一揪。她當年借了最后一卷,還沒來得及還就突然離開,沒想到李爺爺記了這么多年。

周理從她身后走過來,伸手取下那本漫畫,翻開第一頁。泛黃的紙頁上,有個小小的涂鴉——是只張牙舞爪的尖尾小貓,旁邊寫著“歡歡借”三個字,字跡張揚又潦草,和當年那封情書上的筆跡如出一轍。

“你畫的?”他挑眉看她。

孟歡的臉瞬間紅了,伸手想去搶:“別亂看?!?/p>

周理卻把書舉得高高的,指尖劃過那個尖尾貓涂鴉:“畫得挺好,比你現(xiàn)在畫的好看。”

“我現(xiàn)在才不畫這個呢。”孟歡嘟囔著,卻忍不住笑了。

從書店出來,周理牽著她的手往巷子深處走。拐過一個彎,眼前突然出現(xiàn)一片小小的院子,院門口爬滿了牽牛花,紫色的花瓣在陽光下輕輕搖曳。

“這里是……”孟歡愣住了。

“我租的地方,”周理解開院門的鎖鏈,推開門,“前段時間剛收拾好?!?/p>

院子里種著幾棵桂花樹,樹下擺著一張石桌和四個石凳。正對著院門的是一間小小的平房,白墻上掛著一塊木質(zhì)招牌,上面寫著“畫室”,字跡蒼勁有力,是他的筆跡。

“你什么時候開始畫畫了?”孟歡驚訝地問。她從沒聽說過他喜歡畫畫。

周理笑著推她進屋:“進去看看就知道了?!?/p>

畫室里寬敞明亮,靠墻擺著一排畫架,上面都蒙著白布??看暗奈恢梅胖粡埓髸?,上面攤著幾張草圖,旁邊堆著顏料和畫筆??諝庵酗h著松節(jié)油的味道,和雛安畫室的味道很像,卻又多了點淡淡的墨香。

“這些年,想你的時候就畫畫,”周理走到一個畫架前,輕輕掀開白布,“畫得不好,不許笑?!?/p>

畫布上是幅油畫,畫的是高三那年的操場。陽光透過梧桐樹葉灑在跑道上,一個穿著藍白校服的女生正往前走,馬尾辮在身后輕輕晃動。畫得不算專業(yè),筆觸甚至有些生澀,卻把光影和神態(tài)捕捉得恰到好處——那個女生,分明就是她。

孟歡的呼吸頓住了,眼眶瞬間濕潤。

周理又掀開旁邊的畫架。這幅畫的是老書店門口,下雨天,穿著校服的男生撐著兩把傘,看著躲在屋檐下的女生,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

“這是……”孟歡的聲音哽咽了。

“那天你沒帶傘,”周理的聲音很輕,“我在書店對面看了你很久,想跟你說‘一起走’,卻沒敢。”

他一幅一幅地掀開白布。有她趴在課桌上睡覺的樣子,陽光落在她臉上,睫毛投下淺淺的陰影;還有她在籃球場上看他打球的樣子,眼睛亮得像盛了星子……

最后一幅畫,畫的是六年前在天臺時候。男生站在女生面前,眼神亮得驚人,陽光透過葉隙落在他們身上,空氣中仿佛飄著梔子花的香氣。畫的右下角,有一行小小的字:等你。

“這些年,我每年都會畫一幅你的畫,”周理走到她面前,輕輕擦去她臉上的眼淚,“想告訴你,我一直沒忘。”

孟歡再也忍不住,撲進他懷里放聲大哭。這些畫,每一幅都帶著時光的溫度,記錄著那些她以為早已被遺忘的瞬間。原來他一直都記得,記得她的樣子,記得他們一起走過的路。

“周理,”她哽咽著說,“你怎么這么傻?!?/p>

“不傻,”周理緊緊抱著她,聲音帶著失而復得的顫抖,“等你的每一天,都覺得值得?!?/p>

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落在他們身上,暖洋洋的。畫室里很安靜,只有孟歡壓抑的哭聲和周理溫柔的安撫聲。過了很久,孟歡的哭聲漸漸停了,她抬起頭,看著周理的眼睛,認真地說:“周理,以后換我來陪你,好不好?”

周理的眼睛亮了,像有星光落進去。他點頭,聲音沙?。骸昂?。你再也不許走了?!?/p>

他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又吻了吻她的眼角,最后停在她的唇上。這個吻很輕,帶著小心翼翼的珍惜,像怕驚擾了什么。孟歡閉上眼睛,任由自己沉溺在這個遲到了六年的吻里,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填滿了,暖暖的,脹脹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們才分開。周理額頭抵著她的額頭,呼吸交融在一起?!皩α?,”他突然想起什么,拉著她走到書桌前,打開最下面的抽屜,拿出一個鐵皮餅干盒,“還有一樣東西給你。”

餅干盒上印著小熊圖案,已經(jīng)有些銹跡了。孟歡打開盒子,里面鋪著一層軟布,上面放著的,是她當年埋在花壇里的那個鐵皮餅干盒里的東西——是一張她早就忘了的照片。

照片是高三畢業(yè)照,她站在人群里,笑得一臉傻氣,而周理站在她斜后方,眼神越過人群,正落在她身上,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意。

“這張照片,我找了好久才拿到的,”周理說,“那時候總覺得,能跟你站在同一張照片里,就很好了。”

孟歡拿起那張照片,指尖輕輕拂過周理的臉,眼眶又開始發(fā)熱。原來喜歡一個人,是藏不住的,即使隔著人群,隔著時光,也能從眼神里看出來。

“周理,”她忽然想起什么,從包里拿出雛安給她的那張拍立得照片,“這個給你。”

照片上周理正低頭幫她系鞋帶,陽光落在他發(fā)頂,側臉的線條很鋒利。周理接過照片,看了很久,然后小心翼翼地放進那個鐵皮餅干盒里,和其他東西放在一起。

“以后,我們要拍更多的照片,”他說,“填滿這個盒子?!?/p>

“好?!泵蠚g笑著點頭。

那天下午,他們在畫室待了很久。周理教她畫畫,她笨手笨腳地拿著畫筆,把顏料蹭得滿手都是。周理無奈地笑,拿濕巾幫她擦手,指尖的溫度燙得她心慌。陽光漸漸西斜,透過窗戶照在畫架上,給那些畫鍍上了一層金邊。

“該回去了,”周理看了看時間,“雛安該著急了。”

孟歡點點頭,卻不想動。她喜歡這里的安靜,喜歡和周理在一起的感覺,仿佛時間在這里放慢了腳步,能讓他們好好地彌補那些錯過的時光。

周理看穿了她的心思,笑著說:“以后我們可以經(jīng)常來?!?/p>

他們收拾好東西,鎖上院門。夕陽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交疊在一起,像再也分不開的樣子。走在巷子里,孟歡突然想起什么,問:“周理,你當初為什么會喜歡我???”

周理聽到這句話后,明顯地愣了一下,他輕聲說道:“我也不知道,也許是因為你父親因為忙于工作無法陪伴在你身邊的時候,我看到了你眼中的寂寞。那個時候,我就在心里暗暗告訴自己,你是如此的美好,一定需要有人陪伴,一定要有人去愛你。所以,我就來了。”

“還或者是看見你睡覺流口水,覺得傻傻的,怪可愛的?!?/p>

“哪有!”孟歡不服氣地捶了他一下,“我才不會流口水?!?/p>

“有,”周理一本正經(jīng)地說,“我還偷偷給你畫了下來,藏在素描本里?!?/p>

孟歡又氣又笑,卻忍不住好奇:“真的假的?”

“真的,”周理說,“下次給你看?!?/p>

他們一路說說笑笑,像所有熱戀中的情侶一樣。路過那家老書店時,李爺爺還在門口搖著蒲扇,看到他們牽著手,笑著說:“早就該在一起了。”

孟歡的臉頰紅了,周理卻大方地笑:“爺爺,謝謝您照顧她?!?/p>

回到雛安家里時,已經(jīng)是晚上了。雛安正盤腿坐在沙發(fā)上吃西瓜,看到他們回來,眼睛亮了亮:“怎么樣怎么樣?成了嗎?”

孟歡不好意思地點點頭,臉頰紅得像熟透的蘋果。

周理笑著揉了揉她的頭發(fā):“成了?!?/p>

“我就說嘛!”雛安興奮地拍了下手,“我就知道你們倆肯定有戲??欤o我說說,你們?nèi)ツ膬毫??周理是不是給你準備了什么驚喜?”

孟歡把下午的事說了一遍,說到那些畫時,眼眶又紅了。雛安聽得一臉感動:“周理也太浪漫了吧!不行,我要把你們的故事畫成插畫,肯定能火。”

“別亂來,”孟歡笑著阻止她,“多不好意思啊?!?/p>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雛安說,“這么甜的故事,就該分享出來?!?/p>

周理留在這里吃了晚飯。雛安做了一大桌子菜,還開了瓶紅酒,說是要慶祝他們“終成眷屬”。飯桌上,雛安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一會兒問他們打算什么時候見家長,一會兒說要幫他們設計情侶裝,氣氛熱鬧得像過年。

吃完飯,周理要回去了。孟歡送他到樓下,夏夜的風帶著一絲涼意,吹得人很舒服。

“早點休息,”周理揉了揉她的頭發(fā),“你先休息一下,過幾天我接你上班?!?/p>

“好。”孟歡點點頭。

周理看著她,眼神溫柔:“孟歡,我愛你。你再也不能走了?!?/p>

你別想再從我身邊逃走。

“我不走。”孟歡笑了,踮起腳尖,在他臉頰上輕輕吻了一下,然后像只受驚的小兔子,轉身跑回了樓里。

周理摸了摸被她吻過的地方,站在樓下看了很久,直到看到她房間的燈亮了,才轉身離開,嘴角的笑意怎么也藏不住。

孟歡靠在門后,心跳得飛快。她走到窗邊,看著周理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又甜又慌。

“怎么樣?是不是心跳加速?”雛安突然出現(xiàn)在她身后,促狹地眨眨眼。

孟歡嚇了一跳,拍了拍胸口:“你嚇死我了?!?/p>

“嘿嘿,”雛安笑著說,“看你這春心蕩漾的樣子,就知道進展順利??欤艺f說,那個吻是什么感覺?”

孟歡的臉頰又紅了,推了她一把:“小孩子家家的,問這些干什么。”

“我才不是小孩子呢,”雛安不服氣地說,“我可是你的愛情見證人?!?/p>

她們回到房間,躺在床上,又聊了很久。孟歡說著她和周理的過去,說著那些藏在心底的小秘密,雛安聽得津津有味,時不時發(fā)表幾句評論。月光透過窗戶照進來,灑在她們身上,溫柔得像一層紗。

“歡歡,”雛安突然說,“我真為你開心?!?/p>

孟歡笑了,心里暖暖的:“嗯。?!?/p>

她想起六年前那個蟬鳴聒噪的夏天,想起周理站在天臺上的樣子,想起那些錯過的時光,突然覺得,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也許愛情就是這樣,會遲到,但不會缺席。

“好了,快睡吧,”雛安打了個哈欠,“明天還要上班呢?!?/p>

“嗯。”孟歡點點頭,閉上眼睛。

黑暗中,她仿佛又看到了周理的眼睛,亮得像盛了星光。她嘴角帶著笑意,漸漸進入了夢鄉(xiāng)。夢里,是那個陽光明媚的午后,她和周理坐在畫室里,一起畫畫,陽光透過窗戶照進來,把他們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

這個夏天,好像真的比以往任何一個夏天,都要更暖一點。


更新時間:2025-08-14 04:11:3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