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嗯?”季知風(fēng)挑眉,湛藍的眼眸里滿是困惑,甚至有點懷疑自己的中文理解能力,“什么意思?不是前男友,又是?”
“季老板,請離員工私生活遠一點!”阮清淮被他糾結(jié)的表情逗笑,故作嚴肅地板起臉,隨即像只靈巧的鹿,跑開去接待其他客人。
她尚未想好如何清晰解釋那段與“第二人格”相愛的過往,這聽起來太過離奇,甚至有些荒誕。
她不確定季知風(fēng)是否能完全理解并接受。
畫展進行過半,季知風(fēng)因一個重要電話需提前離場處理,獨留阮清淮在現(xiàn)場主持大局。
然而,她總感覺一道熾熱而復(fù)雜的目光如影隨形地追隨著自己,讓她如芒在背,心中隱隱不自在。
直至畫展結(jié)束,送走最后一批賓客,阮清淮才長舒一口氣。
剛轉(zhuǎn)身,便被守候已久的裴文景再次攔住。
他望著她嘴角猶帶淺笑、透著忙碌后滿足的側(cè)臉,心緒翻涌如潮。
沉默許久,他上前一步,高大的身影籠罩住她,帶來一絲壓迫感。
他努力回憶著副人格“阿景”待她的親昵姿態(tài),抬手,帶著一絲笨拙的試探,欲觸碰她微涼的臉頰。
卻被阮清淮迅速而堅定地側(cè)身避開,她后退一步,拉開安全距離:“裴先生,還有事嗎?”語氣平靜無波。
裴文景的手懸在半空,終是無力地垂落,眼中最后一絲希冀的光芒也熄滅了。
“清淮......”他聲音干澀,帶著濃濃的疲憊和遲來的悔恨,“對不起......三年前......對你所做的一切......”
遲來了三年的道歉,凝結(jié)著他日夜煎熬的悔恨。
自山上被救回后,他再度被強制關(guān)入精神病院。
只是這次,再沒有阮清淮那樣全心全意愛他、包容他、治愈他的人相伴。
他在主人格與副人格的混亂撕扯中,在分不清自己是誰的混沌里,嘗試了無數(shù)次自殺,差一點點,他就真的被那個“阿景人格”徹底抹殺。
幸而裴母不忍心,在他偶爾清醒的間隙,告知已尋得阮清淮并未死亡、且可能在A國的消息——但她只告知了她認定的兒子,而非那個“怪物”。
縱使醫(yī)生早已解釋副人格亦是裴文景自身的一部分,是他被壓抑的、渴望愛與救贖的隱藏性格,裴母仍無法接受,她從小引以為傲的兒子變成“副人格”那般陰郁暴戾的模樣。
得知阮清淮尚存于世,成了裴文景活下去的唯一執(zhí)念。
他經(jīng)歷了長達三年與“阿景人格”慘烈而痛苦的精神抗爭。
憑借著對阮清淮的愧疚和一絲殘存的妄念,他終于在上個月,以近乎同歸于盡的慘烈方式,徹底“抹殺”了“阿景人格”的意識,恢復(fù)成了外人眼中“正?!钡呐嵛木?。
只是這“正?!北澈?,是靈魂深處難以填補的巨大空洞和無盡的疲憊。
他看著眼前這個日思夜想、令他魂牽夢縈的人真真切切地站在眼前,不再是午夜夢回時的幻影,他喃喃地解釋,試圖剖開自己血淋淋的傷口:“三年前…對你所為,是我一生之痛。還有…為我母親當年默許甚至間接促成對你的傷害道歉......”他將所有的罪責(zé)攬到自己身上。
阮清淮淺笑著搖頭,語氣平和卻帶著不容置疑的疏離:“夫人從未趕我走,離開,是我自己的選擇。”她強調(diào)了“自己”二字。
此言一出,裴文景心中更痛,如同被狠狠剜了一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