篤篤篤。
敲門聲陡然在祠堂外響起。
正跪坐在蒲團上，為自家老祖宗守靈的李靜雯，和祠堂里其他幾人，幾乎是同時抬起頭，有些納悶地看向了那扇緊閉的大門。
這時候，會是誰？
要知道，給老祖宗舉辦葬禮的日子，定在了后天。所有該通知的親朋好友，也都說好了是后天過來吊唁，按理說，今天不該有人上門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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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去看看。”
李靜雯輕聲說了一句，撐著地面想要站起來。
或許是因為跪的時間太久了，她雙腿有些發(fā)麻。
她捶了幾下有些不聽使喚的小腿，等那股最難受的勁兒過去，才扶著旁邊的桌子，慢慢站起身來。
他們李家人，骨子里的孝順是代代相傳的。自從老祖宗的棺木迎回祠堂，家里的人就排好了班，輪流在這里陪著，日夜香火不斷。
而李靜雯，又和這位祖爺爺感情最深，陪在這里的時間也是最久的。這七天里，她幾乎除了吃飯、上廁所以及必要的洗漱，所有的時間都泡在了這間祠堂里。
說來也怪，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日有所思，夜有所夢。這段時間里，她的腦海中總是會不受控制地浮現(xiàn)出許許多多，跟祖爺爺相關的片段。
那些被遺忘在記憶角落里的模糊畫面，此刻竟似乎開始變得清晰起來。
一幕幕，一樁樁，讓她恍惚間覺得，祖爺爺仿佛從未離開，就靜靜地坐在她的身邊，慈祥地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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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當然不知道，此刻，她的感覺，是真的。
在李靜雯的身旁，一道她無法看見的半透明身影，正靜靜地懸浮在半空中。那雙很亮的眼睛，正一動不動地注視著祠堂里的這一眾后代。
正是李嘉澤的靈魂。
大概在六七天前，綁定了系統(tǒng)，他做出了選擇后，意識陷入沉睡中。
這么說也不確切，他甚至都不確定那所謂的“系統(tǒng)”，到底是不是真的存在。
就......姑且當它是真的有吧。
而他，也是在最近這兩天才重新蘇醒過來的。一醒來，腦子里就被告知，他人生中的一部分關鍵階段，“人生演化”已經完成。
緊接著，一股記憶，就清晰的浮現(xiàn)在他的腦海中。
原來，自己根本不是一個人們眼中普普通通解甲歸田的普通老兵。
他的過去，遠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更加波瀾壯闊，也更加......殘酷。
但他大部分的記憶，都只是一個輪廓，只有一小部分記憶，是那么的具體，似乎完整的人生記憶，還沒有徹底的完成，也就是所謂的只完成了“一部分關鍵階段”的演化。
忽然他的臉色，猛地一變。
‘又來了。’
忽然間，一股極其熟悉的迷蒙感覺，如同濃霧般從四面八方涌來，似乎在開始慢慢籠罩他的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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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李靜雯已經揉著發(fā)麻的腿，走到了祠堂門口。
噠噠噠。
清脆的腳步聲在空曠的祠堂里回響。
她伸出手，搭在了門栓上，隨著“吱呀”一聲，她拉開了那扇門。
門外的天光，讓她下意識地瞇了瞇眼。
等看清了站在門外那人的臉時，她整個人，都愣住了。
“......舅？”
她喊了一聲。
外面站著的，不是別人，正是她一個血緣關系還算比較近的表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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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此同時。
在距離李家祠堂還有著不近一段路程的李家老宅。
劉昌東，劉老爺子，正站在那扇同樣緊閉的大門前。
篤篤篤。
他抬起手，有些吃力地敲了敲門。
等了半晌，里面沒有絲毫動靜。
他又加重了力道，再次敲了敲，依舊是死一般的沉寂。
沒人。
他那雙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疑惑，下意識地轉過頭，朝著李家祠堂的方向望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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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一眼之后，他突然晃了晃腦袋，眼神中的那一點點清明，似乎又開始渙散了。那種熟悉的、仿佛整個世界都隔著一層毛玻璃的混沌感，又一次涌了上來。
在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里，他和身后跟著的這一眾老伙計，都一直處在這種老而癡的狀態(tài)中。直到某一天，也就是大概六七天之前，他們就毫無征兆，突然間就都有些清醒了過來。
但這種清醒，并不穩(wěn)定。
他們還是會時不時地，毫無征兆地，重新回到那種混沌癡呆的狀態(tài)中去。實際上，這也是為什么，明明目標明確，他們卻還是花了好幾天的時間，才磕磕絆絆地找到這里的原因。
一路上，他們走了太多冤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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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著這些，劉昌東有些費力地回過頭，看向了身后的那群老伙計。
相比之下，他的狀態(tài)，還算是這群人里最好的了。
這不，就在他還在清醒的時候，他身后的那群老伙計們，已經一個個目光呆滯，有的甚至嘴角都掛上了一絲口水，徹底回到了癡呆的狀態(tài)。
“集合！”他突然道。
“是！”
一聲令下，奇跡發(fā)生了。
前一刻，還一個個呆若木雞，甚至流著口水的老頭子們，仿佛聽到了刻在靈魂最深處的召喚！
唰！
所有人，幾乎是在同一瞬間，腰桿挺得筆直！那呆滯的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刀，渾身上下散發(fā)出一種鐵與血的驚人煞氣！
他們仿佛在剎那間，就從風燭殘年的老人，變回了當年在戰(zhàn)場上令行禁止的精兵！
“目標，李家祠堂！”劉昌東盯著那個方向，再次下達了命令。
“是！”
噠噠噠。
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朝著祠堂的方向，大步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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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祠堂門口。
李靜雯看著自己這位表舅，眼神里充滿了詫異。但很快，她似乎想到了什么，臉色微微一變。
那表舅被她看得渾身不自在，一張老臉有些尷尬，說道：“那......那個，小雯后天老爺子的葬禮，.我就不來了。這份子錢，我提前送來了。”
說著，他又想到了些什么，又從身后拿出一個花圈，還有一個裝著紙錢的塑料袋，遞了過來。
李靜雯就那么靜靜地看著他，不說話，也不伸手去接。
表舅被她看得更加尷尬了。他也不想這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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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這次承建那個大明星張藝萌別墅的人，可不是什么正經商人，早年間對方可是水城當?shù)刈畲蟮牡仡^蛇，朱凱！現(xiàn)在，對方手底下還養(yǎng)著一大幫混混，在當?shù)貦M行霸道，是真正的黑色勢力！
而且，有小道消息說，這個朱凱，還不僅僅是想給張藝萌建個別墅那么簡單，他似乎是想借著這個機會跟張藝萌搭上線，合作做生意。
這年頭，明星光環(huán)就是最好的招牌?？恐餍堑拿麣?，做什么生意都能事半功倍。
在這種背景下，李靜雯一家之前拍的那個短視頻，曝光了張藝萌的事，在朱凱看來，無疑就是上門找茬，斷他財路，觸他的霉頭！
實際上，這幾天，那個朱凱也沒閑著。他手底下的小流氓，已經不止一次地找上門來，警告李家人在網(wǎng)上閉嘴，不許再亂說話。
甚至有天大晚上，還往他們家老宅的窗戶上砸石頭。有幾個在縣城里開店做生意的李家人，店面也三番五次地被騷擾，生意都做不下去了。
這也是為什么，李家人這幾天，寧愿辛苦一點，也要這么多人守在祠堂的原因。他們是真的怕啊！怕那群沒人性的畜生，會對他們老祖宗的靈柩動什么手腳！
在這種情況之下，他這個表舅，只是個老老實實的普通人，他哪里敢去參加后天的葬禮？去了，不就等于明著跟朱凱那伙人作對嗎？
“你知道的，小雯......”表舅看著李靜雯，欲言又止，想要解釋，但是后的話怎么也說不出口。
雖然他也是有苦衷，但是自己這行為確實不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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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表舅這副欲言又止的樣子，李靜雯忽然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那股子憋在心里的火氣，莫名其妙地就散了。
“我理解。”她輕聲說道。
她當然能理解。
大家都是普通人，沒權沒勢，遇上那種有黑色背景的大老板，除了躲，還能做什么呢？她能去怪罪這個的表舅嗎？
怪不了。
理智上，她能接受。
可情感上，就是過不去這個坎兒。
畢竟，人，終究不是完全理性的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