獻技之后,行忠徹底認清了現(xiàn)實。
師父靜修,是他永遠無法企及也無法報復的高山。
衙內(nèi),是他必須依附卻又需時刻警惕的虎狼。
神威堂,是他拍馬也追不上的正統(tǒng)。
他不再有任何不切實際的幻想。
只求能守著武館這最后一塊地盤。
安安穩(wěn)穩(wěn)地經(jīng)營下去。
養(yǎng)活手下一幫兄弟。
他將武館的具體經(jīng)營交給了妻子和還算忠心的老教習。
自己則盡量低調(diào)。
不再參與衙內(nèi)圈子的應酬。
也不再想著去和神威堂爭什么第一。
他明白,自己和他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然而,麻煩并未遠離。
郡縣里的那些"婆羅門"------地方豪強、胥吏、幫派頭目。
甚至衙門里的書辦小吏。
都把這棵掛著"衙內(nèi)"標簽的搖錢樹當成了隨意敲詐的對象。
"行忠館主,東女國發(fā)生地震,您看賑災款需要您添一下..."
"釋教頭,最近地面不太平,兄弟們巡夜辛苦,這茶水錢..."
"老釋啊,縣里準備蓋個縣學堂,大伙兒總得表示表示吧?"
起初,行忠還試圖硬頂或找衙內(nèi)管事出面。
但管事要么敷衍,要么反而嫌他惹事。
行忠終于明白。
衙內(nèi)只在乎供奉的銀子。
根本不會為他這些"小事"出頭。
甚至可能樂見地方勢力對武館的盤剝。
以此作為控制他的手段。
行忠憋著一肚子火,卻無處發(fā)泄。
他不能再像當年那樣揮棍打人了。
他學會了"哭窮"。
他找到郡城最大的"通海錢莊"(背后也有復雜關系)。
憑著武館的地契和衙內(nèi)的虎皮(暗示)。
竟然真的貸出了一筆數(shù)額不小的款項。
(部分用于維持,部分用于打點衙內(nèi),部分則被他暗中截留作為后路)。
從此,每當有"婆羅門"來打秋風。
行忠的妻子或他手下的老教習便一臉愁苦,唉聲嘆氣:
"唉喲,張爺/李爺/王頭兒,您來得不巧?。?
"不瞞您說,為了響應衙內(nèi)爺振興地方武備的號召。"
"咱們武館剛向'通海錢莊'貸了一大筆款子。"
"要擴建場子,添置器械,招募好苗子!"
"您是不知道啊,那錢莊的利錢,高得嚇死人!"
"每月光還利錢就壓得我們喘不過氣!"
"賬面上看著還有點進項,可那都是過路財神,轉(zhuǎn)眼就填了窟窿!"
"實在是...囊中羞澀啊!"
說著,還煞有介事地拿出借款文書(關鍵信息遮掩)給人看。
或者指著正在"修繕"的館舍訴苦。
伸手不打笑臉人,更不打"哭窮"人。
這些婆羅門看著對方姿態(tài)放得如此之低。
又抬出了衙內(nèi)的"大旗"和錢莊的"利錢"。
雖然心知肚明其中必有水分。
但也不好逼得太緊。
畢竟,真把武館逼垮了,斷了這條細水長流的財路,對誰都沒好處。
于是,往往嘟囔幾句"不容易"、"下次補上"。
象征性地拿點"辛苦錢"便走了。
靠著這招"哭窮"和真假難辨的"貸款"。
行忠艱難地維持著武館的運轉(zhuǎn)。
在衙內(nèi)、地方勢力和生存的夾縫中。
找到了一條卑微卻相對安穩(wěn)的路。
他不再是"血金身"。
只是一個在塵世泥濘中。
努力護住自己一方小天地的、疲憊而認命的中年武夫。
至于新大陸的蠻荒歲月。
則成了他心底一段不愿觸碰、卻也磨平了他所有棱角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