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樂章》第一章:不和諧的音符深秋的午后,陽光懶散地透過百葉窗,
在拋光的地板上切割出明暗相間的條紋。
空氣中彌漫著舊書、檸檬味家具蠟和淡淡塵埃混合的味道,
這種氣味對于經(jīng)驗豐富的老刑警陳默來說,幾乎就是命案現(xiàn)場的標配。
他習慣性地深吸一口氣,試圖從這片靜默中嗅出謊言的痕跡。死者是林國棟,四十五歲,
市內(nèi)最負盛名的鋼琴教師。他以能將庸才打磨成天才而聞名,收費高昂,且從不缺生源。
此刻,他仰面倒在自己那間昂貴的、做了頂級隔音處理的琴房里,面色青紫,嘴唇腫脹,
是典型的急性過敏性休克癥狀?,F(xiàn)場沒有掙扎的痕跡,一切都顯得過于平靜。
“死者有嚴重的堅果過敏史,尤其是花生,”法醫(yī)老張摘下口罩,語氣平淡得像在陳述天氣,
“喏,旁邊散落的一個能量棒包裝袋,配料表上寫著‘可能含有微量堅果成分’。
初步判斷是意外,練琴餓了,隨手拿了一根能量棒,結(jié)果中了頭彩。
死亡時間大概在昨晚九點到十點之間。”現(xiàn)場堪稱“干凈”。門從內(nèi)部反鎖,
鑰匙就插在鎖孔上,沒有絲毫被撬動或干擾的痕跡。
唯一的窗戶為了達到錄音室級別的隔音效果,被從內(nèi)側(cè)用螺絲和密封膠條完全封死。
這是一間完美的密室。一切證據(jù)都清晰地指向一場不幸的意外。
年輕的警員小王已經(jīng)開始用公式化的語言記錄,準備收隊。在他看來,
這不過是又一樁城市中年人的悲劇,沒什么值得深究的。陳默沒有動。他的目光像鷹隼一樣,
越過所有物證,最終落在了那架價值不菲的斯坦威三角鋼琴上。那架黑色的龐然大物,
在斜射的陽光下,泛著幽冷的光澤,像一口沉默的棺材。琴蓋大開,譜架上放著一本樂譜。
不是貝多芬的《悲愴》,也不是李斯特的《鐘》,
而是最簡單、最入門的兒歌——《小星星》。這個發(fā)現(xiàn)讓陳默的心跳漏了一拍。這太奇怪了。
林國棟以嚴苛和高難度教學(xué)著稱,他的學(xué)生彈斷手指練習的都是肖邦的練習曲。他本人,
一個將音樂視為宗教的偏執(zhí)狂,怎么會在這間神圣的音樂殿堂里,看《小星星》的樂譜?
這就像一個頂級的數(shù)學(xué)教授,在他的書桌上,鄭重其事地擺著一本九九乘法表。
這是一個極其不和諧的音符,突兀得近乎挑釁。“死者最后接觸的人是誰?
”陳默的聲音打破了房間里的寧靜,顯得有些沙啞?!八钣忻膶W(xué)生,方宇。
一個十五歲的鋼琴天才,”小王翻著記錄本,回答得很快,“昨天下午五點到七點,
方宇在這里上了一對一的課。據(jù)他母親說,離開時林老師一切正常,只是情緒有些激動,
似乎在為什么事生氣?!薄凹覍倌??情人?仇人?”“離異多年,沒有子女,
社會關(guān)系也簡單得驚人。可以說,鋼琴就是他的家人。至于仇人……像他這種性格的人,
恐怕仇人比朋友多得多?!标惸従徸叩戒撉偾?,小心地戴上手套,
拿起那本《小星星》樂譜。紙張很新,幾乎沒有翻動過的痕跡,像是剛剛被放在那里。
他注意到,在第一行“一閃一閃亮晶晶”的音符下面,有幾個幾乎看不見的鉛筆小點,
不像是標記節(jié)拍,更像是無意識的涂鴉,輕得仿佛只是筆尖的猶豫。他將樂譜放回原處,
轉(zhuǎn)身對小王說:“通知能量棒的生產(chǎn)廠家,我要知道這個批次的產(chǎn)品,
引發(fā)如此嚴重過敏反應(yīng)的概率。另外,把林國棟所有的社會關(guān)系,
尤其是……那些被他‘淘汰’掉的學(xué)生家庭,全部重新梳理一遍。我要知道每一個細節(jié)。
”小王愣了一下,有些不解:“陳隊,你覺得這不是意外?”陳默沒有回答。他只是覺得,
這首沉默的《小星星》,像是一封未被讀懂的遺書,或者說,
是一封寄給魔鬼的、附帶著嘲諷的邀請函。它靜靜地躺在那里,
等待著一個能聽懂它旋律之外含義的人。第二章:完美的家庭方宇的家,在一處高檔住宅區(qū),
窗明幾凈,一塵不染??諝饫镲h著消毒水的味道,
和這個家庭給人的感覺一樣——精確、冷靜,缺乏一絲人情味。
客廳大得能開一場小型音樂會,但家具的擺放卻像精密的幾何圖形,
讓人感到一種無形的壓抑。方宇的母親徐靜,是一位典型的“虎媽”。
她穿著剪裁得體的套裝,頭發(fā)梳得一絲不茍,即便在警察面前,也保持著無可挑剔的儀態(tài)。
談及林國棟的死,她的臉上流露出恰到好處的惋惜,仿佛經(jīng)過精確計算?!傲掷蠋煹娜ナ?,
對我們家方宇打擊很大。下個月就是全國青少年鋼琴大賽了,他是最有希望奪冠的。
”她的語氣里,對比賽的擔憂似乎超過了對死者的哀悼?!拔覀円呀?jīng)為他聯(lián)系了另一位名師,
絕不能讓這件事影響到他的狀態(tài)?!蹦莻€被稱作“天才”的少年方宇,就坐在母親身邊。
他穿著干凈的白襯衫,頭發(fā)梳理得和他的母親一樣整齊,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
是雙天生為鋼琴而生的手。從頭到尾,他一言不發(fā),只是低著頭,視線落在自己的膝蓋上,
仿佛那里有一個看不見的世界。他的沉默不是悲傷,而是一種更深沉的、幾乎是麻木的空洞。
“方宇,你最后見到林老師時,他有沒有什么異常?”陳默的語氣盡量溫和,
像是在對待一件易碎的瓷器。少年緩緩抬起頭,鏡片后的眼睛空洞而麻木,
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古井。他先是搖了搖頭,然后又輕輕“嗯”了一聲,聲音小得像蚊子叫。
“到底是搖頭,還是‘嗯’?”陳默追問道,他捕捉到了那一瞬間的矛盾。
“他……他讓我滾,”方宇終于開口,聲音干澀,像生銹的琴弦,“他說我彈得像一坨屎,
不配玷污他的鋼琴。他說我永遠也成不了真正的藝術(shù)家?!毙祆o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
她立刻厲聲打斷兒子:“方宇!怎么跟警察說話呢!林老師那是對你要求嚴格!是為你好!
”她的反應(yīng)之快,像一個被觸動了警報的機器?!笆菃幔?/p>
”方宇的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查的冷笑,快得像個幻覺。他迅速低下頭,
再次恢復(fù)了那種雕塑般的姿態(tài)。一旁的父親方振明,連忙出來打圓場。他是個建筑設(shè)計師,
戴著金絲眼鏡,看起來溫文爾雅?!叭觾?nèi)向,不太會說話。林老師教學(xué)風格確實嚴厲,
但我們都理解,嚴師出高徒嘛?!彼贿呎f,一邊下意識地推了推眼鏡,
這個動作暴露了他的緊張。這個家庭,像一出精心排演的舞臺劇。母親是導(dǎo)演,兒子是主角,
父親是那個負責修補舞臺、遞送道具的背景板。每個人都說著該說的臺詞,做著該做的表情,
完美地掩蓋著幕布后的裂痕。陳默問了他們案發(fā)當晚的不在場證明。
徐靜帶著方宇在另一家琴行練習到深夜,有琴行監(jiān)控和打卡記錄為證。
方振明說自己在公司加班畫圖,也有公司的門禁記錄和同事可以作證。一切都無懈可擊。
離開方家時,陳默回頭看了一眼。透過巨大的落地窗,他看到方宇獨自坐在鋼琴前,
機械地敲擊著琴鍵,沒有樂譜,也沒有感情。夕陽的余暉落在他瘦削的背影上,
拉出一條長長的、孤獨的影子。那一刻,陳默忽然覺得,這個孩子,不像天才,
更像一個被囚禁在五線譜里的囚徒。他的每一次敲擊,不是在演奏音樂,
而是在向無形的監(jiān)獄撞擊。第三章:裂縫中的雜音調(diào)查陷入了僵局,像一輛駛?cè)霛忪F的汽車。
能量棒廠家的回復(fù)來了,正如陳默所料:該產(chǎn)品確實可能含有微量堅果,但含量極低,
通常只會引發(fā)輕微的皮疹或瘙癢,要造成如此迅猛的死亡,除非是超高敏體質(zhì),
且短時間內(nèi)攝入了遠超微量標準的大劑量過敏原。法醫(yī)的補充報告也證實,
死者胃容物中檢測出的花生蛋白濃度異常之高。換句話說,那根能量棒本身,殺不死林國棟。
有人對它動了手腳,往里面注入了高濃度的過敏原。意外死亡,被正式升級為謀殺。
“密室”成了最大的難題。門從內(nèi)部反鎖,窗戶焊死,唯一的通風口小得連貓都鉆不進。
兇手是如何在不進入房間的情況下,讓林國棟吃下那致命的能量棒,
然后又將現(xiàn)場偽裝成意外的?這幾乎是不可能的犯罪。陳默再次來到案發(fā)現(xiàn)場。
他像一頭固執(zhí)的狼,在自己的領(lǐng)地里反復(fù)巡視。他讓技術(shù)人員把那扇門拆了下來,
仔細研究那個老式的門栓和鎖芯的每一個部件,不放過任何一毫米的痕跡。就在這時,
小王帶來了新線索,他的臉上帶著發(fā)現(xiàn)新大陸的興奮?!瓣愱?,我們查了林國棟的銀行賬戶,
發(fā)現(xiàn)他和一個叫劉偉的琴行老板有大額資金往來,而且都是林國棟收款。這個劉偉,
就是方宇母子當晚去練習的那家琴行的老板。”“競爭對手?”“不止,”小王壓低了聲音,
顯得有些神秘,“我們走訪發(fā)現(xiàn),林國棟一直在用高價挖劉偉的學(xué)生。而且,
他還抓住了劉偉堵伯欠下高利貸的把柄,長期敲詐他。劉偉幾乎被他逼到了破產(chǎn)的邊緣,
他老婆也因為這事跟他離婚了?!眲訖C有了。一個被逼入絕境的男人,完全有理由鋌而走險。
陳默立刻帶人傳訊了劉偉。這個中年男人在審訊室里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
心理防線比紙還薄,不到半小時就全招了?!笆俏摇俏易龅?,”他涕淚橫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