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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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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朝回門這日,天剛蒙蒙亮,溫婉然便已起身。

"小姐,將軍他……"青竹捧著梳洗用具進來,欲言又止。

溫婉然對鏡理著鬢角,聞言手上動作未停:"將軍不會同去,我早已知曉。"

銅鏡中的女子眉目如畫,只是眼底藏著淡淡的青影。這三日來,蕭景煜未曾踏入她的院子一步,府中下人看她的眼神已從最初的恭敬變成了隱隱的輕蔑。

"可回門沒有夫君陪同,柳夫人和二小姐必定會……"

"無妨。"溫婉然打斷青竹的話,從妝匣中取出一支素銀簪子,"今日就梳個簡單的發(fā)髻吧。"

青竹嘆了口氣,接過簪子,手指靈活地在溫婉然如瀑的青絲間穿梭。她知道自家小姐的性子,看著柔弱,骨子里卻比誰都倔。

半個時辰后,一輛樸素的馬車從鎮(zhèn)北侯府側門駛出,向溫府方向行去。車中,溫婉然閉目養(yǎng)神,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袖中藏著的一個小布包——那里裝著幾根銀針,是她從不離身的物件。

溫府門前,繼母柳氏和同父異母的妹妹溫婉如早已等在廳中。見溫婉然獨自一人進門,溫婉如眼中閃過一絲譏誚。

"姐姐回來了?怎么不見姐夫?"溫婉如故作驚訝地問道,手中團扇半掩著嘴角的笑意。

溫婉然向柳氏行了一禮,這才轉向妹妹:"將軍軍務繁忙,圣上召見,不得空閑。"

"哦?是嗎?"溫婉如拉長了聲調,"我怎聽說昨日蕭大將軍還在醉仙樓與友人飲酒作樂?莫不是……姐姐不得將軍歡心?"

柳氏假意呵斥:"婉如,怎么跟你姐姐說話呢!"轉而又對溫婉然笑道,"你妹妹心直口快,你別往心里去。只是……這新婚燕爾的,將軍怎的也不陪你回門?莫非外頭傳言是真的?"

"什么傳言?"溫婉然抬眼,目光平靜如水。

柳氏故作難言:"這……外頭都說你命硬克夫,蕭家是礙于圣旨才不得不娶你進門……"

溫婉然袖中的手指微微收緊,面上卻不顯分毫:"母親多慮了。將軍待我極好,今日臨行前還特意囑咐管家備了厚禮。"她示意青竹將禮單呈上,"這是侯府的一點心意,還請母親笑納。"

柳氏接過禮單掃了一眼,臉色微變。禮單上的物品確實豐厚,遠超一般回門禮的規(guī)格。她原想借機羞辱這個繼女一番,沒想到反被將了一軍。

"姐姐何必打腫臉充胖子?"溫婉如冷笑,"誰不知道這些不過是侯府看在溫家面子上才……"

"婉如!"柳氏突然喝止,因為她看到禮單最下方蓋著蕭景煜的私印。這禮單竟真是蕭大將軍親自過目的?

溫婉然不再多言,只是安靜地用完回門宴,便借口府中有事告辭。柳氏母女滿肚子疑惑,卻也不好再多為難。

回程的馬車行至城南鬧市時,突然一陣騷動。拉車的馬匹受驚,前蹄高高揚起,車夫拼命勒住韁繩才沒釀成大禍。

"怎么回事?"青竹掀開車簾問道。

"有個孩子突然沖到路中間……"車夫驚魂未定地回答。

溫婉然聞言立刻下車查看。只見路中央一個五六歲的男童倒在地上,額頭磕破了皮,鮮血直流,旁邊一個農(nóng)婦模樣的女子抱著孩子哭天搶地。

"讓我看看。"溫婉然蹲下身,仔細檢查孩子的傷勢。

"夫人行行好,救救我兒……"農(nóng)婦見溫婉然衣著華貴,連連磕頭。

溫婉然按住孩子的手腕把了把脈,又從袖中取出那個小布包,展開來竟是長短不一的銀針。她取出一根細如發(fā)絲的銀針,在孩童虎口處輕輕一扎。

奇跡般地,原本哭鬧不止的孩子漸漸安靜下來。溫婉然又取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些粉末敷在孩童額頭的傷口上,血立刻止住了。

"回去后不要沾水,三日便可結痂。"溫婉然輕聲囑咐,又從荷包里取出一塊碎銀子塞給農(nóng)婦,"給孩子買些糖吃吧。"

農(nóng)婦千恩萬謝,抱著孩子離去了。圍觀眾人嘖嘖稱奇,誰也沒想到這位看似嬌弱的貴夫人竟有如此醫(yī)術。

不遠處,一個身著青色長袍的中年男子將這一切盡收眼底。他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對身旁隨從低語幾句,隨從立刻悄悄跟上了溫婉然的馬車。

"夫人真是菩薩心腸。"回府的馬車上,青竹由衷地贊嘆。

溫婉然搖搖頭:"不過是舉手之勞。"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指,上面還沾著些許血跡?;秀遍g,那血色仿佛與記憶中的某個畫面重疊……

"夫人,到了。"

車夫的呼喚打斷了溫婉然的思緒。她整理了一下衣襟,從容下車,卻見府門前停著一輛華麗的馬車,幾個丫鬟仆婦圍在周圍。

"這是……"

"回夫人,是林小姐來了。"門房恭敬地回答。

"林小姐?"

青竹小聲解釋:"就是將軍的表妹,林尚書的千金林嫣兒小姐。聽說她從小與將軍一起長大,感情甚篤……"

溫婉然點點頭,面色如常地步入府中。剛過垂花門,就聽見花園方向傳來一陣銀鈴般的笑聲。

"表哥,你耍賴!明明說好讓我三子的!"

溫婉然腳步微頓,轉向花園方向。穿過一道月洞門,只見湖心亭中,一男一女正在對弈。男子一襲墨色長袍,正是三日未見的蕭景煜;女子身著鵝黃色紗裙,容貌嬌艷,此刻正拽著蕭景煜的袖子撒嬌。

"夫人回來了?"

蕭景煜抬眼看見溫婉然,臉上笑意微斂。林嫣兒也隨之轉頭,上下打量著溫婉然,眼中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敵意。

"這位就是表嫂吧?"林嫣兒起身行禮,笑容甜美,"常聽表哥提起你,今日一見,果然……非同一般。"

溫婉然聽出她話中有話,卻只微微一笑:"林小姐客氣了。"

"表嫂回門可還順利?"林嫣兒故作關切,"聽說表嫂獨自回門,嫣兒還擔心會不會有人閑言碎語……"

"多謝關心,一切安好。"溫婉然不卑不亢地回答,轉而向蕭景煜道,"將軍,妾身有些府中事務需要請示。"

蕭景煜挑眉,似乎有些意外她會主動開口。他起身對林嫣兒道:"你先自己玩會兒,我去去就來。"

林嫣兒不情愿地松開他的袖子,眼中滿是委屈。

離開花園,蕭景煜臉上的溫和瞬間消失:"什么事?"

溫婉然從袖中取出一本賬冊:"妾身整理府中賬目時發(fā)現(xiàn)些異常。近三個月來,府中采買的糧食數(shù)目與實際庫存對不上,差額足夠養(yǎng)活五十人半年之久。"

蕭景煜眼神一凝,接過賬冊快速翻閱:"你懂算術?"

"略通一二。"溫婉然謙虛道,沒有提及這是她為查證某事而特意學的。

蕭景煜合上賬冊,深深看了她一眼:"此事我會處理,你不必再過問。"頓了頓,又道,"今日你在街上救了個孩子?"

溫婉然一怔,沒想到他這么快就得到了消息:"是。"

"醫(yī)術從何處學來?"

"幼時曾跟隨一位游醫(yī)學過些皮毛。"

蕭景煜輕哼一聲:"侯府夫人當街行醫(yī),成何體統(tǒng)?下次再有這種事,交給隨行下人處理即可。"

溫婉然垂眸:"妾身記下了。"

就在這時,林嫣兒的聲音從遠處傳來:"表哥!你快來看我找到了什么!"

蕭景煜轉身欲走,卻又停下腳步:"對了,明日府中設宴,嫣兒會留下幫忙。你身子若不適,不必勉強出席。"

溫婉然望著他遠去的背影,輕輕嘆了口氣。她知道,他最后那句話是在告訴她,明日的宴會她可以不必露面——他不希望她出現(xiàn)在賓客面前。

"小姐……"青竹心疼地看著自家主子。

溫婉然卻已恢復了平靜:"走吧,去看看趙嬤嬤把庫房鑰匙交出來沒有。"

"那個老刁奴仗著是將軍的乳母,處處與小姐作對,怎么會……"

溫婉然嘴角微揚:"她會教的。"

果然,當溫婉然來到庫房時,那位平日里趾高氣揚的趙嬤嬤正不情不愿地捧著鑰匙盒子等在那里。見溫婉然來了,她勉強行了個禮:"夫人,這是庫房和各處院子的鑰匙。"

"有勞嬤嬤了。"溫婉然溫和地說,示意青竹接過鑰匙。

趙嬤嬤卻不肯松手:"老奴斗膽提醒夫人一句,侯府規(guī)矩大,不比小門小戶。有些地方,夫人還是不要隨便插手的好。"

溫婉然不惱不怒,只是輕聲道:"聽聞嬤嬤的兒子在城西賭坊欠了不少債?若讓將軍知道他的乳兄是個賭徒……"

趙嬤嬤臉色大變,手一抖,鑰匙盒子差點掉在地上:"你、你怎么知道?"

"我只是偶然聽聞。"溫婉然伸手穩(wěn)穩(wěn)接住鑰匙盒子,"嬤嬤放心,只要府中諸事井井有條,這些閑事我不會多嘴。"

趙嬤嬤額上冒出冷汗,再不敢多言,匆匆告退了。

青竹瞪大眼睛:"小姐,你何時打聽的這些?"

溫婉然但笑不語。早在出嫁前,她就已經(jīng)通過各種渠道將侯府上下摸了個底朝天。要想在這龍?zhí)痘⒀ㄖ辛⒆?,光有主母的名分是遠遠不夠的。

回到自己的院子,溫婉然剛換下外裳,就有丫鬟來報:"夫人,門外有位秦大人求見,說是太醫(yī)令。"

溫婉然蹙眉:"太醫(yī)令?"她并不認識什么太醫(yī)令。

"他說是見了夫人的醫(yī)術,特來請教。"

溫婉然思索片刻,道:"請秦大人前廳稍候,我隨后就到。"

前廳中,一位青袍男子負手而立,正是今日在街市上目睹溫婉然救人的那位。見溫婉然進來,他拱手一禮:"下官秦墨,冒昧打擾,還望夫人見諒。"

"秦大人客氣了。"溫婉然還禮,"不知大人有何指教?"

秦墨直截了當:"今日見夫人施針手法獨特,似是'靈樞九針'的路數(shù),不知師承何人?"

溫婉然心頭一震。靈樞九針是她師父的獨門絕技,江湖上知道的人屈指可數(shù)。這位太醫(yī)令竟一眼看破?

"大人怕是看錯了,妾身不過學了些皮毛,哪懂什么靈樞九針。"溫婉然滴水不漏地回應。

秦墨也不勉強,只是意味深長地笑了笑:"夫人過謙了。若有機會,下官希望能與夫人切磋醫(yī)術。"他取出一張名帖放在桌上,"太醫(yī)院近日在編修新的醫(yī)典,夫人若有興趣,可隨時來訪。"

送走秦墨,溫婉然站在廊下出神。她隱約感覺,這位太醫(yī)令似乎別有深意。正思索間,一陣歡笑聲從花園方向傳來,她抬眼望去,只見蕭景煜與林嫣兒并肩而行,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重疊在一起,親密無間。

溫婉然收回目光,轉身回房。明日還有一場硬仗要打,她需要養(yǎng)精蓄銳。


更新時間:2025-08-13 09:05: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