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刺骨的陰風,如同裹挾著億萬枚細小冰針的鞭子,帶著刺耳的嗚咽,狠狠抽打在沈丘楠的臉上。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將混合著深度腐爛尸骸的惡臭與濃烈到令人作嘔的新鮮血腥氣,強行灌入鼻腔,那股粘稠、霸道的氣息直沖天靈蓋,沖擊著脆弱的腦髓,引發(fā)陣陣劇烈的眩暈。
“呃啊……”沈丘楠猛地睜開眼,仿佛從萬丈深淵被強行拉扯上來。劇烈的眩暈如同高速旋轉(zhuǎn)的陀螺,攪動著他的意識。更難以忍受的是空間傳送帶來的后遺癥——那種感覺,如同身體的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骼,都被無形的洪荒巨力強行撕裂、碾碎,又在瞬間被粗暴地、毫不匹配地重新拼接在一起。尖銳的痛楚如同電流般在神經(jīng)末梢炸開,讓他眼前陣陣發(fā)黑,無數(shù)扭曲的金星在視野里狂亂地飛舞、爆裂。
他發(fā)現(xiàn)自己正仰面躺倒在一片冰冷潮濕、散發(fā)著濃重霉味和腐爛植物氣息的腐殖質(zhì)上。那冰冷透過薄薄的運動外套,直刺骨髓。他艱難地轉(zhuǎn)動脖頸,發(fā)出輕微的“咔吧”聲,環(huán)顧四周。頭頂,是虬結扭曲、遮天蔽日的巨大古樹枝椏,那些枝干呈現(xiàn)出一種病態(tài)的、近乎流淌的紫黑色澤,宛如垂死巨獸體表暴凸的、充滿毒液的血管,盤根錯節(jié),將本就黯淡的天空切割得支離破碎。慘淡的月光吝嗇至極,只能透過稀疏的、邊緣卷曲焦枯如同鬼爪的葉片縫隙,艱難地灑下些許微弱的光斑。這些光斑落在地上,被無數(shù)搖曳舞動的枝影切割、扭曲,投射出無數(shù)鬼魅般張牙舞爪的陰影,在地面無聲地蠕動、糾纏。
視野所及,影影綽綽,是無盡的荒墳孤冢和殘破歪斜的墓碑。歲月和濕氣早已侵蝕了大多數(shù)碑文,字跡模糊難辨,或被一層厚厚的、滑膩膩的暗綠色苔蘚覆蓋,如同墳墓本身滲出的膿瘡。星星點點的幽綠色磷火,無聲無息地在黑暗的墳塋間、盤踞地面的巨大樹根下幽幽閃爍、飄蕩。它們是這片死寂之地唯一的光源,卻比純粹的黑暗更添百倍陰森。那幽幽綠光,如同無數(shù)雙貪婪、饑餓、充滿怨毒的鬼眼,在濃稠的黑暗中窺視著每一個闖入的不速之客,冰冷地注視著生者的氣息。
這里……這里絕不是上海!絕不是世紀大道那霓虹閃爍、車水馬龍的現(xiàn)代都市!空氣里彌漫的,是深入骨髓、凍結靈魂的陰寒與死寂,是純粹的、不加掩飾的、充滿了冰冷惡意的“非人”之地!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巨大恐慌,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住沈丘楠的心臟,讓他幾乎窒息。
“嗚…嗚嗚…這…這是哪里?放我回去!我要回家!媽媽…嗚嗚…” 旁邊傳來壓抑的、被極致恐懼碾碎的啜泣聲,帶著瀕臨崩潰邊緣的顫音,斷斷續(xù)續(xù),如同壞掉的風箱。這聲音在死寂的墳場中顯得格外刺耳,也格外脆弱。
沈丘楠強忍著眩暈和全身骨骼肌肉的劇痛,艱難地側過頭。他看到張瓏悅蜷縮在離他不遠處一個半塌的墳包旁,單薄的身體幾乎要陷進冰冷的泥土和枯枝敗葉里。她身上那件淺色的運動外套沾滿了濕冷的泥污和腐葉,在陰風中瑟瑟發(fā)抖,顯得如此單薄無力,形同虛設。她的臉比頭頂那點慘淡的月光還要蒼白,嘴唇毫無血色,劇烈地哆嗦著。大顆大顆的淚珠無聲地從她瞪大的、空洞的眼睛里滾落,混合著臉上的泥污,留下道道污濁的痕跡。她整個人抖得像秋風肆虐下枝頭最后一片枯葉,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徹底撕碎。
“別出聲!”沈丘楠猛地低吼,聲音沙啞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嚴厲。他掙扎著用手肘撐起上半身,每一次肌肉的牽動都帶來撕裂般的痛楚。就在他動作的瞬間,脖頸后那塊沉寂了僅僅片刻的青銅烙印,驟然爆發(fā)出難以想象的滾燙灼痛!那感覺,仿佛有人將一塊剛從熔爐里取出的熾熱烙鐵,狠狠地按在了他的皮肉上!
“嘶——”劇烈的灼痛感尖銳而清晰,像一盆夾雜著冰塊的冷水兜頭澆下,瞬間驅(qū)散了他大半的眩暈感。但這清醒并非救贖,而是冷酷的判決書!它無情地撕碎了沈丘楠心底最后一絲“這只是一場噩夢”的僥幸——便利店那詭異的空間凍結、貨架上扭曲的“畫皮”惡鬼、歸墟般令人窒息的凝視……全都是真的!他們,被那個名為“主神”的存在,像丟棄垃圾一樣,強行扔進了這個活人絕跡的鬼地方!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不適。他幾乎是下意識地,開始瘋狂運轉(zhuǎn)體內(nèi)那微弱殘存的混沌星斗靈力。這力量源自便利店那場生死爆發(fā)的余燼,是他此刻唯一的依仗。一股微弱卻異常精純的暖流,艱難地從丹田深處那個微型宇宙奇點中涌出,試圖沿著被洪荒之力重塑過的、遠比常人堅韌的經(jīng)脈運行,驅(qū)散那侵入骨髓的陰寒和殘留的空間撕裂感。
然而,這絲暖流甫一流轉(zhuǎn),便立刻感受到了滅頂?shù)膲毫?!一股龐大、粘稠、冰冷刺骨、無處不在的陰寒力量,如同萬丈深海的水壓,從四面八方狠狠擠壓而來!靈力運轉(zhuǎn)瞬間變得異常滯澀、緩慢,如同在凝固的瀝青中艱難穿行。原本可以順暢流淌的小溪,此刻變成了幾乎要凍結的冰流。那來自整個位面的至陰之氣,像無數(shù)條冰冷的毒蛇,纏繞、啃噬著他的力量核心,讓他每一次調(diào)動靈力都變得無比吃力。
就在沈丘楠心中警鈴大作之時,視網(wǎng)膜上,那個沉寂許久、如同美團外賣接單系統(tǒng)般的半透明懸浮界面,伴隨著一陣劇烈的、刺耳的雪花噪點干擾聲,驟然浮現(xiàn)!界面背景仿佛信號極差的舊電視屏幕,瘋狂閃爍著。界面中央,一個刺目到幾乎要滴出血來的猩紅警告框,如同瀕死心臟般瘋狂跳動閃爍:
【警告!嚴重警告!已脫離原生世界(地球)錨點范圍!空間坐標丟失!】
【當前位置:未知次級維度(能量特征分析中... 10%... 50%... 分析完成)】
【環(huán)境特征:
妖氣濃度:98.7%(峰值波動,嚴重超標!)
怨氣濃度:指數(shù)級超標(已突破常規(guī)測量閾值!環(huán)境精神污染風險極高?。?/p>
空間規(guī)則穩(wěn)定性:中度扭曲(熵增傾向明顯,局部物理法則可能失效?。?/p>
時間流速異常:相對原生世界基準時間流,比例約為1:3.5(本位面時間流逝更快)】
【初步識別特征匹配:古志怪傳說衍生位面(可能性87.3%)------高度指向核心傳說節(jié)點:“蘭若寺”相關核心區(qū)域!】
【靈力活性狀態(tài):極低(受本位面至陰之氣強力壓制,靈力輸出效率下降73%,恢復速度下降89%!)】
【主神空間連接狀態(tài):微弱(強制介入?yún)f(xié)議遺留量子通道,信號極不穩(wěn)定,波動劇烈!存在被本地高位存在偵測鎖定風險!強烈建議保持靜默?。?/p>
【緊急生存任務已強制激活:】
【目標一:基礎生存(存活至主神空間連接恢復或找到穩(wěn)定錨點?;A獎勵:無;失敗懲罰:靈魂與存在印記徹底抹除!)】
【目標二:資源收集(收集本位面核心能量載體“陰玉”x10。用途:1. 可臨時性、小幅度強化靈力活性,對抗環(huán)境壓制;2. 于主神空間恢復連接后,可兌換基礎生存物資(食物、清水、低階防護品等)。注:陰玉常見于強大妖鬼巢穴核心或極陰地脈能量節(jié)點,通常伴有高等級守衛(wèi)?。?/p>
【警告!警告!本位面?zhèn)蓽y到大量高威脅性原生/污染妖鬼實體!能量反應密集!偵測到復數(shù)高能反應源正在高速靠近!距離:300米… 200米… 威脅等級評估:致命(Fatal)!建議:立即規(guī)避!立即規(guī)避!】
蘭若寺?!
沈丘楠的心瞬間沉入無底冰窟,一股寒意比周遭的陰風更甚,凍結了他的血液?!顿慌幕辍?!盤踞百年的恐怖樹妖姥姥!凄艷的女鬼聶小倩?還有……那些披著人皮、以吞噬人心和生魂為樂的畫皮妖魔!主神竟然如此狠毒,把他們這兩個毫無準備的“新人”,直接丟進了這個兇名赫著鬼窟的最核心地帶!這無異于將兩只羔羊投入了饑餓的狼群!
他下意識地看向那個幾乎被無邊恐懼吞噬、蜷縮成一團的張瓏悅。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大學生,一個熱愛畫畫的女孩。此刻的她,在這片妖魔橫行的絕地,脆弱得如同風中殘燭。一股沉重的、帶著灼痛的自責感,如同燒紅的烙鐵,狠狠烙印在沈丘楠的心頭——是他!是他體內(nèi)那股失控爆發(fā)的力量,像黑暗中的燈塔,引來了主神那冰冷無情的注視!是他,將無辜的她卷入了這九死一生的絕境!便利店里的挺身而出,此刻竟成了將她推向深淵的推手!
“吼——?。?!”
一聲低沉、嘶啞、充滿了無盡貪婪食欲和純粹毀滅欲望的咆哮,如同生銹的鈍鋸在刮擦朽爛的骨頭,猛地撕裂了墳場死寂的帷幕,從他們右前方濃密的、如同無數(shù)鬼爪般張牙舞爪的槐樹林深處傳來!那聲音絕非任何已知的野獸所能發(fā)出,它直接作用于靈魂層面,帶著令人本能戰(zhàn)栗的陰冷、深入骨髓的怨毒,以及赤裸裸的、對鮮活生命的渴望!
這聲咆哮,如同吹響了進攻的號角!
“沙沙沙……”“窸窸窣窣……”“咔嚓……”
緊接著,是無數(shù)細碎、密集得令人頭皮發(fā)麻的聲音,如同潮水般從四面八方?jīng)坝慷鴣?!腐爛深厚的落葉層下,仿佛有無數(shù)東西在急速地蠕動、爬行、摩擦!那聲音層層疊疊,由遠及近,速度極快,瞬間就將兩人所在的位置合圍!一股比周圍環(huán)境更加濃烈、更加新鮮的腐臭腥風,如同實質(zhì)的墻壁,帶著令人作嘔的濕冷氣息,撲面而來!空氣仿佛凝固了,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粘稠的毒液。
張瓏悅那壓抑的啜泣聲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無形的鬼手扼住了咽喉。她驚恐地死死捂住自己的嘴,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瞪大的雙眼里,最后一絲微弱的希望之光徹底熄滅,只剩下無邊無際、深不見底的絕望和空洞。她的身體瞬間僵直,連那本能的顫抖都仿佛被極致的恐懼凍結了,如同被瞬間抽走了所有生氣的木偶。
“起來!不想死就跟著我!”沈丘楠從齒縫里擠出低吼,每一個字都像用盡了全身力氣。他掙扎著,以驚人的意志力對抗著身體的劇痛和靈力的滯澀,猛地從腐殖質(zhì)上完全站起!雙腿如同灌了鉛,經(jīng)脈中靈力被陰氣強力壓制帶來的沉重虛弱感,讓他感覺自己背負著一座大山。但他一步就跨到了幾乎失去意識的張瓏悅身前,用自己并不算特別魁梧的身體,將她死死護在身后。他的眼神在剎那間變得銳利如淬火的寒鐵,掃視著周圍黑暗中急速逼近的、影影綽綽的慘白身影。
體內(nèi)那點微薄得可憐的星斗靈力,被他以近乎自殘的方式瘋狂壓榨、抽?。〉ぬ锾幍奈⑿陀钪嫫纥c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嗡鳴。一絲微弱卻異常凝練、邊緣帶著古老青銅銹跡般斑駁光芒的力量,艱難地在他緊握的掌心凝聚、跳躍,散發(fā)出微弱但本質(zhì)極其兇戾的洪荒氣息。這光芒雖然微弱,在濃稠的黑暗中,卻像一根頑強的火苗。
與此同時,識海中那顆冰冷的量子超算核心,以前所未有的功率超頻運轉(zhuǎn),發(fā)出刺耳的能量過載噪音,視野邊緣的雪花噪點變得更加密集。它瘋狂地捕捉、分析著四面八方涌來的能量波動、氣流擾動、聲音來源。冰冷的數(shù)據(jù)流如同瀑布般在沈丘楠的意識中刷過,以毫秒為單位,瘋狂推演著周圍能量場最薄弱的缺口、妖鬼合圍的縫隙、以及腳下這片危機四伏的墳地中,可能存在的、哪怕只有一絲希望的逃亡路徑!
活下去!無論如何,必須活下去!不僅僅是為了自己!還要把這個因自己而被卷入的無辜女孩,活著帶出這片地獄!這個念頭如同燒紅的鐵塊,烙印在他的靈魂深處,壓過了所有的恐懼和痛苦。
就在他全神貫注于即將到來的致命圍殺時,眼角的余光,憑借著被靈力強化過的敏銳感知,極其偶然地瞥見了張瓏悅掉落在旁邊腐葉上的那個雙肩背包。背包的拉鏈在剛才劇烈的空間傳送顛簸中,被扯開了一道大口子。里面散落出來的,除了幾本素描本和幾支畫筆,赫然露出了半截異樣的東西——
那似乎不是書本或畫具!而是一塊巴掌大小、顏色暗沉如歷經(jīng)歲月侵蝕的古銅、邊緣帶著奇異波浪狀天然紋路的……龜甲?更引人注目的是,龜甲的表面,沾著幾滴尚未完全干涸的、暗紅色的……痕跡!在慘淡的月光和幽綠的磷火映照下,那暗紅顯得格外詭異。像是朱砂,卻又隱隱透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鐵銹般的腥甜氣息?那氣息極其微弱,混雜在濃烈的尸臭和血腥中,若非沈丘楠此刻感知高度集中,幾乎無法察覺。
那是什么東西?她一個學美術的學生,隨身攜帶的背包里,怎么會有這種透著古老和詭異氣息的龜甲?這龜甲上的暗紅痕跡……是顏料?還是……血?這個念頭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滑過沈丘楠的腦海。難道……難道便利店那個“畫皮”惡鬼之所以盯上她,主神判定她為“擾動源”,并不僅僅是因為她目睹了自己的爆發(fā),而是和這塊詭異的龜甲有關?
疑問如同電光火石般閃過,帶著巨大的不安。然而,致命的危機已如雷霆般降臨,根本不給他任何細究的余裕!
“嘶啦——!”
前方的黑暗,如同腐朽的破布般被一股蠻橫的力量猛地撕裂!
一道慘白的身影,如同沒有骨頭的巨大蠕蟲,又似被無形絲線操控的詭異傀儡,從一棵三人合抱粗、樹皮開裂扭曲成猙獰鬼臉的巨大槐樹后,“滑”了出來!它的動作僵硬而迅捷,帶著非人的協(xié)調(diào)感。身上套著一件破爛不堪、沾滿濕冷泥污和暗褐色污漬的青色書生袍,寬大的袍袖在陰風中無力地晃蕩。
最令人頭皮炸裂的是它的頭顱——詭異地扭轉(zhuǎn)了180度!一張臉……不,那根本不能稱之為臉!整張面皮被某種殘忍的方式完全剝?nèi)?,只剩下暗紅色、還在微微抽搐痙攣的肌肉纖維和暴露在外的、森白的、沾著黑褐色干涸污跡的牙齒!空洞的眼窩深處,并非虛無,而是燃燒著兩簇綠豆大小的、純粹由怨毒和饑餓凝聚而成的血紅色鬼火!那鬼火跳躍著,死死鎖定了沈丘楠和他身后的“血食”。它的嘴角以一種超越人類骨骼極限的恐怖角度,一直撕裂到耳根下方,形成一個無聲的、巨大到極致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那“笑容”里沒有半分喜悅,只有赤裸裸的、對血肉和靈魂的貪婪!細長如枯枝的手指,指甲烏黑尖利,如同淬了劇毒的匕首,尖端正緩緩往下滴落著粘稠的、散發(fā)著刺鼻惡臭的黑色液體,滴落在腐葉上,發(fā)出“嗤嗤”的輕微腐蝕聲。
畫皮鬼!而且是其中以兇戾殘忍著稱的一種——剝面鬼!它們最喜歡的就是生剝?nèi)嗣?,啖食腦髓!
而這僅僅是個開始!如同打開了地獄的閘門!
左側,一塊刻著模糊不清墓志銘的殘破石碑后,一個穿著襤褸不堪、沾滿墳土壽衣的身影,如同壁虎般悄無聲息地貼著碑面爬出。身形佝僂萎縮如一只曬干的蝦,稀疏的、沾著蛛網(wǎng)的白發(fā)下,是一張布滿深褐色尸斑、五官如同融化的蠟像般塌陷腐爛的爛臉!一個空洞的、歪斜的嘴巴張開,發(fā)出“嗬……嗬……”的漏風聲,如同破舊的風箱,渾濁的黃色粘液從嘴角不斷滴落。
右側,一個半埋在土里的骷髏頭骨上,不知何時蹲著一個穿著染血鮮紅肚兜的“東西”。皮膚呈現(xiàn)出溺水般的青紫色,腫脹不堪,四肢細瘦如柴,卻有著不成比例的巨大頭顱。它咧著嘴,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但那無聲的尖笑卻仿佛直接在人的腦海里炸響,滿口細密如鋸齒般的尖牙在幽光下閃爍著寒芒。
后方!更多的影影綽綽的慘白身影如同雨后腐木下的毒菌,從墳塋的陰影后、盤根錯節(jié)的老樹洞里、甚至半掩著的、腐朽得快要散架的棺木中,爭先恐后地鉆出!它們形態(tài)各異,有的肢體殘缺扭曲,有的腫脹潰爛流膿,但無一例外,那無數(shù)雙貪婪的血紅、幽綠或慘白的鬼眼,如同無數(shù)盞來自地獄的探照燈,齊刷刷地、牢牢地鎖定了包圍圈中心——散發(fā)著誘人至極的鮮活生命氣息的沈丘楠,以及他身后那更加“美味可口”的、幾乎失去意識的張瓏悅!
包圍圈在瞬息間合攏,密不透風!濃郁的、幾乎化為實質(zhì)的怨氣與妖氣瘋狂混合、升騰,形成一片粘稠的、翻滾的黑色霧瘴,將本就慘淡的月光遮蔽得只剩下幾縷微弱的光絲??諝庾兊谜吵淼萌缤z水,每一次呼吸都變得異常艱難,帶著濃烈的死亡氣息,沉沉地壓在沈丘楠的胸膛上。
“呃……”張瓏悅的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短促到極致、如同被瞬間扼斷脖子的雞鳴般的抽氣,瞳孔徹底渙散,身體一軟,如同斷了線的木偶,徹底暈死過去,癱倒在冰冷污穢的腐殖質(zhì)上。
沈丘楠猛地深吸一口氣!那混合著極致腐臭、新鮮血腥和深入骨髓陰寒的空氣,如同無數(shù)冰刀刮過他的氣管和肺葉,帶來撕裂般的痛楚,卻也帶來一種近乎麻木的清醒。他緩緩地,極其穩(wěn)定地,擺出了一個架勢——并非源自神秘玄奧的《天罡三十六變》,而是他在便利店無數(shù)個無聊守夜的漫漫長夜里,對著手機視頻里軍體拳教程瞎比劃、瞎琢磨出來的最基礎的格斗起手式。姿勢甚至帶著點生澀。
然而,此刻由他這具被洪荒之力粗暴淬煉、改造過的身體擺出,筋骨肌肉在動作間發(fā)出細微卻充滿力量的繃響,再配合著掌心跳躍的、帶著亙古兇煞氣息的青銅色斑駁微芒,竟硬生生透出一股淵渟岳峙般的沉凝,以及擇人而噬的原始兇戾!仿佛一頭被逼入絕境的洪荒幼獸,亮出了它稚嫩卻足以致命的獠牙!
他死死盯著那只最先出現(xiàn)、頭顱詭異地扭轉(zhuǎn)180度的剝面書生鬼,仿佛要將它那燃燒著血焰的空洞眼窩刺穿。聲音低沉、冰冷,如同兩塊飽經(jīng)風霜的凍鐵在粗糙的砂石上狠狠摩擦,帶著被逼入絕境的瘋狂與在便利店壓抑了太久、終于被徹底點燃的暴戾怒火,一字一句,如同沉重的鐵錘,狠狠砸向這片鬼哭狼嚎的妖魔之地:
“想加餐?問過老子拳頭了嗎?!”
“嘰呀——!?。 ?/p>
話音未落,那剝面書生鬼空洞的眼窩中血焰暴漲,猛地發(fā)出一聲尖利刺耳、足以撕裂耳膜的鬼嘯!這嘯聲如同沖鋒的號角,又似打開地獄閘門的最后指令!
包圍圈瞬間向內(nèi)坍縮!如同被一只無形巨手狠狠攥緊!
左側,那貼著殘碑的佝僂老嫗鬼,發(fā)出一聲漏風的尖嚎,干癟的身體如同離弦的毒箭,緊貼著地面,帶起一溜腐爛的落葉和泥土,兩只枯爪如同淬毒的鋼鉤,閃爍著烏光,直掏沈丘楠的下腹要害!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模糊的灰影!
右側,蹲在骷髏頭上的青紫童鬼,無聲尖笑驟然放大到精神層面,它猛地彈射而起,小小的身體在空中劃出一道詭異的弧線,細小的爪子卻帶著撕裂空氣的銳響,如同十柄淬毒的匕首,兇狠地抓向沈丘楠的面門和雙眼!
正前方,那只剝面書生鬼,頭顱保持著駭人的角度,身體卻以違反常理的姿態(tài)猛然前沖!滴著惡臭黑液的烏黑尖爪,撕裂空氣,帶著刺鼻的腥風,直取沈丘楠的心臟!它那張沒有面皮的“臉”上,撕裂至耳根的巨口無聲地開合著,露出森森白牙,仿佛已經(jīng)品嘗到了滾燙的心頭熱血!
四面八方!更多的慘白鬼影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食人魚,裹挾著令人窒息的腥風黑霧,如同洶涌的黑色潮水,鋪天蓋地般撲至!無數(shù)只滴淌著粘液、纏繞著黑氣的鬼爪,帶著撕裂血肉、攫取生魂的極致渴望,從上下左右各個角度,徹底籠罩了沈丘楠和他身后暈倒的張瓏悅所在的那一小片空間!
光線被徹底吞噬,只剩下鬼爪的寒芒和鬼眼中饑渴的幽光!
生死,只在剎那!每一次心跳的間隙,都可能是永恒沉淪的開始!